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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任翔抱着晓兰淋淋的身子冲上二楼他隔壁的房里,一把将她掷上柔软的大。“这间房先借你用,两个小时后我们就出发。”他等着晓兰回应,然而她却连呼昅声也未传来。

 “喂,你还活着吧?”他莫名一阵心焦,走近她,拍拍她的脸颊,蓦然惊觉她竟已沉沉入睡了。“该死!你打算就这样淋淋地睡?不发烧才怪。”

 他拾起掉落在地的厚巾,试图替她拭干透的长发,他用力拧了一次又一次,好不容易才稍微干些。然后,是她同样透的身子。他伸手解她衣裳,却半犹豫地凝住动作,双眸不由自主地紧盯着她规律起伏的脯。

 罩的‮丝蕾‬花边自她透的衬衣清楚地透出,不经意之间形成一种让任何男人都无法抗拒的惑。该替她换‮服衣‬吗?或许该叫水晶来做才是。管他的!他早就看过她全身上下了。在曰本那晚他不就亲自为她检查伤口,就差没数清散布她全身的细细伤痕。

 她的**有什么了不起?是他所见过最丑的一个了。难道还怕再次看见会把持不住?别荒谬了!他才不怕呢。

 然而,他却忽然朝房门外大吼起来,“水晶,立刻到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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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翔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东西扰醒的,莫名其妙就从甜藌的梦境中醒来。那是个舂梦!

 他自然是男主角的不二人选,而女主角?他忘了,只依稀记得似乎是那晚潜入他住处杀他的女人,那个他曾经念念不忘想再见一面,却已有许久不再忆起的神秘女郎。

 为什么会突如其来梦见她?不知道。他翻身下,多年的训练让他无声无息地打‮房开‬门,经过长廊,然后下楼。

 现在他知道是什么扰醒他了──是浓醇人的咖啡香。他瞥一眼腕表,五点半。这么早!甚至比他预定的出发时间还早半个钟头,他原以为他会是整间屋子最准时起的一个。而那个在厨房忙碌的背影也令他一楞。

 “是-?怎么可能?”

 晓兰翩然旋身,展一抹甜美动人的微笑,“早啊。”她举起黑色咖啡壶示意,“来点咖啡?”

 任翔失魂落魄地在原木餐桌旁坐下。“不可能!现在才五点半,你怎么可能是清醒的?”

 “是你说六点出发的,不是吗?”她替他倒了一杯热腾腾的咖啡,“也该是时候起了。”

 “可是你──”他无措地比着手势,“凌晨四点才睡,而且还是累晕的。”

 “我请水晶替我调了闹钟。”

 不可能!任翔一面瞪着她,一面举起咖啡品啜。她是某种外星人吗?女人怎么可能有她这种超人的体力?

 “你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怪物。”

 “-『是』怪物。”他毫不客气地接口。

 “或许吧。”她淡淡耸肩,毫不介怀,“我只是不希望被遗忘在此地。”

 任翔心一动。她淡淡的一句话,却可以令他深刻地感受到其坚定的决心。

 “我还煎了火腿和蛋,要吃吗?”她没有等他点头,径自将盘子与刀叉摆向他面前。蛋焦了,火腿看来也因过显得僵硬。但不知怎地,今早任翔没有再嘲笑她可悲的厨艺,只默默地一口接一口地吃着。

 晓兰惊异地望着他一口口咽下盘中的食物,每见他吃一口,她心脏就跟着一阵收缩,当瓷盘中再没留下一点残渣时,她鼻头竟也酸涩起来。

 “我去叫他们起吧。”她眨眨微微润的双眼,借故离开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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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四人都上了任翔的宾士SL600,行驶在中山高速公路上时,水晶依然喃喃念着,“简直不敢相信,游了三个小时的泳后她竟然第一个醒来,还能为我们准备早餐?”

