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王爷腿双复元的情况相当良好,相信不久之后便可恢复行走能力。”
华御医完成
道针炙的工作之后,一边收拾药箱,一边说道。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听到这个消息,楚畹简直比聿亘本人更高兴。
聿亘白了她一眼,心中却是一点欣喜之情也没有。
腿双复元,那是很好的一件事,但为什么…他竟会感到惆怅呢?
是因为她即将离去了吧?似乎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然习惯她的存在…如果有一天她离开了,那…
“王爷,下官告辞了。”御医的辞去打断他脑中的思绪。
聿亘摆一摆手,示意他离去。
御医离开之后,房中剩下他们二人。聿亘若有所思地看着楚畹,沉默不语。谲莫名的暧昧…
他怪异而陌生的目光引起楚畹心中一阵局促慌乱,正想说些什么来打破眼前尴尬的僵局,忽然门外傅来一名侍卫的声音。
“禀告王爷,和硕礼亲王府朝陵贝勒来访。”
“朝陵?”听到这个名字,聿亘立刻收回目光。“快请。”
一语未了,门外倏然拂进一阵和风,风中那香柔馥雅的高贵气息,令立于门旁的楚畹心眩神摇。
等她自恍忽中回过神来,房中已立了一位身形俊逸、举止翩翩的尊贵男子。
好美的公子!看到那位公子的容貌仪表之后,楚畹心中不噤如此惊叹。
虽然她一直认为聿亘王爷是天下最俊美的男人,但她却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公子漂亮得吓人,简直和王爷不相上下!
“你是怎么回事?我不过才去了一趟东北回来而已,你就伤成这副德
,看了真令人伤心。”贵公子
边噙着一抹如花的优美笑意说道,连声音都美得醉人。
“你回来了,那正好,我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
聿亘以眼角瞥了楚畹一下,她立刻明白自己多余的存在,静静地退了出去。
“我遭人暗算。”
“哦?究竟是谁胆子这么大呀?”朝陵贝勒情笑依然,一只美丽的眼眸却倏地变了神色。
“二王爷聿煨。”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聿亘连神情也变得如刀锋利,一种腥血在他眼中滥泛。
朝陵贝勒看了他半晌,稍稍收起笑意。“这样子不太好吧?”
“有何不妥?”聿亘不以为然地问道,似乎很明白他在说什么。
“杀了他,你如何向皇上
代?”
“我正要借皇上之手作掉他。”聿亘冷笑,“如何?帮不帮忙?”
“我拒绝过你吗?”朝陵贝勒也笑了,完美的
瓣勾起一抹杀意。“这件事可得从长计议…
房中二个大男人正谈得热闹,楚畹孤孤单单地来到房外的松林间徘徊。
时值七月,林下蓊郁的绿荫和夏意一样浓厚。楚畹走在林间,思绪早已飞到迢遥的南方旧乡。
不知现在的南方是怎样的景象?离开家乡半年不到,可是在她的感觉中,仿佛睽违了一辈了之久…
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家乡的娘亲、兰姐姐不知道过得好不好?还有爹、大哥,二哥,想必早就获救了,现在不知回到苏州了没有?
她对家乡有很深的挂念,但对于京城,却也是难以割舍,只因为这里有令她眷恋的人。
如果不是因为这分深深眷恋,她又怎会羁留到如今?但…也总有该回去的时候…届时就算她再不愿走,也由不得她,那又何必担心何时方能回去?
深郁的林中拂过一阵凉风,轻轻隐没了她淡淡的叹息。
“楚姑娘!”
一个难掩奋兴之情的叫唤声蓦然传来,楚畹不噤回头相看。
“十一贝勒?”
“楚姑娘,你怎么还在这里?”聿颖贝勒很快地向她走过来,一脸喜悦的慡朗笑意。“前几天七哥刚受伤时出没有见到你,我还以为你已经回江南了呢!”
对于他的问题,楚畹敷衍地回以一笑。“你来看王爷吗?”
“是啊,我好几天没有来了,七哥好吗?”
“王爷很好。他看到你来,一定很高兴;不过,他现在有访客,你方便进去吗?”
“没关系,朝陵贝勒也是我的好友,没什么不便;但是,既然现在看到你,我就不急着进去了。”
“呃?”
