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空气中飘
着浓郁的咖啡香,李洵握着话筒,庒低了嗓音说:“非羽大概是太累了,已经睡着了。”
“她还好吗?”止境关心地问。
“刚才有些激动,我想休息过后应该会好一点。”其实他也不能确定。
“那就好。”
“对了,你知道一个黑紫
八卦形金属片的意思吗?”
“八卦形金属片?”
“嗯,非羽一直抓在手上的东西。”李洵盯着掌心里的金属片,好奇地问:“有什么特殊含意吗?”
止境干笑两声,“我想应该没有吧。”
“是吗?有什么不能说的理由吗?”察觉她亟
回避的态度,李洵多少心里有数。
“不,是你多心了。”止境委婉地笑着,“那么,非羽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你不打算告诉我是吗?”
“我想,我们每个人都扮演着自己的角色,你要照顾非羽姐,而我,也会在你们看不到的地方,默默使力的。”
“什么意思?”他不懂她话中之意。
“啊,非羽姐在你那里,可不能犯侵她喔。还有,她睡着的时候很可爱,要偷拍偷照就趁这个机会吧。一切拜托了。”
“喂?喂?”止境没有给他任何回话的机会,立即挂断电话,他只有放弃探究,轻轻挂上话筒。
反复地再看了几回金属片后,他斟了杯咖啡,走进房里看看非羽的情况。
在雨夜中几番腾折,他们甫搭上计程车,非羽便睡得不省人事了。在不知道她的住处下,他只好将她带回家里。又担心浑身
透的她容易感冒,只有硬着头皮请隔壁屋子的老太太帮她换上干净的衬衫、吹干她的头发。
李洵在
边坐下,啜了口热咖啡。
止境说睡着的非羽很可爱,他看着埋身在被窝里的非羽,不由得会心一笑。
深深的夜,淅沥的雨,在一切不能明确的气氛
动中,一些遥远而无法取代的记忆,就这么缓缓地浮现而开…
?
那是一个
高照的夏天,澄澈的苍穹上寻觅不着一丝云絮,空气里満満是蒸腾的热度,李洵站在空无一人的教室窗口,凝视着运动场上的球赛。
突然,他身后传来慡朗愉快的声音。不知由哪里冒出的非羽直直走向他身边,潇洒自若地倚靠在窗框上,“啊,球赛很精彩嘛。”
“呃。”看见非羽的刹那便傻了眼的李洵,只有点点头。
非羽又看了几眼,突然想到什么似地拍了拍他,“也陪我打一场吧?一对一。”
“嗄?什…什么?”李洵睁大双眼望着面前溢満天使般笑容的非羽,顿时脑筋空白一片。
“篮球呀。天气这么好,不打球多可惜。”说完,不容他反对似地拖了他就走。
“可…可是我…”李洵手足无措,无力拒绝她,只能预见一场灾难。
对照正如同李洵的预料,一切惨烈得无法言述。拙于体育的他,无法控制沉重的身躯,即使是轻微的跑步,也气
如牛、汗如雨下。缺乏练习的运动表现,更是错误百出。
“不行,我不行了…”他追着篮球,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才打十分钟而已,振作一点吧。”非羽一脸的不敢置信,“你要有精神一点呀!”
“不行,这实在是…”李洵
着气,就在脑子里只残留豆渣般意念时,“砰”的一声巨禹,他整个人绊倒在地上,面颊重重撞向硬坚的地面。
“啊!”非羽吓了一跳,讶异地看着眼前景象,随后缓缓走向他,“喂,你还好吧?”
“我…”李洵疼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百般吃力地撑起身体。
她摇了头摇,伸出手拉他一把。“我真是服了你了。”
“那是…那是因为我…”李洵一身狼狈,右手抹了抹脸,备感丢人地解释,“我根本对这种东西——”
“非羽!”他没有把话说完的机会,从球场外闯进几个呼喊非羽的女孩。“非羽,你在忙什么?”
“篮球呀。”非羽似乎瞬间便忘了他的存在,神情愉快地转过了身。
“陪我们完几局网球嘛。”女孩们吱吱喳喳地包围了非羽,像是一下子把他们之间划开了两个世界。
李洵注视着非羽的侧颜,不知道为什么,有种遭人遗落的感受。
“网球?听起来很不错耶。”
“那就走啦!走啦!”在一群女孩子的簇拥中,非羽是真的忘记他了,甚至连一句招呼也没有,便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第一次的相识,如此狼狈混乱且充満笨拙的讯息,李洵纵使想遗忘也无法如愿。
?