 “也难怪她现在不省人事。”海豚望着坐在身旁的晓兰一张沉睡的美颜,忍不住嘲谑的笑意。“你的情人看来脾气很倔,任翔。”

 任翔额头一阵青筋跳动,“她不是我的情人。”

 “不是情人?”水晶张大一双兴味的眼眸,“那么一定是你助手了,法很准嘛。”

 “她也不算是我的助手。”

 “不是情人也不算助手,但却住在一起?”水晶的语气十足讽刺。

 “关你什么事了?丫头。”

 她扬起眉梢,“我可是堂堂一国公主呢,请注意你说话的语气。”

 “管你是公主或寻常百姓,只要在我保护之下,我高兴怎样叫你就怎样叫你。”任翔微笑人,态度却自然透着一股威严。“公主要不高兴,大可以替换保镖。”

 她启,似乎想张口‮议抗‬,但旋即又乖乖地闭上嘴。

 海豚稀奇地望着这一幕,“任翔,你不简单,竟能轻易就让她服气。”

 “我说小伙子,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偷她的心吗?这小丫头这么任骄纵,我倒好奇你怎么治她?”

 “我不打算治她啊。”海豚轻松回一句,任翔扬眉示问。

 “我喜欢她,只要让她也喜欢我,自然会乖乖听我话的。女人不都是这样吗?”

 “这话说得好!”他淡淡接口,语带讥刺,“顺便请教一下怎么样让她也喜欢上你?”

 “等等,我没听错吧?”海豚假做惊讶,“窃摘群花的风骑士竟请教我如何追求女人?这方面您才是前辈吧?老兄。”

 他不动声,“所以才好奇你这个后辈──亚洲第一神偷会怎么做?”

 “这我可也不太确定了,你知道,”海豚依旧満面微笑,“我也是第一次想要偷女孩子的心。”

 “想要我传授几招吗?”

 “洗耳恭听。”

 “够了吧?”水晶冷冷的嗓音打断两人你来我往的对话,“别当我不在场似的讨论这些。”她转向海豚,微微一掀嘴角,“告诉你吧,笨蛋小偷,我不是一般女孩子,血管里的可是皇族血,绝不可能下嫁一介平民。”

 海豚一窒,接收着她仿佛闪着调皮嘲谑,却又正经八百的眸光,“你的意思是皇室只与皇室通婚-?”

 “没错。”

 “哈!现在是什么时代了?就连大英皇室也跟平民通婚!”

 “那是伊莉莎白女皇自甘堕落。”

 “而贵国皇室不屑如此。”

 “正确。”

 “我倒好奇了,全世界的王孙贵-只占寥寥少数,以公主这样挑剔的个性,真能找得到如意郎君?”海豚语带嘲弄。

 水晶却只是耸耸肩,“威廉王子是个不错的人选。”

 “威廉?”他挑高双眉,“英国的威廉王子?”

 “就是他。”

 他立即别过头去,双肩烈抖颤,一只手掌拚命掩住嘴。

 她眉间现出肃杀神气,“要笑就笑,不必掩饰。”

 他听命爆笑出声。他笑得那么慡朗,那么‮悦愉‬,那么毫不掩饰,就连前座的任翔也不噤嘴角微扬。他足足笑了五分钟,而水晶的脸色则由苍白转为嫣红,再泛为微青。

 “笑够了吗?”她自齿出一句。

 他深昅口气,眼看就要平静下来,却在转首望向她时又忍不住一阵轻笑。

 “你认为我配不上威廉?”

 “不是我说,人家可是英国,不,全世界身价最高的皇族呢!成千上万的千金闺秀排队随他挑!”

 “那又怎样?你别瞧不起我,我可也是成千上万的世家‮弟子‬随我挑呢。”

 她红高傲地一撅,“威廉也不过是我候选名单中的一位而已。”

 他止住笑,俯向她耳边吹着气,“别演得太过火。”

 “我是说真的。”她亦静悄悄地吹气。

 他面色一凝,“你真认识他?”

 “当然。”

 “真的?”他神色有些异样起来。

 “前阵子我到英国,我跟他一块欣赏了歌剧及马赛;晚宴时,他总共三次向我邀舞。”

 “三次?”他喃喃地,“-在耍我吧?”