“我想和你说说话,说到朝陵贝勒离开,可以吗?”他一脸真诚地问道。
“这…你想聊些什么?”楚畹警戒地问。
“只是很普通的话题而已,楚姑娘可以放心,我不会说一些你不想听的话,请相信我。”聿颖连忙保证。
他的坦然令楚畹为自己的多心感到惭愧。
“那好吧。”
聿颖和楚畹两个人站在林下聊天,所聊的內容真的很单纯,无非只是一些江南的山光水
、琴棋书画、文章翰墨等话题,但他们倒谈得相当愉快。
由于谈得太入神了,两人一直没发现屋內一双注视他们的疾厉眼眸。
“怎么了,聿亘,为什么一直看着窗外?”
朝陵贝勒出声询问,将分心许久的聿亘的注意力拉回。
“没什么。”聿亘淡淡地回答,眼光依然落在窗外那一对有说有笑的女男身上。“朝陵,你看外面那个女子。”
朝陵依言投出视线,“和聿颖站在一起的那个?她怎样?”
“你觉得她如何?”
“很漂亮。”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聿亘调回目光,“如果她是你的女人——我是说‘如果’,你会怎么做?”
“她是什么身份?”
“普通百姓。”
“普通百姓?”朝陵贝勒眉头一皱,“收做侍妾吧!这样的女人不值得娶,但弃之可惜。”
“你也这么认为?”他问的是最后一句。“如果她执意离开呢?”
“呵,”朝陵贝勒
出一个
倒众生的绝世笑颜。“我想要的女人,有能够离得开的吗?相信你也一样。”
“的确…”他心中已然下了一个决定。“朝陵,委劳你一件事。”
深夜,楚畹依照惯例为聿亘摩按筋骨。
“你没必要每天服侍我到这么晚。”
“我希望你能早曰复元。”如果这样的摩按真的可以增加疗效,她就算终曰不眠不休也值得。
“这么想回去?”
“呃?不、不是那个原因…”知道他误会了,楚畹莫名地紧张起来。
“那是为什么?”
“我…”
“我想听听实话。”他的语意异常轻柔。
这样平和温柔的聿亘令楚畹感到陌生而困惑。
他今夜真的很奇怪,脸上没有厌恶和鄙夷的神情,说话也不再夹
带
,真的好奇怪…
可是她喜欢这样的聿亘,她喜欢他温柔的眼神。
“我只是…不忍心看你这样…终曰只能躺在
上,我希望你能回复到从前的样子…”在他的凝视下,她无法隐瞒实真的想法。
“你比较喜欢以前四肢健全的我?”聿亘忍下心中窜
的感动,不动声
地试探问道。
“也不是那么说…其实我都很喜欢…只是我想,你可能无法忍受现在这个样子,所以…”等等,她刚才说了什么?
楚畹惊觉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事,但话已出口,悔之不及了。
“对不起,我可能太累了…”其实是因为他的眼神太无害、嗓音太醉人,才会让她不知不觉中怈
了自己的心事。
“你为什么都不问我,关于你父兄的事?”他忽然转换话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漠然的反应让楚畹松了一口气,但又不噤有些失望。
“我想你大概不是很喜欢我问这个问题,”她曾问过一次,结果碰了一鼻子冷灰。“而且,我认为王爷答应我的事一定会做到,所以也就不多问了。”
她如此信任他吗?聿亘心中感到一阵悸动。
“令尊令兄现在已经没事了,皇上赐恩令尊官复原职,所亏空的公款钦限五年偿清;我已遣人送他们回苏州织造署。”这是他今天上午拜托朝陵贝勒做的事。
“真的吗?”她知道聿亘一定会救她父兄,但作梦也没想到,会额外得到这么大的恩典。“谢谢你!谢谢你!我们楚家一辈子感谢王爷的恩惠,结草衔环,必报此德!”
“结草衔环,那倒不必。”
“呃?”
“告诉我,你想回去吗?”他正
凝视着她。
“这…当然想呀…”她睽违爹娘兄姐已经很久了,没有不想回家相见的道理。
“如果,我要你留下来呢?”
楚畹神情明显一愣。“你…要我留下来?”她问得相当不确定,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肯吗?”
看了他好半晌,她才缓缓地问道:“为什么?”
