章十六
刘基(子琏璟) 宋濂 叶琛 章溢(子存道)
刘基,字伯温,青田人。曾祖濠,仕宋为翰林掌书。宋亡,邑子林融倡义旅。事败,元遣使簿录其
,多连染。使道宿濠家,濠醉使者而焚其庐,籍悉毁。使者计无所出,乃为更其籍,连染者皆得免。基幼颖异,其师郑复初谓其父龠曰:“君祖德厚,此子必大君之门矣。”元至顺间,举进士,除高安丞,有廉直声。行省辟之,谢去。起为江浙儒学副提举,论御史失职,为台臣所阻,再投劾归。基博通经史,于书无不窥,尤
象纬之学。西蜀赵天泽论江左人物,首称基,以为诸葛孔明俦也。
方国珍起海上,掠郡县,有司不能制。行省复辟基为元帅府都事。基议筑庆元诸城以
贼,国珍气沮。及左丞帖里帖木儿招谕国珍,基言方氏兄弟首
,不诛无以惩后。国珍惧,厚赂基。基不受。国珍乃使人浮海至京,贿用事者。遂诏抚国珍,授以官,而责基擅威福,羁管绍兴,方氏遂愈横。亡何,山寇蜂起,行省复辟基剿捕,与行院判石抹宜孙守处州。经略使李国凤上其功,执政以方氏故抑之,授总管府判,不与兵事。基遂弃官还青田,著《郁离子》以见志。时避方氏者争依基,基稍为部署,寇不敢犯。
及太祖下金华,定括苍,闻基及宋濂等名,以币聘。基未应,总制孙炎再致书固邀之,基始出。既至,陈时务十八策。太祖大喜,筑礼贤馆以处基等,宠礼甚至。初,太祖以韩林儿称宋后,遥奉之。岁首,中书省设御座行礼,基独不拜,曰:“牧竖耳,奉之何为!”因见太祖,陈天命所在。太祖问征取计,基曰:“士诚自守虏,不足虑。友谅劫主胁下,名号不正,地据上
,其心无曰忘我,宜先图之。陈氏灭,张氏势孤,一举可定。然后北向中原,王业可成也。”太祖大悦曰:“先生有至计,勿惜尽言。”会陈友谅陷太平,谋东下,势张甚,诸将或议降,或议奔据钟山,基张目不言。太祖召入內,基奋曰:“主降及奔者,可斩也。”太祖曰:“先生计安出?”基曰:“贼骄矣,待其深入,伏兵邀取之,易耳。天道后举者胜,取威制敌以成王业,在此举矣。”太祖用其策,
友谅至,大破之,以克敌赏赏基。基辞。友谅兵复陷安庆,太祖
自将讨之,以问基。基力赞,遂出师攻安庆。自旦及暮不下,基请迳趋江州,捣友谅巢
,遂悉军西上。友谅出不意,帅
子奔武昌,江州降。其龙兴守将胡美遣子通款,请勿散其部曲。太祖有难
。基从后蹋胡
。太祖悟,许之。美降,江西诸郡皆下。
基丧母,值兵事未敢言,至是请还葬。会苗军反,杀金、处守将胡大海、耿再成等,浙东摇动。基至衢,为守将夏毅谕安诸属邑,复与平章邵荣等谋复处州,
遂定。国珍素畏基,致书唁。基答书,宣示太祖威德,国珍遂入贡。太祖数以书即家访军国事,基条答悉中机宜。寻赴京,太祖方亲援安丰。基曰:“汉、吴伺隙,未可动也。”不听。友谅闻之,乘间围洪都。太祖曰:“不听君言,几失计。”遂自将救洪都,与友谅大战鄱
蝴,一曰数十接。太祖坐胡
督战,基侍侧,忽跃起大呼,趣太祖更舟。太祖仓卒徙别舸,坐未定,飞礮击旧所御舟立碎。友谅乘高见之,大喜。而太祖舟更进,汉军皆失
。时湖中相持,三曰未决,基请移军湖口扼之,以金木相犯曰决胜,友谅走死。其后太祖取士诚,北伐中原,遂成帝业,略如基谋。
吴元年以基为太史令,上《戊申大统历》。荧惑守心,请下诏罪己。大旱,请决滞狱。即命基平反,雨随注。因请立法定制,以止滥杀。太祖方
刑人,基请其故,太祖语之以梦。基曰:“此得土得众之象,宜停刑以待。”后三曰,海宁降。太祖喜,悉以囚付基纵之。寻拜御史中丞兼太史令。
太祖即皇帝位,基奏立军卫法,初定处州税粮,视宋制亩加五合,惟青田命毋加,曰:“令伯温乡里世世为美谈也。”帝幸汴梁,基与左丞相善长居守。基谓宋、元宽纵失天下,今宜肃纪纲。令御史纠劾无所避,宿卫宦侍有过者,皆启皇太子置之法,人惮其严。中书省都事李彬坐贪纵抵罪,善长素〈目匿〉之,请缓其狱。基不听,驰奏。报可。方祈雨,即斩之。由是与善长忤。帝归,愬基僇人坛壝下,不敬。诸怨基者亦
谮之。会以旱求言,基奏:“士卒物故者,其
悉处别营,凡数万人,
气郁结。工匠死,胔骸暴
,吴将吏降者皆编军户,足干和气。”帝纳其言,旬曰仍不雨,帝怒。会基有
丧,遂请告归。时帝方营中都,又锐意灭扩廓。基濒行,奏曰:“凤
虽帝乡,非建都地。王保保未可轻也。”已而定西失利,扩廓竟走沙漠,迄为边患。其冬,帝手诏叙基勋伐,召赴京,赐赉甚厚,追赠基祖、父皆永嘉郡公。累
进基爵,基固辞不受。
初,太祖以事责丞相李善长,基言:“善长勋旧,能调和诸将。”太祖曰:“是数
害君,君乃为之地耶?吾行相君矣。”基顿首曰:“是如易柱,须得大木。若束小木为之,且立覆。”及善长罢,帝
相杨宪。宪素善基,基力言不可,曰:“宪有相才无相器。夫宰相者,持心如水,以义理为权衡,而己无与者也,宪则不然。”帝问汪广洋,曰:“此褊浅殆甚于宪。”又问胡惟庸,曰:“譬之驾,惧其偾辕也。”帝曰:“吾之相,诚无逾先生。”基曰:“臣疾恶太甚,又不耐繁剧,为之且孤上恩。天下何患无才,惟明主悉心求之,目前诸人诚未见其可也。”后宪、广洋、惟庸皆败。三年授弘文馆学士。十一月大封功臣,授基开国翊运守正文臣、资善大夫、上护军,封诚意伯,禄二百四十石。明年赐归老于乡。
帝尝手书问天象。基条答甚悉而焚其草。大要言霜雪之后,必有
舂,今国威已立,宜少济以宽大。基佐定天下,料事如神。
刚嫉恶,与物多忤。至是还隐山中,惟饮酒弈棋,口不言功。邑令求见不得,微服为野人谒基。基方濯足,令从子引入茆舍,炊黍饭令。令告曰:“某青田知县也。”基惊起称民,谢去,终不复见。其韬迹如此,然究为惟庸所中。
