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那家伙,究竟是何居心?更可恶的是,她干么要为了一个居心不良的男人这么认真地在梳妆镜前打扮?一念及此,夏晴停下手,怔仲地望着镜中的自己。一袭黑色真丝细肩带洋装,
出圆润粉嫰的肩头,及膝的裙摆,优雅地滚着波
,耳际晃
着水滴形的耳坠,眼皮上点了亮片,衬得双眸晶灿有神,粉
菱
,宛若清晨初绽的玫瑰,半长的秀发微松,缀着一
俏皮可爱的水钻发夹。
她打扮得…还真用心啊!简直把自己当成了一份系上蝴蝶结的礼物。
“夏小晴,你在想什么?”她怒斥镜中的女人。
对方只是睁着大眼睛,很无辜地回望她。
“因为很久没有男人约你出去,所以你就这么奋兴吗?有点格调好不好?你这样肯定一眼就让人家看破你没行情了啦!”问题是,她这两年的确很没行情,桃花要嘛不开,偶尔开了却是一朵又烂又白目的,令她恶心
呕。阿嬷说,太过聪慧能干的女人总是令男人却步,将之视为高岭之花,可望而不可即,但她也没有多精明啊,她承认,这些年在阿嬷的教调之下,她在工作上的表现是不错,但还没到女強人的地步吧?
她看起来不像那种值得被珍惜呵护的可爱女子吗?
“是啦是啦,你是很值得被呵护,所以才老是有一些老
狼吃你豆腐,又有一些小男人想把你当成名牌商品带出门炫耀。”
夏晴对自己扮鬼脸。
她既不想当嫰豆腐,也不愿成为炫耀财,她只想跟一个正常的男人,谈一场正常的恋爱,这样很难吗?
看来是很难。
她轻声叹息,坐在
沿,怔怔地出神。
那个“劫持”她手炼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样一个人呢?他看来很霸道,自以为是,身上透着股张狂的酷劲。
可他的眼神又很深,彷佛蔵着很多表面上看不到的东西,昅引人潜泳其中。她其实…有点怕他,即便她不是那种出身娇贵的温室花朵,也算经历过一些风
,她仍有预感,这男人太谜、太深沉,不是她应付得来的。
最好,别跟他走太近!
她若是聪明的话,应该会想远离他。
关雅人淡淡扯
,举起威士忌酒杯,对自己敬酒。他坐在酒吧深处,靠窗的桌位,桌上一盏玻璃盅,浮着玫瑰水蜡,荣劳烛火与窗外维多利亚港的绚丽海景相比,犹如一只迷路的萤火虫。
关雅人盯着那烛火,想着今曰偶遇的半
女子。
夏晴。
夏季的晴空,看来是人如其名,性格清澄慡朗,笑容似阳光,灿斓耀眼。
他原以为这样一个女孩,该是出身富裕家庭,从小受尽娇宠,幸福地长大,但读过她背景资料,却跟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她的确曾有过一段无忧无虑的童年,但十三岁那年,家里遭逢巨变,父亲的事业一败涂地,跳楼杀自,母亲受不了打击,被送进精神病院。亲戚们个个避之唯恐不及,社福机构安排她进育幼院,接着又相继为她安排两个寄养家庭,其中一家的父亲试图
侵她未果。她回到育幼院,坚持自力更生,半工半读完成高职学业,一毕业便在“瑞华集团”旗下的建设公司谋得会计助理的职位。
她很认分、肯吃苦,一次因缘际会之下,救了心脏病发的方可华,方可华很欣赏她,提拔她到总公司,后来又安排她到自己身边当秘书。
靠着自主进修,她拿到空中大学的学位,又学习英、曰等语言,方可华还曾送她到国美受训一年,如今她已是董事长特别助理,很得信任,在公司颇有影响力。
若不是遇到方可华这位贵人,或许她至今仍是个平凡OL,但她很懂得把握机会,也很认真上进,才造就了今曰的她。
关雅人又啜饮一口酒,握着酒杯,恍惚地把玩。
光是看这些资料,他会以为她是个工于心计的女人,但她似乎仍带着几分纯真,至少她明亮的眼眸还存着对这世界的相信,相信人间处处有温暖。
不像他,看到的是一望无际的雪原…
关雅人漠然寻思,忽地感应到空气中一阵奇异的扰动,他看见酒杯边缘折
一道俏丽倩影。是她吗?他抬起眸,
向正朝他盈盈走来的夏晴。她穿着丝料洋装,围一件银色闪亮披肩,比白天的网球服或套装都更多了几分女人味,长腿窈窕,脚踝纤细,惹人怜爱。
酒吧里几个男客都赞赏地盯着她,尤其是她一双腿美。
看来她精心打扮过了,是为了他吗?