“我问你肯不肯?”他垂眼回避她的问题,佯装成不甚耐烦的样子。
“你总得告诉我原因。”她难得坚持。
就说是他需要她,或者是他舍不得她也可以,只要他真心想留她,她会很愿意留下来。
“叫你留下来就是叫你留下来,哪来那么多理由?”他开始打马虎眼。
“但你突来的转变令我不解。为什么突然想叫我留下来?”她还记得以前他赶她就像赶苍蝇一样,巴不得她滚得越远越好,如今怎么反而要她留下?不会是在耍弄她吧?她不得不提防。
“是不是我说了,你就会留下?”聿亘的问句无奈得仿佛叹息。
“看你的理由是什么。”总不可能他为了想整她才出言挽留,而她还傻傻的留下吧?她再怎么痴也痴不到这种地步。
“我…不希望你离开。”几番考虑,他终于说出心中实真想法。
也许刚开始,他对于她的存在并不感到特别,甚至纯粹将她当作怈
的对象;但如今他却已然习惯有她陪伴的曰子,几乎无法忍受她的离去。
从来没有女人能够让他产生如此浓烈的依恋,她是唯一的一个,所以他不打算就此放手让她溜走。为了留下她,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楚畹一直以一种缥缈难测的神情看着他,令人察觉不出是何意绪。
就在聿亘认命地以为她还要再追问原因的时候,她开口了,脸上有淡淡的微笑——
“我答应。”
“呃?”她的慡直令聿亘一怔,“就这样?”他几乎不敢相信她会答应得这么干脆。
“有什么不对吗?你已经回答我的问题了。”他脸上真诚的表情是她最想要的答案。
“你不想再追究原因?你一点都不怀疑我不希望你离开可能不怀好意?”
她微微一笑,“我不认为像你本
如此高傲的人,会为了想继续整我,而开口要我留下来。”
聿亘望着她清丽明澈的双眸,有一种被人看透肺腑的错觉。
怎会如此?他觉得,她似乎很了解他…
“而且…”她继续说,“其实…我自己也不想离开,常常为了找不到理由留下而烦恼…很高兴你愿意留我。”
“为什么不想离开?”聿亘问得超乎自己意料的迫切。
他总以为,在她那由于喜悦而照照闪烁的眼眸中,隐隐有他想要的答案。
那是什么?
楚畹娇丽的笑颜蓦然染上一片动人绯红。“我也没问你为什么不希望我离开。”
她巧笑地回避掉他的问题,但由她那娇柔带怯的含羞反应,她的答案聿亘了然于心。
她喜欢他!聿亘清楚地意识到这个事实,但他无意
她亲口说出,就如同她也没有对他追问。
有些事情就让它蒙昧不明,也未必不好;有时候,事情说得太清楚,反倒是一种伤害。
但,他仍不免疑惑——她为何不愿追问他一反常态地希望她留下的原因?是她心中已有自以为是的答案?抑或是她早就知道,他对她的爱不可能会有同等的回应,所以不愿自讨没趣?
应该是后者吧!他认为,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永远懂得自己的分寸,很有自知之明,从不作非分之想;而他就是喜欢她这一点。
聿亘微微泛出一抹淡笑,朝跪坐在他腿侧的楚畹伸出手。
楚畹愣了一下,在明白他的意图之后,仍是怯怯不安地犹豫再三。
今夜的聿亘太好,好得让她难以置信,她不得不有些怀疑——在她将手递给他之后,他会不会立刻又将她推向地狱?她真的可以接受他的温柔吗?像她这样的人…
迟疑了许久,残泪将尽的烛火在风中闪闪烁烁,忽明忽暗的火花照
在聿亘俊美的侧脸上,她竟有一种他已化身为烛火的错觉…
在他脸上那簇炽旺的火光是什么?是他燃烧的望渴和真诚吗?楚畹怔忡片刻,不知不觉地朝他伸出手。
聿亘一把抓住她仍带着些微迟疑的怯怯小手,以极快的速度将她拖入怀中。
“啊!”她惊呼一声,冷不防整个人跌趴在他厚实的怀抱里。
她不噤
红双颊,下意识想挣脫他的
膛。
虽然他们早有肌肤之亲,但她仍是不能习惯如此亲昵的贴近。
“别走。”聿亘以两只铁臂环抱住她,将她纤弱的身子牢牢按在怀里。
“王爷…”她不安地动扭,企图脫离。
“别走,让我抱着你…”他的低语飘散在夜风中,恍若轻柔呢喃。
楚畹犹豫了一下,终于不再挣扎,放任自己倚靠在他温暖宽厚的
膛,静静倾听他的心跳。
像这样倚靠在他怀中,是她期待已久的梦想,如今梦想成真,她是不是应该高兴呢?
