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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所谓的孽缘,可以想见,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对于舒忻宇来说,她跟蒋呈礼的关系就是这样。

 两人在她高二时认识,那时候,她才刚満十七,正是血气方刚完全不懂瞻前顾后的年纪,她一个朋友被他甩了,被甩就算,还从头到脚遭人吃干抹净,前后不过一个月。

 舒忻宇替好友不值,咽不下这口气,不顾她阻止便硬是杀到对方班上——

 “蒋呈礼,你给我滚出来!”

 “…嗯?”

 正值午休时间,校园內闹哄哄,正趴在桌上假寐的他,听闻呼唤,微微将头抬起,朝她望了过来。

 仅仅一瞬,舒忻宇好不容易蓄积的气势差点就溃散。身为传闻中换女友如换‮服衣‬一般迅速的男人,不可否认,这个蒋呈礼确实有相当丰厚的条件。

 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他却已褪去属于少年的单薄体型,转为男人的健硕。他走上前来,至少一八○的身高使他看来鹤立群。他身形高壮,却不笨重,巧的五官甚至予人一种贵公子的印象,刚睡醒而有丝紊乱的发则显得他人不羁。

 “妳是…美美?”蒋呈礼细长的凤眸注意到始终躲在她身后的好友。他眼睛算不上大,微微上挑的眼角却带着一股魅,似要把人的魂给勾走。他定眼看着两人好一会儿,薄抿的逸出笑意。“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亏你还有脸问…”舒忻宇气不打一处来,虽然刚才差一点就要在他勾人的笑靥中失了心,可她还是努力把持住。这种男人,跟他客气就输了!“就是你**我朋友的吧?!”

 “**?”他似一脸惑,讶异地抬高了眉,这才正视起眼前像是来找他兴师问罪的女人——喔不,正确来说是少女。“妳又是谁?”

 “我是美美的朋友!”

 她手握成拳,中气十足,莹亮的眼一瞬也不瞬地直盯着他的。他身高一八三,可她也不矮,至少一七五,双方隔着八公分的差距对视。蒋呈礼思忖了会儿,望向躲在舒忻宇身后的娇小少女,随即意会过来。“妳是这样跟妳朋友讲的吗?”竟是一副好无辜的口气。

 美美闻言神色一变,舒忻宇见了,更是母护小似地将好友守得死死的。她上前一步,火大地用手指他。“她不说我也猜得出来!你这人有没有节啊?女朋友一个换过一个,不过一个月而已…而且你知不知道,女孩子的第一次有多宝贵?”

 蒋呈礼仍是那副満不在乎的神情,他‮腿双‬迭,倚着教室门柱,高于常人的身高使他很自然地“睥睨”着舒忻宇跟她身后的女孩。过了好久,他“唔”一声。“第一次…妳确定是第一次?”

 “…什么?”

 他深浓的墨眼盯视着舒忻宇不可置信的脸。“算了。”掩下未竟之语,他绽出一笑。“我想妳大概是误会了,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和她——妳的好友交往,她向我告白,可我拒绝了。”

 啥?“可是、明明、她…你们…”的确是美美主动去告白的,这件事她有印象,可那时美美不是天喜地回来,开心地说他答应了?“你们不是…上了?”

 “是啊。”蒋呈礼忍俊不噤,没想到她看起来气势汹汹,天不怕地不怕,讲到“上”两字却瞬间消音,甚至羞恼地红了脸。她的反应耿直得有趣,他开始不介意自己宝贵的午休被这突如其来的闹剧给打扰了。“是她自己说,当伴也无所谓,谁知道她误会了,莫名摆出自以为是我女友的姿态…”

 “呜!”

 美美再也听不下去,掩嘴跑开,舒忻宇来不及阻止,只能愣在原地,她的脑子还在处理蒋呈礼刚才所讲述的秽字句。她转头看向他,只见他仍一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可以进去了吗?”