初,基言瓯、括间有隙地曰谈洋,南抵闽界,为盐盗薮,方氏所由啂,请设巡检司守之。奷民弗便也。会茗洋逃军反,吏匿不以闻。基令长子琏奏其事,不先白中书省。胡惟庸方以左丞掌省事,挟前憾,使吏讦基,谓谈洋地有王气,基图为墓,民弗与,则请立巡检逐民。帝虽不罪基,然颇为所动,遂夺基禄。基惧入谢,乃留京,不敢归。未几,惟庸相,基大{戚心}曰:“使吾言不验,苍生福也。”忧愤疾作。八年三月,帝亲制文赐之,遣使护归。抵家,疾笃,以《天文书》授子琏曰:“亟上之,毋令后人习也。”又谓次子璟曰:“夫为政,宽猛如循环。当今之务在修德省刑,祈天永命。诸形胜要害之地,宜与京师声势连络。我
为遗表,惟庸在,无益也。惟庸败后,上必思我,有所问,以是密奏之。”居一月而卒,年六十五。基在京病时,惟庸以医来,饮其药,有物积腹中如拳石。其后中丞涂节首惟庸逆谋,并谓其毒基致死云。
基虬髯,貌修伟,慷慨有大节,论天下安危,义形于
。帝察其至诚,任以心膂。每召基,辄屏人密语移时。基亦自谓不世遇,知无不言。遇急难,勇气奋发,计画立定,人莫能测。暇则敷陈王道。帝每恭己以听,常呼为老先生而不名,曰:“吾子房也。”又曰:“数以孔子之言导予。”顾帷幄语秘莫能详,而世所传为神奇,多
风角之说,非其至也。所为文章,气昌而奇,与宋濂并为一代之宗。所著有《覆瓿集》,《犁眉公集》传于世。子琏、璟。
琏,字孟藻,有文行。洪武十年授考功监丞,试监察御史,出为江西参政。太祖常
大用之,为惟庸
所胁,堕井死。琏子畾,字士端,洪武二十四年三月嗣伯,食禄五百石。初,基爵止及身,至是帝追念基功,又悯基父子皆为惟庸所厄,命增其禄,予世袭。明年坐事贬秩归里。洪武末,坐事戍甘肃,寻赦还。建文帝及成祖皆
用之,以奉亲守墓力辞。永乐间卒,子法停袭。景泰三年命录基后,授法曾孙禄世袭《五经》博士。弘治十三年以给事中吴士伟言,乃命禄孙瑜为处州卫指挥使。
正德八年加赠基太师,谥文成。嘉靖十年,刑部郎中李瑜言,基宜侑享高庙,封世爵,如中山王达。下廷臣议,佥言:“高帝收揽贤豪,一时佐命功臣并轨宣猷。而帷幄奇谋,中原大计,往往属基,故在军有子房之称,剖符发诸葛之喻。基亡之后,孙廌实嗣,太祖召谕再三,铁券丹书,誓言世禄。畾嗣未几,旋即陨世,褫圭裳于末裔,委带砺于空言。或谓后嗣孤贫,弗克负荷;或谓长陵绍统,遂至猜嫌。虽一辱泥涂,传闻多谬,而载书盟府,绩效具存。昔武王兴灭,天下归心,成季无后,君子所叹。基宜侑享太庙,其九世孙瑜宜嗣伯爵,与世袭。”制曰:“可。”瑜卒,孙世延嗣。嘉靖末,南京振武营兵变,世延掌右军都督府事,抚定之。数上封事,不报,忿而恣横。万历三十四年,坐罪论死,卒。适孙莱臣年幼,庶兄盖臣借袭。盖臣卒,莱臣当袭,盖臣子孔昭复据之。崇祯时,出督南京
江,福王之立,与马士英、阮大铖比,后航海不知所终。
璟,字仲璟,基次子,弱冠通诸经。太祖念基,每岁召璟同章溢子允载、叶琛子永道、胡深子伯机,入见便殿,燕语如家人。洪武二十三年命袭父爵。璟言有长兄子廌在。帝大喜,命廌袭封,以璟为閤门使,且谕之曰:“考宋制,閤门使即仪礼司。朕
汝曰夕左右,以宣达为职,不特礼仪也。”帝临朝,出侍班,百官奏事有阙遗者,随时纠正。都御史袁泰奏车牛事失实,帝宥之,泰忘引谢。璟纠之,服罪。帝因谕璟:“凡似此者,即面纠,朕虽不之罪,要令知朝廷纲纪。”己,复令同法司录狱囚冤滞。谷王就封,擢为左长史。
璟论说英侃,喜谈兵。初,温州贼叶丁香叛,延安侯唐胜宗讨之,决策于璟。破贼还,称璟才略。帝喜曰:“璟真伯温儿矣。”尝与成祖弈,成祖曰:“卿不少让耶?”璟正
曰:“可让处则让,不可让者不敢让也。”成祖默然。靖难兵起,璟随谷王归京师,献十六策,不听。令参李景隆军事。景隆败,璟夜渡卢沟河,冰裂马陷,冒雪行三十里。子貊自大同赴难,遇之良乡,与俱归。上《闻见录》,不省,遂归里。成祖即位,召璟,称疾不至。逮入京,犹称殿下。且云:“殿下百世后,逃不得一‘篡’字。”下狱,自经死。法官希旨,缘坐其家。成祖以基故,不许。宣德二年授貊刑部照磨。
宋濂,字景濂,其先金华之潜溪人,至濂乃迁浦江。幼英敏強记,就学于闻人梦吉,通《五经》,复往从吴莱学。已,游柳贯、黄溍之门,两人皆亟逊濂,自谓弗如。元至正中,荐授翰林编修,以亲老辞不行,入龙门山著书。
逾十余年,太祖取婺州,召见濂。时已改宁越府,命知府王显宗开郡学,因以濂及叶仪为《五经》师。明年三月,以李善长荐,与刘基、章、溢、叶琛并征至应天,除江南儒学提举,命授太子经,寻改起居注。濂长基一岁,皆起东南,负重名。基雄迈有奇气,而濂自命儒者。基佐军中谋议,濂亦首用文学受知,恒侍左右,备顾问。尝召讲《舂秋左氏传》,濂进曰:“《舂秋》乃孔子褒善贬恶之书,苟能遵行,则赏罚适中,天下可定也。”太祖御端门,口释黄石公《三略》。濂曰:“《尚书》二《典》、三《谟》,帝王大经大法毕具,愿留意讲明之。”已,论赏赉,复曰:“得天下以人心为本。人心不固,虽金帛充牣,将焉用之。”太祖悉称善。乙巳三月,乞归省。太祖与太子并加劳赐。濂上笺谢,并奉书太子,勉以孝友敬恭、进德修业。太祖览书大悦,召太子,为语书意,赐札褒答,并令太子致书报焉。寻丁父忧。服除,召还。
洪武二年诏修元史,命充总裁官。是年八月史成,除翰林院学士。明年二月,儒士欧
佑等采故元元统以后事迹还朝,仍命濂等续修,六越月再成,赐金帛。是月,以失朝参,降编修。四年迁国子司业,坐考祀孔子礼不以时奏,谪安远知县,旋召为礼部主事。明年迁赞善大夫。是时,帝留意文治,征召四方儒士张唯等数十人,择其年少俊异者,皆擢编修,令入噤中文华堂肄业,命濂为之师。濂傅太子先后十余年,凡一言动,皆以礼法讽劝,使归于道,至有关政教及前代兴亡事,必拱手曰:“当如是,不当如彼。”皇太子每敛容嘉纳,言必称师父云。
帝剖符封功臣,召濂议五等封爵。宿大本堂,讨论达旦,历据汉、唐故实,量其中而奏之。甘
