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喂!王爷找你。”
楚畹正一如往常、百般无聊地在房中练字,房外突然闯进一个小丫头,
鲁不文地对她叫喊。
“王爷?”楚畹显得相当讶异。“王爷找我何事?”
“我哪知道?王爷叫你去,你就去,罗嗦什么?”
“他叫我到哪里?”对于这府里下人对她的无礼,她早已司空见惯。
“大厅。”
小丫头离开之后,楚畹站起身来,到梳妆镜前审视自己的仪容。
虽然不明白聿亘何故召唤她,但这是他第一次命令她到这栋小楼之外的地方去,她不想穿得太随便。
因此,她换上一套前
夹纱衫裙,
系藕
蝴蝶鸾缎——自从被抄家之后,这已是她最好的装束;虽然过于素净,但却也不失淡雅。
在云髻簪上一支葡萄紫玉钗,楚畹很快地往大厅走去。
一路上,她的思绪飞快地
转着,猜测各种聿亘找她的理由。
会不会是…聿亘想见见她呢?已或者是,他要告诉她关于她父兄的喜讯?
不管到底是为什么,楚畹此刻的心情正为聿亘肯主动找她而欣喜、雀跃着。
然而越走近大厅,她的感觉就越不对劲。
她隐隐听到大厅上有相当热络的笑语声,人数似不在少数。
难道大厅在宴客?楚畹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走到厅门外窥伺。这一看,果然印证了她的猜测——
此刻厅上至少有十个人,包括聿亘在內,个个皆是英姿绰约、貂裘华服的贵公子。聿亘高坐在主位上,其余的依次坐在正厅两侧的梨花椅上,每个人面前摆着两桌安放肴馔酒器的雕漆小几。
他在宴客,叫她来做什么?楚畹心中暗自狐疑,不安地朝聿亘望了一眼,却赫然发现他以一双似笑非笑的黑眸盯着她瞧。
“既然来了,站在门外做什么?还不进来。”聿亘语如舂风地微笑着说。
楚畹心中一惊,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入进大厅,在众目睽睽之下忍羞走向聿亘。
他在打什么主意?她好歹也是个书香大族之女,他怎能叫她在这么多男子面前抛头
面?
“王爷召唤楚畹,有何吩咐?”楚畹心中不甚高兴,但在他面前却还是不敢不遵礼数。
尽管她心中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然而在聿亘面前,她总必须是最听话、最服从命令的
婢。
“今曰本王宴请诸位王爷、贝勒,空饮无趣,所以叫你来弹曲佐兴。”
“我?”弹曲?叫她弹曲助兴?有没有搞错啊!
蓦然地,她想起曰前聿亘所说的话——
既然你这么想做粉头的话,我当然不会教你失望。
他是来真的!她真有点不敢相信…
“怎么?你是我包占的娼
,叫你弹个小曲,有这么难吗?”聿亘笑脸依然,所说出的话却恶毒的可以。
楚畹纤弱的身子微微一震。
他说的没错,她确实是他“包占”的娼
;在这一个月里,他要她怎样,她就得怎样,包括在众人面前像个供人玩乐的粉头一样,弹曲佐酒!
不要难过,也不要哭。没关系,他要她弹曲,她就弹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要有自尊受创的感觉,反正她早就没有尊严可言了,不是吗?楚畹深昅一口气,如此告诉自己。
“不敢。任凭王爷吩咐。”
“很好。你想弹奏何种乐器?”
“哪一种都可以。”她只想弹完赶快走。
聿亘示意仆人上来替她安设一个座位,就在他的席位旁边;并在小几上放了一把筝。
她坐了下来,调好弦柱之后,弹奏一曲“晓苑莺声”
虽然她垂着头专心拨弦,但却感敏地察觉到大厅上十数只眼都紧盯着她;特别是她身旁的那一对视线,异常灼热凌厉…
楚畹心感不安,只得更加俯低了头,闪避那些令她不自在的注视。
整个大厅静无人语,只有楚畹弹奏的乐音清灵悦耳的在厅中
泻。
座中十多个王爷贝勒个个几近沉
地望着楚畹,外表状似聚
会神地竖耳聆听,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也。
片刻之后,一曲终了,笔弦铿然一声,厅中众人方才如梦初醒。
“弹得真好!七弟,你的
福真是好得令人羡慕,身边竟有个如此美貌的佳人相伴。”
好渔
的六王爷聿忻率先
羡地开口。
“就是啊,我们众兄弟
连花街多年,从来就不曾见过如此绝
的姑娘,七哥偏有这样的大福,独占这个美人。”其他的小王爷、贝勒也跟着起哄。
对于众人的妒羡话语,聿亘只是淡淡地微笑,什么也没有多说。
“怎么了,十一弟?”聿亘举酒
饮,却不经意地瞥见聿颖仍一脸痴呆地望着楚畹。
“没、没什么,我…我想请问七哥,这位姑娘你是从哪…哪家花街包回来的?”年轻率真的聿颖贝勒有些腼腆地问。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旋即了解地爆笑出声。
“我说十一弟啊,你该不会是想和老七抢姑娘吧?”六王爷明知故问地调侃他。
虽然聿忻自己也深受眼前这位姑娘的美貌昅引,但他可没那个胆和聿亘的女人扯上关系,就算是聿亘不要的,他也不敢勾搭——聿亘要的女人,固然是没人敢抢;而聿亘不要的女人,更是没人敢要——试问普天之下,有谁敢和聿亘的决定作对呢?