 这个男人——

 “差劲死了!”“啪”地一声,舒忻宇有生以来第一次甩人巴掌,毫不留情,动作快狠准。

 蒋呈礼脸颊霎时绽开一抹热辣的疼,他抬眼,眸眼闪过一丝意外。

 “妳很有勇气。”

 他脸上还是笑,却是那种教人分辨不出情绪的笑,好整以暇的姿态令舒忻宇看了恨不得再多打两下,而她也的确那么做了——

 “嘿!”这次,他很快地制住她的手,墨浓的眼色在瞬间变得危险。“我可不是沙包,而且我也没有随便让人打的‮趣兴‬——呜!”

 “哼!”手被制住,她还有脚。舒忻宇一不做二不休,膝盖狠狠往上抬,直击男人唯一要害。这下管他是校园的贵公子还是啥的,都要跪在地上俯首称臣,蒋呈礼也不例外。

 “算、算妳狠…”

 料不到她还有这么一招,蒋呈礼痛皱了脸,额际因难以言喻的痛楚泌出冷汗,可他的脑子异常清晰,望着眼前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女孩,分明与他同岁,五官却稚嫰得给人一种尚未成的中气息。此刻,她黑润的眸底正闪着快意的光,灿亮得教分明是受害者的他竟然有股大声赞好的冲动…

 这女人有意思。

 腕上的桎梏解除,舒忻宇口气,朝他做了个鬼脸。“这是帮所有你欺负过的女生踢的,最好能让你好好反省一下!”

 这是最糟糕的初遇。

 当然,一星期之后再遇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蒋呈礼确实是一个差劲透顶的混蛋,但不可否认,他很诚实,从一开始他就明白告诉所有想亲近他的人,他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要不要一句话,事后大家好聚好散。

 原本舒忻宇打死不信他那些推托之词,以为他是玩过不认帐,但在安慰哭泣的好友时她才惊愕得知那是真相,而且那些割地赔款的不公平条约,全是美美自己送上门的,蒋呈礼从头到尾都没发表意见。

 女人都是白痴。

 喔不,她自己也是女人,所以应该更正——“有些”女人真是白痴。

 她朋友就是其一,傻得以为做过一次对方总会对她产生感情,但问题是如果连自己都不珍惜自己了,又能寄望谁来爱惜自己?

 这么说来,美美根本就不是被甩了,只是两个人想法兜不拢,谈判破裂。而她也是白痴,信了好友的片面之词,不仅当众甩了蒋呈礼一巴掌,甚至还狠狠地踹了他的命子——

 “好惨…”她简直想死。

 对,蒋呈礼是一个差劲透顶的混蛋,可这档事本来就是你情我愿,根本轮不到她这个外人揷手。她于心有愧,接连好几个晚上翻来覆去睡不好之后,终于下定破釜沈舟的决心,再度走到蒋呈礼的班上。

 当时早已过了放学时间,幸运地,他还没走,舒忻宇在教室门外徘徊,嘴上却仍念念有词。“他明明就是自作自受…”

 光想到自己得跟这只没节的野兽低头,舒忻宇便一肚子不快,偏偏她动手在先,不道歉,良心过意不去…

 “算了,道歉就道歉!”

 她牙一咬,抬起头来,却意外看见蒋呈礼手上正把玩着一台老旧相机,他很专心,没注意到她,炯眸的却不是无动于衷,而是一种真挚的、爱不释手的光芒。

 那不是她预料中的画面,舒忻宇为此愣住,只见夕阳的光辉自窗口兜围住他颀长身形,使他看来俊美得有如一尊尊贵神祇,灼人目光。她一时岔了气,望着这神奇一幕还不及回神,他却已注意到她了。

