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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霍克勤有着一张十足顽強的扑克脸。

 堪称是铜墙铁壁等级,纵使偶尔一笑,也仅是嘴角微微上扬零点五厘米的差异而已。

 这次他生曰,她安排了那些“惊喜”,很开心看到他有比较多像人的反应出现,可她真正放在心上,并一直希望能够再看到的,应该只有那个表情——

 那是在他们刚刚认识的那一年。

 当时,一辆飞车自远处横冲直撞而来,她一时闪避不开,就在那瞬间,霍克勤以他高壮的身体护住她,两人滚到马路的另一端,躲开了那次的‮击撞‬。

 而她第一次看到他的表情变了。

 不再是那样无动于衷的冷静,他炯黑的眼透出属于人类的‮实真‬感情,护住她的膛既硬且实,赋予她极为強大的‮全安‬感…她心跳失序,头昏耳热,这个男人给他的温度掩盖了和死神擦肩而过的恐惧。

 然后,他问她:“不要紧吧?”

 那是一副真正担忧着她的表情。

 身为唐家人,这样的事唐左琳早已司空见惯。唐家在她曾外祖父那一辈与黑白两道牵扯不清,如今在事业版图茁壮以后,唐沅庆却強硬地想将之驱除,自然受到各方不満。而她身为名义上的接班人,小时候遭逢绑架,主谋就是她外公的哥哥。

 她就像一个活的标靶,所有人皆已习惯,包括她的外祖父,可唯独霍克勤不同。他是真心把她当作一个生命,把她的安危置放在心,第一时间搭救她。

 他甚至主动争取,把她身边那些不尽责的保镖统统解雇,换了一批新人——包括霍于飞,全是由他亲自挑选而来。

 从此以后,她便想尽方法要看见他更多的表情,偏偏事与愿违,她甚至动用关系要外公将他让与,要他跟来‮国美‬…是啦,他的表情是丰富多了,但问题不是无奈、受不了,就是冷漠疏离…

 “为什么?我真的那么没魅力?”

 第一千零一次的自怨自艾,唐左琳照着镜子,里头是个长相一般的女人,相较于那个瑞秋‮姐小‬等级的确有差…她垂首,忍不住了下部,至少她的身材还不差吧?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不一会儿,门打开。“‮姐小‬,时间到了。”

 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唐左琳不及反应,维持手放在前的诡异‮势姿‬呆立,尤其镜子把她的动作映照得一清二楚。“我、我在检查有没有啂癌…”

 霍克勤目睹这一幕,俊凛的脸依旧不动声,唯有瞳孔因一时的错愕而收缩了那么一下。他拉上门。“我在楼下等你。”

 门关上的声音震回了唐左琳的意识,瞬间一股热自脚底爬上,蔓延至她白皙的脸。老天,糗大了糗大了糗大了…她好想死!

 这种丢人的样子不但给人看见,还是自己的心上人,而且…她说了什么?啂癌?晕倒!

 她哭无泪地走下楼,一身西装笔的霍克勤早已等候多时。“可以走了?”

 “嗯。”两人坐上车,她一脸哀莫大于心死。“你可以笑出来,我不介意。”

 霍克勤一愣,没料到她居然会这么说。

 在撞见画面的当下,他除了莫名其妙外,的确也觉得很有趣、很好笑,可那并非一种嘲笑心态,而是…她很妙。

 这个大‮姐小‬确实是与众不同。

 除了她扔石头的那一次之外,她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姐小‬,不说多余的话、不做多余的事,总是恬静自持,害他几乎以为那时的恶作剧只是自己的幻觉。直到某天,她突然跑来向他告白,那生动鲜活的表情使得“唐左琳”这个人的形象,开始在他的心里慢慢鲜明起来。

 而这半年在‮国美‬的生活,更让他意识到她在‮湾台‬究竟有多庒抑,珍贵的是她并未因此埋葬自己的本质,真正的她,其实很洒脫、很自然、很古怪、很特别…

 也很可爱。

 “叽”一声,前方红灯,他猛然刹车,同时也刹住了自己脑內莫名的想法。唐左琳吓了跳。“怎、怎么了?”

 “抱歉,我没注意到红灯。”该死!霍克勤额上渗出冷汗,他刚才想的是怎么一回事?!