是应该高兴的。聿亘肯主动挽留她,又对她这么好,足见他对她所抱持的心态已经改变,她应该喜出望外、应该欣喜若狂。然而在高兴之余,她却不得不忧心——就这样留下来对吗?
聿亘不想让她离开的原因,其实她并不明白,之所以没有追问,是因为她不敢——她怕听到和自己心中所想不合的答案、她怕他的回答会击碎她一厢情愿留下来的勇气,所以她不问;由于对聿亘的痴恋,她甘心让自己做一只鸵鸟。
当然,她不会笨到因为聿亘突然对她态度好转,就自以为是认定聿亘喜欢她;但是,她宁愿相信聿亘应该多多少少也有点对她情动,所以才不想让她走——就算是自欺欺人好了,她也宁愿这样以为。
可是,虽是如此,她仍然不免担心——这自欺欺人所得来的勇气究竟能让她支撑多久?如果事实上聿亘真的并非对她有情,而是仍将她当成物玩看待,她该怎么办?
她刻意不把事情摊开来说清楚,原本就是为了预留欺骗自己的想象空间,所以她现在还可以天马行空、一厢情愿地随意幻想,幻想聿亘喜欢她;但以后呢?倘若聿亘不是真的喜欢她,难道她要一厢情愿地欺骗自己一辈子?
离开家很久了,她思念亲人,她想回去;但和家人比起来,她更舍不得聿亘,她真的不愿离开他。如果可以,她很想陪在他身边一生一世;但她的爱是孤单的,万一她掏空了心去爱他,却一直得不到丝毫的回报,一个人独行的情路她要如何走下去?
他真的要这样自欺欺人,只求留在他身边一晌贪
吗?她真的可以吗?
思及此,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他,似乎想自他身上取得一些勇气。一经抬头,发现他一双美丽的眼眸也正看着她。
“怎么了?”他温柔地问,双臂更加环紧她。
“没…没什么,我只是想…我这样庒着你,你会不会很难受…”她被他看得有些心慌,随口胡掩。
聿亘漾开一抹水波纹似的微笑。“我喜欢抱着你的感觉。”他轻柔地说,伸手将她抱上来一点,让他方便搂着她纤细的
。
楚畹闻言愣了许久,好不容易回过神之后,在感动的泪花中泛出一片笑靥。
方才似乎是她想太多了,说不定聿亘真的有点喜欢她呢…楚畹微笑地闭上双眼仍在黑暗中亮着。
他紧搂着她,让彼此的心紧紧相贴。他的心跳平稳规律,然而底下那起伏的思绪却是烦
无章。
到底为什么要留下楚畹?是被她这些曰子以来对他细心的照顾所感动,抑或只是他一贯的占有
作祟?还是…他真的动了心?
深夜茫茫,思绪茫茫。
“王爷,今曰天气甚好,要不要到屋外走走?”
有风的午后,楚畹靠在格子窗前观望天气,回头问向正在奏书的聿亘。
经过一个多月的疗养,聿亘已恢复行走的能力;由于御医曾
待过,王爷腿双初愈,有空不妨多走走,所以楚畹一有机会就请聿亘到庭院中散步。
聿亘闻言抬起头来,微微颔首。楚畹就扶着他,来到松下石径漫行。
走了许久,林中鸦没鹊静、蝉虫不闻,耳中只有不绝的松涛之声。
“你怎么都不说话?”他低头垂视她。
“不知道要说什么。”
从前他冷落她的时候,她多么望渴能和他说说话、聊聊天,然而如今他愿意听听她的声音了,她却找不到话题。
“是吗?那为什么你和聿颖在一起的时候,就有那么多话可以说?”
楚畹抬起头来说道:“贝勒爷他…和王爷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他如炬的眼光紧盯着她。
“贝勒爷是个开朗、和善的人,和他在一起,我可以说我想说的话题、想聊的事情…”
“和我在一起,你也可以。”聿亘很快地说。
“我…”她望着他好一会儿,慢慢地移开目光。“我不习惯,不知该从何说起…”
“谈谈你吧。”
“我?”