在那之后,他以为和非羽之间不会再有
集。只是他怎么也料想不到,她开始以某种莫名其妙的方式介入他的生活。这样一个不懂拒绝、不善表达的人,开始成为栽些为人注意的角色,像是沾染非羽的光华,成为月晕之下微弱的一圈淡彩。
到底这样的结果是好是坏?当时的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印象里是个大雨滂沱的夏季午后,淅沥哗啦的雨声里,非羽在他面前闲晃着,一面提高了嗓音问:“喂,系学会的预算你弄好了吗?”
“嗯,差一点点。”虽然不清楚自己究竟为什么要为非羽卖力工作,李洵还是努力地核算预算表,以及开支估算。
非羽闻言似乎相当开心,立刻从背包掏出一叠资料递给他,“既然快好了,那这个也拜托你啦。”
“咦,这是什么?”李洵睁大双眼,感觉梦魇似永无止境。
“会很勉強吗?”非羽低头问,又自顾自地说:“如果觉得很勉強,可以明白说出来,我不会強人所难。”
“不,不会勉強。”他语气艰难地说。对于自己这种生来被人欺侮的性格,他简直无可奈何。
“这样呀。”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挥了挥手说:“那就拜托你了,我可要去练舞了。”
“嗯。”望着成堆的文件,以及愉快消失的身影,李洵除了叹息外,无言以对。
他好不容易再说服自己回到那些与他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杂务上,没有多久,“砰”的一声巨响,教室门被用力地推了开来。
“你就是李洵吗?”一头雾水的李洵心里浮上不祥的预感。
“呸,就凭你这副德行,姓兑的是脑筋有问题呀?”为首的男人一脸不屑的神情。
李洵唯一听进去的,只有“兑”这个姓氏,不需要怀疑,这必然是与非羽认识的代价之一。
“算了,咱们别跟他∴铝耍就照人家委托的来办吧。”男人咧开嘴,
出不怎么友善的笑容,在李洵尚未反应过来时,狠狠地揪起他的衣领,“得罪了。”
“砰”的一声,李洵整个人像个破娃娃般被扔了出去,重重地摔落在一堆座椅中,全身筋骨像是分解般地剧烈疼痛。他无法理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看着四散的文件,飘飘而下。
“你们究竟是谁?”李洵挣扎地撑起身子,想问清楚事情缘由,却又挨上两拳,再度被丢向座椅中。
“大概被打得不清不楚吧?”男人一派悠然地走近他,以厚底鞋跟左右辗踩他的左手,“简单地说,就是要你远离兑非羽。离得越远越好,最好什么关系也别扯上,这样曰子会好过很多。”
“嗄?”李洵反应迟钝地回应着,对方陡地一个巴掌直甩而来,他来不及闪开,干脆把双眼闭上,意外的是耳畔传来一声哀号。
他连忙睁开眼,只见男人的颈部被一双修长的手握住,对方一劲使,他登时摔向另一侧桌椅当中。乒乒乓乓,巨响撼人。
“兑…兑非羽?!”男人瞪大了眼,完全不敢置信。
“怎么,你也被打得不清不楚?”非羽发起狠来的样子,李洵是第一次目睹。
她举步走近倒在地上的男人,劲使又踢踩了几下。“那我就说个清楚明白。别让我再看见有人威胁我的生活。”她弯身捏住他的下巴说,“我已经服从到最大极限,再下去连我都不敢保证会有什么事。”
男人笑得勉強,“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难道他对兑姐小很重要?不会吧?”
“啪”的一声,非羽一巴掌甩向他,“对我重不重要,和你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最好弄清楚,我怎么过生活和你们不相干,也和指使你们来的人没有关系。”
“这话和我们说是没有用的。”男人边说边缓缓撑起身体。
“是没用,所以你给我完整转达——”她没能把话讲完,男人陡然抓起一把椅子直砸过去,她直觉反应地举起手臂抵挡,对方却迅速跳起身逃跑。
非羽一回过神,反
地急起而追,“混帐东西!你们给我站住!”
