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了,钱教授呆坐在办公室里,两眼望着窗外。又是一个雾霾天,外面灰蒙蒙的,看不见太阳,只剩一轮惨淡的光晕。
钱教授的心情,比这雾霾还要灰暗一千倍。早晨出门前,私家探侦所的助理打来电话,说委托的事情有了结论,约好十二点在学校对面的茶馆碰头。
钱教授问大概是什么结果,助理支支吾吾,说不方便在电话里透
,还说结论全在一段频视里,到时候看了自然明白。
钱教授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整个上午,他一直不在状态,讲课心不在焉,忘词儿,几乎下不来台,还莫名其妙地发火,训哭了两个女研究生。
这不能怪钱教授,他遇到了很大的麻烦,对任何一个男人都非同小可的那种。钱教授是海归,四十出头,在这所大学干了快四年,正式职称是工学院副教授,迟迟没能扶正。
他这个海归货真价实,全家都归了,没留退路。
子也被安排在学校里,做行政工作,是当初海归的条件之一。独生子刚上中学,本地最好的际国学校,寄宿制,全英语授课。
海归家庭总会遇到很多问题,子女学习跟不上排第一,男人出轨养小三排第二,许诺的待遇不能兑现排第三。
然后就是嫌街道挤环境脏骗子多。钱教授是个看得开的人,回国时期望值放得不高,
子安排了工作,儿子上学也还可以,能得到的基本上都得到了。
除了没能升为正教授。他现在遇到的麻烦是,自己没有出轨,却怀疑
子有外遇,和顶头上司黄校长。
钱教授的夫人林曼云,三十多岁,是个漂亮女人。半年前开始,钱教授发觉她有些反常,眼光躲躲闪闪,有时没来由地特别温顺,好像亏欠了家里什么似的。男人的本能告诉他,
子在感情生活方面,恐怕是有了些什么。
钱教授暗中留意
子的社
范围,工作中与谁走得近,下班后和谁来往多,最后,他怀疑到黄校长。黄校长是一年前调来的,名夏柳,很有些古意的名字。
他五十出头,土鳖,工程院院士。钱教授从一开始就不喜欢黄校长,因为这位新校长怎么看,都更像是官僚而不是学者。
黄校长上任伊始,召开教工大会,做重要讲话。他拖着官腔,慢条斯理地说:今天,我要在这里,和大家做一个爱。什么?全体教职员工都惊呆了,会场上静悄悄,连掉
针的声音也没有。
黄校长咽了口痰,清清嗓子,翻了一页,继续念道:国主义教育。钱教授在心底摇头摇:这是什么学者院士,干脆就叫黄下
算了,(钱教授的夫人林曼云,三十多岁,是个漂亮女人。)黄下
校长言必信,行必果。
半年之后,学校里的几个女讲师,有姿
没水平的那种,纷纷破格提升为副教授,有两位还不明不白打了胎。黄校长虽然是工程院院士,却基本不懂外语,但特别喜欢外事活动。
林曼云恰好在外事处,英语法语都没的说,加籍华人嘛,所以经常陪黄校长外出,国內国外,有时一走就是十来天。
漂亮的
子跟着一位黄下
,钱教授没法不担心。他相信直觉,又害怕直觉。作为一个科学家,钱教授讲究实证,猜测没有用,必须找到确凿的证据。一个月前,钱教授痛下决心,不动声
地委托了私家探侦,调查林曼云的两
生活。
他希望早些得到结论,不管是好还是坏,否则心里永无安宁。现在,这一时刻终于来到了,听探侦助理的口气,情况恐怕不太妙。呱!一只乌鸦扑簌簌飞过窗外。钱教授惊醒过来,抬手看看表,十二点差一刻,该走了。
钱教授离开办公室,提着公文包,一面慢慢地走下楼梯,一面对生学们点头微笑。他看上去温文尔雅,不急不缓,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不料,快到下到底楼时,钱教授一不小心踩了个空,差点儿摔倒。法克!