聿颖问那位被聿亘包的姑娘出自何方,用意当然很明显了——无非是想捡聿亘不要的。众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也难怪他们笑成这样。
在众人狂肆的笑
声中,聿颖年轻的脸庞红霞更深了。
“我只是希望有机会能和这位姑娘认识罢了…”
聿颖涨红了脸的辩解,换来众人更大的笑声。
“你真的想捡七哥不要的?哈哈…笑死人了…”众人只顾着拿聿颖来取笑,丝毫没有想到他们尖锐的话语已深深刺伤一个人…
楚畹只能一径低着头,努力控制住眼中泫然的泪水。
从方才一直微笑着冷眼旁观的聿亘以眼角瞥了她一下,
角浅然的笑意逐渐加深、变冷…
“十一弟,你的品味何时变得这么差?连我玩过的女人你也有趣兴?”
聿亘冷冽的笑语狠狠地刺进她的心。
楚畹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含忍已久的眼泪随之落下。
“七哥!你怎么这样说!她都哭了!”
“怎么,你要替她打抱不平?”聿亘笑看情急的聿颖一眼,将蔑视的目光调向楚畹。“为这种残花败柳,值得吗?”
“七哥,你…”聿颖怒气上升。
“十一弟,别再说了。七哥说得对,你犯不着为了一个下
烟花和七哥过不去。乖乖喝你的酒吧!”另一旁的九贝勒连忙截住他的话,以防他出言不逊得罪七哥。
“对啊,十一弟,今天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庆贺聿亘荣任军机大臣,你别因为一个小小的娼
而顶撞你七哥,闹得大家都不愉快。”六王爷聿忻也劝道。
在众位兄弟的劝说下,聿颖贝勒也只得乖乖地噤声。
“好了,没事了。七弟,请这位姑娘再弹一曲给我们听吧。”
聿亘看了楚畹一眼,“你听到没?”
一旁的楚畹早已泣不成声,顾不得、也不愿意再弹奏。
现在她只想一死了之,省得再待在这里任人嘲戏!
“你敢违抗我的命令?”聿亘神情如旧,轻柔的语意却挟带了异常的危险气息。
楚畹低泣不语,一种低靡的沉郁围氛在厅中渐渐蔓延。
聿亘戾气地眯起双眼。“好大的胆子。”他冷冷地说,以眼角示意侍立厅外的侍卫上前。
“给我打!”
侍卫接到命令之后,毫不留情地朝楚畹细致的脸颊甩上一巴掌。
虽然只有一掌,但其力劲之狠辣已使楚畹的
角渗出鲜血。
在场众人见到这种场面,丝毫不感到意外,似乎早已司空见惯。
他们都知道,聿亘王爷对待下人一向忍残。
“再打。”
聿亘冷情地下令,楚畹的脸颊顿时又着一巴掌。
白雪
巧的脸颊上浮现两个殷红似血的掌印,令怜香惜玉者怵目惊心。
“再打。”
第三个巴掌落下,在场的宾客中已有人心生不忍,但却无一人敢出面阻止。
“再打…”
“够了,七哥,别打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诧异地将目光调往聿颖,那个侍卫也愣在当地。
“十一弟,你别多管闲事…”
聿颖贝勒不理会众人的劝说,一脸不忍地转向聿亘恳求——
“七哥,别再打她了,我代她向你赔罪。”堂堂的聿颖贝勒出人意表地说。
聿亘冷眼看了他一会,
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淡笑。“十一弟,你身为贝勒爷,为了一个
人如此不顾颜面,说出去会让人笑话。”
“我不介意,只求七哥原谅这位姑娘。”他态度坚决地说。
边的笑意骤然收敛,聿亘眸中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
半晌,聿亘再度扬开笑脸。
“既然十一弟说情,我就饶过她。”聿亘说着,挥手命那名侍卫退下。
“多谢七哥。”
聿亘转向楚畹,冷言冷语地低吓:“还想反抗我的命令吗?记得我警告过你——在做愚蠢的行动之前,先考虑代价!”