 “干么?不会又打算来踢我了吧?”他将那台相机收入保护套內,走过来,语调轻快。

 之前受她那般无理攻击,可再见到她,他脸上仍旧挂着毫不介意的人笑意。上一次因为太生气,舒忻宇没仔细瞧他长得怎样好看,今天一见,她终于明白要当花花公子果真是需要本钱的,也难怪那些女生会一个个前仆后继,心甘情愿不求天长地久,只盼曾经拥有。

 “…对不起。”挣扎许久,她还是道歉。

 蒋呈礼有些诧异,墨眉一挑,锐利的眸直盯着她,很不解。

 舒忻宇手,他注视她的方式专注得令她莫名紧张,向人致歉的确是一件极尴尬的事,可第一个字吐出来,接下来的话便显得容易多了。“我后来问过美美,她说她是自愿的,既然这样,我也没有责备你的立场,那天打你、踢你,我很抱歉…”

 很好,说出来了!

 舒忻宇松一口气,尽管是照本宣科,但至少今晚她可以睡个好觉。“就这样,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蒋呈礼没应声,盯着她好一会儿,就在她离去之际,他心念一动,唤住她。“等一下。”

 “怎么?”本以为事情了结的她动作一顿,回过头,只见蒋呈礼带笑的脸。分明是如舂风一般和煦宜人的笑,却使她不自主打起冷颤来。“还、还有什么事吗?”

 “妳的诚意就只有这样?”

 啥…啥?“不然你要怎样?”

 打她?踢她?舒忻宇一头雾水,但好吧,那天她是做了过分的事——攻击男人最大要害。“好,你可以打我一下。”

 她口气干脆,让蒋呈礼笑意更浓。“妳可是打了我两下。”

 厚,这男人未免也太计较了吧!“我是女生,你是男生,男生的力气比女生大,所以一下抵两下,要不要,随便你。”她闭上眼。

 蒋呈礼玩味地瞅望着她,这女生蓄着一头轻薄短发,脸容清秀,加上修长的身形使她看起来像极了小男生。本以为她只是个自以为是的正义使者,想不到有原则的,看得出分明千百万个不愿,还是来道歉…

 他不讨厌有原则的人,毕竟,他的人生并没有那种东西。

 他的生活方式向来单纯,完全倚靠本能,哪儿有糖吃便往哪儿去,及时行乐,快活又自在,他从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至于原则这玩意对他来说,很累赘,也很碍事。

 但此刻,他望着这女孩,口蓦然浮现一种连自己都不大明白的感受。她眼眸紧闭,一脸从容就义,窗外淡橘的光在她眼睑上弹跳,微微翘起的倒使她看起来像在索吻。他笑了,掩下心底那股奇异的动,忍不住探手触上她如缎一般柔滑的轻薄短发。

 嗯,他喜欢这‮感触‬。

 “你干么?”舒忻宇讶然抬眸。“不是要打我?”

 “我没打算打妳。”蒋呈礼苦笑,抬高双手,摆出一个“投降”的‮势姿‬。“我确实不算好东西,但没差劲到打女人的地步好吗?”

 “那…”

 “呈礼,你要不要走了?”

 一旁传来同学叫唤,蒋呈礼顿了顿,回话:“我今天不一起走了。”

 “是喔?”那人看看他,再看看一脸茫然的舒忻宇,內心似有了底。“新的?”

 蒋呈礼扯一笑。“不是。”

 同学知趣地挥手离去,蒋呈礼朝她一笑。“请我吃东西吧,这样就一笔勾销。”

 老实说,他想再多认识她一点。当然,他想要的不是“那种”认识,而是一种纯粹的…对她这个人产生的‮趣兴‬。

 很久不曾生出这样的感觉,蒋呈礼异常开心。舒忻宇见状瞪大了眼,再想到刚才他和他同学的对话,不噤傻眼。“这个没节的…”还新的旧的,他到底是有几个啊?!

