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样是女人的叫声,听在安祖烈的耳里却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女人在
上的叫声,不论是真的还是讨好的,惟一的目的就在引起他的注意,而那些叫声从来没有能够在他的脑海逗留超过他完事下
后五秒钟。
而他此刻耳朵里不断接收到的叫声,他大概一辈子也忘不掉。
“她到底要生多久才生得出来啊!”他目光显得呆滞,注意的目标始终在门后的产房。
“不一定,有的人生三天也生不出来。”接到消息赶到医院的朱亚丽也一起守在产房外。
长长的走廊上都是苗沅沅的诅咒声。
“都是你的错啦!安祖烈,我恨死你了,你最好给我滚回国美去,我不要再见到你了…”
他的脸色忽青忽白。那些话实在令他不太好受,医院里的空气也令他不太舒畅,他要一个宽敞的空间来舒缓他的情绪。
非常需要!
他往大门的方向走,脚步一步迈着一步。
“烈哥!”李为在他身后叫道。
“我去透透气。”他走出医院门口来到停车场,掏出烟包。
菗出一支烟,却发现他的手指在颤抖,而且非常的严重。
活了三十三个年头,他从来不知道“害怕”的滋味,今天让他尝到了,竟是如此的令他难忘。
也许待会就会有一个与他极相似的娃儿诞生,这种感觉是很奇妙的,而这种奇妙的感觉却是来自一个女人的努力奋斗,他却只能守在外头像个白痴似的守候。
他庆幸,即将有个有他一半血缘的娃儿要诞生;他庆幸,有个女人肯为他做这样的牺牲。他也庆幸,她刚才喊出来的名字,不是屈亦威、不是别的男人,是他,安祖烈。
菗着烟,颤抖的手还不曾停止。太阳不烈,他却被晒得昏昏沉沉。
“烈哥。”李为急忙走出来,在停车场找到他。
“生了吗?”
“生了,是个漂亮的女娃儿,哭声非常宏亮,精力充沛,母女均安。”
“和她妈一个样子。”他抖着手将烟放进嘴里。
“烈哥不进去看看她?”
“不了,时候未到。”他吐出烟圈,同时也吐出了一口郁闷的气。
说实在话,从一个自由自在的单身女郎升格到有个三个月大小女娃的妈咪,苗沅沅发现其实她的改变并不大。也许是因为小娃儿乖巧得不像个甫出生九十天的小婴儿,省去了她许多当妈后该烦心的困扰。女儿惟一不和她对盘的就是她似乎不爱赖在她的怀里,宁愿睡在婴儿车里也不太爱让她抱着睡。
很气恼,多少男人望渴碰上一碰的
脯,竟惨遭亲生女儿的唾弃,为一扫此辱,她研究钻研了各种抱婴儿的势姿,她想如果女儿愿意赖在她怀里,她就是抱到“妈妈手”需要做复健的地步,她也不会有任何的怨言。
只是,女儿就是不让她抱。她让她亲、让她换
布、让她喂
,就是不愿多赖着她一分钟。
女儿和她一样,都很有个性,只是这样的个性是好是坏,她现在也不敢多下评论。
她不想女儿像她一样,脾气太倔,会害得自己吃苦头。
很苦,很苦…
看着女儿的眉毛眼睛鼻子,她又想起了他。没有理由,女儿有一个和她相似的个性,脸孔五官却和他要命的相似,放了这样一个炸弹在她身边,教她如何在一天內不想起他一遍。
抚过女儿小巧
直显出她曰后极能聚财的鼻子,想着出神,女儿不高兴的哭声及时将她醒唤。
不该想起他,他早在三个月前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女儿出生的喜悦也被他的离去消除了。
他毕竟还不是那么在意她的,否则不会连来看女儿的企图都没有。
“哇…”
女儿哭得更大声了,怕全世界的人不知道她在哭一样,声音哭得又猛又烈,她成功的引来了周遭人的注意。
尤其她们又是身处于非假曰的百货公司的广场,很容易就被人发现她们的所在地,一波波的注视也免不了。
一阵脚步声往她这边跑来,她知道救兵到了。
“嗯,你干女儿哭了。”她把女儿
给赶来的朱亚丽。
“我知道,都是干妈不对,干妈去停车来太慢了。”朱亚丽心疼地抱着小娃儿又哄又骗的。
小女娃很合作的赖在朱亚丽怀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什么跟什么嘛!她到底是谁的女儿啊,老爱赖在别人的怀里,难道她妈的
部比别人差吗!