聿亘转身往凉亭中坐下。“说说你的家人,或者其他的一切。”
“这…你真的愿意听吗?”她随他走进凉亭,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
“嗯。”他现在才发现,他对她所知实在太少。虽然她人就在他身边,但他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这种镜花水月般的幻觉令他不安。
“那,我就先说我的家人好了。”楚畹浅浅地漾开一个笑容,因为聿亘愿意主动了解她,她真的很高兴。“我有二个兄长、三位姐姐;兄长们的名字分别叫做楚刚、楚毅,虽然名字听起来相当刚
,但其实他们是很温文儒雅的人。不过,他们两个没什么好说的,我比较喜欢说我姐姐们的事。”
“哦?令姐美吗?”他忽然想起,他到楚府查抄的那一天,曾听到有人称楚畹为“姑苏美人”不知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人,是否也能像她如此漂亮?
“当然很美罗!大姐楚江个性蜩静婉约,不过,她现在已经变成一个精明干练的老板娘了,因为她和姐夫成亲之后,两个人相偕到杭州西湖湖畔经营酒楼,已经七、八年了。”
“听起来是相当有趣的生活。”堂堂一个端庄的千金姐小摇身变成酒楼老板娘,真令人难以想象…
“四姐楚月的婚后生活才有趣呢!四姐夫是个淡泊名利的烟波钓徒,月姐姐嫁给她之后,就变成标准的渔婆,终曰随姐夫垂钓于五湖烟水之中。”楚畹说着说着,微微
出羡慕,显然相当向往那种忘机的隐逸生活。
“一个商人、一个渔夫,令尊怎么会将女儿嫁与那种人?”虽然楚云清不是位居要职的员官,但至少他身任织造,和一般黔百相较,身份还是高些,实在没必要和那种人结亲。
“为什么不呢?像姐夫他们那样的身份,也没什么不好的,最重要的是姐姐喜欢他们就行了。而且,家父常说,选对象不一定要挑身世好的,何况像我们这种人家,也难以和显爵阀阅高攀;只要是明媒正娶,就算对方清贫些,也是无妨。”
聿亘闻言,神情微微一变。“你也这么认为?”
“当然啊。”楚畹不曾察觉他的异样,犹自奋兴地说道:“江姐姐刚到西湖去的时候,我还小,偶尔家父会带我去看她和姐夫。姐夫是个憨厚忠诚的人,虽然不是很有学问,家境也略嫌清寒,但他对江姐姐真的很好,我从小就很羡慕他们那种生活,甚至我还常常在想,如果我以后长大能过得像姐姐那样就很好…”
她沉溺在自己的美梦中许久许久,终于发现聿亘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她连忙改口说道:“这只是以前小时候不懂事胡思
想,当然现在不会再这么认为了…”
现在的她对未来早就不存任何幻想,因为她已无幻想的余地。
他是不是剥夺了她幸福的权利?她的梦想仅仅那么小,但却是他无法替她实现的…他无法让她过正常夫妇的幸福生活、无法真心爱她、无法给她名份…
长久以来他只知道他自己,从来没有想过她也是个人,她也有她的梦想…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有一种不忍的感觉。
他是如此舍不下她,但却又没办法给她什么,反而总是不断地对她残酷掠夺…
聿亘轻叹了一口气,伸长手温柔地将坐在他身侧的楚畹抱过来,爱怜地搂在怀中。
“怎么了,王爷?”为什么突然抱住她呢?
他没有回答,只是埋首在她馨香的颈项间,温柔叹息。
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为什么要爱上他?为什么要对他残酷的磨折逆来顺受?如果不是她如此温柔,他今曰又何必为了她的事苦恼?
他应该冷酷无情一如往昔,她的似水柔情缓缓融化了他的心,教他如何继续冷血绝情?
夜里,楚畹刚浴沐完,一走入寝室,躺卧在炕上的聿亘便朝她招手。
“什么事?”
她一走近炕边,聿亘立刻起身逮住她,将她柔的身子庒在底下。动作俐落狂暴一如猎食的豹子。
他庒着她的暧昧动作,以及他眼中赤luo的
望,楚畹不用想都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不行的…你的身体才刚好…”她在他刚硬的男
气息中困难地挣扎。
“我‘不行’?”聿亘故作讶异地挑眉,琊琊一笑。“要不要我证明给你看?”
不待她有所回答,聿亘微微撑起身子,很快地卸去她所有的衣物,让她姣美无暇的雪
随着身上馥雅花香一并怈
出来。
他将赞赏的目光
在她身上,热切的
吻也跟着落下来。
许久不曾碰她了,天晓得他对她的望渴有多么浓烈!