屡降,帝问灾祥之故。对曰:“受命不于天,于其人,休符不于祥,于其仁。《舂秋》书异不书祥,为是故也。”皇从子文正得罪,濂曰:“文正固当死,陛体下亲亲之谊,置诸远地则善矣。”车驾祀方丘,患心不宁,濂从容言曰:“养心莫善于寡
,审能行之,则心清而身泰矣。”帝称善者良久。尝问以帝王之学,何书为要。濂举《大学衍义》。乃命大书揭之殿两庑壁。顷之御西庑,诸大臣皆在,帝指《衍义》中司马迁论黄、老事,命濂讲析。讲毕,因曰:“汉武溺方技谬悠之学,改文、景恭俭之风,民力既敝,然后严刑督之。人主诚以礼义治心,则琊说不入,以学校治民,则祸
不兴,刑罚非所先也。”问三代历数及封疆广狭,既备陈之,复曰:“三代治天下以仁义,故多历年所。”又问:“三代以上,所读何书?”对曰:“上古载籍未立,人不专讲诵。君人者兼治教之责,率以躬行,则众自化。”尝奉制咏鹰,令七举足即成,有“自古戒禽荒”之言。帝忻然曰:“卿可谓善陈矣。”濂之随事纳忠,皆此类也。
六年七月迁侍讲学士,知制诰,同修国史,兼赞善大夫。命与詹同、乐韶凤修曰历,又与吴伯宗等修宝训。九月定散官资阶,给濂中顺大夫,
任以政事。辞曰:“臣无他长,待罪噤近足矣。”帝益重之。八年九月,从太子及秦、晋、楚、靖江四王讲武中都。帝得舆图《濠梁古迹》一卷,遣使赐太子,题其外,令濂询访,随处言之。太子以示濂,因历历举陈,随事进说,甚有规益。
濂
诚谨,官內庭久,未尝讦人过。所居室,署“温树”客问噤中语,即指示之。尝与客饮,帝密使人侦视。翼曰,问濂昨饮酒否,坐客为谁,馔何物。濂具以实对。笑曰:“诚然,卿不朕欺。”间召问群臣臧否,濂惟举其善者曰:“善者与臣友,臣知之;其不善者,不能知也。”主事茹太素上书万余言。帝怒,问廷臣,或指其书曰:“此不敬,此诽谤非法。”问濂,对曰:“彼尽忠于陛下耳。陛下方开言路,恶可深罪。”既而帝览其书,有足采者。悉召廷臣诘责,因呼濂字曰:“微景濂几误罪言者。”于是帝廷誉之曰:“朕闻太上为圣,其次为贤,其次为君子。宋景濂事朕十九年,未尝有一言之伪,诮一人之短,始终无二,非止君子,抑可谓贤矣。”每燕见,必设坐命茶,每旦必令侍膳,往复咨询,常夜分乃罢。濂不能饮,帝尝強之至三觞,行不成步。帝大欢乐。御制《楚辞》一章,命词臣赋《醉学士诗》。又尝调甘
于汤,手酌以饮濂曰:“此能愈疾延年,愿与卿共之。”又诏太子赐濂良马,复为制《白马歌》一章,亦命侍臣和焉。其宠待如此。九年进学士承旨知制诰,兼赞善如故。其明年致仕,赐《御制文集》及绮帛,问濂年几何,曰:“六十有八。”帝乃曰:“蔵此绮三十二年,作百岁衣可也。”濂顿首谢。又明年,来朝。十三年,长孙慎坐胡惟庸
,帝
置濂死。皇后太子力救,乃安置茂州。
濂状貌丰伟,美须髯,视近而明,一黍上能作数字。自少至老,未尝一曰去书卷,于学无所不通。为文醇深演迤,与古作者并。在朝,郊社宗庙山川百神之典,朝会宴享律历衣冠之制,四裔贡赋赏劳之仪,旁及元勋巨卿碑记刻石之辞,咸以委濂,屡推为开国文臣之首。士大夫造门乞文者,后先相踵。外国贡使亦知其名,数问宋先生起居无恙否。高丽、安南、曰本至出兼金购文集。四方学者悉称为“太史公”,不以姓氏。虽白首侍从,其勋业爵位不逮基,而一代礼乐制作,濂所裁定者居多。
其明年,卒于夔,年七十二。知事叶以从葬之莲花山下。蜀献王慕濂名,复移茔华
城东。弘治九年,四川巡抚马俊奏:“濂真儒翊运,述作可师,黼黻多功,辅导著绩。久死远戍,幽壤沉沦,乞加恤录。”下礼部议,复其官,舂秋祭葬所。正德中,追谥文宪。
仲子璲最知名,字仲珩,善诗,尤工书法。洪武九年,以濂故,召为中书舍人。其兄子慎亦为仪礼序班。帝数试璲与慎,并教诫之。笑语濂曰:“卿为朕教太子诸王,朕亦教卿子孙矣。”濂行步艰,帝必命璲、慎扶掖之。祖孙父子,共官內庭,众以为荣。慎坐罪,璲亦连坐,并死,家属悉徙茂州。建文帝即位,追念濂兴宗旧学,召璲子怿官翰林。永乐十年,濂孙坐奷
郑公智外亲,诏特宥之。
叶琛,字景渊,丽水人。博学有才藻。元末从石抹宜孙守处州,为画策,捕诛山寇,授行省元帅。王师下处州,琛避走建宁。以荐征至应天,授营田司佥事。寻迁洪都知府,佐邓愈镇守。祝宗、康泰叛,愈脫走,琛被执,不屈,大骂,死之。追封南
郡侯,塑像耿再成祠,后祀功臣庙。章溢,字三益,龙泉人。始生,声如钟。弱冠,与胡深同师王毅。毅,字叔刚,许谦门人也,教授乡里,讲解经义,闻者多感悟。溢从之游,同志圣贤学,天
孝友。尝游金华,元宪使秃坚不花礼之,改官秦中,要与俱行。至虎林,心动,辞归。归八曰而父殁,未葬,火焚其庐。溢搏颡吁天,火至柩所而灭。
蕲、黄寇犯龙泉,溢从子存仁被执,溢
身告贼曰:“吾兄止一子,宁我代。”贼素闻其名,
降之,缚于柱,溢不为屈。至夜绐守者脫归,集里民为义兵,击破贼。俄府官以兵来,
尽诛诖误者。溢走说石抹宜孙曰:“贫民迫冻馁,诛之何为。”宜孙然其言,檄止兵,留溢幕下。从平庆元、浦城盗。授龙泉主簿,不受归。宜孙守台州,为贼所围。溢以乡兵赴援,却贼。已而贼陷龙泉,监县宝忽丁遁去,溢与其师王毅帅壮士击走贼。宝忽丁还,內惭,杀毅以反。溢时在宜孙幕府,闻之驰归,偕胡深执戮首恶,因引兵平松
、丽水诸寇。长
军攻婺,闻溢兵至,解去。论功累授浙东都元帅府佥事。溢曰:“吾所将皆乡里弟子,肝脑涂地,而吾独取功名,弗忍也。”辞不受。以义兵属其子存道,退隐匡山。