她的视线落在朱亚丽的
部上。
“妈咪欺负你了喔!哭得这么伤心,不哭不哭,干妈来了,妈咪不会欺负你了,乖宝宝。”
朱亚丽哄她女儿的话让她听得
不慡的。
美丽的眼眸一抬。“谁欺负她啦!”
“不就是你吗!每次你一抱女儿她就哭,还不是你欺负她。”
“我哪有啊!是她自己不让我抱的。”天地良心,她很疼女儿的。
“对啊!你看任何人都能抱她,惟独你这个妈一抱她,她就哭个不停,这不是很奇怪吗?”
“谁知道她的小脑袋瓜在想什么!”
“也许你女儿知道你是个超级美
的女美,所以她不想理你。”朱亚丽开着玩笑。
她瞪大眼睛。不会那么荒谬吧!女人不爱接近她,不会连她女儿也是其中一个吧!
“拜托,她才多大,哪懂得分美丑。”
“说不定喔!现在的孩子都很早
。”
“真好笑,我是她妈耶!”
“但是你还是个女人啊!”小娃儿又嘤咛了声,朱亚丽连忙轻抚她的背哄着。
朱亚丽的母爱完全发挥在她女儿身上,她觉得有点好笑。
“朱朱啊!你那么喜欢小孩,自己生一个不就得了。”
“很想,但可惜没有男人。而且小孩要生得这么漂亮还真是不容易,优生学还是很重要的,你和安祖烈才生得出这么漂亮的小孩。”
一提到安祖烈,她的神色黯了一下。
察觉到自己又提到不该提的人,朱亚丽连忙说:“对不起,沅沅姐,我不是故意提到他的。”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他会音讯全无,沅沅姐生小孩的时候,他明明紧张得快要昏倒了。
“没关系,提到他也不会怎么样。”她还不是常常会“不小心”想到他。
“对!”你要帮小娃儿取什么名字?”朱亚丽怕她继续难过下去,她赶紧转移话题。
“还没想到。不过以小娃儿这么不领情的表现,我看随便给她一个全安
、全安帽、全安带、苗女、苗疆、苗条就行了。”
“沅沅姐,你不是说真的吧?”朱亚丽差点被她唬过去。看采她并非打算就让女儿跟她姓,她还在等他的出现吧。
“当然不是真的,我不想被我爸妈骂死。”她白了她一眼。“小娃儿,哭够了喔!我们要去买屈爷爷的生曰礼物喽!”她逗着女儿。
终于得到女儿的同意了,她才和朱亚丽走进百货公司,准备选购屈父的生曰礼物。
两个人东看西逛又比价钱的,终于还是买了一条领带。
“屈亦威还是那么积极吗?”
苗沅沅掏出信用卡交给售货姐小。
“积极得很,连他的父母都很积极。”
手提袋里的机手响了,她向朱亚丽做个手势,接起了电话。
“喂,屈伯母啊!”“沅沅啊,后天是你屈伯伯的六十大寿,你会来吗?”屈母问道。
“我当然会去啊!屈伯伯六十岁是大寿,我当然会去。”’
屈母
言又止。“你要带小娃儿来,你屈伯伯很想看她。”
又是两个被小宝贝降服的人!她摸摸女儿的脸,又和屈母说了一些话,才收了线。
“屈亦威的妈妈打来的?”朱亚丽看她收了电话才问。
“对啊,他们想看小娃儿,叫我后天一定要带小娃儿去。”她边说边将机手放回手提袋內。
“他们好像很喜欢小娃儿。”
“何止喜欢,简直爱死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后天屈父的六十大寿,最能哄人开心的礼物是小娃儿。
这时,售货姐小拿了签帐单过来,她快速地在签帐单上签了名,拿回了信用卡票发,理所当然的,装着包装精美的领带的购物袋当然是由她拿喽。
“要不要喝饮料?”她问。
“你请吗?”
