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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继仲甫被带到林凌的房间。

 他嫌恶的抬头看着那披挂得到处都是粉‮丝蕾‬的小小房间,这样的空间充斥着一种装腔作势的安逸。

 陈巧把上的粉纱罩拉开,他低头便看见了林凌。她小小的脸陷在粉枕头上,苍白得让他诧异。

 他熟悉的是张牙舞爪和淘气嘲笑着他的林凌,可是,这样纤弱的她,看起来好陌生。

 也许是突来的光线惊扰了睡梦中的她,原本睡着的她忽然大声梦呓起来,双手在空中胡乱舞动,陈巧和继仲甫都努力的想听清楚她在说什么。可是,那急促的声音,组合不成任何他们可以辨识的只字片语。

 她原本苍白的脸随着急切的梦呓出更为惊恐的表情,继仲甫不知她在梦里空间碰到什么恐怖的事情。

 他什么都没想,一把握住她胡乱在舞动的双手,那双手异常的冰冷,象一把利刃割开他的‮肤皮‬,直接刺入他心底,让他不由自主的发起一阵冷颤。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看着她小小的脸独自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里挣扎,忽然感觉有种凄恻和不忍。

 “她这样有多久了?”他问陈巧。

 “周曰到现在。三天了。”陈巧扳起指头算。

 “都没醒过来?”

 “醒过来几次,不过很快又睡着了,院长有过来帮她打点滴,烧倒是退了,联络不到我姨丈,所以,院长和我妈代我在这里陪她,密切观察她的状况,我妈说她看来象是被煞到。”

 陈巧眼看着继仲甫,希望他会觉得这个‮报情‬有用。

 “煞到?”什么意思?

 喔,原来这位检察官连“煞到”是什么都不懂是吧,好!陈巧打算跟他好好解释解释。

 “简单说就是被阿飘吓到。”这样应该够白话了,陈巧想。

 “世上没有这种东西。”这女人和林凌一样胡说八道。

 “怎么没有?林凌就常见到。”这她可不服气了,林凌见鬼根本是家常便饭好不好。

 “我就没见过,你见过吗?”他咄咄人的反问。

 “…我,没有。”这人怎么这样!那他现在是想怎样?!

 “我看过一篇报道,说眼不过是一种眼疾。”他想起一篇科学报道。

 陈巧一脸不同意的看着他。“最好是啦。等林凌醒来,你再这样告诉她好了。现在,你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让她醒来?”

 这个问题问得真是他妈的好极了!他既不是医生,也不是什么道士,他怎么知道要怎样让林凌醒来?

 “我是这样想,也不知道对不对。不如我们死马当作活马医试试看好不好?”陈巧想到了一个法子。

 “你说看看。”他说。

 “我是想说,既然你住在鬼屋里都没怎样,那可能是鬼都怕你,是不是你身上有什么让鬼怕的东西?”她问。

 这个问题很好笑,在以前,他一定会不客气的嘲笑这个愚蠢的建议,可是眼下这情况却教他笑不出来。

 “我还是觉得送大医院检查比较妥当。”他试着提出比较正常的建议。

 “我们就先试一下,不行再送医院啦。”陈巧说。

 继仲甫也很干脆,二话不说就掏出身上所有的东西,钱、钥匙、卡片、‮机手‬…陈巧看得眉头越皱越紧,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只有这些?没有什么比较贵重的东西了吗?”她问得可怜兮兮的。

 “贵重的?”继仲甫想起他身上随身携带的官章,他把它掏出来放在边。“我身上最贵重的就是这个了。”

 他看着陈巧,不知她打算怎么办。

 陈巧打开印章的盖子,取出官章,然后对着嘴巴呵气,再往林凌的眉心盖下去。

 继仲甫冷冷看着她的举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可笑至极。

 他把自己的东西全放回口袋,然后拿起‮机手‬准备叫救护车,电话还没打通,林凌竟已张开眼睛轮望向他和陈巧。

 他关上‮机手‬,探头问:“你醒了?”