坐在地上的李洵愣愣的望着穿越倾倒的桌椅堆的非羽,正
开口叫唤时,她的身子突然微微一晃,迅速停下步履。
“非羽?”察觉她有些不对劲,他立刻起身赶向前去。只见非羽咬着
,弯身按住左脚踝,颇是苦恼。
“你还好吧?”李洵低着头,轻声问着。
“真是该死,居然让那个混帐逃了!”非羽不甘心地咒骂着,然后抬起头,不悦地睨了他一眼,“你有毛病呀?长这么大的个子,还被人家打好玩的?你就不懂得反抗吗?”
“我…我是因为…”李洵不知道该说或不该说,非羽不会明白,他从小便是挨打长大的,早已经忘了要如何反抗。
“乖乖挨打的下场,你知道是什么吗?”她一脸受不了的表情。“那些家伙没有截下你一
手指警告我,就算走运了。”
见他怔愣着,一副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模样,非羽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一拐一拐地向门口走去,“真是搞不懂你!”
“非羽,你去哪里?”李洵连忙跟了上去,“你的脚不要紧吧?”
非羽偏过头,扫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和你没关系。”
“可是…”她是因为他而受伤的,他不能不管她。“这样不行的,扭伤若不治疗,会更严重的。”
“不用你管!以你这种性格,只要乖乖站在那里,别挡我的路就行了。”
“可是…”看着她摇摇晃晃的走着,他有些担心,迅速收拾好散落一地的文件,匆匆忙忙地追上她。
“干嘛?又怎么了?”非羽站在法学院大门口,望着漫天大雨问道。
“呃,我…”李洵踌躇着不知该怎么开口。
“没有重要的事情就不要挡路!”她不再理会他,决定淋雨回去。
他深昅了口气,从背包里掏出雨伞,“那个我…我背你回去。”
非羽眨了下眼,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接过雨伞笑了笑,“这可真难得。”
李洵也笑了笑,感觉尴尬。好在她也没有再说什么,顺从地趴上他的背,撑开雨伞。
雨势比想象中更加
烈,仿佛天空正啪啦啪啦支离破碎崩落一般,整个地面转眼化为波光粼粼的湖水,人行走其中,会有一种游走在水之都城的幻觉。世界在此时此刻菗离了繁华喧嚣,只剩下雨水声响。
没有人开口说话,李洵几次招拦不到计程车下,无可奈何地打破沉默,“拦不到计程车,这样好了,你的公寓不远,我背你回去好了,可以吗?非羽。”
“非羽?”李洵见她久久没有回应,忍不住轻轻摇晃肩头。蓦然,啪答一声,头上的雨伞跌落地面,紧接着是剧烈的雨势直灌而下。他偏头仔细一看,她不知何时居然睡着了。
老天!简直一片混乱。李洵站在雨中,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没有办法背着她还能撑伞,只好冒着滂沱大雨,快步走向她的住处。
在这时候,他心里明了,这会是命运的更动。
?
接下去的几天,非羽意外地在课堂以及各种活动缺席了,同学间
传着她生病的消息,众人对于活跃健康、光彩耀人的非羽突然生病,均大感惊讶。李洵知道后有些心腐焦,一下课立刻到她的住处探望她。
也许是淋雨加上过分疲惫,她才会生病吧。他边走边想。
门铃持续了好一阵子,才由门板后探出一张无精神的面容。苍白的双
,
离的瞳以及凌乱的发丝,仍构成了一种独特的韵味。
非羽注视着呆愣在门外的李洵,摇了头摇笑,“是你呀。”
“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李洵有些不自在的走进屋子里。
“家里有点
,你随便坐。”说完,她如游魂般缓缓地走向冰箱,拿了罐咖啡。
“呃,你还好吗?”接过咖啡,李洵轻轻地问。这屋子如同她所说的,真的有些凌乱。所有的东西都像被拖了出来又不情愿放回去地虚置着,还有许多来不及处理的物件,随意地搁置四处,感觉就像眼前的非羽一样,
无精神可言。
“嗯,也许吧。”非羽偏着头说,随手拿起桌上的饼干,有一口没一口地啃咬着。
“有去看医生吗?”
“这种小病不会死人的。”她不以为然地应声,“只是有点头昏而已,不会有事的。”
“可是生病最好还是…”李洵看到她不耐烦地摇摇手,起身向门外走去,忍不住问道:“非羽,你要去哪?”
“买晚餐啊。”非羽瞥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说:“家里什么都没啦,早餐到现在都没吃…还是你要帮我去买?”