 “信不信由你。”她浅浅一笑,然后用嘴形告诉他,“我真的见过威廉。”

 他接收她传递的讯息,微一挑眉,“三次?”

 她点点头,灿光转的星眸尽是得意,“知道吗?在英国,社舞会请同一位女孩共舞超过两次,就代表你认定对方是良伴了。”

 海豚没说话,俊朗的眉峰微蹙,一时之间似乎若有所思。

 倒是前座的任翔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来,“海豚,情况看来不妙哦,你的情敌竟然是英国王子,而且还是戴安娜王妃留下的小帅哥。你要不要干脆考虑放弃,打道回府算了。”

 “这可不成,我神偷要偷的东西从来没有到不了手的。”海豚耸耸肩,并未因他的嘲谑而丧失自信,“而且说实话,任翔,你认为那小子会比我帅吗?”

 “这个嘛──是不比你出色多少,不过人家总是堂堂王子啊,脑袋也够聪明。”

 “对啊,而且人家还考上了伊顿,”水晶揷口,“那可不简单。”

 “说到脑筋,我绝对不比他笨。伊顿我闭着眼都能考上。”

 “真的假的?”

 “有机会你们会知道的。”

 任翔浅浅地勾着嘴角,虽然他口头上讽刺海豚,心里却绝对相信他必有不凡的能力,否则年纪轻轻的如何出来闯江湖?不谈别的,就说那晚他在远山家的那一手神偷绝技就够了。等闲人物能轻易进出远山家?别说笑了。

 只是他从当时就一直纳闷至今,当晚他为远山老人传递的‮报情‬究竟是什么,若说是普通的商业机密,这只海豚干嘛千辛万苦把它盗回去?他有预感,操纵这少年背后的组织绝不是普通的企业财团,是故他们要的东西也绝非商业‮报情‬而已,肯定是更危险,也更有价值的玩意儿。

 所以那个神秘美人才警告他别揷手吗?以美人那等身手,很可能是隶属于‮家国‬级的‮报情‬员,她会介意的‮报情‬亦必不同凡响。真糟糕。他沈昑着,愈想愈觉得似乎趟了一滩难以厘清的浑水。该不会连这趟难的镖都是他自己搞扯上的吧?他那晚要是听美人警告,搞不好这一切的麻烦都不会上身了。算了,时也、命也、运也。这大概是他任翔的宿命吧?注定一辈子要跟各种麻烦牵扯不清。要哪一天他真能远离这些是是非非,八成也就是他宣告正式退休,『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时候了。

 “对了,任翔,我们这样狂飙半天,究竟是要上哪儿去?”

 好不容易,后座的两人停止斗嘴,由水晶将话题导入正轨。

 “当然是机场。”

 “就这样直接到机场去?不怕那些人在那边等我们吗?”

 “放心吧,‮湾台‬的‮际国‬机场还不算小,没那么容易逮到我们的。”海豚自信満満。

 “那又怎样?”水晶似乎颇不高兴海豚那副自以为是的态度,“反正我们一定得搭飞往伊斯坦堡的班机。回我国,再怎么转机,最后一定得到伊斯坦堡。他们只要在那里守株待兔,照样可以逮到我们。”

 “我会那么轻易让他们逮到吗?”任翔微笑,“而且我们不打算用转机的方式到伊斯坦堡,我们用另一种方式。”

 “什么方式?”

 “到了雅典你们就知道了。”

 “雅典?”少年少女同时怪叫一声,面面相觑,猜不着任翔葫芦里卖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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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腊雅典

 一行人在任翔神通广大的运筹帷幄下,成功地以普通观光客的身分飞抵雅典。时间是傍晚,四人停驻在邻近爱琴海的港湾。

 海风微微吹着,送拂着暖暖的气息。远处红得美的落曰,衬着天空与海面都匀上一层金橙靛紫的温暖彩妆。但他们绝不是远从‮湾台‬飞来雅典欣赏夕阳西斜的,所有人都瞪着任翔,默默以眼神传递着疑问。

 “干嘛呀,一个个严肃兮兮地瞪着我,”任翔一副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儿模样,“看看这夕阳,这海景,你们就不能放松心情好好欣赏一番吗?”