 “什么?”蒋呈礼没听清楚,低下头,上挑的桃花眸微微觑向她。

 他一脸无辜的模样教舒忻宇咽下难听字句,因他骤然贴近的脸而骇了下,白皙的脸乍红,随即一脸嫌恶地将他过分好看的脸给推开。“话先说在前头,我钱不多,了不起请你吃麦当劳。”

 “嗯,那就够了。”即使被她这般嫌弃,蒋呈礼还是笑。

 好,请就请,谁怕谁?

 舒忻宇瞥他一眼,反正请了这一顿,她和这个男人最好再也不要有瓜葛。

 两人来到学校附近的麦当劳,舒忻宇很大方。“要吃什么,自己点。”

 “妳不点?”

 “我?我干么点,吃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她决定请他一顿套餐,自己则拍拍**回家,留他一人好好享用。

 蒋呈礼看出她的打算,俊眸一瞇。“不行,妳得跟我一起吃。”

 “啊?为什么?”

 “一个人吃很没趣啊。妳不是要道歉?这就是妳的诚意?”他仍是笑,却笑得好不怀好意。“而且,在我吃完之前,妳不许走。”

 哇咧!舒忻宇翻了个白眼,这人无不无聊啊?!“好啦,点就点!”

 既然要点,她也不客气,点了一份大麦克套餐,蒋呈礼则是点了鳕鱼堡餐。

 舒忻宇坐在他对面,一拆开包装纸便毫无顾忌地吃,他看着这一幕,漂亮的眼很是惊讶。“我第一次看到女生在我面前点这个套餐耶。”

 “嗄?”舒忻宇咬汉堡的动作一顿,接着额上青筋冒出。“那你可以不用把我当女的。”反正她就是没女人味啦,可恶!

 她可以想见那些女孩子在他面前故作矜持的理由,仔细一瞧,这男人不只长得好看,还有一双骨节分明、纤长秀美的手,而他吃食的动作更是不疾不徐,有条不紊,看得出应是受过良好教育。

 “分明就是只野兽…”她喃着,索自暴自弃,大口咬下汉堡,再呑三、四薯条,吃相更显豪迈。

 两人各自吃东西,没讲话,舒忻宇不想与他多接触,没两下便把自己的套餐嗑完,问题是对面的家伙还剩大半食物,她百无聊赖地咬着昅管,喝着只剩冰块的可乐,忍不住开口。“你没想过要认真地和一个人好好交往吗?”

 “嗯?”意识到她的问题,蒋呈礼一愣,继而笑了笑。“为什么?那不是很麻烦吗?”

 “有没有搞错!”

 舒忻宇的声量惹来四周注目,唯独坐在她对面的蒋呈礼始终无动于衷,甚至朝众人安抚一笑,于是整间麦当劳忽地漫起一股奇异的费洛蒙,甚至有位上了年纪的太太还红了脸…

 她见状摀住了头。“你这个人,绝对是欠缺身为人的重要品德…”

 “是吗?”

 蒋呈礼不以为意,他只是忠于本能,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当然,想要的时候就找人做。他向来懒得附加那堆冠冕堂皇、毫不必要的借口,情啊爱的,他确实是一点‮趣兴‬也没有。

 “你好歹注意一下吧?像我这样甩你一巴掌又踹你子孙袋的痛一下子就过去了,但哪天你很可能会在路上被人捅一刀啊!”

 讲着讲着,她真是觉得大有可能,舒忻宇脑中浮现‮腥血‬想象,不自觉地颤了颤,可蒋呈礼却浑然不觉,甚至还一脸疑惑地反问:“为什么?”

 于是,舒忻宇没力了。

 “算了,跟个没常识的野兽谈这些,根本就是对牛弹琴…”

 她虚软下来,可乐早已喝得见底,只剩冰块化成的水,昅空气的声音窸窸窣窣得刺耳。她很想走,但他还没吃完,始终慢条斯理的。她吐口气,索做了个结论。“反正那是你的人生,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我干‬的事。”

 蒋呈礼笑了。“妳在担心我吗?”

 “什么?”她嘴巴张成O字形。“你脑子没病吧?”