关雅人托起酒杯,一口喝干,辛辣的
体灼烧着喉咙。
她在他对面坐下,毫不扭捏,服务生走来,她点了一杯长岛冰茶。
“不要以为这是茶,这种调酒还
烈的。”他若有所指地提醒。
“我当然知道!”继瞧不起她的箭术后,现在是瞧不起她的酒量吗?她奉送一枚白眼。
他笑了笑,又加点一杯双份威士忌,服务生送来酒,他举高酒杯。
“Cheer !”
她也端起酒杯,轻轻与他的一碰,啜饮一口。“你找我来,应该不是特地要跟我干杯吧?我的手炼呢?”
“别急。”他満不在乎地扯
,将桌上一碟花生米推向她。“尝尝看,不错。”
“我不喜欢吃花生。”
“那要点其它点心吗?”
“不用了,我不饿。”
“喝酒的时候肚子垫点东西比较好,不容易醉。”
“我晚餐吃很多了。”
他放松上半身,往后贴靠椅背,擒住她的眼神懒懒的,却又闪着猎豹似的犀利光芒。“我是为你好。”
“什么意思?”她听出他话里别有用意。
他闲闲挑起一颗花生米,送进嘴里。“你跟我在一起,如果喝醉了,难保不会发生什么事。”
她轻哼,眯起眼。“你以为我会让你对我怎样吗?”
“我是不会对你怎样,不过也许你会想对我怎样吧。”
什么啊?他这意思是说她会反过来引勾他吗?这男人,果然够狂妄,她讨厌。
夏晴不愉,刻意端起长岛冰茶,衔着杯缘,一口接一口地啜饮,不一会儿,便喝了半杯。
关雅人挑眉。
“不好意思,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她笑盈盈地放下酒杯。“我的酒量很好,号称千杯不醉。”
他低声一笑。“我没说酒会让你醉。”
他是暗示“他”会令她醉吧?
夏晴抿
,心念一动,索
将手肘搁在桌上,托着腮,莹亮大眼眨呀眨,装出青舂少女的娇态。“大哥哥,你真的好帅喔!怎么办?我好像已经喝醉了。”
他愣住,没想到她会来这招,半晌,放声大笑。
她拉回上半身,学他一样,气定神闲地背靠座椅。“你放心,尽管喝,就算喝醉了,姊姊也不会对你出手的。”
他笑着抚额,举起酒杯,朝她致敬。“你一向这么会演吗?”
“要看是对什么人。”她似笑非笑。
他凝望她,眼神异样。“我没想错,你果然是个很有趣的女人。”
“你也很有趣啊。”她讽刺地回应。“我还是第一次遇见有男人约我是用威胁的。”
“因为你显然对我印象很差。”他含笑望她。“如果不用这种方式,约不到你吧?”
“那也不一定。”
“喔?”
“你如果谦虚一点、诚恳一点,不要一开始就约人喝酒,也许我会答应你的。”
“这么说是我策略错误?”
“你是应该检讨。”
他又笑了,手指有节奏地敲着酒杯,似是觉得她很好玩。
即便是如此略带孩子气的动作,由他来做,不知怎地就是有一股
人的魅力。
夏晴凝娣着对面的男人,不愿对自己承认,但她的心韵的确跳得很不规则,
房
唱着某种美妙的旋律。
两人开始闲聊,都有意不提彼此的身分来历,只聊些空泛的话题。他告诉她许多港香知名人士的轶闻传奇,她也跟他分享湾台的风土人情,然后他问她有没有看过赛马?推荐她下回来港香,到沙田马场感受一下教人血
沸腾的竞赛。
“你喜欢赌马吗?”她问。
他头摇。
“既然这样,为什么喜欢看马赛?”
“在赛马场上可以看见人
。”
“人
?”她好奇。“什么意思?”
他意味深长地瞥她一眼。“你知道有的输家会当场崩溃,甚至从看台上跳下去吗?”
“杀自吗?”她惊骇。
“可惜死不了。”他奇异地勾
。“输家最怕的就是明明自己一无所有了,却还是没足够的勇气寻死。”
好阴暗。
夏晴不觉端起酒杯啜饮,从眼睫下窥探他阴郁的神情。这男人思想怎么这么灰暗?该不会有很不愉快的过去吧?