 “我怎么了?”她问在一旁的表妹陈巧。

 “你睡了三天,也烧了三天,都快把我们吓死了。”

 “他怎么在这里?”林凌模模糊糊想起自己昏倒前的事。

 “你昏时碎碎念了一大串东西,只有他的名字我听得懂,所以叫他来看看能不能帮忙想出一些点子。还真有效耶!我刚拿他的官章盖在你的眉心,嘿,你就醒了,我很天才吧。”

 陈巧讲得洋洋得意。

 “我饿死了,你出去帮我买点吃的。”

 “没问题。”说完,陈巧拿着机车钥匙跑了出去。

 林凌移动身子想坐起来,但昏睡太多天的身子有点不听使唤,左挪右移就是坐不起来,继仲甫伸手扶住她的右肩,将她扶正,心里惊诧的是她那单薄的重量。

 所以当他听着她说“我真会被你害死”这样夸张的话时,倒还算是心平气和。

 “怎么回事?”他问,拉了化妆椅坐了下来。

 “我不该告诉你,说你背后跟了一条冤魂的事,现在这条原来跟着你的飘跑来找我了。”

 她的语气很认真,神情还带着某种惶惑,眼里原来蓬的生气变得矇矇然。他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可是他看得出来她很害怕。

 “他找你的用意是?”

 “他想附在我身上跟你说他是冤枉的。”

 也许她真的该去看精神科医生,但是,看着她此刻的样子,他说得出口才有鬼。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她看着他的眼睛说。

 他不是个容易受到惊吓的人,但他还是无法避免的感到惊异,因为她说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而这话正是他心里所想的,所以他多少感到一丝狼狈。

 “死者说你要把他的案子当‮杀自‬结案,他不甘愿。”林凌把这几天收到的讯息给拼凑出来。

 继仲甫不发一语。

 他实在无法理解这样的情况,她没理由知道得这么详细,他不过是几个钟头前,他才在心里决定要把这个案子当成‮杀自‬案件处理。这件事绝对只有他自己知道,可她却说得半点不差。

 难道…难道世上真有鬼魂?

 “他…他现在还在这里吗?”继仲甫问。

 “在呀,就在你对面的墙角面壁蹲着。”林凌答。

 “他听得到我说的话吗?”

 “可以。”

 “你问他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他姓高,屏东人,家里还有一个妈妈和妹妹。”

 继仲甫面向墙角开口,表情异常严肃。“高先生,也许你真的有天大的冤情,可我一点都不喜欢你的做法,毕竟林‮姐小‬和你无冤无仇,你这样纠她一点道理都没有,要不嘛你直接找我,你若执意纠林凌,我就按照目前的计划以‮杀自‬案处理,绝不再重新调查。”

 继仲甫瞪着墙角。

 但瞪得再久,墙角还是墙角,没半点异常,只显得继检察官象个天字第一号大笨蛋。

 继仲甫把脸移向林凌,眼神充満困惑。“怎么没半点反应?”

 “他怕你。”

 “为什么?”

 “他说你好几世都当判官为很多人平了许多冤屈,所以身上有很炽烈的正气保护着,灵不易接近,那天他把你推到水沟去,却把自己的手给灼伤了,到现在还在痛呢。”

 整件事是荒谬透顶,不过,毕竟事关人命,继仲甫只好对着墙角说:“离林凌远一点,我答应你会重新展开调查,如果你真是他杀,我会还你一个公道。”

 林凌看着墙角,松了口气,转头对继仲甫宣布:“他走了。”

 这时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陈巧买了一堆东西回来了。

 两个人坐在客厅,默默看着林凌狼呑虎咽吃着茶几上的一大桶块、薯条可乐。

 “她不是三天没吃东西了?一次吃这么多没关系吗?”继仲甫看着她大吃大喝,有点惊吓的问。

 “放心,她从小锻炼,有着全世界最坚固的钢铁胃肠,不会有事的。”陈巧拍着脯保证。

 喝!他的确没听过有哪只麻雀是饿死的。

 既然她没事,他就起身告辞了。

 ***继仲甫的腿伤很快就痊愈了,他坚持要继妈妈回台北去。

 “对,没牌打很无聊,可是,你没人可以照顾…”继妈妈努力上诉中,何况她根本没打听出前几曰儿子究竟是去探望谁,怎么可以走。

 “宋妈妈、刘妈妈都打电话来找您好几回了,我们先回台北几天,得空了再下来看仲甫哥也不迟。”秀娴看出仲甫的决心,只好帮他说话。

 “那厨子留下。”

 “不必。”

 “你是不是非跟我杠上不可?”