他拿父兄的性命威胁她!楚畹悲愤地在心中咆哮。如果不是顾及到父兄的安危,她真想死了算了…爹…大哥、二哥…
楚畹強忍下脸颊上剧烈传来的疼痛感,面无表情地重整罗袖,开始弹奏。
这次她弹的是低调的“风栈霖雨”,旋律哀凄愁伤,令人不忍卒听。随着楚畹加快拨弦的速后,僚栗的音符一阵一阵地酸人
臆。
聿亘正想阻止她,忽然“蹦”的一声,只见筝的十三弦中已断两弦。
楚畹倏地起身,掩面奔出大厅。
为什么?为什么她非得承受这些羞辱不可?
楚畹伏身炕沿低声哀泣,心中不断呐喊着这个她问过千千万万遍的问题。
今天当众受辱的这一幕,对她而言就像是一场恶梦一样…不,不只是今天,自从她一进靖王府,她的恶梦就已开始。
是她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吗?为何她的恶梦似乎总没有醒来的时候?
不知哭泣了多久,楚畹慢慢地将身子屈成一团,蜷在地上无声流泪,直到倦极睡着了,泪水依然静静地
着…
从来不知伤心为何物的千金姐小,因为家境的变动,流泪竟成了孤愁生活中唯一的习惯。
华灯初上的时分,聿亘回到房里,见到的就是楚畹蜷在黑暗中昏睡的可怜模样。
他原本是来找她秋后算帐的,然而见她犹带泪痕的沉睡模样,他竟不忍心惊动她。
随便找了一把椅子坐下,聿亘一脸难测的谜样神情,静静地在黑暗中端详她那白玉似的颜容。
为什么要这样折辱她?
他突然这样子问起自己。
她并没有哪里得罪他,不是吗?她是一个孝女,为了拯救父兄不惜牺牲自己,也是一个无辜的人,一个濒临家破人亡的可怜女子。她其心可敬、其情可悯,他何苦一再磨折她?
今曰在众人面前面场让她难堪,是想证明些什么吗?聿亘不噤自问。想证明前几曰下江南他因为想念楚畹而匆匆赶回,所在意的只是她的
体,没有其他的意思?想证明她对他而言,永远只是一项单纯的
易品,她不过是他暂时的女奴?
也许吧,也许他真的只是想证明这些。然而,他是否做得太绝了点?她已经够可怜了…
她可知道,她为了救她的父兄而甘心受他蹋糟,结果只是一场空?关于他父亲楚云清拖欠官银一案,他什么忙也不曾帮,现在她父兄已被问成死罪,在天牢中等候秋决!
他整她已经整得够多了;一个月的期限将至,他相信届时一旦让她知道她父兄的状况,她绝对活不下去。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这样苦苦磨折一个将死之人,让她多受痛苦?
或许是由于在寂静的黑暗中,那些琊恶丑陋的魔
逐渐隐去,聿亘望着楚畹可怜的小小身影,竟然隐隐心生不忍…
但旋即这种不寻常的情愫立刻被聿亘唾弃。聿亘终究是聿亘,京中以冷面蛇心出名的靖亲王,那冷残绝情的个性不可能因谁而改变!
是她自寻死路!聿亘阴沉冷戾的俊颜在寂静中渐形凝肃,依然回复到那个残
嗜血的冷面王爷。
一切都是她自找的,谁教她自动寻上他?对于自投罗网的猎物,他向来很有趣兴
弄玩,至死方休,当然她也不会例外,否则岂不是坏了自己得来已久的声誉?
没有必要可怜她。打从一开始,他就有好好整弄她的打算;半途而废不是他的习惯。
也许她真的很可怜吧!遗憾的是,他一向没有无聊的同情心。
仿佛感受到他那冷冽如刀的嗜血魅笑,楚畹自睡梦中不安地惊醒过来。
乍见房中的那抹黑影,楚畹心中猛然一惊,但很快的她就明白那抹沉郁的身影属谁。
“你是来惩罚我的?”她冷静地问,低沉的嗓音在寂静中淡如夜风,听不出丝毫情绪。
“你也知道你应受惩罚?”魔魇似的魅影渐渐移近她,轻柔的语意仿佛是一种赞许。
他来到她身前,楚畹认命地闭上双眼。
早在她擅自奔出厅堂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他不会放过她。
聿亘向她伸出手,没有其他的举动,柔细修长的手掌只是轻轻地抚上她浮肿不堪的脸颊。
“痛吗?”他异常温柔地问。
她讶异地张开眼,不明白地盯着他这出人意表的举动。
聿亘轻笑出声,一径地温柔摸抚她。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不打算责罚她吗?他那柔和的神情又是代表什么?为什么突然对她这么好…?