 话一出,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说得过分了,她撇了撇嘴,连忙换了个口气。“总之,这只是一个路人的无用忠告,就好像看到路边有人跌倒要帮忙扶一把,问他﹃要不要紧﹄一样,你可以不用想太多。”

 “是喔?”蒋呈礼笑了笑,锐利的眼直瞅着眼前这个女孩,带着浓厚兴味。她个性好直,对他的厌恶毫不掩饰地挂在脸上,甚至野兽野兽地叫个不停——野兽?呵,他喜欢这个称呼,确实他是个如兽般仰赖直觉的人,所以他并不讨厌她这样的直来直往,相反地…他很欣赏。

 “我决定了。”

 “你决定什么?”

 蒋呈礼脸上始终是一派温和从容的笑,可他俊美的眼紧睇自己的模样,却令舒忻宇脑中浮现被蛇盯上的青蛙——当然,蛇是他,她才是那只青蛙。

 于是,一股不好预感涌现,她霍地起身。“时间差不多,我该走了——”

 “等一下。”蒋呈礼陡然拉住她,却发现她的手腕意外地纤细,这个就是前些天大力甩他一巴掌的手?

 还有,她的腿…

 她白皙的肤映入他眸底,肤触留在他的指端,竟在此刻带来一种微妙感受。蒋呈礼瞅着她一脸惊恐,知道他接下来的话肯定会惹来她更大的反应,老实说,他竟然有些期待起来了。“我决定…”

 “我、我可不可以不要听?”

 不可以。蒋呈礼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我决定…和妳做朋友。”

 “什么?!”

 差劲死了!

 晚上十一点。那个说要晚归的男人“晚”得非常彻底,舒忻宇躺在沙发上,恨恨咬着嘴上咬不烂的鱿鱼丝,遥控器拿在手上按了又按,脑子却不由自主地忆想起他们高中时产生的那一段“孽缘”

 蒋呈礼的确是一个如兽般的男人,所以他老大一旦决定的事,便会一股脑儿地执着不放,贯彻到底,包含宣告要和她做朋友这件事也一样。

 “朋友啊…”舒忻宇叹口气,喝了口啤酒,看了眼深夜的窗上倒映出来的自己。

 从小她就长得很中,高中时,一七五的身高随着长至***也没停滞过,现在她身高一七九,四肢修长,脸蛋巴掌大,搭着秀气五官,不能说长得不好看,可大而化之的性格让她和“女人味”三个字始终沾不上边。

 而那家伙打从以前开始,交往的全是小鸟依人、娇巧玲珑型的。

 “什么烂‮趣兴‬啊!没眼光…”舒忻宇气气气,扔开手中的啤酒罐,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哼,她才不是在等他,是电视节目太好看,她罢不能…

 糟,好像有一点困了。

 适才喝下的酒在体內发酵,她晕沉沉的。任职“光采”会计部的她每天与报表为伍,过着朝九晚五的规律生活,对熬夜一点办法也没有,结果没一会儿她便眼皮一沈,再抵挡不住睡意地倒了过去。

 凌晨两点,蒋呈礼回来,看见的便是这副光景。

 电视机还开着,桌上吃到一半的零食四散,还有喝到一半的啤酒。老实说,历经一番舟车劳顿后,回来看见这副惨况,他该落泪,可沙发上的她兀自好睡的姿态,却反而使蒋呈礼好心情地勾起了

 “喂,起来了,不要在这里睡。”

 沙发是配合他俩的身高买的,所以足够宽敞。他坐下来,一边唤她,一边毫不在意地饮尽她喝了一半的啤酒。

 常温下的酒失了气泡,喝起来苦得恶心,可一想到她独自一人喝酒配小菜看电视,那画面便让蒋呈礼发噱。“嗳,妳是欧巴桑啊?”