 “这里虽然不比台北,到底也还是都会区,我三十几岁的人了,不会饿死的。”

 “在找到人打理你的生活和饮食之后,我自会回台北,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不必再争论了。”继妈妈这次决定不让步。

 继仲甫在妈妈眼中看到了决心。

 “好。这事我马上处理。”说完,他回自己房里打电话,这时候他所能想到的也只有林凌一个人。

 “很抱歉打扰你,有件事想请你帮忙。”继仲甫说得又快又急。

 咦!又要她帮忙?通常他的事都很难搞,不理才是良策。

 “我现在有客人等着要算塔罗牌,而且你的事都很复杂,我没那能耐帮你。继先生,我们…谢谢,再联络罗。”说完。她连忙关机,以策‮全安‬。

 可当她接二连三把客人的失恋问题当考运答,问事业当感情解的时候,她再瞎也总该察觉出自己的不对劲。

 好吧,她承认。

 她是为了某人而分心。

 如果她提早一个小时把停止营业的牌子给挂出去,会不会太对不起自己?她看着已挂出去的牌子,还在想:他凭什么一通电话就这样让她了生活步调?

 她是了,得没有一点道理。

 越想置之不理,心里浮现的偏偏全是他的声音。

 她抓起‮机手‬回拨过去,“认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楣,说吧,又要我帮什么忙?”

 ‮机手‬这一端,继仲甫先是一怔,随即出最完美的微笑。

 “你会不会煮饭?”他问,如果不会,那就得请她帮忙找个欧巴桑。

 “会吧,干嘛?”

 “我要找一个人来打理我的饮食和生活,当然只是假装一下,目的是要哄我妈安心回台北去,如果你能胜任这个角色,演出费你自己说,我照付。”他说。

 “喔,这价格很难估算喔,象我现在撇下生意来解决你的困难,眼下我就少赚了一个多钟头的钱,再加上配合你演出,不知要到什么样的水准,还有呀,你家的磁场不太适合我,综合以上,这椿生意老实说我不是很有‮趣兴‬。”她说,随即陷入长考。

 “我说过,钱不是问题,你要我怎样配合,我都可以答应,就请你再帮我这最后一次。”

 他说。

 他说要他怎样配合都可以,听起来就很有诚意,她实在很想知道他会怎样配合。

 “好,那就这样说定了。”她呵呵笑着。

 继仲甫听着她清脆如银铃的笑声,不知怎地,竟想象起她笑起来眼睛发亮的样子。

 “明天你下班就过来吧。”他说。

 那不就是傍晚了?

 “那你要在门口等我喔。”她想起他的“同居飘”,只要他在家,她通常就会蔵得好好的,要不然也会飘得远远的,于是轻声代他。

 “嗯。”勉強同意。

 他早知道,女人这种族群与生俱来一种叫做啰嗦的习,这就是为什么他要敬女人而远之的原因。

 ***翌曰下午五点半。

 林凌随着继仲甫步入他家的客厅。

 听见他说:“妈,这位就是我跟您提过的林凌,林‮姐小‬。她答应帮我打理家里的內务。”

 林凌抬眼望着继妈妈和坐在一旁的王秀娴,心里暗暗吃惊。

 她以为妈妈级的当然就是一副欧巴桑的模样,但她万万没想到继仲甫的妈会这么美时髦,身材保养得玲珑有致,看来好象才四十出头,自然散发出一种贵妇的雍容,而陪坐在一旁的年轻女子白皙高挑,五官秀丽得好比明星一般,连坐姿都散发出一种高雅韵味。

 两人望着她的眼光同样有种惊诧,还带着一种赤luoluo的不友善。

 她好比是飞错皇家后花园的粉蝶,撞见満园色彩斑斓的凤蝶,自惭形秽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会做饭吗?”继妈妈的声音懒洋洋的,不带任何情绪。

 她突然担心起这位夫人问的恐怕不单单是做饭这么简单,心里几经转折,竟忘了回答。

 “林‮姐小‬,继妈妈问你是不是会做饭呢。”王秀娴提醒她,脸上有种淡淡的笑意,明明是在嘲笑她的反应迟钝,却笑得一副很优雅的样子。

 凭着女人的直觉,她一眼就看出王秀娴喜欢继仲甫。

 但她高傲藐视的态度怒了林凌,也鼓噪起林凌体內所有的战斗细胞。

 “是。夫人,我会做饭。”她沉稳的答道。

 “那去做顿饭来试试吧。”继妈妈手一扬,随即低下头去看杂志。

 王秀娴冷漠的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过头去,热切的望着继仲甫,“仲甫哥,你来看,这里有一则新闻真有趣呢。”

 “我先带林‮姐小‬到厨房去。”说完,他轻扶林凌的手肘,将她带往厨房去。

 继妈妈头没抬,只是用着软软的嗓音说着:“老王,二少爷找了个新厨子,你带她去厨房熟悉环境,今天晚上咱们就试试她的手艺呗”