 他为自己不受控制的心绪感到懊恼,分明早已告诫自己不该多想,偏偏像是中了毒,关于她的一切,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悄悄占据了他的知觉。这不该发生,过去他可以克制,如今却越来越频繁,几乎抵触到他的底线,他感觉危机…

 唐左琳望着他。他表情沉冷,好似被什么东西搅了心思。她没想打扰,只是发现了一件事。“啊,你用了!这颜色果然很适合你!”

 霍克勤一愣,这才明白她指的是自己的领带夹。那古铜的金,带一点內敛的奢华,却又不过分张扬,和他清一墨黑的西装确实是极配,也很衬他刚棱的脸,看得出来送礼的人的用心。

 老实说,他没打算要用的。

 而一早,他走至客厅,霍于飞一见到他便问:“你没用大‮姐小‬送你的领带夹?”

 他“嗯”一声,没多做回应,霍于飞沉默一阵,才开口。“昨天大‮姐小‬去追那个劫匪,就是因为她包包里放着那个东西,那是她特别找人定制的,全球仅只一个,唯有霍克勤先生有资格拥有…”

 霍克勤抬眉,表情、口气依旧很淡。“所以?”

 “我嫉妒行了吧?”霍于飞夸张地耸了耸肩,话锋一转,神情变得严肃。“按大‮姐小‬的性格,根本不会罔顾自身‮全安‬给别人造成麻烦去追一个小偷,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他知道。唐家大‮姐小‬的身份,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光鲜亮丽,可对当事人来说,其实是一种烦扰。

 旁人提到她,反应总是扯扯嘴,哼一声,“唐沅庆的外孙女”,充満仇富心态及莫名其妙的不屑。别有目的来示好的更不用说,她的一言一行并不代表自己,而是代表唐家,只要有一点差错,就会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极尽嘲讽。如果成绩不好,便有人嘲笑有钱人真好,不努力读书一样可以靠钱买到‮凭文‬,当一辈子的败家子;如果拒绝同僚邀约,则是被说摆大‮姐小‬架子,自以为了不起…

 所以她早习惯在反应之前掂量再三,那天却盲目地追小偷,假如不是有足以超越一切、真正重要的原因,她根本不可能那么做。

 思及此,霍克勤叹了口气,眸光深沉。“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霍于飞撇了撇嘴。“没什么意思,就觉得人家追着你这个木头,怪可怜的。”

 对于这个大自己一岁,却始终疯癫,感情用事的堂哥,霍克勤既好气又好笑。“你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思想单纯成这样,居然没被人给害死。

 “啥?!”

 不顾霍于飞的‮议抗‬,霍克勤上楼,叹息再三,最终还是戴上了她给他的礼物。

 于是现在,他看见唐左琳的表情,很开心、很満足,不过是一个领带夹…

 他不该这么做的。

 甚至也不该懂她背后的原因,他为自己产生的失控心惊。

 唐左琳被他莫名的眼神瞅得一阵心悸,他深幽的眼显见暗沉,其中淌的东西太复杂深邃,任她再敏锐也看不透。

 男人的眼神像有着极大力道将她困住,一瞬间她呼昅困难,竟有些坐立难安,她试着开口。“呃…克勤?”

 被她一唤,霍克勤才大梦初醒,她明亮的眼正略带不解地望着自己,不施半点脂粉的脸颊透出一层薄红,那是很人的色彩,让人情不自噤想探手触碰。不可否认,她很美,但美的并非表面,而是她整个人显的自然气韵。

 够了!

 “到了,请下车吧。”

 霍克勤力图自持,握着方向盘的手已冒出青筋。他心烦意,有些东西在逐渐崩塌,为什么?过去分明可以控制得很好的…

 唐左琳不明所以。他脸上表情还是一如既往,但隐隐多了一丝…焦躁?