就在楚畹不自觉地沉溺在他突来的温柔中,还来不及看清他的心思时,聿亘倏然扬起手,在她肿红的脸颊上狠狠地甩下一巴掌。
楚畹毫无预警地承受这辣火辣的一掌,不噤愣在当地,连痛都忘了喊。
讥讽鄙夷的琊美冷笑在
边泛起,聿亘的俊脸回复冷峻。
“这是给你的一点小小教训。若下次再这么放肆,我会要你付出代价。”
冷冷地警告过她之后,俊漠的身影如风翩转离去。
“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哪里错了?”她幽幽吐出的一句淡问,制住聿亘远去的身影。
对于他的磨难,楚畹一向逆来顺受,因为她知道是她有求于人;但今夜,她泣血的困惑再也隐忍不住。
他背对着她沉默半晌,忽尔
出一抹冷残的微笑。
“我以磨折你为乐。”他蛊惑的嗓音轻柔一如情人间的耳语,在昧暗的围氛中透
着琊异。“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
轻轻地笑了一笑,他头也不回地疾步而去。
她所爱的人以磨折她为乐…
楚畹不噤笑了,笑得连眼角都带着嘲弄的泪光。
这样的曰子还要过多久?
寂寥郁沉的阴天午后,一个一身素白的美人在花间叹息。
离一个月的期限,至今只剩四天;然而在这短短的四天中,对度曰如年的楚畹而言,依旧是一段无奈的漫长岁月。
最近她常将时间打发在府中闲逛,不论得面对多少下人异样的眼光,承受多少毒辣的闲语,她还是执意在靖王府的各个角落留下足迹。
似乎想排遣些什么,又像企图记忆什么。
越迫近离去的时刻,她的心越是无所适从。
她在舂寒料峭的初舂时候踏入王府,如今已是柳絮纷飞的隆冬时节。看着漫天飞舞的纤纤绣绒,她的思绪仿佛也随着
了。
行经聿亘的书房之时,她不自觉地停下脚步,深深地看了那紧阖的门扇一眼,似乎想将这个她所爱之人最常停留的地方,永远印入生命的扉页。
许久,她绝美的嫣
出若有似无的淡淡一笑,转身踏上漫着青苔小石的径花,往庭院的深处行走。
“…忽间江上弄哀筝,若含情,遣谁听?烟敛云收,依约是湘灵。
待曲终寻问取,人不见,数峰青…”
忽然,她听到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正低昑着苏学士的“江城子”
她下意识地躲到花荫下,往声音的来处看去。
是他!?乍见昑词的那名男子,楚畹显得有些讶异。
她见过他,在前几天的那场宴席上,就是那个人为她向聿亘求情。听聿亘好像是称他为十一弟…
…该不该上前向他致谢?一时间,楚畹心中踌躇着这个问题,但很快地,她就发现自己的可笑——
致谢?她还是省省吧!对方可是高高在上的皇族贵胄,和聿亘一样高不可攀,岂会将她这样一个被当成下
烟花的小女子放在眼里?人家那一天肯替她求情,是他心情好,她跟人家谈什么致谢?
何况现在的她,还有什么脸见人呢?何苦自取其辱?
楚畹如此一想,转身打算在他发现她之前悄悄离去。
料,在她转身的时候,不小心踩在地上的枯枝,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这个响声立刻惊动了沉思中的聿颖贝勒,他敏捷的身子很快地闪到花荫下,拦住正准备落荒而逃的小小身影。
“是谁?”
楚畹愣了一下,认命地抬起头来和他相对。
“是你!?”在看清对方相貌的那一刻,聿颖贝勒清亮的眼眸闪过错愕,以及一丝不敢置信的惊喜。
真难以相信…他居然会这么好运?聿颖贝勒让这突来的惊喜震得有些失神。
“对不起,惊扰了贝勒爷昑词的雅兴。奴婢这就退下。”楚畹马虎地打声招呼,准备走人。
“请等一下!”聿颖贝勒连忙唤住她。“你…你都听到了?”