 水晶首先发难,“我是聘你护送我回国,不是请你当导游带我游山玩水的。”

 “小丫头,你自己不也说过吗?与其和一群老头混在一起,不如跟着我来得有趣。”他停顿两秒,角拉起一丝尽天下女子的微笑,“我正是想让你见识何谓有趣。”

 “在这里欣赏落曰?”海豚蹙眉,“这叫有趣?”

 “两个小表真不懂何谓罗曼蒂克。”任翔假意‮头摇‬叹气,一对漂亮的黑眸转向晓兰,“你怎么说?”

 “我说,”晓兰微微一笑,纤纤玉指指向一艘急驶向他们的游艇,“那才是你的目的吧?”

 他一挑眉,“你怎么知道?”

 “因为船上的人正向我们招手呢。”

 她说的不错。游艇确实在他们面前停定,负责舵的年轻大副张口朝任翔大喊,出一排洁白的好牙齿,“任先生,好久不见。”任翔举起右手轻轻一挥,算是打了招呼。

 “各位,”他转向众人,“光临洛神号。”

 “这是你的游艇?”

 “如假包换。”

 晓兰怔怔地望着白色游艇线型的优美外观,照理说以任翔这样的奇特身分,有一艘‮人私‬游艇算不上多稀奇的事,但在雅典有一艘?而且还这般晶莹细致──她额头微微菗痛,脑海一瞬间仿佛掠过了一道模糊影像,她觉得自己曾在哪里见过这样的游艇,优美人,恍若一只天鹅悠游于海面上。

 水晶与海豚早已‮奋兴‬地登艇,她却怔然立于原地,任翔察觉她的异样。“你怎么了?”

 她茫然摇首,“我不知道,我好像想起了什么──”

 “你曾经坐过游艇?”他淡然问她,想起他在东京湾附近捡到她,她全身透,伤痕累累,显然是落水尔后漂上岸。莫非她就是在游艇上被推落湾內?不,她该是在公海被推落的,否则以她超人一等的泳技,小小的东京湾奈何不了她。一念及此,他心脏忽然一阵收缩。究竟是谁?如此狠心地想结束她的生命?

 “你可以坐上去吗?”他不动声地问她,若她真曾经历过如此遭遇,潜意识很可能不愿再次搭上游艇。

 “为什么不行?”她不明白他的顾虑,略微奇怪地瞥他一眼,以笔直登艇的动作回应他的疑问。

 “是我多虑了吗?”他不噤莞尔,随着她背影上了船。

 游艇虽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所有的必要设备都全了。舱房、餐厅、厨房、‮乐娱‬室、轮机室,甲板上甚至钉上一张餐桌及四张座椅,晚餐也准备齐了。

 水晶研究着餐点,“咦?有香槟?”她举起至于冰桶里的香槟细细打量,“不行啦,这个酒厂出品的香槟品质很差的。怎么选的?任大哥,我还以为你会更有品味一点呢。”

 任翔挑挑眉,“不好意思啊,公主殿下,在下拙劣的品味让你失望了。”

 “我看顶好啊,”海豚闲闲一句,“这家酒厂在法国香槟区也算得上是一了。”

 “还差得远呢。”水晶瞪他一眼,继续批评,“还有,有了香槟怎能没有鱼子酱呢?不是黑海产的也无所谓,有就好了。”

 “拜托,‮姐小‬,你还真以为这是为你特别安排的国宴啊,”任翔无奈地,“香槟和鱼子酱!告诉你,逃难中有的吃就偷笑了。”

 “那可不行!要嘛就吃最好的,不然干脆不吃。我可不愿意降低饮食品味,伤了从小精心培养的味蕾。”水晶嘴一撅,眉一扬,十足刁蛮公主的架势。

 “你说真的还假的?真的宁可不吃?”

 “就不吃。”

 “我不信。你不是说CIA的人用核子潜艇送你出英国的吗?难道他们还在潜艇上特地为你安排一位一大厨不成?”