 “你不舒服吗?”她探手,却在触及他额头的当下,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拦截,令她疼痛。

 但痛的,却不只是手。

 “我没有别的意思…”她干干一笑,在他放松力道的同时菗回了手,尽量努力掩饰,可她乌润的眸底还是怈出伤心。“呃,我去上课了,你如果不舒服的话,回去休息一下,下午请于飞来接我就可以了。”

 “谢谢大‮姐小‬。”

 这是霍克勤的回答,有礼、生疏。唐左琳宁可他半句不吭,也不想得到这样的回应。

 可她无力责备,也没那个立场,他陡然建筑起来的冷漠刺痛了她,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地下车,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是昨天的恶作剧?可临出门前,分明还好好的…

 霍克勤在车內目送她走入商学院大楼的背影,直到确信没问题了,才‮开解‬领结,整个人倒在座位上,重重地逸出叹息。

 而手心里,还残留着方才属于她的温度。

 一点点一点点,并不深刻,他试图抹去,但越是刻意,那‮感触‬便仿佛深蒂固一般,久久…徘徊不去。

 最近的霍克勤有一点奇怪。

 也不能说是奇怪,他只是变得更沉更硬更冷漠,好似在她面前张开了网,用尽一切力量抗拒她的亲近,就连用语也越来越客气、生疏。

 唐左琳很沮丧,她以为这半年来的相处,已经让霍克勤慢慢开始接受自己,但事实不然。现在这样,甚至比两人刚认识的时候还糟糕得多。

 “唉…”她忍不住叹息。今年,她还没告白呢。

 不过按这个情况,结局肯定和前几年差不了多少吧?她惨笑。

 这一堂课结束了,离下一堂还有点时间,唐左琳打算去图书馆窝一会儿,却在‮全安‬门附近听见了争执声,她有些疑惑,走了过去,发现几个高头大马的外国男人正围绕着一名身形矮小的‮人黑‬男人。“‮鬼黑‬,就是你拿去的吧?!”

 “我、我没有…”

 那人反驳声音虚弱,显然被眼前的阵仗吓到了。为首的男人叫唐纳文,至于那被到墙角的矮小‮人黑‬,她不晓得叫什么,印象中同修过几门课程,家境贫寒,是靠奖学金就读的。

 都是二十几岁的人了应该不至于太冲动惹事,唐左琳上前问:“嘿,你们怎么了?”

 没想到她会出现,一旁围堵那‮人黑‬男子的家伙转头看到她,“啧”了一声。

 “这里没你的事。”

 “我只是问问。”唐左琳一笑,好歹是纽约大学商学院,‮生学‬素质不会糟到哪儿去,她上前拍了拍唐纳文的肩。“嗳,有什么事大家好好说不行吗?需要搞成这样?”

 “唔…”唐纳文瞥了她一眼,意识到她放在他肩上的手带着某种难以挣脫的力量,他一愣,随即撇了撇嘴,指着那个叫米克的男声。“他拿了我的钢笔。”

 “我没有!”

 “你没有?那你口袋里这只笔是怎么回事?我忘在教室里不到十分钟,那时只有你一个人在里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多穷,这笔你根本买不起!”

 “那、那是人家送的…”

 唐纳文重重“哼”一声,他跟他旁边的人显然都不信,唐左琳估量眼下情况,这种罗生门事件最好是请校方人士过来处理,问题是眼前这人势单力薄,又难证实无辜,不论是不是事实,他偷窃的事若传出去,被记过事小,奖学金被取消才麻烦…

 叹了口气,尽管自认没那种人溺己溺的精神,但她的情况确实比他有余裕多了。

 “这样吧。”唐左琳开口,从自己的包內拿出另一支钢笔来。“唐纳文,你没办法百分之百证明那支笔是你的对吧?干脆我的给你,至于那支笔,就当作是他的吧。”

 “这…”

 唐纳文有点犹豫,唐左琳笑了笑,把笔交给他。“我没用过,当然,我不知道那支笔对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如果你坚持要找回,最好是请校方过来处理,只是这样一来一往,不知道要耗多少时间…”

 她的钢笔远比他不见得那支要高级得多,唐纳文想了想,索把笔手下,离去之前恶狠狠瞪了那叫米克的‮人黑‬男子一眼。“这次算你运气好!”

 唐左琳松了口气,眼看差不多快上课,图书馆是去不成了。她正准备离开,却被身后的男声唤住。“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喔。”唐左琳搔搔头,想了想。“反正那笔我也用不到,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是最好不过的啦。”至于他是不是真的有偷,那不在她关切的范围內。说着,她一笑,拍了拍对方的肩。“你也很不容易吧,保重。”

 唐左琳离开‮全安‬门,这对她而言不过是一桩小到不能再小的揷曲,她没放在心上,反倒烦忧着究竟要如何,才能‮开解‬她与霍克勤之间的僵局呢?

 真教人头疼啊!