钱教授心里恶狠狠地骂了一句。钱教授出国很早,本科毕业工作两年,就去了加拿大,在卡尔加里大学,先读硕士,没找到工作,再读博士,这么一腾折就到了而立之年。
他有一个远房姨妈在温哥华,八十年代公派,滞留未归,离了婚,守着幢空房子。温哥华夏天游客多,旅馆又贵又不好找,姨妈便把房间短租出去,管一顿早餐,挣几个散钱贴补家用。
那年暑假,姨妈突然打电话,让外甥小钱赶紧去温哥华,要给他做媒,小女生,年轻漂亮,波大,人品好。
小钱一愣,波大,姨妈也会用这词儿?再说,波大和人品也不沾边呀。姨妈解释说,波特兰大学,教会学校,没准儿有嬷嬷管着,人品当然不会差。
小钱刚过三十,心理上理生上都很想结婚,暑假又没什么事儿,便弄了张便宜票半夜飞了过去。他心里想着,成不成无所谓,只当是去旅游,住在姨妈家里,还省了旅馆钱。
原来,姨妈家里住了个小留,名叫林曼云,是从俄勒冈过来玩儿的,才二十二岁,独生女,高考没考好,家里有点儿钱,弄了个二加二,其实就是混凭文。林曼云说是刚毕业,不想回国,怕凭文不硬,回去也没好工作,连学费都挣不回来。
姨妈看她长相乖巧,嘴巴也甜,便动了心思,说自己有个外甥,有枫叶卡,快入籍了,名校博士生,回头就是教授。姨妈问女孩儿想不想留在加拿大,当教授夫人。林曼云的脸一下子红了,低着头小声说,当教授夫人当然好,留得下来留不下来无所谓。
姨妈于是赶紧把小钱叫了过去。像小钱这样的老留,通常看不惯花家里钱的小留,有代沟。小钱本来没抱什么希望,可一见面,就改了主意。那女孩儿年轻漂亮,也很乖巧,更重要的是,一对波确实不小。
按照姨妈的建议,小钱领着林曼云去维多利亚玩儿了一圈,回来时就手拉手了,后来,林曼云没有回国,而是和钱博士候选人结了婚,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
再后来,钱博士辗转了好几期博士后,一直没能找到教职,林曼云的教授夫人梦也搁置下来,生孩子养孩子,打零工做兼职。他们过得不好也不坏,和千千万万留生学技术移民一样,直到三年前海归。
林曼云家里是老京北,中等人家,不愁吃喝不愁房。她虽说是独生女,性格却很好,不娇气,见过市面,物质
也不很強,典型的小家碧玉。
在国外的时候,大家都羡慕小钱,说他是前世修福,才娶了这么贤惠的
子,谁曾料到,如今出了这么一桩事!
钱教授来到茶馆,早了五分钟。他要了个僻静的单间,点了一壶茶,猛灌几口,让自己镇定下来。探侦助理很快就来了,是个年轻女
,一身职业装,显得很干练。
她匆匆坐下,一言不发,取出笔记本电脑,打开,揷入一个小存储器,调出一段频视,把音量放低,转过来,推给钱教授。钱教授放下茶杯,茶杯一歪,水差一点儿洒出来,他深昅一口气,暗暗告诫自己,要镇定。
不到一分钟,钱教授就无法镇定了,频视像是好几个像摄头拍的,不同的角度,不同的距离,还会变焦,很清晰,开始时没有声音。
店酒客房里,钱教授的
子林曼云半躺在
上,衣裙不整。一个男人的背影走入画面,赤身
体,毫无遮掩地爬上了
。钱教授紧盯着那男人的侧脸,非常面
,黄校长,是黄校长!
(林曼云半躺在
上,衣裙不整。)钱教授猛地站起身,眼前一黑,又跌坐下来。“钱先生,钱先生,您别激动。”女助理早有准备,一把扶住钱教授,说,“这个频视,您还是回去再看吧。”钱教授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
这种情景,女助理想必见过很多次。她熟练地拉过电脑,关掉频视。
“这个,一定要保存好。”女助理出拔存储器,交给钱教授,“如果您需要进一步的服务,请随时通知我们,要是不需要的话,方便的时候,请您来事务所把尾款结清,我们会把频视的备份删掉。我还有别的客户,今天就不陪您,先回去了。”
钱教授两眼空空,毫无反应。女助理收拾好电脑,转身要走,犹豫了一下,又回过头,掏出一张名片,放在桌上,说:“钱先生,您别太难过,现在社会进步了,夫
都得给对方留点儿自由。
这是我老公的名片,他在律师楼,主打离婚和财产分割。要是用得上,您找我就行,直接找他更好。”钱教授还是一动不动,好像听不懂别人在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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