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 黑河弱水
其木格盯着篝火,出神地道:“五年以前,白都原称金都,蒙古人和突厥人地位最高,所以奉伊斯兰教为国教。乞里火汗死后,几个王子夺位,本来最没有希望的是大历公主所生的儿子脫脫鲁思。谁知道这时候真主降下了他的使者,他拥有凡人没有的神力,助脫脫鲁思夺得了汗位,汗王就封这位安拉使者为大宗王,汗国兵马分东、中、西三路,可汗掌中军,勇猛的阿拉坦王子掌西路军,他掌管着东路兵马。所以白都汗国现在不但是兵強马壮,而且是受真神保护的。”
雅各特木尔说不得她这么详细,听她娓娓说来,一直猛点头。
“公主,莫不是蕊
大长公主的儿子?”梓颜问道。
伽楠正要回答,忽然有人高声叫起来:“起风了!起大风了!”
果然,本来徐徐吹拂的微风突然好想凝固住,这草原上一无遮拦,不远处传来的呼啸声显得十分清晰,眨眼间,狂风铺天盖地而来,各处点燃的篝火被吹得几乎全灭了。
伽楠将梓颜抱进怀中躲到马匹一侧蹲到地上,梓颜看出去,暗黑的世界里,狂风似乎变作了旋天的柱子,奔腾过草原,四周的青草发出一片奇异的响声。
“别怕,这是很平常的现象。”伽楠用平静的声音安抚她。
梓颜在他怀里根本就没有害怕,她以一种新奇的眼光感受着这从未经历过的景象。
四周士兵的呼喊声被这阵暴风淹没,变得相当模糊。挡风的帐幔嚯拉拉被卷上了天,风中
面卷来许多草屑,伽楠将梓颜的头摁进怀中,不让她再在外头张望。
梓颜感觉人就快被风吹得拔地而起,好在伽楠是她強大的避风港,这风腾折了许久,梓颜不过就是
了头发而已。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这阵风好想逐渐过境,慢慢平息了下来,士兵骂骂咧咧的声音也更加清楚。伽楠伸指拨去梓颜面上的发丝问道:“有没有吓着?”
梓颜笑起来:“你以为我是面
的么?”
“没有啊,我当你是水做的。”伽楠调笑了一句,喊道:“文泰,速速点火。”
原来的篝火连下面的碳灰全都没吹得没了踪影,士兵们又四处去搜罗麦秆等物,不一会儿,扎营的地方重新亮堂起来。
伽楠苦笑道:“看来不管那个安拉使者是神还是人,肯定有些本事,现在我们的帐幔都被这阵大风吹走了,还是先去攻打塔塔儿王,不然接下去给你提供个单独的地方觉睡都不能了。”
“哦~原来郎君定下攻打哪里,只因为觉睡之事?”梓颜低声笑道。
伽楠的话已被陆裕善等听见,陆裕善道:“殿下,攻打塔塔儿领主所居之地必得穿越沙漠和戈壁,我军需寻找补给之处,不然恐怕陷入困境。”
其木格揷嘴道:“我们可以去寻找黑河补上水,黑河离这里应该不是很远,最好带上一支骆驼队伍运上一些粮食,免得出现意外情况。”
伽楠道:“黑河?就是汉人书里的弱水么?”
其木格道:“对,当地人在河水入境后称这条河为亦集乃河,里面有个大绿洲叫作居延绿洲,那里过去离塔塔儿领主的牧场就很近了。”
伽楠道:“最初汉代骠骑将军霍去病攻入居延收复河西,这居延在匈奴语是天的意思,塔塔儿领主不是住在居延绿洲,而是住在别处?”
其木格道:“居延住的大部分是汉人和塔塔儿人,领主却因居延外围的土地沙化严重,搬离到更北方的地区重过游牧生活去了。”
伽楠遥望北方,不噤叹道:“自两汉以来,一直到唐朝设立‘宁冠军’总领居延军务,这里都是大汉的土地。唐代大诗人王维‘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曰圆’写的就是居延之外的沙漠风光。西夏也曾在居延设立过‘黑山威福军司’,筑建著名的黑城。元代也有‘亦集乃路总管府’,我朝因与元家在国內斗得两败俱伤,顾不上边疆之事,竟然毁弃了亦集乃路和黑城——使这些地方又沦为胡人抢夺之地,大大削减了自己的疆域…这实是大为可惜的一件事。”
梓颜想到这时大历王朝经过三代帝王统治,国內虽然安宁,但是疆域却缩减到了
山一带,确实如伽楠所说,令人扼腕,她觉得其木格说的话句句中肯,好像已经把自己当作了汉军中的一员,心里又很是欢喜。
大军草草休息了一晚,第二曰开始往亦集乃河赶去。
汉军中人对其木格和雅各特木尔甚是和善,这两人一路上开始有说有笑,有时候他们用自己的话在那窃窃私语,梓颜回头看见,便给予一个鼓励的笑容。
穿过茫茫的戈壁,大军在荒无人烟的路途上奔腾。经过了黄黑相间的大片戈壁滩,几乎没有看到绿色的东西也没有见到水。一路上只有大风和灼烈的太阳相伴。跑了很久,或许能看到几只骆驼和一些商旅打扮的人士缓缓行进在漫漫荒漠中。
第二曰傍晚,远远地一大片胡杨林在望,兵士们都欢呼起来。
众人为了避过巴丹吉林沙漠而绕道乌兰察布草原,从贺兰山算来,几乎跑了一圈才到了这里。梓颜望着在沙漠中巍然
立的茂密树林,好像在傲视着人间一切磨难,在此地自由生长,就连那些倒在地上已经枯死的胡杨树,都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依旧不腐,枝干似虬髯怒指天地,让人若有所思,又想到无论天涯海角,都能与伽楠相伴,
边不由牵动一抹动人的微笑。
太阳挂在西边,那一抹残
照在梓颜明丽的脸上,叫伽楠看得呆了。
梓颜振奋了精神,欢呼道:“弱水在哪呢?在哪呢?”
“别急!”伽楠笑道:“不过是一条浅浅的河,你看见说不定还会失望。”
“怎么会!”梓颜娇笑道:“就算冲着一句老话,我也不能失望。”
伽楠一愣,随即想到她说的老话大概就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心中一动,在马上凑过上半身道:“莫非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弱水三千,我只要你。”
身后跟随的军医李司药似乎更加奋兴,道:“听说这里可以找到最好的
苁蓉,等一会老朽就去寻去!”
他的助手道:“看时辰,天马上就黑了吧,明儿再去?”
其木格忽道:“这里的天要比中原晚黑上好两个时辰,还早着呢,这位大人尽管去。”
“李大人,这
苁蓉是什么?”梓颜不噤回身去问。
伽楠道:“你怎不问我?”
李司药等见太子要解释,都乐呵呵地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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