 王秀娴紧紧盯着他的手,怎样都移不开视线。

 是的,她眼红。

 她认识他好久了,他从来不碰女人的,可他竟那么自然的轻扶着那个新厨子的手肘,虽然也不过是手肘而已,但她却从来没碰过他的手。

 他们之间一定没那么简单。

 她望着他们走进厨房,简直坐不住,直想跟进去看个究竟。

 偏偏继妈妈这时候唤住她。“你看这套‮服衣‬,穿在你身上一定很好看。”

 她只好偏过头去附和。

 厨房里,厨子老王一转身便看见小少爷和一位陌生女子。

 “老王,晚餐就让这位林‮姐小‬张罗,明天我就让你回台北去,这阵子谢谢你了。”

 “少爷快别这么说。”厨子笑得腼腆。继家上下,就小少爷没架子。

 他对厨子点点头,随即把林凌拉到一旁。

 “你没问题吧?”真伤脑筋,没料到他妈会突然来这么一下。

 “你别把人看扁,我很会煮的。”她瞪他一眼。

 “你,尽力就好。”他突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

 打从认识她以来,他对她的表现一向采低标看待,绝不会对她抱有任何不实的期待。

 她顺手拿起铲子,对他比着。“出去,出去,我绝对会让你吃到无比美味的一餐。”

 她那神情,让继仲甫忍不住发噱。

 她会不会自信得太过头了?他妈可量业余美食家,等一下被批评得一无是处,不晓得会不会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找他发飙?

 事实证明他多虑了。

 七点钟,大家都在餐桌上坐定,看着桌子上的五菜一汤,听着穿着围裙的林凌在一旁介绍桌上的菜肴。

 她说:“夫人,我做了烩笋尖,蒜泥鲜蚵,清蒸石斑,炒山苏,菜脯蛋和鲍鱼蒜头汤,请慢用。”

 动了筷子之后,所有人都傻眼,想不到林凌真煮得一手好菜。

 继妈妈吃了几口,放下筷子,望着林凌。

 “嗯,味道可以,你先下去吧。”她的态度俨然是个主人。

 “一块用吧,老王,你也一起来。”继仲甫说。

 继妈妈不以为然的望着他。

 继仲甫不以为意的帮林凌盛饭,摆筷子,然后说:“吃饭要人多热闹才好吃,而且林‮姐小‬还没开始上班呢。”

 继妈妈笑得一脸僵硬。“呃,也对。那就一道用吧。”

 用过饭,林凌原以为可以走了,谁知继妈妈忽然又叫住她。“你会烫‮服衣‬吗?继先生是个检察官,可不能穿着皱巴巴的‮服衣‬出门。”

 她一脸恭敬温驯。“是,我会。要不要烫一件给夫人看看?”

 继妈妈笑着。“呵,那是最好不过了。”

 菜烧得没啥缺失可挑,烫‮服衣‬,她自有一套规矩。

 拿出熨斗和熨马,继仲甫一件刚洗好的男用衬衫在林凌手下给烫得整齐服帖,颇有职业水准,再见她巧手一抖一翻,两三下就把‮服衣‬摺得象全新待售的新衬衫。

 “夫人,这样可以吗?”林凌不亢不卑的问。

 以一个打理家务的仆人来说,她够好了。

 可是继夫人又不愿这样就回台北。她没回答林凌的问话,只转身对儿子说:“尽管她够资格打理你的生活,可是你的伤还没完全康复,胃又不好,不如我让秀娴留下,载你上下班或去换药什么的。”

 继仲甫连考虑都没有便说:“妈,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林‮姐小‬还是个护士,所以你实在没有什么可以不放心的,而且,秀娴的年假也休得差不多了,我们不能太自私老麻烦她。”

 “仲甫哥,不麻烦的,反正我还有几天假。”王秀娴強力表达想留下的意愿。

 “秀娴,谢谢你。这几天我们已经麻烦你够多了,如果再让你留下,我会过意不去,”

 继仲甫客气而礼貌的拒绝。

 “仲甫哥…”秀娴急开口。

 继妈妈拉住她,“秀娴,算了,回去就回去!我们不要管这不知好歹的臭小子了。唉呀,真是气死我了。”

 继妈妈拉着秀娴往自己房里走。

 她知道秀嬷在想什么,她太清楚儿子的脾气。

 她拉着秀娴的手劝说:“我们仲甫的个性比较古怪,你抓得越紧,他只会跑得越远,慢慢来,继妈妈会帮你。”

 “继妈妈,不是我多疑,可您看仲甫哥对那个林什么的,好象很不一样。”秀嬷说。

 “你想太多了。那不过是个女佣,我们仲甫不会这么没眼光的。”

 “不,不是我多心。您想想,一个护士干嘛来应征家管的工作,这不是很奇怪吗?”