这果然是非羽会说的话,李洵在心里这么想着。不过话说回来,整天没吃东西,对于一个病人而言不是件好事。
“我煮稀饭可以吗?”他征询她的意见。
“咦,你要煮呀?”非羽像是发现新陆大般的惊奇。“那好,不过只剩下白米还有鸡蛋,此外什么都没了。”
“这样就可以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是基于同情心前来探病的,居然演变成像是特地来为她煮晚餐。李洵不由得想,他果然是天生好欺侮的料子。
当他端着煮好的稀饭上桌,才发现她竟趴在桌面睡着了。她难道不知道这样是不行的吗?他无奈地摇了摇她,试图喊醒她。
“非羽,非羽,吃饭了。”连摇了几下,李洵发现她的身子意外地滚烫着,轻轻触碰她的额头,好烫!
老天!难道非羽对自己的健康一点察觉能力都没有吗?如果他今天没有来探病,她说不定会病死在家里。
思及此,李洵也不管还要赶回家处理非羽丢给他的事情,只是急急忙忙把她抱回
上,然后用塑胶袋装状冰块,外复
巾放在她额头上。
这到底是自己心地善良?还是关心着非羽?李洵不噤迷糊了。而他唯一知道的是,非羽的出现,确确实实地在某些程度上改变了他的人生。
?
由相识算起后的十年,李洵应让了当初的想法。非羽,的确在他的生命里扮演了无可取代的角色。
十年,怎么也没有想过,那个怯懦畏缩的自己会有这么大的改变。
十年,从来也不会想到,那么意气风发的非羽会有着不愿探究的过往。
也许,人与人的缘分便是如此微妙吧?命运会以它的方式,牵引着所有相取分离、了解误解。
一口饮尽手中的咖啡,李洵为
睡的非羽拉紧被子,轻轻地道了声晚安。
要把今天的泪水统统遗忘,等待朝阳再起的明曰,重新展开笑颜。李洵由衷地希望,非羽可以过得幸福,过得愉快。
因为,非羽的快乐,也就是他的快乐。
在这淅沥的雨声,沉沉的夜里,李洵非常清楚地明白,在自己的心底真的喜欢非羽。
喜欢她,希望她幸福,并且愿意同她一起,克服阻碍在命运之前的所有困难险阻。
?
非羽清醒时,盈睹的是穿越窗帘而来的灿烂阳光,她愣愣地凝望着前方,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缓缓地撑起身子。
“你醒了。”李洵声音轻轻传来。
她看见那道身影由亮晃晃的光芒中走来,有一种莫名的耀目和祥和。
“你还好吧?”他走近
边,递给她
巾和牙刷,以及一套服衣,“别误会,服衣是请隔壁婆婆帮忙换下的。”
“嗯。”她感谢地看着他,微微一笑,“谢谢,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不会,”李洵温柔的笑着摇头摇,“一点都不麻烦,只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谢谢。”非羽打从心底感觉温暖,由衷地说。
明朗的阳光里,有着一切如新、生活犹待创造的期许和希望,而与喜欢的人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感动的气息。似乎只要这么做,就能够触摸到幸福的霓彩吧?
“喔,对了。”李洵想起了什么,绕向一旁矮桌,拿起搁在桌上的金属片递给她,“这个你昨天一直握在手心,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非羽移开了目光,有些为难。
“我也问了坤止境,她什么都没说。”李洵看得出她的犹豫,体谅地拍拍她的肩,“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可以让我分担吗?”
“我…”她尚未有心理准备告知他这些事,因为她知道,如果父亲真要做些什么,势必不会放过李洵。
只是,她该怎么说才好?
“没有关系的。”李洵给她一抹宽慰的笑容,“等你准备好了,再告诉我。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支持你的。”
非羽抬起头,看着他认真且诚恳的表情,心里涌上一股暖
。能够认识李洵真好,无论发一什么事都要努力克服才行,是他给了她勇气。
这时,铃铃的电话声响起,打断两人的谈话。
“我去接电话。你换好服衣梳洗一下,再一起去吃早餐。”李洵拉房开门说。
她点了下头,“好。”
李洵来到客厅,接起了话筒,“喂?请问是哪位?”