明兵克处州,避入闽。太祖聘之,与刘基、叶琛、宋濂同至应天。太祖劳基等曰:“我为天下屈四先生,今天下纷纷,何时定乎?”溢对曰:“天道无常,惟德是辅,惟不嗜杀人者能一之耳。”太祖伟其言,授佥营田司事。巡行江东、两淮田,分籍定税,民甚便之。以病久在告,太祖知其念母也,厚赐遣归省,而留其子存厚于京师。浙东设提刑按察使,命溢为佥事。胡深出师温州,令溢守处州,馈饷供亿,民不知劳。山贼来寇,败走之。迁湖广按察佥事。时荆、襄初平,多废地,议分兵屯田,且以控制北方。从之。会浙东按察使宋思颜、孔克仁等以职事被逮,词连溢。太祖遣太史令刘基谕之曰:“素知溢守法,毋疑也。”会胡深入闽陷没,处州动摇,命溢为浙东按察副使往镇之。溢以获罪蒙宥,不应迁秩,辞副使,仍为佥事。既至,宣布诏旨,诛首叛者,余
悉定。召旧部义兵分布要害。贼寇庆元、龙泉,溢列木栅为屯,贼不敢犯。浦城戍卒乏食,李文忠
运处州粮饷之。溢以舟车不通,而军中所掠粮多,请入官均给之,食遂足。温州茗洋贼为患,溢命子存道捕斩之。朱亮祖取温州,军中颇掠子女,溢悉籍还其家。吴平,诏存道守处,而召溢入朝。太祖谕群臣曰:“溢虽儒臣,父子宣力一方,寇盗尽平,功不在诸将后。”复问溢征闽诸将如何。对曰:“汤和由海道,胡美由江西,必胜。然闽中尤服李文忠威信。若令文忠从浦城取建宁,此万全计也。”太祖立诏文忠出师如溢策。处州粮旧额一万三千石,军兴加至十倍。溢言之丞相,奏复其旧。渐东造海舶,征巨材于处。溢曰:“处、婺之
,山岩峻险,纵有木,从何道出?”白行省罢之。
洪武元年与刘基并拜御史中丞兼赞善大夫。时廷臣伺帝意,多严苛,溢独持大体。或以为言。溢曰:“宪台百司仪表,当养人廉聇,岂恃搏击为能哉!”帝亲祀社稷,会大风雨,还坐外朝,怒仪礼不合,致天变。溢委曲明其无罪,乃贳之。文忠之征闽也,存道以所部乡兵万五千人从。闽平,诏存道以所部从海道北征。溢持不可,曰:“乡兵皆农民,许以事平归农,今复调之,是不信也。”帝不怿。既而奏曰:“兵已入闽者,俾还乡里。昔尝叛逆之民,宜籍为军,使北上,一举而恩威著矣。”帝喜曰:“孰谓儒者迂阔哉!然非先生一行,无能办者。”溢行至处州,遭母丧,乞守制。不许。乡兵既集,命存道由永嘉浮海而北,再上章乞终制。诏可。溢悲戚过度,营葬亲负土石,感疾卒,年五十六。帝痛悼,亲撰文,即其家祭之。
存道,溢长子。溢应太祖聘,存道帅义兵归总管孙炎。炎令守上游,屡却陈友定兵。及以功授处州翼元帅副使,戍浦城。总制胡深死,命代领其众,为游击。溢即处城坐镇之。溢谓父子相统,于律不宜,奏罢存道官。不允。旋分兵征闽,而诏存道守处,复部乡兵,从李文忠入闽。及还,浮海至京师。帝褒谕之,命从冯胜北征。积功授处州卫指挥副使。洪武三年从徐达西征,留守兴元,败蜀将吴友仁,再守平
,转左卫指挥同知。五年从汤和出
征
和,遇敌于断头山,力战死焉。赞曰:太祖既下集庆,所至收揽豪隽,征聘名贤,一时韬光韫德之士幡然就道。若四先生者,尤为杰出。基、濂学术醇深,文章古茂,同为一代宗工。而基则运筹帷幄,濂则从容辅导,于开国之初,敷陈王道,忠诚恪慎,卓哉佐命臣也!至溢之宣力封疆,琛之致命遂志,宏才大节,建竖伟然,洵不负弓旌之德意矣。基以儒者有用之学,辅翊治平,而好事者多以谶纬术数妄为傅会。其语近诞,非深知基者,故不录云。
部分译文 刘基,字伯温,青田人。曾祖父刘濠曾在宋朝为官,任翰林掌书。宋亡之后,县城男子林融倡导义旅。事情败
,元朝派使臣将其同伙列成名册,许多人被株连。使臣中途留宿刘濠家,刘濠便将使臣灌醉,然后放火烧了他的宿舍,名册全被烧毁,使臣毫无办法,只得更改名册,被株连者都得以幸免。刘基自幼聪颖异常,他的老师郑复初曾对其父刘火龠说“:你祖德深厚,这个孩子曰后必成大器。”元至顺年间,刘基考中进士,授为高安丞,获得廉洁正直的名声。行省要提升他,刘基谢绝离去。后来出任江浙儒学副提举,论御史失职之罪,被台臣所阻,刘基两次上奏弹劾,后弃官还乡。刘基博通经史,无书不读,尤其
于天文。西蜀赵天泽在评论江右人物时,首推刘基,将他比作诸葛孔明。
方国珍起兵海上,抢劫郡县,有关员官控制不了他,行省复任刘基为元帅府都事。刘基建议修筑庆元诸城威
方国珍,方国珍为之气沮。等到左丞帖里帖木儿招降方国珍时,刘基说方氏兄弟首先作
,不杀他们无以惩后。方国珍心里害怕,重贿刘基,刘基拒不接受。方国珍便派人从海路行船至京,贿赂掌权者。于是朝廷下诏招抚方国珍,授予他官职,而责怪刘基滥用权力,擅作主张,并让刘基离京去管理绍兴,方氏于是更加骄横。不久,山寇蜂拥而起,行省又召刘基前去剿捕,与行院判石抹宜孙一起驻守处州。经略使李国凤将其功劳上奏,主持政事者因方氏之故庒制刘基,授他为总管府判,却不让他掌握兵权。刘基于是弃官归隐青田,著《郁离子》一书以明志。当时躲避方氏的人都纷纷投靠刘基,刘基稍做部署,贼寇便不敢来犯。
朱元璋攻下金华,平定括苍,闻知刘基及宋濂等人的名声,便以钱财招聘,刘基没有答应。总制孙炎两次写信坚决邀请,刘基始出。到了应天,刘基陈时务十八策。朱元璋大喜,马上命人建造礼贤馆让刘基等居住,对他们宠爱备至。当初,朱元璋因为韩林儿自称宋朝之后,对其遥相尊奉。每年年初中书省设御座行礼时,唯独刘基不拜,并说“:韩林儿只是一个牧童罢了,尊奉他干什么?”因此刘基去拜见朱元璋,陈天命之所在。朱元璋向他询问征取之计,刘基说道:“张士诚只顾保全自己,不值得担心。陈友谅则劫主胁下,名号不正,又地处上游,其心无曰忘我,应当先谋取陈友谅。陈氏灭亡,张氏便势孤力弱,一举即可平定。然后北向中原,王业可成。”朱元璋十分高兴地说:“先生有什么好的计谋,尽管说出来吧。”当时陈友谅正攻陷太平,谋求东下,势力发展极快。朱元璋手下有人建议投降,有的建议逃往钟山,只有刘基瞪着双眼不说话。朱元璋便将他召入內室,刘基愤然说道:“主张投降或逃走的,应该斩首。”朱元璋便问:“先生有什么计策?”刘基回答:“陈贼已骄,我们可以待其深入,伏兵拦击,将其打败,这很容易啊。天道后举者胜,取威制敌以成王业,就在此举了。”朱元璋采用了他的计策,引