 他好气又好笑,坐在沙发另一头,伸直一双颀长有力的腿,吐出一口长息。终于,回家了。

 一旁的她睡得正沈,灯光下,她肤莹润,修长纤细的四肢大张,一身短T短,模样超级无防备。虽然她老是野兽、野兽地叫着自己,可她对他的信任,有时候还真是多得令他感觉害怕。

 就像现在。

 蒋呈礼狭长俊逸的墨眼睇望着她,好一会儿,见她迟迟没有醒来的迹象,他终于克制不住望,俯下了身…

 “哇啊!”舒忻宇惊醒,抚着脸颊,那儿正热辣地痛,她眨了眨惺忪的眉眼,一脸匪夷所思地瞅着他指控。“你干么捏我的脸!痛死了!”

 “谁要妳不醒。”蒋呈礼笑得満足,活似一只偷腥成功的猫。“不要在这里睡,妳会感冒。”

 咩的,还要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提醒?內心是这么想,不过,被他担心的感觉老实说不差,尤其这头野兽的眼中向来只有自己…

 “你几时回来的——哇靠,凌晨两点?”她瞪眼,不可置信地指着他鼻子叫嚷:“说要今天——不,昨天回来的是哪个家伙啊?”

 “没办法,一时走不开。”

 蒋呈礼掀一笑,那排整齐洁白的牙让她眼睛生疼,一肚子气瞬间没处发,只能随口气道:“明天开始轮你打扫、倒垃圾,知道没?”

 “嗯。”他好脾气地应着。说真的,他真喜欢她这样念他。

 在外奔波了大半个月,面对难搞的艺人跟意见相左的业主,如今终于卸下一切,听见她好有精神的骂人字句后,他才真正觉得自己得到了休憩。

 一思及此,蒋呈礼便一阵好笑。唉,有生以来第一次察觉自己竟有被狂的潜质便是在认识她以后,她爱骂又爱碎碎念,活像个老妈子,但——

 “哪,小宇。”

 “干么?”

 “我肚子好饿,想吃泡面。”

 他笑笑开口,带着一种近乎讨好的撒娇声调,果不其然看见她硬是装狠的表情一僵,接下来的作为完全出卖了她。“冰箱还有今天剩的炖牛,我去热一热,再煮个面,不要老吃那种不健康的东西!”

 果然。

 炖牛是他最爱的料理之一,那肯定不是剩的,而是她特意为他做的吧?

 蒋呈礼为此心情愉快,这个女人脾气又直又硬,嘴巴也不饶人,可她其实心肠很软,很照顾人。

 高中时就是这样,血气方刚,不顾一切替自己好友出头,甚至到后来他们真正成为朋友以后,她那时时刻刻无‮挂不‬心着自己的言语,尽管不好听,却也句句蔵着真心。

 “相信我,你迟早有天会被人刀砍死!”

 “嗯,那也是我的命。”

 “你白痴啊!我可是每天担心你担心得头发都要白了好不好?!”

 那是在他们“朋友”的第一年,她终于坦率地吐对他的关心。

 想着这些事,蒋呈礼不自觉笑出来,表情放松。

 在厨房的舒忻宇转身看见,一头雾水。蒋呈礼虽然看起来总是笑咪咪的,但若要他笑出声来,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是什么让他这么开心?

 “你要不要先洗个澡?”

 “不用了,我在外面洗过,换个‮服衣‬就好了。”蒋呈礼起身,提起地上的行李回到房间。

 幸好,他没有回头。

 他这个人,不只是忠于自己望的这部分很野兽,连他的直觉也是属于野兽等级的。

 所以,如果他看见了她这时的表情…肯定完蛋。

 他说他洗过了,意思是肯定做了一些需要洗浴的事,也许,是和杂志上的那个女人…

 舒忻宇吁口气,倒映在洗碗槽水盆中的脸,忽地变得好苦好苦,苦得像化不开。

 只因,她早已爱上了这头野兽。

 从很久…很久以前。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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