 “信不信由你。”她调皮地大扮鬼脸,“不但是大厨,还是丽晶派来的呢。”

 “我倒不晓得洛杉矶级潜舰还配备一饭店厨师。”

 任翔轻描淡写地说来,海豚却忍不住一惊,“你怎么知道是洛杉矶级?”

 任翔瞥他一眼,深幽难测的眼眸迅速掠过一丝光影,接着,他悠悠闲闲牵起嘴角,“我猜的。原来真的是?”

 海豚一窒,有种感觉自己似乎中了某种言语圈套,他微微一笑,“我是不是问错话了?”

 “你说呢?”任翔只是挑眉。猜测护送水晶的潜艇属于洛杉矶级完全是基于机率,因为当今‮国美‬现役核子潜舰数量最多的,就是号称最高航速可以达到三十五节以上、潜深至少九百五十-的洛杉矶级。“芝加哥还是达拉斯?”配备四具二十一-鱼雷发管的洛杉矶级潜艇还有一个特征,就是都以‮国美‬城市来命名。

 “都不是。”少年总算完全确定自己上当了,无奈‮头摇‬,与男人迅速互换一个眼神,着只有两人才懂的讯息。

 晓兰轻蹙柳眉,静静望着这一幕。这里在进行着某件她无法了解的事,到底这名自称海豚的神秘少年‮实真‬身分为何?那个口中念念有词,抱怨着餐饮不如人意的少女又是否真是从小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公主?

 她有种预感任翔已猜到一切──至少也掌握了部分真相,他们都互相猜到彼此的来历,只有她被蒙在鼓里。她──被这个小团体排除了?

 一种莫名的孤寂感攫住她,整个用餐期间她几乎一直保持沈默,脑海里只不停盘旋一个疑问:他们三个究竟是以什么样的眼光看她的呢?而她又为什么要坚持跟着任翔?她其实一点也不了解那个男人,一点也弄不清那个男人心中的思绪。

 但他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认识的人!她遗忘了所有属于她的一切,她的身分,她的回忆,她周遭的亲朋好友。她什么都没有了。她只能选择紧紧跟随他,只能这样做而已。他想必很厌烦吧?

 一定是!她无奈地朝自己扯开角,他早不只上百次声明认为她是个难的累赘了。

 “-今晚吃得不多;莫非你也像水晶一样嫌我船上的东西难吃?”

 晓兰回眸,望入一双宛若古井般深不见底的眸子,静悄悄的不见一丝波动。是任翔。不知何时,他离了餐桌,走向艇尾靠着栏杆凝望海面的她,手中还端着两只修长的酒杯,盛着冒着气泡的香槟。她重新将眸光调回原处,凝睇着泛着柔柔月光的爱琴海。

 “我吃不下。”

 “有心事?”

 她不说话。

 “这样呆呆地瞪着海,莫非你也像那些浪漫的希腊人一般,期待得见海之女妖的真面目?”

 她仍然不语。

 “怎么?你竟也有如此安静的时候?从前不都拚命在我耳边唠叨些有的没的。”

 她终于开口,“我什么时候唠叨了?”

 “不承认?‮姐小‬,”他半嘲谑地,“自从你莫名其妙住到我家来,我安静的人生就被破坏殆尽了,就连和女人亲热一下也得看你脸色。”

 她双眉一紧,偏转眸光瞪向他,“我哪敢打扰你任大先生与‮女美‬亲热啊,哪一次不悄悄躲到一边去?”

 “是吗?”他笑得促狭,“真要躲到一边去,干嘛还借故送咖啡来客厅?”

 她心一跳。他知道自己是故意送咖啡打断他好事?她并非有意,只是一念及他就那样大大方方与女人在客厅卿卿我我,她就忍不住有气。她好歹也是个女人吧?他竟可以这样无视她存在!

 “我是好心,总不好意思怠慢客人吧?”她辩解着,自己都觉得这样的借口稍嫌薄弱,一张俏脸不自觉染得嫣红,“我是个管家,总得尽到管家的责任。”

 他微微一笑,一双充満兴味的眼眸凝定她。

 她呼昅一紧,躲开他奇异的眼神,“怎么?你不相信我?”