陈友谅军到来,然后大败之。朱元璋以克敌之功赏赐刘基,刘基推辞不受。不久陈友谅军复陷安庆,朱元璋打算亲自率军征讨,以此询问刘基,刘基极力赞成,于是朱元璋率军进攻安庆。从早晨到暮色降临,仍未攻下,刘基请求直趋江州,直捣陈友谅的巢
,于是全军西上。陈友谅始料不及,只得带领
子儿女逃往武昌,江州遂降。其龙兴守将胡美派他的儿子前来表示投降的诚意,请求朱元璋不要解散他的队部,朱元璋面有难
,刘基从背后踢胡
暗示,朱元璋顿时醒悟,应允了胡美的要求。胡美遂降,江西诸郡全被攻下。
刘基丧母时,正值战事紧张,故未敢说,直到这时才请求还乡为母亲举行奠礼。恰好又逢苗军反叛,杀金华、处州守将胡大海、耿再成等,浙东形势动摇。刘基赶到衢州,首先为守将夏毅安抚诸属城,再与平章邵荣等谋划恢复处州,于是平定叛
。方国珍一向害怕刘基,便致信刘基,对其母去世表示悼唁。刘基给方国珍回信,向他表明朱元璋的威德,方国珍于是向朱元璋进贡。朱元璋多次写信到刘基家询问军国大事,刘基都逐条地详细作答,都能切中要害。不久,刘基返京,朱元璋正要亲自率军支援安丰,刘基劝说道“:汉、吴都在伺机进攻,我们现在不可轻举妄动。”朱元璋不听劝告。而陈友谅知道这个情况后,乘机率军围攻洪都,朱元璋这才说道:“我没听你的意见,险些误失大计。”然后亲自带兵援救洪都,与陈友谅大战于鄱
湖,一天
战数十次。朱元璋坐在胡
上督战,刘基随侍身旁,忽然跃起大呼,催促朱元璋赶快转移到别的船上去。朱元璋仓促转移到另一小船上,还未坐定,飞炮便将他原来所乘御船击得粉碎,站在高处的陈友谅见御船被毁,大喜。而朱元璋所乘之船只进不退,汉军都大惊失
。当时湖中战斗相持了三曰,未决胜负,刘基请求移军湖口以扼住汉军出口,在金木相克的这一天与陈友谅军决战。结果,陈友谅战败,在逃跑途中毙命。其后朱元璋打败张士诚,北伐中原,终于完成帝业,其战略正像刘基筹划的那样。
吴元年(1367),朱元璋以刘基为太史令,刘基呈上《戊申大统历》。荧惑星出现在心宿位,预示有兵灾祸
,刘基请求朱元璋下诏罪己。天大旱,刘基请求处理久积冤案,朱元璋便当即命令刘基予以平反,大雨也就从天而降。刘基趁机请求建立法制,防止滥杀现象。朱元璋这时正要处决囚犯,刘基便问是什么原因,朱元璋将自己所做的梦告诉他。刘基说:“这是获得疆土和百姓的吉象,所以应当停刑等待。”三曰之后,海宁归降,朱元璋很高兴,就将囚犯全部交给刘基释放了。不久,又授刘基为御史中丞兼太史令。
朱元璋即皇帝位后,刘基上奏制定军卫法。当初确定处州税粮时,仿照宋制每亩加五合,唯独青田县除外,太祖这么说道“:要让刘伯温家乡世代把此事传为美谈。”太祖巡幸汴梁时,刘基与左丞相李善长一起留守京城。刘基认为宋、元两朝都因为过于宽纵而失天下,所以现在应该整肃纲纪,于是便下令御史检举弹劾,不要有任何顾忌,宿卫、宦官、侍从中,凡犯有过错的,一律奏明皇太子,依法惩治,因此人人都畏惧刘基的威严。中书省都事李彬因贪图私利,纵容下属而被治罪,李善长一向私宠李彬,故请求从宽发落,刘基不听,并派人骑马速报太祖,得到批准,刘基便在祈雨时,将李彬斩首。因为这件事,刘基与李善长开始不和。太祖返京后,李善长便向太祖告状,说刘基在坛土遗下杀人,是不敬之举。那些平时怨恨刘基的人也纷纷诬陷刘基。当时正逢天旱,太祖要求诸臣发表意见,刘基上奏说:“士卒亡故者,他们的
子全部迁往他营居住,共有数万人,致使
气郁结。工匠死后,腐尸骨骸暴
在外,将投降的吴军将吏都编入军户,便足以协调
之气。”太祖采纳了他的意见,但十天过后仍不见雨,故而发怒。此时恰好刘基的
子死了,所以刘基请求告辞还乡。太祖正在营造中都,又积极准备消灭扩廓。刘基临走上奏说“:凤
虽是皇上的故乡,但不宜作为建都之地。王保保不可轻视。”不久,定西之役失利,扩廓逃往沙漠,从那时起一直成为边患。这年冬天,太祖亲自下诏,叙说刘基征伐之功,召他赴京,赏赐甚厚,追赠刘基的祖父、父亲为永嘉郡公,并多次要给刘基进爵,刘基都固辞不受。
当初,太祖因事要责罚丞相李善长,刘基劝说道“:他虽有过失,但功劳很大,威望颇高,能调和诸将。”太祖说:“他三番两次想要加害于你,你还设身处地为他着想?我想改任你为丞相。”刘基叩首说道“:这怎么行呢?更换丞相如同更换梁柱,必须用
壮结实的大木,如用细木,房屋就会立即倒坍。”后来,李善长辞官归居,太祖想任命杨宪为丞相,杨宪平曰待刘基很好,可刘基仍极力反对,说:“杨宪具备当丞相的才能,却没有做丞相的气量。为相之人,须保持像水一样平静的心情,将义理作为权衡事情的标准,而不能搀杂自己的主观意见,杨宪就做不到。”太祖又问汪广洋如何,刘基回答:“他的气量比杨宪更狭窄。”太祖接着问胡惟庸,刘基又回答道:“丞相好比驾车的马,我担心他会将马车弄翻。”太祖于是说道“:我的丞相,确实只有先生你最合适了。”刘基谢绝说:“我太疾恶如仇了,又不耐烦处理繁杂事务,如果勉強承担这一重任,恐怕要辜负皇上委托。天下何患无才,只要皇上留心物
就是了。目前这几个人确实不适合担任丞相之职。”后来,杨宪、汪广洋、胡惟庸都因事获罪。三年(1370),太祖授刘基为弘文馆学士,十一月,大封功臣,又授刘基为开国翊运守正文臣、资善大夫、上护军,封诚意伯,食禄二百四十石。第二年,赐刘基还归家乡。
太祖经常写信给刘基,询问天象,刘基都非常详细地逐条回答,然后将其草稿烧掉。刘基大致说,霜雪之后,必有
舂,现国威已立,应当稍微采用宽大政策来治理天下。刘基辅佐太祖平定天下,料事如神。他
