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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远方的敌人 影杀堂
 十一月初的天气已经有了几分的寒意,尤其是地处中原腹地的大梁城,更是已有了冬天的感觉。不过忠勇侯府的內堂之中却没有丝毫寒意,反倒是显得暖融融的,只因为在內堂各房中都已经安上了地龙,足可以保持室內的温度了。

 但是,此时站在內堂下手处的许家外管事许禄却依然觉得遍体生寒,只因为上面高坐的那个美妇正用愤怒的目光盯着自己,这个能让许家外管事如此害怕的美妇自然便是许家的大妇(河蟹)方氏了。

 “你说什么?之前交给你办的事情竟到现在都没办成?你是做什么吃的,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方氏在过了好一阵后,才冷声问道。

 “夫人恕罪,小人实在是尽力了啊!”见到方氏柳眉直竖,嘴角还带着一丝讥诮的模样,熟悉她做派的许禄又是打了个寒战,然后更是跪下求饶了起来。他是方氏从方家带过来的亲信之人,自然是了解方氏脾气的,见她这个模样,已经是到了要重惩自己的边缘了,曾经在方家,还未出阁的她便在这表情后杀了不少的奴仆。

 方氏也清楚如今自己在许家的处境,少不了这个忠心的管事帮忙,这才按捺下了噴薄而出的怒意,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小子不过十多岁,而且现在更是身份低到了区区一个矿奴,怎么还收拾不了他?是不是你办事不尽心哪?”

 “夫人,小的可是用尽一切办法了,这才通过关系使那矿场的场主答应派人除掉那小子。只是没想到那小子不但命硬,运气也好得离谱,那矿场的场主叶滔不但没能除了他,反把自己和兄长叶浩也给搭了进…”说着许禄就把自己所知道的矿场內外所发生的事情都详细地说了出来。

 “你说前番京城中的一些风雨也是因为那矿场才生出来的?”方氏简直不敢相信许禄所说的话了,只当他是为了推脫责任才随意编出来的,但是如此大事,可不是许禄敢随意编排的了,何况对方一直以来对自己都很是忠心,也的确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说谎,再三考虑之后,方氏还是信了对方的话。

 “这个小子怎么能搅出如此大的风雨出来,他背后难道有人吗?”方氏说着不由得想起了当rì,自己要就地处死了这个伤了豪儿的凶手时,那个突然走出来已经久不问事的老侯爷,莫非是他在后面做了什么事吗?

 但是旋即方氏又否定了自己的这个判断,以许正年的能量,如果要救这个小子的话实在是太简单了,只要一句话便能让自己不敢动手,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老侯爷显然是没有揷手的。这从目前许惊鸿没多少改善的环境便能得出端的了,想到没有许正年的庒力,这让方氏稍稍松了口气。

 “这个到现在依然没有一个头绪,不过以小的看来,若后面没人的话,他是闹不出这么大动静来的。而且事后,他不但安然无损,而且还被巡抚柳默看重,被安排到了边军之中当了一个队正。现在再想暗地里铲除他就更是困难了。”许禄说着更是小心地看向了方氏。

 方氏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才明白过味来,忍不住喝道:“岂有此理!难道我豪儿被他所伤的事情就要忍下去了吗?你是做什么吃的?一个忠勇侯府的心腹之人难道还奈何不了区区一个连蝼蚁都算不上的下级军官吗?”

 “夫人,那毕竟是军队啊,侯爷虽然在军中威信依然不低,可是却也无法将手伸到下面去,更别提小的这样的小人物了…”许禄赶忙为自己开脫地说道。

 被他这么一提醒,方氏才稍敛了怒气,自己有些事情的确不能明着做得太明白了,不然只怕会惹来老人家的不満,那在许家的rì子就没现在这么舒坦了,她毕竟只是个妇道人家,权力可是有限得紧的。“难道就要这么饶过他了吗?”方氏有些无力地念道。

 她的话音刚落,那半掩的房门便被人从外面用力地推了开来。两人都是一惊,他们正在商议着密事,早吩咐了下人们不得近前,怎么还有人敢直闯进来。但随着那推开门的人快步进来,两人的面上稍好看了些,因为来的正是许世豪。

 “豪儿,你怎么来了?”方氏有些不安地问道。自从许世豪伤了一臂再也无法如常后,他的xìng子已经变得很难捉摸了,便是身为母亲的方氏也猜不透儿子下一刻会做些什么。

 “娘,我已经听到你和许禄所说的话了,许惊鸿算什么东西,为什么你们就不能杀了他为孩儿报仇啊?”许世豪大声质问道。自从伤在许惊鸿手上后,他原来对许惊鸿的看不起已经转化成了仇恨,只想着有朝一rì能听到或是看到对方的死讯。

 正因为此,方氏在此事上也没怎么瞒着儿子。今天他看到许禄秘密地来见母亲,只当是带来了好消息,便跟着到外面听了起来。没想到得到的却是这么一个让他愤怒不已的消息,那伤了自己的奴才不但没有死,反而从矿场里脫了身了,这让他如何还能忍受?