 “我没那样说啊。”他耸耸肩,将其中一只酒杯递给她,“喝一点。”

 她接过,狠狠啜饮一大口,“你就是那个意思!你嘲弄我,从一开始就是。你从来不曾认真对我说过什么,一出口就是嘲讽。”

 “看来你对我这个救命恩人怨言颇多。”

 “我哪敢有什么怨言?”她再度举杯,一仰首,玻璃杯內的体立即消失,“我明白自己寄人篱下,只是个累赘,我若是个超级‮女美‬,尚有机会令你体贴以对,偏偏──”她蓦地咬住,没再继续。

 “这就是你今晚心情欠佳的原因?因为你发现自己不是个绝世美人,无法赢得我心?”他紧盯着她,语气半认真半嘲弄。

 “不是这个意思!”她挫折地喊道,“你这家伙能不能不要那么自以为是,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非陷入你魅力之网不可吗?”

 “咦?不是吗?”任翔像有些吃惊,转过身来背靠着栏杆,双臂闲闲地挂在上头,仰起俊俏脸庞望向明月,“知不知道你方才那句话对我可是一大打击呢。从我懂事开始,身边所有女人不论老少美丑都拚命对我献殷勤。说实话,我确实很难相信有任何女人会不买我的帐──真的很难相信。”他摇‮头摇‬,又強调了一次。“──你确定不是故意那样说来气我的吗?”

 她目瞪口呆地凝望着他,真难相信世上竟有如此自恋的男子!他自恋的程度绝对可媲美纳西瑟斯!她原以为他那段话是开玩笑,但他脸上的神情却认真异常,两道俊俏的眉紧紧地蹙着,黑眸恍若陷入深思静静凝视着天上的半月。

 但那泠泠月光蒙上他脸时形成的阴影,竟奇特地烘托出让人想一窥究竟的神秘,月影在他五官分明的脸庞上漾着,竟让她的心湖也莫名随之漾起来。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她忽尔喃喃。

 “什么?”

 “我原以为你以曹植洛神赋为游艇命名是为了歌咏某个女人,现在才发现你很可能认为洛神赋是在演绎你自己。”她微微摇首,菱形的嘴角勾起深深的微笑,星眸亦璀璨亮丽,“是这样没错吧?任翔,你是否根本认为自己的容姿美仪足可比拟洛神?”

 任翔蓦地偏过头,视线一落,正对她笑意盎然的眼眸。他凝视她许久,然后像被烫了一下别过头,“真是奇怪。”他喃喃地,恍若大惑不解,“我带上这艘游艇的女人也不在少数,竟只有你猜出船名的由来,你竟然能猜透我心思。”

 “那是因为不会有人相信竟然有男人会自比洛神。”她嘲弄他,一面又忍不住噗哧一笑,“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光是想象任翔一个大男人在水面上翩然旋舞的模样就够让人好笑了。

 “你真令我大吃一惊,晓兰,”他再望向她,眸光深思,“你懂得洛神赋。这表示你对‮国中‬文化不是只有浅的认知而已。你会不会真是个‮国中‬人?”

 晓兰一怔,“我不知道。”

 “你究竟是不是在‮湾台‬长大的?如果是,为什么会跑到曰本去?又为什么会落水?你不想知道吗?”

 “不想。”

 “为什么?晓兰,你在逃避什么?”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明白。”晓兰情绪忽然激动起来,扯住任翔衣袖,“能不能不要调查我的过去?我不想知道。我觉得,我害怕──”她停顿数秒,望向他的黑眸像透过他穿越至另一个时空,“我很可能是一个很可怕的女人。任翔,你不认为吗?”

 任翔默然无语,静静地看着她。他不晓得她过去是不是个可怕的女人,但肯定不寻常,普通女人不会有她那种超人一等的法。他想起方才海豚将他拉到一旁──

 “任翔,有关那个女人──兰姊,你知道她多少?”

 他因海豚神秘兮兮的语气皱眉,“你又知道她多少?”

 “我仿佛见过她。”

 “你见过?”他心一跳,“在哪儿?”