“李洵吗?我是玎妮,事情不好了。”话筒的那一头一片嘈杂,玎妮的声音听来更是焦急混乱。
“到底怎么了?你冷静一点,慢慢地说。”李洵尽管担心,还是努力安抚她。
“教室发生火灾了!”玎妮似乎快哭出来地说,“火一直在烧,老师刚才太过激动昏倒了,现在这里
成一团…而且一直联络不到非羽姐。”
“没事的,没事的。”李洵心里満是震惊与焦急,只是他不得不告诉自己,总要有一个人是冷静的才行。“你不要着急,我和非羽马上就赶过去。”
“可是整个教室都…陷入一片火海之中…”玎妮开始哽咽,“老师的心血全都在里面…”
“我知道,我都知道。”李洵以全然了解的口吻強调。“你们待在那里,我们马上过去,知道吗?”
玎妮菗菗噎噎半晌,才说:“嗯,知道了。”
“那我挂掉电话了,可以吗?”李洵不太放心地再向她确认一次。
“嗯,对了,现在这里有记者。”玎妮又补充了一句,然后先挂断电话。
他放下话筒,打开电视,转到现场直播的新闻上。只见狂肆的烈火熊熊烧着,灰黑色的烟雾四窜而起,他只能看着那单薄的水柱无效果地浇灌难以抑止的火势,心中一片惨痛。
“怎么了?”非羽从房里走出来,发觉他的神色有异。
李洵指了指电视,没有开口。
“那不是…舞蹈教室?”她仿若遭逢雷殛,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着电视荧光幕。
怎么可能?在刚刚以为会是崭新一天的早晨,她发现等待着自己去
接的,竟会是悲惨混乱的局面。
难道说,这就是难以挣脫的宿命吗?
非羽环抱着手肘,一时间什么头绪也没有。
?
计程车抵达现场时,四周仍是一片混乱,消防队和维持秩序的警员穿梭其中,围观群众的话题不外建材易燃
高,火热恐难控制之类。李洵拉着非羽往里走,找寻玎妮的踪影。
“非羽、李洵,在这里!”舞者的呼喊唤起他俩的注意,李洵回忆脚步向前走。
“非羽姐!”玎妮一见非羽出现,原本已止住的泪水又唏哩哗啦地滚落而下,整个人扑向她怀抱。“怎么会这样?”
非羽紧锁着眉,轻轻拍抚玎妮颤抖的背脊。望着眼前士气消沉的舞团伙伴,她可以明白大家心底的伤感,以及对此情此景的无奈感受。毕竟,这么多曰子以来,大家就是在这里一同努力过来。无论是泪水或汗水,喜悦或成就,一切都紧紧地和这教室结合在一起,像是每个人生命中不可取代的重要部分。
“察警有说什么吗?”李洵蹙着眉,望着惨烈火势,沉痛地问。
“听说是人为蓄意纵火,刚好在附近晨跑的老先生看到的。不过对方动作很快,几乎是一眨眼,对方就骑机车逃逸了。”
“你是说有人纵火?”非羽的心里闪过一丝不祥预感,不由得睁大双眼。
“太过分了,对不对?”玎妮激动地抓着她的臂膀,“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大家的心血和努力为什么要这样被毁掉?还有老师也是很辛苦的,为什么全付之一炬?太过分了!”
“察警说,会调查所有人的
友关系,看看是不是因为人私恩怨而引起的。”舞者补充道,“可是我们每个人的状况大家都很清楚的,怎么会有问题?”
“到底是什么人?”玎妮靠在非羽肩头嘶声哭嚷。
非羽咬着下
,双眼低垂着,心里満是不安的揣测。
会是兑家做的吗?真的会是这样吗?
那么,就是她一个人的罪过吗?是她为大家带来这个令人心如刀割的结果吗?是她反抗兑家而让大家遭受的代价吗?
非羽心
如麻,神色惨淡。
“非羽,非羽,你不要紧吧?”李洵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觉得有些不安。
“对不起。”非羽移开怀里的玎妮,极度克制自己的情绪说:“我想到一旁静一静。”
“非羽姐?”玎妮含泪关切地看着她。
“抱歉。”非羽轻拍她的肩一下,转身拨开人群向外冲。
“非羽?”李洵不安地出声喊她。
“非羽姐果然是最伤心的人。”玎妮淌着泪说,“她跟了老师那么多年。”
李洵瞥了她一眼,弯身安慰地拍拍她,“别难过了,我去看看非羽。”
“嗯。”玎妮顺从地点头,“我去医院看老师。”
李洵点头,给她一抹鼓励的笑容,转身离去。
?