 看到儿子那因为怨怒而扭曲的面容,方氏的心也是猛地揪紧了,她连忙道:“豪儿你放心,娘一定不会饶过那个奴才的,别说他现在只是一个什么队正,便是当了都督,以我们许家和方家的能力,要除掉他也不是什么难事。”说着又放缓了语气:“你身上有伤,别因为这样的人而气坏了自己,快回去歇着吧…”

 “娘,你一定要答应我尽快把许惊鸿杀了啊,不然孩儿就自己去动手!”许世豪却不理会母亲的劝说,依旧坚持着自己所想,“我堂堂侯府长子嫡孙就不信收拾不了一个奴才!”

 “好好好,为娘一定会赶紧把这个伤了豪儿的凶手给杀了的…”好不容易,方氏才将儿子劝了出去,然后才寒着脸道:“许禄,我无论你用什么法子,一定要将他尽快杀死!”经儿子这么一闹之后,她原来有些动摇的决心又坚定了几分。

 “这个…”许禄虽然为难,但是在看到方氏那双眼睛时,还是点头道:“小的一定尽力而为。”

 “其实要杀一个人并不困难…”正在这个时候,又是一个声音从房外传入,这让房中两人再次变了脸sè,今天这是怎么了,说个事情总是有人要进来打扰。

 方氏有些担心地看着那房门被一个锦袍男子推了开来,没有作任何的斥责,因为她已经听出了来人的身份,正是自己丈夫的其中一个兄弟——许万全了。

 作为忠勇侯的子嗣,许万全的身上却全没有半点将领的刚,反而显得很是俊美,再加上所着的那一身锦袍,尤其显得他的卓尔不群。

 “你先下去吧。”见到这个叔叔満脸带笑地看着自己,方氏忍不住面上一红,随即下令道。许禄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在冲两个主子行礼之后,便退了下去。

 “叔叔是什么时候站在外面偷听的,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呢?”方氏似是埋怨地问道。

 许万全呵呵一笑,似是全没听出对方话里的嘲弄道:“不算太迟,就在豪儿破门而入时,我便在一旁看到了,所以便好奇地过来瞧瞧。却原来是嫂嫂在琢磨着怎么把人铲除啊,兄弟我既然听到这事情了,自然便要为嫂嫂你来分一分忧了。”

 一听是因为儿子的卤莽举动才至使事情败的,方氏只得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这时,那许万全又继续道:“不过这许惊鸿终究是我们许家的‮弟子‬,虽然只是个庶子,可也是着许家血脉的,若是就这么帮着嫂嫂杀了,却似乎也有些不妥。”

 “有什么不妥了,他在许家可从未被人看作过少爷啊。”方氏见对方找着借口,便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话不能这么说,若是真当他是寻常奴仆的话,当rì伤了豪儿后他也不会能保住xìng命了。从此一事上就可以看出,这个许惊鸿还是有些不简单的,若我帮着嫂嫂对付他的事情被旁人知道了,却也不妙。所以小弟我冒了如此大险前来帮着嫂嫂,嫂嫂你总也要有所表示才是啊。”许万全依旧是笑呵呵地说着话儿,但眼里却闪烁异样的光芒。

 “你想得到什么?”方氏此时也的确已经没了办法,只得随口问道。

 许万全突然走到了方氏的身前,低下了头在其耳畔轻轻地说出了一番话来。这举动让方氏有些措手不及,顿时就怔在了那里。虽然这个时代在‮女男‬大防之上还没有那么的讲究,可是‮女男‬之间总还是有些礼要守的,岂能如此耳鬓厮磨,何况两人的身份还是叔嫂。

 但这举动与许万全所说的话一比,就显得有些小巫见大巫了,在听了他的几句话后,方氏的脸上顿时就生出了一层红云来,身子也忍不住一阵颤抖,再看许万全的神情也自不同了。好半晌后,她才算是稳住了心绪,说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说出这胡话来,若是让老爷知道了,只怕…”

 “怕得什么,这里就你我二人,难道你会说出去吗?”

 看着许万全那张英俊的脸庞,方氏的一个会字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半晌后才道:“我还不知你所说的是真是假呢,怎么都不能答应你那荒唐的要求的…”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从语气和神态上看,她已经很是软化了。

 “小弟自然不敢在这事上哄骗嫂嫂了,嫂嫂可听说过影杀堂吗,小弟有办法请到那影杀堂中的一杀手刺杀于他,这样嫂嫂是不是可以相信小弟的诚意了?”许万全轻轻地说道。

 “你所说的那个影杀堂,可是那传言中的影杀帖,阎王令的影杀堂吗?”方氏听得这个名字,连刚才的尴尬都忘记了,连忙询问道。

 作为一个深居于后宅的妇人,知道外面的事情并不多,可就连方氏都能知道的事情,那一定是非常有名的了,而这影杀堂就是这么一个在朝廷內外都享有盛名的杀手组织。它甚至可以和大宋在野的两大帮派平起平坐,成为江湖上的第三股势力。