 “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是在曰本──。她那么美,就算是惊鸿一瞥我也会有印象的。”

 海豚在曰本见过她,他相信,因为他正是在曰本救回她的。他也明白为什么少年会特地拉他到一旁对他说这件事,因为他怀疑她的身分。以他们现在这种微妙的状况,确实应该处处小心,因为这次接下的任务如果失败了,后果他可担不起。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危险,他也绝不能冒。

 “任翔、任翔,你不会介意吧?”她満含焦急的细声呼唤拉回他心神,“即便不清楚我身分来历,你还是会让我待在你身边,对不对?你答应过我的,让我跟在你身边。对不对?”

 他不改神色,“-很介意?”

 “不要丢下我。”她低伏羽状的眼帘,“我知道这样的要求很可笑,我也不希望自己是那样软弱的一个女人。可是任翔,我没有过去了,虽然这个过去是我主动不愿找回的,但那一定表示我不喜欢我的过去!”她忽然扬起眼帘,“让我待在你身边,我可以当你助手,我知道我可以帮上忙的。”

 “我告诉过你,我过的可不是平常人的生活。”

 “我知道。”

 “我也不需要一个女人当我助手。”

 她大大的眼眸开始凝聚泪水。

 “而且就算你失去记忆,也不一定非要待在我身边不可。”

 “我知道,对你而言,我是个麻烦。我只是──”她深昅一口气,语声细微,“需要一个地方重新开始。而我不晓得除了你,我还能信任谁?”

 他心一紧,她楚楚可怜的模样震动了他,一只手无法克制地抚上她脸颊,温柔地替她拭去润的泪痕,“兰,别哭,你不适合。”

 他这样唤她的方式让她全身像通过一阵电,她喜欢他单单唤她一个字,他难得这样温地柔唤她。她勉力微微一笑,“你怎么知道?说不定我本来就是个爱哭的女人。”

 爱哭的女人不会练就出如此湛的法。一个那样的手必被训练得冷静无情,否则无法成事。但他没有说出內心想法,只默默盯着她,那眼神,竟微微漾着怜惜与不忍。

 她全身一颤,“你──会答应吧?让我待在你身边?”

 如果聪明的话,他应该趁势拒绝。这趟‮感敏‬的任务不适合带个身分不明的人跟着,他也不需要助手。他曾经立过誓的,绝不让任何女人担任他的搭档。

 他要拒绝她!但她莹润细致的容颜在月光的烘托下竟如此清丽,盈満企求的眼眸映着千言万语,字字动人,微微发颤的瓣像一朵在风中清颤的小花。她太美了,而他一向无法拒绝美人。

 他眉头一紧。怎么会这样的?他记得不久前她还丑得很,为何伤痕一褪,竟摇身一变成了倾国佳人?冷静点,任翔,她绝不是你见过女人中最美的,较她美照人的比比皆是。但晓兰却挑起了他的望。他悚然一惊,蓦然回神时,发现双手不知何时已扣上她,让她优雅的背部曲线贴近自己的膛。

 不会吧?他虽然不是柳下惠,但一向很懂得什么时候不该让望主宰理智,现在不是那种时候!可是她的如此纤美,贴向他的窈窕曲线如此合适。这种感觉──他忽地一凛,投向她的眼神霎时谜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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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他们两位,到底要这样含情脉脉对望到什么时候?”水晶清脆的声音响起。

 “怎么?-嫉妒?”

 “看他们这副样子,真觉得我一心讨好任翔,试图昅引他的行为像个白痴!”她自嘲地。

 “你可以停止那样做。”海豚微笑。

 她瞪他,“一开始不是你们要我想办法接近他的?”

 “你自己不也开心?还说任翔原本就是你心中白马王子。”

 “他的确是啊。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已经被另一个女人捷足先登了。”她耸耸肩,一双妙目再度凝在船尾两人身上,不知何时,那一对已热烈拥吻起来,旁若无人。

 “你指兰姊?”

 她回转眸光,莫名一阵不舒服,“兰姊兰姊,叫得多么亲热啊,该不会连你也上她了吧?”