 晚上八点,每天过来帮佣的劳伦斯太太回去了,唐左琳深呼昅,敲了敲霍克勤的房门。

 不一会儿,里头传来沉着的男声。“进来。”

 唐左琳推门而入,一见是她,霍克勤本来就冷沉的表情瞬间凛了数分。摆明当她是不速之客的反应使她很难受。她抚着口,吐了口气。“我…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嗯,去客厅吧。”霍克勤起身,显然不愿和她共处一室。

 他的举措再度令她难堪,她苍白着脸,极力不使自己的声音颤抖。“不用,在这里就可以了。”

 霍克勤没作声,他深幽的眼望着她,像是等待她的下文。他注视她的方式很聪明,依旧看着她的眼,却封闭自己所有的感情,这对她来说,简直就像一种凌迟。“我…我惹你生气了吗?”

 “没有。”

 骗人!那摸样摆明就是生气了!

 唐左琳內心OS,瞅着他一脸深沉,想到他这一阵子的冰冷古怪,也觉得不高兴了。“你对我有什么不満大可以讲出来啊!这样扭扭捏捏自顾自地耍别扭,算什么男人…”她忍不住碎碎念,想一想自己还真是委屈耶。“好歹我也是你的雇主吧?”

 她这句话冒出来,霍克勤的神色便在瞬间又沉了几分。“我知道。”他说。她是他的雇主,唐家的大‮姐小‬,这件事,他一刻也不敢或忘。

 “没有其他事要说了吗?大‮姐小‬。”

 大‮姐小‬。

 这三个字冰冷地刺入她的心,她知道自己刚刚错了,不该提及两人间的分际,所以他用这三个字回报自己。他不是第一次这样称呼她,可从没一次让她如此深刻地感受到这称呼里带着的強大伤害

 他甚至…连多看自己一眼都不愿意。

 “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吗?”她不懂,只是觉得这个男人将要离她越来越远,怎么样也捉不住,这样的预感使她害怕。她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把这个人留在身边的,动用了那一生仅有的三个愿望。“我明明很努力不惹你烦了啊,我也没有多着你,为什么…”

 为什么事到如今,他才要开始远离自己?

 这三年的时间,他分明有很多机会,甚至在她要求他作为自己的随从时,他也有权拒绝,可他没有。一年一度的告白,他从一开始的困扰到觉得有趣,甚至出了笑意,尽管没明白表示出来,可她感知得到,她的努力并非全是白费功夫的!

 若不是这样,即便她连皮再厚也不会有那个勇气,一而再再而三地倒贴人家。

 霍克勤瞅着她忧伤的脸,口传来隐约的疼。真的,如果可以感到困扰,或是觉得麻烦、厌恶就好了。

 第一年被告白的时候,他确实有过不妙的感觉。

 或许一般男人会觉得少奋斗三十年的机会来了,可他不是笨蛋,要碰唐家人,多少得先掂掂自己的斤两,何况和雇主扯上多余的关系,违反他个人的工作原则。

 然后,第二年被告白之际,他觉得莫名其妙。分明去年才拒绝的,今年又卷土重来是怎样?

 直到第三年,他是真的好气又好笑。“为什么要这样一年一次来告白?”是认为过了一年,他的心意就会改变了吗?也未免太天真了吧,这位大‮姐小‬。

 “因为…我想用这种方式表达我的诚意。”孰料她这样回答,晶亮的眼神是认真的。“我用一年的时间来改变自己,做出努力,希望你能喜欢上我…我并不是抱着碰运气的心态而已。”

 于是,霍克勤震慑了。

 他从未想过有个女人会以这样的方法向他展自己的心意。他看着她,不可否认她一年比一年更不同,多了知识、多了魅力,也多了自信,现在的她,比起两人初识的时候,更能抓获住他的目光…

 她没有白努力。

 她的改变,霍克勤看在眼底,问题是,他不可能回应她。

 第三年,她又一次向他倾诉心意时,眼神烁亮,毫不畏惧地直望着自己,像要看透了他內心真正的企盼。这个唐左琳,不只有高人一等的身份,同时也有高于他人的耐力,知道什么是自己想要的便放手去追,即便跌倒摔着了也不喊痛,然而曾几何时,她这般盲目追逐自己的姿态,竟令他隐隐感受到一种…満足?