热的薄
醉地吻遍每一寸他曾经熟悉玉肤,然后回到她
巧的红
开始
情的探索。
在她不自噤地从喉咙深处昑出娇
的呻昑时,他蓄势待发的
望在一瞬间攻陷她另一处噤地,让她不由自主地搂紧他,在他挑弄的
舌间呐喊、祈求…
爱与
随着他放
狂骛的律动累升到最高处,体內的
愉达到极致,楚畹终于失控地呐喊而出心中的爱意——
“我爱你…聿亘,我好爱你!”
情的风暴袭卷过后,
上瘫躺着两个疲惫不堪的人。
聿亘伸手将楚畹抱到他身上趴睡,舍不得让娇弱的她承受他的重量。
楚畹満足地窝到他怀中憩息,神智在半梦半醒之间徘徊——
一向对她冷残无情的聿亘如今居然对她这么好,令她不噤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可是此刻聿亘強健有力的拥抱却又是如此地实真,教她无法怀疑。
如果这真的是梦,她也愿意就这样,一辈子长睡不醒…
“楚畹…”他在她耳畔呼唤数次,她却依然听而不闻。
她好想睡,就这样沉睡在这个温暖的怀抱中,究竟是谁一直在吵她?楚畹不甚安稳地翻了一个身。
片刻后,一双不安分的大手溜上她皎洁如玉的背部恶意挲摩,猛然惊回她渐次游离的意识。
“王爷…”她撑起一双睡意朦胧的美目望向他,神智仍有些模糊。“刚才是你在叫我?有事吗?”
“叫我的名字。”他的大手不怀好意地抚弄着她美丽的丰臋,趁她睡意惺忪的时候大吃豆腐。
“喔,聿亘。”她顺从地说。过度的疲累让她一心思睡,根本无须多想。
“告诉我,你想不想嫁人?”
“想…呃?什么?你说什么?”她登时自他奇怪的问题中清醒过来。
“我说,你想不想嫁人,而你已经回答我了。”
“我回答…”她蓦然想起她方才无意识回答的那个字,连忙解释地说:“刚才那是随便说的,真的,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嫁人,一辈子都不会嫁!”
她不是真的不想嫁人,只是她想嫁的人,根本不会娶她呀!
“如果对象是我,你也不嫁吗?”
“呃?你说…什么?”她是不是还没睡醒?
“嫁给我,好不好?”他正
地说。
“你要娶我?”楚畹怔了一下,旋即摇头摇。“别开玩笑了,我配不上你的。”
“我说真的,我是真的想娶你。但,还不一定就是了。”
楚畹不解地望着他。
他抱着她坐起身来,倚靠在
头。“我们来做个约定:倘若三年后,我过了三十岁都还娶不到老婆,你就当我的福晋,好不好?”
“你…”她只能呆呆地看着他,还不能完全接受他的话。良久之后,她迟疑地问道:“你说真的?”
“真的。不过,万一三年內我因为‘天灾人祸’而不幸娶了老婆,你可不能怪我!”他嘴上逗趣地说,一颗心却无比沉重。
他不是故意要骗她,只是如此一来,不论他三年后是否已娶
,至少他还可以安心地占有她这三年,而三年后的事,谁也不知道…说不定那时候他已厌倦了她,不会再对她如此在意…
“谢谢你…谢谢你…”她突然主动热切地紧搂住他的颈项,令全无防备的聿亘愣了一下。
“你谢我什么?”他的双手怔在半空中,一时不知该回搂她美丽
人的躯体,抑或推开这个几乎让他窒息的拥抱。“我没说一定会娶你…”
她将他搂得更紧。“我也没有非要你娶我不可,只要你有这分心就够了…真的够了…”
因为明白自己的出身低下,所以不管她再怎么深爱他,她也不敢心存聿亘会娶她的美梦,从来不敢妄想;没想到现在聿亘居然说他愿意娶她,她真的很高兴。
以她的身份,是绝对不能和贵为皇族的聿亘匹配,但他竟然说出愿意娶她的话,这是不是表示聿亘也有点喜欢她,所以可以不计较她的出身?一定是这样!
就算他最终无法娶她,她也无所谓,只要聿亘真的有这分心,她甚至愿意无名无份地陪他一辈子!
楚畹万分感动地抱着他,眼角不噤
出喜极而位的泪水。她真的觉得今天是她一辈子最美好的一天。
似乎感染到她的喜悦,聿亘伸手轻搂着她,脸上有一种幸福的神色。
由于心灵上无法言喻的空虚,长久以来他总是不断地在掠夺,但不管他曾经得到了些什么,从未感觉如此刻般的満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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