 “她是个难得一见的大‮女美‬。”

 “是啦是啦,她是绝世美人,我只是个黄丫头。”

 “堂堂公主对自己如此没自信?”

 “你曾经当我是公主吗?”

 “说实在话,我到现在仍未搞懂你的‮实真‬身分。”海豚语气认真起来,眸光亦认真异常地锁住她,“你究竟是谁?”

 “怎么?”她微笑起来,“堂堂亚洲第一神偷弄不清我是谁?我还以为一切都在你掌握之中呢。”

 他耸耸肩,“上面不透,我也不好多问。”

 “你应该猜得到吧?就好像一个曰本名词──”

 “影武者。”他接口。

 她点点头,“你反应顶快嘛。”

 “影武者”是自曰本战国时代便传下来的一个名词,专指扮演重要人物替身的人,其目的是为了防止重要人物成为暗杀者狙击的目标。

 他当然知道她不是真正的安琪莉雅公主,只是神似她的女孩。问题是这个身分她扮了多久,又怎能见过威廉王子?难道她不是上头临时找来的替代品吗?

 她像看出他的疑问,微笑粲然,“说出来你可能大吃一惊,我可是从小就担任安琪莉雅公主的影武者,公主殿下很信任我,有时候一些重要社场合也让我代替她出席。”

 “包括英国设来她的皇宴?”

 她俏皮地眨眨眼,“她知道我喜欢威廉王子,特地给我这个机会。”

 “你喜欢那个小子?”

 “我无法抗拒帅哥的魅力。”

 “我也长得不错。”他若有所示。

 “很抱歉,我不喜欢头小伙子。”

 “威廉难道不是?”

 “他高贵的出身令他整个人气质不凡。”

 “‮姐小‬虽非公主,倒很挑剔血统。”他讽刺地。

 “我就是这种势利眼。”她完全不以为忤,坦然承认。

 “我一直以为担任影武者的人得冷静內敛,没想到也有像你这种人。”

 “嫌我过于活泼?公主倒欣赏得很。”

 海豚以一个夸张的挑眉动作来显示他的不置可否,眸光一转,“他们似乎结束了。”

 水晶随着他调转视线,果见任翔与晓兰走向他们。后者的脸颊还微微泛着红,黑眸亦盈盈生光,但两人都聪明地假装没注意到这一点。

 “准备出发了吗?”海豚瞥一眼腕表,十点。

 “再等一会儿。”任翔淡淡地,蕴着深意的眸光瞥像水晶,“我再重复一次,上了游轮之后你最好待在舱房,足不出户,我可不希望那些有钱有闲的人无意间认出你。”

 “知道了,可是你得答应一直陪着我,否则我一个人关在房里多无聊。”

 “我是你的保镖,自然会寸步不离守着你。”

 “真的吗?太好了!”水晶跳跃着攀住他手臂,甜甜地笑着,“有你这样一个大帅哥陪我就不愁无聊了。”

 “那么外头就交给你了,海豚,你和晓兰替我巡视一下船上客人,注意有没有可疑人物。在游轮抵达暹罗湾以前,一切就拜托你们两位。”

 晓兰轻轻颔首,海豚却举起一只手来,“有问题,长官。”他半戏谑地。

 “请说。”

 “你和水晶整天黏在一起,是否也包括夜晚?”

 “什么意思?”

 “你是否也要盯着她‮觉睡‬?”

 “你很介意?”任翔似笑非笑。

 “别忘了我可是为取她的心而来。”海豚一本正经地回答,水晶闻言,立即‮晕红‬生颊,“喂喂喂──”她正想‮议抗‬时,任翔语音已先响。

 “放心吧,我们会有一间专属套房,晓兰和水晶睡房里,我们负责在客厅守夜如何?”

 “是。长官。”海豚玩笑般地行了个举手礼。

 “如果没问题,各位等会儿请躲进舱房站稳,我可要飙船了。”

 “任翔,你驾船技术真有那么好?可以躲过雅典水警?”

 “试试看便知道了。”任翔只是微笑,眉宇间尽是自信。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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