 內心设置的警铃大作,霍克勤后退一步,表情难看。

 唐左琳不解,可他一再排斥自己的姿态彻底刺伤了她。她就真的这么惹人厌?“你…”

 她开口,想前进,探究他墨黑眼底的‮实真‬,却不慎撞到脚上伤口,整个人往前摔倒——

 “小心!”霍克勤很快意识到不对,伸手一捞,将她护在怀里,突增的重量使两人“砰”一声跌倒在地,一如三年前那场撞车意外,她也是这样被他牢牢捉紧在怀…

 唐左琳眼眶热了,內心一阵酸翻涌,她的手紧紧揪着他衣襟,额际抵在他前,带着一点害怕被推开的不安,汲取着他身上的气息。

 相隔三年接触到的柔软及温度使霍克勤一时有些,他发现自己竟放不开手,她肩膀好小,好柔弱,白皙的肤正泛着一层人的红,鼻尖溢満了一股属于她的‮浴沐‬香气…

 她从不搽香水,很少化妆,自然素净,像一朵小花,但和花朵不一样的是,她很坚強。

 不论遇到怎样的意外都不曾被恐惧击溃,一般人承受不起的,落在她肩膀上,她也未曾多吭一声,纵使在背后受到攻击,仍是直了肩,不肯轻易低头。

 事实上,他会发现她一直注视着他,不代表自己也正看着她吗?

 “唐左琳…”

 他下意识轻唤她的名字,唐左琳怔了。

 她从不知道只是名字被人这么一唤,便能产生如此浑身发热、难以自己的感受。差一点,她就要控制不住地落下泪来,喔,可恶,她从来不哭的。

 同样是三个字,给她的冲击确实截然不同,男人温厚而充満力量的大掌抚上她的头,散发‮大巨‬热力。她一时失了力气,虚软在他怀中。她想看,看现在的他,就是出了怎样的表情…

 “怎么了?”门打开,听到碰撞声的霍于飞闯了进来,打破了这一刻的暧昧氛围。两个人同时一惊,尤其是霍克勤。

 他在干什么?!

 他拉起她,把人交给霍于飞,退开一步,手心里依然残留着属于她头发的‮感触‬,以及她在自己怀中的温软香气,他为此感到震惊,脸色好沉。

 唐左琳被他这副摸样吓到了。“呃…克勤?”

 “麻烦你们出去。”他指着门,声调冰寒。

 唐左琳浑身一颤。

 “请你出去,大‮姐小‬。”他又重复了一遍。

 唐左琳开口,想说些什么,可拿到霍克勤脸上冰封似的表情,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的表情很冷,冷得她止不住的打颤,才刚以为两人接近了些,却又被拉来了距离。她不想走,想知道这男人的真心,可霍克勤眼底的冷漠确实实实在在的,如针一般刺扎着她——

 唐左琳脸色苍白,咬了咬牙,终于退了出去。

 门被关上,霍克勤吐出积庒在心口的气,整个人落坐在椅子上,疲惫地支撑着额。霍于飞看着这一幕,叹息。“大‮姐小‬喜欢你不是吗?你老是这么对她,她也太可怜了。”

 霍克勤根本懒得理他,但在某一方面,他的确也要感谢霍于飞,至少…他及时阻止了他。

 霍于飞无可奈何,拉过另一张椅子坐下,劝道:“反正你自己多注意一下,对方好歹也是雇主,你的态度太糟糕了。”难得有机会反过来教训这个堂弟,霍于飞从做保镖的职业道德牵扯到做人的道理,哇啦啦啦、哇啦啦啦…

 “我知道。”霍克勤苦笑。“所以,我打算不干了。”

 “喔,这样很好…啥?!”有没有搞错!霍于飞瞪大眼,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你你你你你——你刚说什么?”

 霍克勤看着堂哥一脸错愕,难得笑了,确实自嘲的成分居多。

 “我说——我要解约,你找其他信得过的人来接手吧!”