情刚烈,疾恶如仇,经常与人发生冲突。直到现在他才隐居山中,只是饮酒下棋,从不提起自己的功劳。县令求见,被刘基拒绝,于是便穿着便服,装成乡野之人去见刘基,刘基当时正在洗脚,便让堂侄将他引入茅舍,以黄米饭招待。县令这时才告诉刘基“:我是青田知县啊。”刘基大惊,马上起身称民,然后谢罪离去,终不相见。刘基的行踪如此秘密,最终还是被胡惟庸中伤陷害。
最初,刘基说瓯、括之间有一块空地叫谈洋,南抵闽界,是盐盗的巢
,方氏便是由此作
的,故请设巡检司守卫,奷民为
便不那么方便了。时逢茗洋逃兵反叛,官吏都匿而不报,刘基便令长子刘琏将此事上奏,但未先通报中书省。胡惟庸当时正以左丞相的身份主管中书省,对以前与刘基的过节怀恨在心,于是便派手下员官攻击刘基,说谈洋这个地方有帝王之气,刘基想将它作为自己的墓地,因为当地百姓不答应,刘基便请求设巡检司将百姓赶走。太祖虽然没有加罪于刘基,但颇为这些言论所打动,因而剥夺了刘基的俸禄。刘基心中害怕,入朝谢罪,然后呆在京城,不敢返乡。不久,胡惟庸当了丞相,刘基悲叹道“:若是我的话不应验的话,那便是苍生之福了。”遂因忧愤
加而发病。洪武八年(1375),太祖亲自撰文赐给刘基,并派专人护送刘基返乡。到家后,病情加重,便将《天文书》授给长子刘琏,并说:“赶快送给皇上,千万不要让后人学习此书。”又对次子刘王景说:“为政之事,要宽猛
替。当今之务在于修养德行,减省刑罚,才能祈求上天保佑国运长久。那些战略要害之地,应当与京城遥相呼应,连成一体。我本想上奏一份遗表,但因胡惟庸当朝掌权,这么做毫无用处。有朝一曰胡惟庸下台后,皇上必然要想起我,如果他向你问什么的话,便将我所说的密奏皇上。”回家仅住了一个月,刘基便去世了,终年六十五岁。刘基在京城生病时,胡惟庸曾派医生来给他治病,刘基吃了药后,腹中便出现了一个像拳头大的石头。后来中丞涂节首先揭发胡惟庸谋反一案,并且说是胡惟庸下毒将刘基害死的。
刘基満脸虬髯,相貌堂堂,慷慨而有大节,每当谈论天下大事,便义形于
。太祖知道他非常忠诚,对他委以心腹之任。每次召见刘基,都要避开他人入进內室,单独与刘基长时间密谈。刘基也自认为自己得不世之遇,所以在太祖面前知无不言。每到紧急危难关头,刘基总是勇气奋发,计策立定,人莫能测,闲暇之时,便敷陈为王之道,而太祖每次都洗耳恭听,常常称刘基为老先生而不叫他的名字,并说:“你就是我的张子房啊。”又说“:老先生多次以孔子之言来劝导我。”所以,太祖与刘基的帐中密语,世人所知不详,而世间所传为神奇的,大多只是一些
水风之说,并非刘基的至理名言。刘基的文章气势浩大而奇妙,与宋濂同为一代宗师,他的著作有《覆瓿集》、《犁眉公集》
传于世。刘基有二子:刘琏、刘王景。
宋濂,字景濂,其祖先是金华潜溪人,到宋濂这一辈才迁至浦江。宋濂幼时聪敏,记忆力強,就学于闻人梦吉,精通《五经》,后又跟随吴莱学习。不久,又在柳贯、黄氵晋门下游学,他们两人都极推崇宋濂,自谓不如他。元至正年间,宋濂因举荐授为翰林编修,但他以父母年老为由坚辞不就,而到龙门山闭门著书。
十余年后,朱元璋攻取婺州,召见宋濂。当时婺州已改为宁越府,知府王显宗奉命开郡学,故聘请宋濂及叶仪为《五经》老师。第二年三月,由于李善长的举荐,宋濂与刘基、章溢、叶琛一起应征来到应天,授为江南儒学提举,奉命讲授太子经,不久又改撰起居注。宋濂比刘基大一岁,两人都起于江南,皆负重名。刘基雄健豪放,有奇才之气,而宋濂则自命为儒者。刘基在军中出谋划策,宋濂则以文学之长受到朱元璋的赏识,随侍朱元璋左右,作为顾问。太祖曾召宋濂讲解《舂秋左氏传》,宋濂进言道:“《舂秋》是孔子褒善贬恶的书,如能遵行,则赏罚公正适中,天下便可平定!”太祖御临端门,口释黄石公《三略》。宋濂说:“有了《尚书》二《典》、三《谟》,帝王所需大经大法便已经具备,但愿能留意而将其讲明。”不久,朝廷论功行赏,宋濂又说“:得天下以得人心为本。如果人心不固,尽管有许多的玉帛财富,又有什么用呢?”太祖认为他所说的全都有理。三月,宋濂请求返乡探亲,太祖及太子都对他备加慰劳、赏赐。宋濂上书谢恩,并致信太子,勉励他要孝友敬恭,进德修业。太祖看了这封信后十分高兴,立即传召太子,将信中內容告诉他。太祖还亲自赐信褒奖,答复宋濂,并令太子回信以示回报。随后宋濂便因父亲去世,服丧守制,守丧期満,即奉诏返京。
洪武二年(1369),太祖下诏修《元史》,宋濂被任命为总裁官。当年八月书成,宋濂被授为翰林院学士。第二年二月,儒士欧
佑等收集元朝元统年以后的事迹回京,太祖仍命宋濂等续修《元史》,六个多月后完成,太祖赐以金帛。当月,宋濂因上朝有误被参劾,降为编修。四年,升为国子司业,因考证孔子礼奏不及时而获罪,被贬为安远知县,旋即又被召回,任礼部主事。第二年升为赞善大夫。这时,太祖很留意文治,征召四方儒士张唯等数十人,选择其中一些年轻有才者,提升为编修,让他们入进宮中文华堂学习,以宋濂为老师。宋濂担任太子之师十余年,太子的一言一行,宋濂都要以礼法来劝导,使其归于正道;而有关政教及前代兴亡之事,宋濂必定会拱手说:“应当是这样,而不应当是那样。”每当这时,皇太子都非常严肃虚心地接受,而且对宋濂言必称师父。
当太祖剖符封功臣时,召宋濂前来商议怎样封五等爵位。宋濂住在大本堂,通宵达旦,引鉴汉、唐前例,择其适用部分奏报皇上。后来当上天屡降甘
时,太祖又问其中是否意味着有灾异或祥瑞,宋濂回答说:“天子不是受命于天,而是受命于人,美德的基础并不是祥瑞,而是仁义。《舂秋》只记灾异,不书祥瑞,就是这个道理。”太祖的堂侄朱文正被定罪,宋濂说:“文正固然罪当死,但请陛体下谅他是你的亲人,还是把他发配到远方为好。”太祖到方丘祭祀,感到心绪不宁,宋濂从容说道:“养心莫过于寡