“我请啦!你替我抱女儿又买东西的,当然要请你喝饮料啦!”走了这么久的路,她都觉得有点累了,何况是抱着一个小娃儿的朱亚丽。
于是她们走向百货公司附设的咖啡店,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
各自点了冰卡布奇诺和西蔵
茶,才打算休息一会儿,她的机手再度响起。
“天啊,你好忙喔!”朱亚丽笑说。
“大概是屈亦威吧。”她耸耸肩,接起了电话。“喂…亦威,是你啊!”她向朱亚丽眨眨眼,证明她的猜测正确。
“你后天会来我家。”彼端传来屈亦威的声音。
“屈伯伯六十大寿嘛。”她客气地回道。
“你要带你女儿来,对不对?”
她
眉心,料想方才屈母八成已和他通过电话并面授机宜一番。
他顿了顿才说:“我去接你,好不好?”
“不用了,我开车去就行了。”她婉转的回拒。
“可是你带着女儿总是不方便…”他打算再接再厉。
“方便得很,真的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她搔搔头,是不是她的表达能力太差了,他以为她的拒绝是以退为进。
但很显然的,他的脑子只适用于读书一途、其它与书本相关的事,他的解析能力实在有够差的。
“沅沅…”
伤脑筋!她眼睛转了转,提高音量对着机手吼:“喂喂…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啊!喂…”她自言自语的喂了好几声,然后快速果决的切断了电话。
亲眼目睹她的自导自演,朱亚丽笑得乐不可支。
“这样挂他电话没关系吗?”
“不这样,怎么结束电话。”又不知道他还要扯多久,她只好快刀斩
麻,省得还要和他纠
下去。她喝了口冰卡布奇诺。“渴死了,母子连番车轮战,口水都干了。”
朱亚丽看看她。“他们还不放弃吗?”
她略微迟疑一下才道:“你也知道屈伯伯屈伯母他们都很想我能和亦威再续前缘,一来他们认为可以弥补他们对我的亏欠,二来他们也可以多一个现成的孙女儿。”
“那你的心意动摇了吗?”
她摇头摇。“他们想多一个孙女儿,可是我不想我的女儿有屈亦威这样没有担当的爸爸啊。”
朱亚丽哑然失笑。“看样子你已经把他的底探得很清楚了。”
“够了解了。”她笑说。
“苗姐小。”
她听见有人叫她,她连忙抬起头来。
是真的有人在叫她,而且还是一个不怎么有印象的男人。
她的视线
向同样是一头雾水的朱亚丽,两个人脑中想的问题都一样。
这个男人是谁啊?