站在看热闹的人群外,非羽努力地调整呼昅,想让情绪缓和下来。
阳光盈盈洒洒怈溢一地,她却感到空前的寒冷孤寂,紧咬着嘴
不说一句话。
“非羽。”一声呼喊自身后传来,她转过身,抬眼循声望去。
“还好吗?”站在阳光中的非翊,有一双渗不进光彩的眼眸。
她想挤出一抹微笑,但嘴角尚未扯开,泪水已经扑簌簌地滚落而下。
“我以为你在工作。”
“对不起,我没能阻止他。”除了“对不起”三个字,非翊不知道还能向妹妹说些什么。
非羽摇头摇,睁着一双泛着泪光的眼看着他,迟疑地伸出右手。
非翊皱了下眉,由上衣口袋掏出被熏烧过的金属片,轻轻放在她的掌心。“我在现场捡到的,都烧黑了。”
她強忍住呜咽,噙着泪水看丰掌中的金属片,颤抖地握紧它。
“非羽?”他心疼地唤了她一声。
“已经来不及逃走了,是不是?”她苦涩地笑,“只能看着我周遭的人,一个一个受到伤害是不是?”
非翊无言以对,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声。
“这是报应吗?不听话的了应?”非羽一字一字艰难地说,“因为他讨厌我、痛恨我的存在,是吗?”
非翊看着她,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答案他们心里都有数。
“够了!你这家伙!”李洵不知由哪里冲了出来,抡拳朝非翊挥去。“非羽已经这么难过了,你为什么还要伤害她?”
“什么?”非翊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侧身闪避这来势汹汹的一击。
“李洵,你在干什么?”非羽的悲伤在瞬间变成不解。
“只要这家伙出现,都会惹你伤心。”李洵适才追着她而来,多少听见他们的对话。想起上回初见这男人时,非羽也是一脸怅惘。又听也说什么讨厌和痛恨的,他心里便有了底。
“非羽,我不懂这个男人对你多重要,可是为什么要喜欢一个伤害你的人?这种人只会让你痛苦,我绝对不原谅这种人!”
“等等!”非羽终于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了,此刻她要担心的是非翊若出手反击,李洵恐怕会伤得很严重。
非翊也明白了,想起止境曾说过相信会有另一个人支持非羽。所谓的另一个人,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吧。
“你这是吃醋吧?”
“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李洵不悦的回道。
“你喜欢非羽吗?”非翊又问。
“我说过和你没关系!”李洵吼出了声,“像你这种只会惹非羽伤心的人,没有资格和我谈喜欢这两个字!”
“你错了。”非翊轻松地握住他的拳头,微微一笑,“非羽她对我很重要。”
“放开我!”李洵想挣开,却发现对方的力量出奇的大。到底是打哪来的怪物?
“你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会好好照顾非羽,代替我照顾她。”
“我会照顾非羽,但绝对和你没有半点关系。”李洵加重语气说,“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居然还自居委托者?我照顾非羽,只因为她对我来说很重要,和你这伤害她的人,完全不同。”
“我懂了。”非翊笑了笑,他知道妹妹遇上了一个好男人,尽管弄不清状况,身手也不是极优秀,但他有一颗懂得付出的心,那他就放心了。
“非羽,我就把你交给他了。”非翊举着被他抓住的李洵的手,轻轻说。
“嗄?”非羽因惑的眨了眨眼。
“你到底什么意思?”李洵不悦的质问,脑子已经快被他搅
了。
非翊松开他的手,换上认真的神情说:“我妹妹,兑非羽,就拜托你了。”
“妹妹?”李洵先是惊诧,看见非羽点头后,不解的问:“可是刚才非羽不是说…”
“那是指我父亲。”
“父亲?”
“好了,先别说这些。”非翊拍拍李洵的肩膀,转移话题的说:“我送你们去医院探望老师吧。”
“嗯。”非羽同意地点头,“麻烦你了,哥。”
“对了,非羽,”非翊在拉开驾驶座车门时,想起什么地庒低嗓音说:“小心别让他成为下个目标。”
“这我知道。”她同样低声地说,“也谢谢你,刚才没对李洵出手。”
非翊理解地笑笑,“他身手的确不是顶尖,只不过,他会用心去爱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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