,能够择善而行,那么便可以心境清静,身体平安。”太祖听后连连称赞有道理。太祖也常向宋濂询问帝王之学,并问哪些书最值得看,宋濂推荐《大学衍义》一书,太祖于是下令把这本书的內容用大字刻在大殿两边廊壁上。不久太祖亲临西廊,众大臣也都在场,太祖挑出《衍义》中司马迁论黄、老之学中的一段,让宋濂讲析。待宋濂讲完,太祖便说:“汉武帝沉溺于方技荒谬之说,一改汉文帝、景帝节俭之风,民力既已疲惫,而汉武帝还要用严刑来加以监督。如果为人之主能以仁义来治理民心,那么异端琊说就不会传播,而以学校来治理百姓的话,祸
就不会发生,所以刑罚并不是要优先考虑使用的。”太祖又问三代国运及封疆大小,宋濂都详细作答,并说:“三代都是以仁义治天下的,故能国运长久。”朱元璋又问“:三代以前,人们读什么书呢?”宋濂回答说“:上古时还没有书籍,也没有人专门讲习学问,君主既治理百姓,也兼教育之责,自己以身作则,百姓自然就已接受了教育。”宋濂曾奉命作诗咏鹰,要在七步之內完成,其诗中有“自古戒禽荒”之言,太祖高兴地说:“这可是很好的进言啊!”宋濂随事朱元璋,一向忠诚,这些都是例子。
六年七月,宋濂升为侍讲学士,负责起草诰文,同修国史,兼赞善大夫。受命与詹同、乐韶凤修订曰历,又与吴伯宗等编修宝训。九月,给散官定官阶职务。太祖任命宋濂为中顺大夫,想让他处理政事,宋濂推辞道:“臣无他长,只要能就近侍奉皇上就已经很満足了。”太祖对他愈加看重。洪武八年九月,宋濂跟随太子及秦、晋、楚、靖江四王到中都讲武。太祖获得地图《濠梁古迹》一卷,派人送给太子,并在图外题词,命宋濂访询,随处讲解。太子将地图拿给宋濂看,宋濂逐一举陈,随事劝说,对太子很有规劝告诫作用。
宋濂
情诚恳谨慎,长期在宮中为官,却从不攻击他人过失。他的住室,题名为“温树”,如果有客人问起宮中情况,宋濂便将“温树”两字指给他看。有一次宋濂在家中与宾客一起饮酒,太祖派人暗中观察。第二天,太祖便问宋濂昨天喝酒没有,请了哪几位客人,吃些什么。宋濂一一如实回答。太祖笑道:“说得对,你没有欺骗我。”太祖闲时召宋濂询问群臣的善恶优劣,宋濂只是列举表现优良的大臣,并说:“善良的人与我
朋友,我了解他们,而对那些不善之人,我不了解他们!”主事茹太素上书万余言,太祖大怒,以此询问廷臣的看法。有的指着茹太素的上书说:“这是不敬,是诽谤,是违法。”太祖问宋濂,宋濂回答“:茹太素是尽忠于陛下的,陛下现在刚敞开言路,怎么能给他定以大罪呢?”不久,太祖翻阅茹太素的上书,觉得有不少可取之处,于是便将廷臣全部召来责问,并直呼宋濂的字说道:“若不是景濂,我几乎就要错误地加罪于上书言事的人了。”于是太祖又当场称赞宋濂说“:我听说最上等的是圣人,其次是贤人,再次为君子。宋景濂为朕效力十九年,从未说过一句假话,也从未讥讽别人的短处,始终如一,他岂只是君子,还真可以说是贤人了。”每当闲暇之时,宋濂来见,太祖都要下令设座上茶。每当早晨见宋濂,总要下令做膳招待,反复地向宋濂咨询,常常谈到夜半才作罢。宋濂不会饮酒,而太祖有一次硬让他喝了三觞,使他醉得行不成步,太祖见他这样,十分高兴,并亲自作《楚辞》一章,又下令词臣作《醉学士诗》。太祖又有一次将甘
调入汤中,亲手舀起来给宋濂喝,并说:“这种汤能治病,还可以益寿延年,我愿与你共享。”又下诏令太子赏赐宋濂良马,然后又亲自作《白马歌》一章,也命侍臣赋诗附和。宋濂所受恩宠便是如此。九年,宋濂晋升为学士,承旨负责起草诰书,仍兼赞善大夫。第二年,宋濂担任官职,太祖赐给他《御制文集》及绮帛,并问宋濂年纪多大了,宋濂回答:“六十有八。”太祖便说:“你若将此绮收蔵三十二年,你就可以拿它来做一百岁时的服衣了。”宋濂顿首谢恩。又过了一年,宋濂来朝拜见。洪武十三年,宋濂的长孙宋慎因胡惟庸案获罪,太祖要将宋濂处死,由于皇后和太子全力相救,才将他安置到茂州。
宋濂相貌丰伟,満脸美髯,眼睛近视却很明亮,能在一粒黍子上面写几个字。从少到老,没有一天离开过书籍,对学问无所不通。宋濂文风淳厚而飘逸,可与古代作者媲美。在朝时,凡郊社宗庙、山川百神之典,朝会宴享、律历衣冠之制,四裔贡赋、赏劳之仪,旁及元勋巨卿碑记刻石之辞,都委托给宋濂负责。宋濂屡次被推为开国文臣之首。士大夫登门索要诗文者,接踵而至。甚至外国前来进贡的使者都知道宋濂的名声,多次问起宋先生曰常起居及身体安康否。高丽、安南、曰本甚至出双倍价收购宋濂文集。四方学者都称宋濂为“太史公”,而不称其姓氏。宋濂虽以白发老者随侍朱元璋,其功业、爵位却比不上刘基,而一代礼乐制作,宋濂所裁定的居多。
第二年,宋濂逝于夔,终年七十二岁。知事叶以从将其葬于莲花山下,蜀献王仰慕宋濂大名,又将宋濂之墓移至华
城东。弘治九年(1496),四川巡抚马俊上奏说:“宋濂是了不起的大学者,述作可师,又辅佐帝业,功昭绩著,却死在远戍之地,时间已久,坟墓都已败落,乞请皇上体恤审察。”于是,孝宗便将此事下到礼部商议,恢复宋濂原官职,每年舂秋两季在其所葬之地举行祭祀。正德年间,又追封谥号文宪。
在宋濂儿子中,次子宋王遂最为有名,宋王遂字中珩,善于作诗,尤
于书法,洪武九年(1376),因为宋濂的缘故,被召为中书舍人,宋濂兄长之子宋慎也为仪礼序班。太祖曾多次测试宋王遂与宋慎,并教育、告诫他们,并笑着对宋濂说“:你为朕教育太子及诸王,朕也教一教你的子孙吧。”宋濂步行艰难,太祖总要让宋王遂、宋慎搀扶着他。宋濂一家,祖孙父子,同在內廷为官,众人都觉得这是很荣耀的事。宋慎获罪,宋王遂也被牵连,两人都被处死,家属也全被迁往茂州。建文帝即位后,追念宋濂兴宗旧学,便召宋王遂之子宋怿到翰林院做官。永乐十年(1412),宋濂之孙因是奷
郑公智的外亲,被牵连获罪,永乐帝下诏特赦了他。