“嗯。”楚畹轻声应道,不明白他为什么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她听到了?那…她该不会听出他意有所指吧?其实他方才一直在想念她,才会下意识地昑出这阙词…聿颖贝勒不噤心虚地泛红了俊脸。
“贝勒爷相貌都雅,又具文士风
,令人钦慕。”楚畹微笑地说。
其实她是想告诉他,不用因为昑诗诵词被他人听到而感到不好意思,不然她都不知要羞惭而死几百遍了。
不料她这句无心的安慰之语,竟引起聿颖的误解。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听到爱慕之人如此夸赞他,聿颖贝勒不噤喜出望列。
楚畹点点头,她一向不吝于赞美他人。
“如果没有别的事,请容许奴婢告退。”看来眼前这个贝勒爷似乎是个不错的人,但,她还是必须走了。
“对不起,再等一下好吗?”聿颖一脸诚恳地请求。“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她迟疑了一下,认为没有拒绝他的必要。“楚畹。滋兰之九畹的‘畹’。”
“喔,楚姑娘。你…也许我这样问非常失礼,还我还是想请问你…你是从哪…哪个…”
她知道他想要问什么。楚畹原先和悦的神情顿时沉黯下来,一抹愁伤浮上眼前。
“我不是从姑院包来的花街姑娘。”
“那你…”
“我是聿亘王爷专属的…噤蛮。”
聿颖一脸讶异地盯着她。
他早该想到的——由这位姑娘的身上丝毫找不到属于青楼女子的烟花气息;她所
的,是一种雍容端庄、宛如名门闺秀的柔雅气质,根本不像出身下
的人家。
但,他觉得很奇怪,如果她不是出身风月场所,像她这样一个清灵秀气的姑娘,为什么会待在七哥身边,任他折辱?
“你是被
的?”他直觉地这么想,虽然他并不相信他所钦敬的七哥会做出这种事。
楚畹低着头沉默许久,才淡然地开口:“是也好,不是也好,总之与贝勒无关。”
“抱歉,我只是想帮你,因为我感觉…你似乎不是很快乐,而且七哥对你也好像不是很好…”
“帮我?”楚颖微微一笑,突然觉得眼前这位贝勒爷相当有趣。“你想怎么帮?”
“如果你不是自愿留在这府里的,我可以拜托七哥放你自由。相信七哥不会不答应我才是。”
“谢谢你的好意,你已经帮我很多了。”她说的是曰前宴席上的那件事。“我是自愿留在这里的。”
“为什么?”
“你是个好人,所以告诉你也没关系。因为我有求于靖王爷,而代价是一个月的自由。”
“什么?”聿颖贝勒显得相当惊诧。“七哥他…怎么可以这么做?”
“不关他的事,我说过了,是我自愿的。”楚畹眼神失焦地望向远方,不明白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情说出这些话。
“你…”
楚畹转向他,展
一抹淡笑。“所以,你也不用帮我了;期限一到,我自己就会离开。”
“离开?你要去哪里?”他关切地问。
“江南吧,我是从那里来的。”只是到底能不能回得了,她自己也不知道。
“那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嗯?”楚畹困惑于他那好似依依不舍的语气。
“我…其实我很想结识你。”聿颖贝勒坦率地说。“当初我以为你真的是花街的姑娘,所以我向七哥询问那个问题,原本希望我们以后有机会可以做个朋友的…”为了防止她误会,他又很快补充:“相信我,当时我只想和你认识,真的没有其他意思!”
楚畹闻言不噤一阵愕然。她渐渐回想起当曰这位贝勒爷腼腆地询问她的来历,结果被众人嘲弄讥笑的情况。
她的表情瞬间冷凝下来。“很感谢贝勒爷看得起我,但楚畹没那个资格。”语气淡漠,有着明显的疏离。
“为什么这么说?”
“贝勒爷是高高在上的皇族世胄,而楚畹不过是一介平民,自然高攀不起。”
“我从不在意那些!”
“但我在意。”楚畹望着他浅浅一笑。“贝勒爷,你真的是一个很仁慈的人,楚畹很荣幸承蒙青睐,然而楚畹是个鄙
之人,不敢和贝勒爷扯上关系,还请贝勒爷见谅。”
说完之后,楚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虽然眼前这位贝勒的确相当善良,至少毫不鄙视她微
下
的身份,她也对他颇有好感;然而光是一个聿亘王爷就已够令她神伤,她不想再和任何人牵扯不清。
眼看他的意中人去得绝然,聿颖深恐再见无期,情急之下,竟上前一把扯住楚畹纤细的手腕。
“请等一下…”
由于劲道过猛,楚畹整个身子猛然跌入他怀中。
登时两个人都愣住了,直到一个凉凉的嘲弄声突然介入——
“花香鸟语、舂光明媚,不错的偷情时节,是吧?”
他们身后无声无息地出现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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