“苗姐小,你果然是苗姐小,我远远的就看到你了,苗姐小依然还是那样的
光四
啊,”头顶上已然出现地中海状态的中年男人一脸笑容的走过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因此她也以灿烂笑容回应。但是他到底是谁啊!头好痛。
“你好你好。”既然想不起来人是谁,礼多人不怪这一招很好用的。
“苗姐小,在这里见到你真的很高兴,‘爱情海岸’被火烧了,我都不知道要去哪里吃饭。”
喔,原来是“爱情海岸”以前的老客户,那更不能随便敷衍了。
“很高兴你喜欢‘爱情海岸’。”她笑得更灿烂了,想说待会他大概会说地些“爱情海岸”烧毁了,真是好可惜之类的话。没想到他接下来说的话会让她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我本来以为‘爱情海岸’烧毁了就烧毁了,没想到苗姐小已经准备让“爱情海岸”重新营业,这对我们这些老饕来说真是一大福音厂
点头点了一半,她发现话听在耳里有些不对劲,想想究竟哪里不对呢,
她看向朱亚丽,两个人四曰交接。
“‘爱情海岸’要重新营业了,谁说的!”散布这种不实谣言,让她一时尝到快乐滋味再泼她一盆冷水
不好受的。
“难道不是吗!前几天我经过那里的时候,明明看到‘爱情海岸’已整修快要完成了啊。我本来还有点·怀疑,问了问领头的工人,他说老板还是苗姐小你啊!”否则他也不会那么奋兴了。
她和朱亚丽面面相衬,完全无法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秃头男子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他的同事出声叫他,他告辞后便离去了。
“朱朱,你听到刚才他说什么吗?”她问,她要知道是不是她耳呜听错了。
“他说‘爱情海岸’要重新营业了。”
她的疑问经由朱亚丽的口中得到证实了。
“‘爱情海岸’要重新营业了!”
为什么她不知道?
因为心急,苗沅沅和朱亚丽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爱情海岸”
她们并没有看到残破的“爱情海岸”出现在她们眼前的是一栋外观和“爱情海岸”被烧毁前一模一样的建筑物。
因为孕怀生子的关系,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空去想到“爱情海岸”的事,如今再旧地重游,这个景象让她好意外。
和“爱情海岸”一模一样!
她的“爱情海岸”回来了!
“朱朱,告诉我,这不是海市蜃楼,这不是幻影。”她抱着女儿喃喃自语。
“沅沅姐,你认为这是真的吗?”朱亚丽的惊吓不在她之下。记载她们快乐与悲伤的“爱情悔岸”就在眼前,这是真的吗?
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问。
她抱着女儿往“爱情海岸”走去,因为正进行到装演的最后步骤,因此里头的气味并不好闻,她担心小孩会受到影响,转头要朱亚丽过来抱女儿。
“朱朱,你帮我抱着小娃儿,你别进去,我进去就行了。”
一进到里头,她的泪水简直是不受控制的落下来。
一样的暖黄
调、一样的桌椅、一样的吧台、就连桌上的烛台也一模一样,那是她在一家小小的精品店买的,现在又重新出现了。当然如果仔细看,还是找得到有些许不一样的地方,但是大体而言“爱情海岸”的特色是不变的。
以前在“爱情海岸”研究菜
,努力的擦桌子、摆椅子、进货、搬货,计算成本、核算营业额、招呼客人的情形一一浮现脑海。
她险些要放声大哭,直到她听到里头还有些微声响,她才赶紧抹干泪水。
她还得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工头模样的男人从里头走出来,后头还跟了几个男人。
“苗姐小。”工头和她打了招呼。“你认识我?”她好意外。
“苗姐小,你真爱开玩笑,你付我们工钱,我怎么会不认得你。”工头咧嘴而笑。
“那么我是谁!”她要弄个明白。
老实的工头哪里会知道她的问话别有目的,还当女美都爱开玩笑,他老实地说:
“你就是这家店的老板嘛!你看看还有没有哪里没有做好,你尽管说,没关系,我一定帮你弄到好。”为女美服务人人都爱嘛!
“我好像都没有来过。”她摸摸下巴当下真的考察了起来。
“对啊!要不是李先生拿过你的照片给我看,我还不会认识你咧!”
她的脑中迅速列了几个姓李的男人,然后立刻选了一个最有可能的人选。
“谢谢你们,继续忙吧。”她说了些客套话,然后转身离开。
“沅沅姐,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吗?”一看到她,未亚丽立刻
了上来。
她点点头。“是李为。”
“李为!怎么可能呢?”
“所以我想幕后主使者另有其人。”
“你想会是他吗?”朱亚丽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我想就是他。”
那个消失了三个月的安祖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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