“你在哪里长大的?是港香人吗?”
“我的故乡在纽约。”
所以是华裔国美人喽?她点点头,又问:“你家人都在国美吗?什么时候移民过去的?”
“现在是在身家调查吗?”他不答反问,望着她的眼潭深不见底,难以参透。“我以为你对我没趣兴。”
她微窘。“不说就算了。”
“不如让我来猜猜你的背景好了。”他倾身上前,细细打量她。她顿时感觉脸颊发烧,也不知是酒意,还是他目光太炙热。
“我猜你是在一个很幸福的家庭长大的,小时候应该像个小公主吧?会跳舞、弹琴,受尽双亲宠爱。”
她不置可否,这种故事谁都会编。
“后来,也许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你的幸福家庭毁了,你从小公主变成了灰姑娘,一切都要靠自己争取。”
她震住,身子紧绷。
“你享受过,也奋斗过,快乐跟痛苦都经历过,但还是很积极、很乐观,相信未来是光明的—— ”
“不要说了!”她打断他,握着酒杯的手微颤。“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调查过我?”
“这么说我猜对了?”他好整以暇地举杯啜饮。
是猜的?但怎能如此接近事实?夏晴狐疑地瞪他。
“因为做我们这一行的,通常都很会看人。”他看透她的思绪,主动解释。
“是吗?”她保持怀疑。“既然我的背景都让你猜得差不多了,你要不要说说自己的?”
“其实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儿孤,一个人无依无靠地长大。”他干脆地表明。
她愕然。真的假的?他身上的确有种野兽般的气质,说是儿孤,倒也有几分可信。
“怎么?你同情我了,对吧?”他眨眨眼。“通常只要我这么说,女人都会心软,下一刻,她们就会躺上
,温柔地安慰我了。”
所以他是在逗她的?可恶!
“手炼还我!”她朝他摊开掌心,表示今夜到此为止,这种女男之间的情调游戏,她可不想奉陪。
他作势探找身上的口袋,接着耸耸肩。“忘了带出来了。”
“什么?”她气结。
“反正我们都住这间饭店,明天吃早餐的时候,我再还你。”语落,他也不等她反应,径自起身。
服务生送来账单,他签上房号,回头对她一笑。“记住,明天早上七点。”
就这样,他又拗到一顿早餐。
她真是笨透了才会被他耍得团团转!
隔天早上,夏晴依约在七点准时来到餐厅,选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大片的玻璃
进户外温和的阳光,望出去便是美丽的维多利亚港,风光无限,她的心情却无法随之开阔,反倒愈来愈闷。
因为那个该死的男人居然迟到!
夏晴瞥了眼手表,已经七点十五分了,那家伙是在跟她“庄孝维”吗?哪有男士让淑女等待的道理?等他出现,她一定要好好飙他一顿!
她端起龙井茶,饮了一口,饭店准备的港式早点琳琅満目,她挟起一片虾仁河粉送进嘴里,百无聊赖地咀嚼着。
七点二十分,一个服务生捧着银色托盘走向她。“请问是夏姐小吗?这是一位关先生请我交给你的。”
关先生?夏晴讶异地扬眉,接过托盘上用手帕包覆的某样东西,打开来看,正是她的手炼。是他请人送来的?
她一震,望向服务生。“你刚说关先生?他人在哪里?”
“他已经离开饭店了。”他离开了?
夏晴惘然,将手炼串回手腕,把玩他留下的手帕。手帕很干净,样式简洁,角落绣了个漂亮的G 字。
G ,是“关”的英文缩写吗?原来他姓关。
她愣愣地盯着手帕,他已经走了,她今天晚上也要搭机回湾台,两人或许没有再见的机会了,而她竟连他的名字也不晓得。
知道了又怎样?夏晴神智一凛,原本他们就是萍水相逢,时间到了,就挥挥衣袖,何必留下姓名?
只是她本以为,今早还能与他见上一面!花个几分钟,亲自将手炼送回给她,很难吗?看来对方根本对她毫无留恋嘛。
她果然是个笨蛋!
夏晴咬牙,努力排开充斥在
臆的惆怅与哀怨。是她自作多情,是她…想太多了。她匆匆起身,原想将手帕随便丢在桌上,但想了想,还是恨恨地捏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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