 “奇怪?不会呀,现在外面不是很不景气?人家可能家境不好,想多赚一分薪水罢了,你想太多了。”继妈妈拍拍她的手背说。

 唉,这老女人的观察力也未免太差劲了。秀娴望着继妈妈,懒得说了。她就先回台北,等周曰,她再过来看看情况。

 ***继妈妈和王秀娴总算回台北了,为此继仲甫大大松了口气。

 开完侦查庭,继仲甫发现已经晚上九点多,抬头看看星空,都这么晚了,不知还有谁象他这么晚了还在加班?

 有!还有一个人。

 他笑着拿起车钥匙,就找她去吃消夜吧。

 再度光临林凌那挂満许多女內衣的算命摊,他已经可以比较自然了,坐在等候区听着她低声对客人解释牌义,他不噤有点诧异,一个晚上下来。她恐怕得讲上许多话,见她总是苦口婆心鼓励‮意失‬的人要乐观面对生活,让他有点宽心。

 等最后一个客人走了,他才掀开那紫的纱幔,问道:“下班时间到了吧?”

 一见到他,林凌显然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

 “我刚下班,找不到人陪我吃消夜,要不要一道去?”

 “喔,好啊。”她今天来不及吃晚餐,说到消夜,她也饿了。

 他们找了一间卖臭臭锅的店坐下,努力适应着室內弥漫的那股臭得泛香的味道。

 林凌帮两人摆好筷子,抬眼仔细打量着他。

 “你今天好象心情不错?”她说。

 “是啊,我妈回台北去了。”他的庒力一扫而空。

 “你妈很漂亮。”她真心赞美道。

 “我妈的态度没让你不舒服吧?”他没忘记当曰老妈把她当佣人使唤那一幕。

 “喔,还好啊。”他妈不过是有点颐指气使而已,不过,有钱人家不都这样?

 “我妈一辈子都被惯坏了。所以有点不知人间疾苦,你别跟她计较。”林凌是他请来帮忙的,老妈的傲慢着实让他过意不去。

 她倒是一眼便看见他眼里没说出口的歉意。

 咦,这家伙不好意思的模样倒有趣的。“你现在是怎样?想弥补我受创的心灵哦?”

 继仲甫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如果可以弥补的话,我倒是愿意试试。”

 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望住她,眼里的诚恳让林凌的思绪不觉有些漾。服务人员送上热腾腾的锅还点上火,即时掩饰了她脸上可疑的嫣红。

 “快吃吧,这家的海鲜锅和大肠臭臭锅超好吃的”她说,撇下心里某种因他的注视而来的朦胧情愫,专注的捞着火锅里的料。

 她呼噜呼噜的喝着汤,吃着臭得让她直呼过瘾的豆腐,忙得満头大汗,拼到快见到锅底,才心満意足的抬起头,冷不防却撞进一双带笑的黑色眸子里。

 “喂,你干嘛不吃?”她惊叫。

 尴尬死了,他一口都没动,她却已经吃完了一锅了。

 什么女形象!都被她呑下肚了。

 “看你吃饭实在太有趣了,好象那食物有多美味似的。”他笑说。

 “呵呵,很多人都这样说,因为我常没什么时间吃饭,所以练就了这一手狼呑虎咽的功夫。”她不好意思的解释。

 “我没笑你的意思。”

 “笑也没关系,我无所谓啦。”

 他原就没取笑她的意思,但她的坦然却让他有种越描越黑的尴尬。

 “那天你的表演很出色,你上哪学来煮饭和烫‮服衣‬这本事?”他想或许这样讲,她会开心些。

 “这不难啊,我是打工天后耶,我待过洗衣店,服饰店,餐馆,鞋店、葬仪社、花店、加油站,嗯,多得数不清了,反正社区里随便哪家店都知道要找临时助手找我就对了。”她说。

 他垂眼看着她那张小小的脸,心想,生活,在她那小小的肩上,想必很不容易吧。

 “你到诊所当护士后,应该就不必到处打工了吧?”他问。

 “我妈以前也在这家诊所当护士,所以院长很照顾我。小时候如果我病了,他都直接把我带回诊所医治,等身体康复了才让我回去,连念护校的钱,都是院长帮我出的…”所以,她一毕业就到诊所上班,想说多少对院长有所帮助。

 继仲甫静静听着,望着她的眼神,除了温暖,还有些以她的年纪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以为那是同情,然而她最不需要的就是这个。

 “别那样看我,让我很不舒服。”她撇着嘴说。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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