 大宋立国两百多年,一切都已经‮入进‬了既有的轨道之中,无论是在朝在野,都已经有了稳固的势力。在朝的,自然便是七大家为首的世家力量了,而在野的,则是两大帮派——盐帮和漕帮。

 汉朝以来,朝廷便控制了食盐的买卖,不过这私盐因为利润极大,所以一直都不曾噤绝过。到了本朝,对贩卖私盐依旧是施行的严刑峻法,但私盐贩卖者也没有退缩,反倒是为了生存而聚集在了一处,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组织,使得朝廷也不敢轻忽以待,这便是盐帮了。

 而漕帮,则是靠着水运起家的。宋国定都大梁,地处中原,而因为前朝大吴定都是在建邺的,所以这南方的经济比之中原更是发达。为了能够将天下财富集于大梁,早在定国之后大宋便开始挖通南北,而成大运河。这运河既成,便需要无数的船只和纤夫来维持交通,这就应运而生了漕帮。

 数百名靠水为生的汉子先联合在了一处,而在他们的苦心经营之下,这势力便越做越大,最终成为连朝廷都要避忌三分的庞大力量。

 而就是这么一个稳固的在野结构,却在十多年前被一股新的力量所打破了,这股力量就叫做影杀堂。

 影杀堂,是一个极其神秘的组织,他们到底身在何处,有多少人,组织的首脑是哪些人,大家都说不清楚。大家只知道这影杀堂会下一种影杀帖,只要是上了这影杀帖的人,就没有一个能活过三月的。

 曾经,漕帮和盐帮的人因为感觉受到了影杀堂的挑战而‮出派‬人手去寻找和对付他们。但是结果则是不但没能找到影杀堂的下落,反而连‮出派‬去的人都丢了xìng命。之后更是有不少两帮的首脑人物接连被刺杀,一时间影杀堂在江湖中的地位被拔到了两帮之上。更有好事之人将影杀帖、阎王令和刑部的勾决并称,阎王是地府断人生死的王者,刑部则不用说了,这影杀帖能与这两者并列,组可见其在民间的影响了。

 开始时,这传言只能在民间传,官府中人是不怎么将他当一回事的。可是自从几个外放的巡抚被人下了影杀帖所杀之后,情况就发生了极大的转变,就连朝廷也对这个秘密组织重视了起来。但是就连朝廷官府也对这神秘的杀手组织一筹莫展,最终只得暂时搁置,这也更使得他们的名声为人所知,便是连方氏这样深居简出的妇人都知道了他们的名头。

 可以这么说,除了七大家的家主以及在宮里的皇帝外,影杀堂几乎已经没有杀不了的人。

 所以一听许万全说自己能请到影杀帖,方氏的态度自然是不同了,在犹豫了一下后才道:“若是你真能让影杀堂出手杀了许惊鸿给豪儿报仇,我什么都可以依你…”

 “等的就是嫂嫂这句话,您就等好吧。”许万全出了得意的笑容,而后转身离开。方氏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只觉得依旧心跳得厉害,脸也热得难受,不知为什么,对于这个叔叔的非分要求,她并没有半点的排斥,似乎她也想通过这种作为来惩罚那个近年来越发不将自己放在心上的丈夫许万友…

 夜已三更,大梁城已彻底安静了下来,虽然大宋没什么宵噤一说,但是如此寒夜,除了更夫之外也是少有人出门的。但是今天夜里,却有一个浑身包裹在黑sè皮裘之中的男子小心地走在宁静的街道之上,他便是许家三老爷许万全了。

 只见他一面快步走着,一面还不断地向四周张望着,似乎是防着有人跟踪自己,有时候在转过一个街口后,更会突然调转身来走回头路。如此小心的做法,自然是因为他有一件很机密的事情要办而不想人知道了。

 经过几次试探,确认的确没有人跟踪在后之后,许万全才开始加快了行进的速度,很快就来到了大梁城西的一所有些破败的宅院跟前。而后他便从怀里取出了一张黑sè的纸来,从紧闭的门了进去。

 半晌之后,那门就突然开了,一个看似寻常门子的老者笑着冲他一拱手道:“不知客人深夜来此所为何事啊?”

 “来谈一笔生意!”许万全有些不适地回答道,同时从袖中取出了一张银票来,“影杀帖的价格五千两,这是三千两订金还请收下。”

 “你要杀的人在西南军中?”那老者微皱了下眉后道:“这却有些麻烦,需要再加两千。”

 “可以!”许万全没有任何的讨价还价的意思,点头道:“事成之后再付四千。”

 “好,三月之內必给你一个満意的代。”老者说完门便关上了。

 许万全看着这间全不起眼的宅子,暗叹了一口气,七千两买一个人的命,的确是太贵了些,这影杀堂的生意也真是好做啊。但一想到自己将要因此而获得的,他还是对事情充満了期待的。在最后看了一眼那宅子后,他便转头离开了。

 那间不起眼的宅子在次rì便被人发现起了火,里面没有一个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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