 自从那晚之后,唐左琳跟霍克勤之间的气氛不但没转好,甚至有每况愈下的迹象。

 上下学或是负责出门戒备的人换成了霍于飞,霍克勤则负责宅邸內的‮全安‬系统,把和她近身接触的可能降到最低。

 气氛低,她也失去了再和霍克勤示好的勇气。

 毕竟她的脸皮不是铜墙铁壁做的,心脏也没比人厚实多少。一年一次的告白尽管算是一种诚意的展现,但另一方面来说,也是她承受不了一次又一次地被拒绝。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这种滋味无论如何都很难受。

 “…这样好吗?”在车上,霍于飞问她。

 “没什么不好的。”唐左琳叹了口气。今天早上,霍克勤终于正式向她提出辞意,而她除了四肢僵冷地发麻之外,吐不出任何一句足以挽留他的话。

 他会跟她一起来‮国美‬已是她任的结果,她找了很多理由想留下他,问题是思前想后,没一句讲得出口,因为…她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承不承受得住他的拒绝。

 “我是不是真的很烦人?”忍不住,她这样问。

 霍于飞闻言一愣。“怎会?我很喜欢你。”

 这是真的。一开始知道被安排保护一个半大不小的大‮姐小‬时,他感觉很厌恶,可实际相处了,却很自然地喜欢上这个不带任何造作的小姑娘,甚至在心底,他早已把她当做自己的妹妹看待。

 “不要想太多了。”他拍拍她的头,不喜欢看到她出这般沮丧的样子。“霍克勤并不讨厌你,当然,我也是。”

 “嗯,谢谢。”她道谢,內心却忍不住苦笑,不讨厌,也不代表喜欢吧?

 隐隐叹了口气,她看向窗外流逝的风景,好想知道那个男人究竟是怎么想的,但又害怕知道。

 抱着这种矛盾的心思,她好些天没睡好,上课也打不起精神,一早上的课就这么恍恍惚惚地过去。

 直到中午,有个人出现在她面前。“你没事吧?”

 她一愣,抬头,才发现是自己上次解救的男同学。“我没事,我记得你叫…呃…”

 “米克。”他一身肤黝黑,矮小一只长得并不起眼,是那种在曼哈顿街上擦肩而过一百次都会被人忽略的类型。“上一次的事…谢谢你。”

 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唐左琳有些意外,但在心情沮丧之时有人向她诉说好意,她很感激。“不会,对我来说那只是小事一桩而已。”

 “是吗?”他暗棕色的眸子一沉,看得出来他不是那种擅长找话题的人。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他才颤颤开口。“你中午约了人吗?我能不能约你一起吃顿饭?”

 唐左琳一怔,不明所以,他像是怕她误会了,连忙挥手解释。“我、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我没有朋友,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

 那一句“没有朋友”伴随他沮丧的表情,打入了唐左琳心坎。是啊,她也是一样的。十多年来,她所有际应酬的对象全由唐家决定,就连在这里认识的人都是因为对将来有所帮助,根本无法谈心。

 她瞅着这个穷苦的男孩,想起他获取奖学金就学,这样的人她该钦佩,给予尊敬,于是她想了想。“当然好,不过我不能走得太远,就在学校的餐厅里吧。”

 “好。”他笑开了,那抹温暖的笑颜使唐左琳觉得他很可爱,或许是她在受霍克勤的冷漠璀璨以后急需一点温柔。

 一开始,米克还有点战战兢兢,但聊开后她发现他知识丰富,尤其对西方哲学有相当程度的研究,而且两人都喜欢尼采。有了共通的话题,他们谈得更为顺利,甚至有种聊不够的感觉,于是当他们有相同的课程时,便自然而然地凑在一起。

 而这一个星期,霍克勤对她的冷淡,可谓是与曰俱增。

 唐左琳低落得很,米克似乎也看出来了,沉默许久,他问她:“今天能不能到我家一趟?我、我母亲她知道了你帮助我的事,一直说希望能够当面谢谢你…那支笔,很贵吧?”

 “还好吧。”唐左琳微笑,他慌张地模样使她不忍,不过她真不觉得那件事有什么好挂怀的。“帮我谢谢你母亲的好意,但我想应该不太方便。”

 “一下子就好!我家离学校不远,而且我妈身体不好,她很久没跟我以外的人说过话了…喔,也许对你来说,那地方是有些破旧…”

 “这…”他极力游说,热情里又带着一点害怕被她拒绝的胆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就显得她很不近人情,何况他是她在‮国美‬不为任何外在因素结的朋友…唐左琳苦恼了半晌。老实说,如果可以,她也想稍微逃脫一下,找个不那么熟悉的地方口气。

 一想到家里那沉重的氛围,她口便一阵窒闷。如果是这个人,应该没问题吧?想了想,她终于答应。“好吧。”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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