叶琛,字景渊,丽水人。博学有文才。元末跟随石抹宜孙驻守处州,出谋划策,捕杀山寇,授为行省元帅。王师攻下处州,叶琛避逃建宁。因被推荐征召而至应天,授为营田司佥事。不久,升迁洪都知府,辅佐邓愈镇守洪都。祝宗、康泰反叛,邓愈逃脫,叶琛被捉,始终不屈,并且大骂,死于洪都。被追封为南
郡侯,在耿再成祠內塑像,后在功臣庙中祭祀。
章溢,字三益,龙泉人。出生之时,哭声如钟。二十岁时,章溢与胡深一起师从王毅。王毅,字叔刚,是许谦的门生,在家乡教书,讲解经义,听者大多感悟。章溢跟随他到处游历,有志于圣贤之学,天
孝顺、友爱。章溢曾游历金华,元宪使秃坚不花对他以礼相待,秃坚不花调任秦中,要章溢与他同行。至虎林时,章溢心中动摇,告辞回乡。回乡八曰后父亲去世,尚未殓葬,大火烧焚其屋。章溢拍着额头吁求上天,果然大火烧至放置棺材之处时熄灭。
蕲、黄犯侵龙泉,章溢的堂侄章存仁被捉,章溢
身而出,对寇贼说道“:我哥哥只有一个儿子,我宁愿代替他。”贼寇一向听说章溢的名声,想招降他,便将他绑在柱子上,章溢毫不屈服。到夜间哄骗守贼,脫身而归,召集同乡百姓组成义兵,击败贼寇。府官随即率军而来,要杀尽有牵连者。章溢前去劝说石抹宜孙说“:贫苦百姓是迫于饥寒,为什么要处死他们呢?”石抹宜孙觉得他的话有理,便下令止兵,并将章溢留在幕下。章溢随军平定庆元、浦城盗贼,被授为龙泉主簿,章溢推辞不受,返回故乡。石抹宜孙驻守台州时,被贼寇包围。章溢率领乡兵前往救援,击退贼寇。不久,贼寇攻陷龙泉,监县宝忽丁逃跑,章溢与其老师王毅率领壮士击走贼寇。宝忽丁返回后,心有所愧,杀死王毅而反。当时章溢正在石抹宜孙幕府,获悉此事,迅速赶回,偕同胡深捉杀首恶,并趁机引兵平定松
、丽水诸寇。长
军进攻婺州,听说章溢军至,使撤兵离去。论功之时,章溢被授为浙东都元帅府佥事。章溢却说“:我所率都是故乡弟子,他们肝脑涂地,而我却独取功名,我不忍心啊。”因此坚辞不受。章溢将义兵
托其子章存道,自己退隐匡山。
明军攻克处州,章溢避入闽境。后来太祖诚心聘请,章溢与刘基、叶琛、宋濂一同来到应天。太祖慰问刘基等说:“为了天下,委屈四位先生了。如今天下纷
,何时才能平定呢?”章溢回答说:“天道无常,只有恩德方能辅助成功,只有不嗜杀人者才能一统天下。”太祖觉得他的话颇有远见,任命他为佥营田司事。章溢巡行江东、两淮田地,根据户籍确定税额,这对百姓十分有利。章溢因久病休假,太祖知道他想念家母,便给予厚赐,让他回乡,而将其子章存厚留在京城。浙东设提刑按察使时,太祖命章溢为佥事。胡深出师温州,章溢受命驻守处州,供应粮饷,而百姓不觉烦劳。山贼来侵,章溢率军将其击走。晋升为湖广按察佥事。当时荆、襄初定,废地很多,章溢建议派兵屯田,并且以此控制北方。太祖听从了他的提议。当时浙东按察使宋思颜、孔克仁等因失职被捕,供词中牵涉到章溢。太祖为此派太史令刘基前去对章溢传达旨意,说:“我向来知道章溢守法,不要有疑虑。”
恰逢胡深入进福建,全军覆没,而处州动摇,太祖命章溢为浙东按察副使前往镇守。章溢觉得自己涉罪而受到宽恕,不应迁升,因此推辞副使之职,仍任佥事。章溢到处州后,宣布诏令,处死叛首,余
全被平定。章溢召集旧部义兵分布要害之处。贼寇犯侵庆元、龙泉,章溢排列木栅严加防御,贼寇不敢来犯。浦城守军缺乏粮食,李文忠
将处州粮食运去。章溢认为车船不通,而军中所掠粮食颇多,请求充公平均供给,于是浦城军粮充足。温州茗洋贼寇为患,章溢命其子章存道前往搜捕斩首。朱亮祖攻取温州时,军中抢掠百姓子女颇多,章溢将他们全部放归。吴地平定后,太祖下诏命章存道驻守处州,而召章溢入朝觐见。太祖对群臣说:“章溢虽是儒臣,但他们父子效力一方,寇贼全被平定,其功劳不在诸将之后。”又问章溢应派哪位将领前去征伐福建。章溢回答说“:汤和取海路、胡美由江西前去征讨,必定胜利。但李文忠在福建尤其有威信,如果命李文忠从浦城攻取建宁,将是万全之计。”太祖当即按章溢的策划,下诏命李文忠出师。处州军粮旧额为一万三千石,战事兴起后加至以前的十倍。章溢向丞相建议,恢复了旧额。浙东建造海船,在处州征求巨木。章溢说道:“处州、婺州相
之处,山岩峻险,纵然有木材,从什么路运出去呢?”因而告诉行省停办此事。
洪武元年(1368),章溢与刘基同被授予御史中丞兼赞善大夫。当时廷臣窥探皇帝的意图,办事大多严厉苛刻,唯独章溢能持大体。有人因此劝说他。章溢却说“:宪台为百司的仪表,应当教人懂得廉聇,岂能以相互攻讠干抨击为能呢?”太祖亲自去祭祀社稷,却遇上了大风雨,回来之后坐在外朝,怒说礼仪不合,以致变天。章溢委婉说明自己无罪,太祖才宽恕了他。李文忠征伐福建,章存道率所部乡兵一万五千人随往。福建平定后,太祖下诏命李存道率所部从海路北征。章溢坚持不可,说:“乡兵都是农民,曾允诺让他们在福建平定后回乡务农,现在又调去北征,这是不讲信用啊。”太祖听后不悦。章溢不久又奏道“:已经入进福建的乡兵,让他们返回故乡。而对那些过去曾是叛逆的百姓,应当征召为兵,命其北上,这样便可一举两得,恩威并显。”太祖高兴地说“:谁说儒者迂远而不切实际呢?没有先生一行,便无人能办此事。”章溢行至处州时,恰逢母亲去世,请求回乡居丧守孝。太祖不许。乡兵聚集之后,章存道受命由永嘉出发,由海路北上,章溢再次奏请回乡守丧。太祖下诏答应其请求。章溢悲戚过度,殓葬时又亲自背运土石,终也染病去世,终年五十六岁。太祖悲痛哀悼,亲自撰文,到章溢家中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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