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汗滴落下土
这次出来找工作时,陈诺按照自己的设想,先去了一趟安公局,想让安公局给他出具一份身份证明。但由于他没有任何资料登记,也无法说清自己的父母是谁,察警们也爱莫能助。陈诺磨了半天,安公局也只给他出具了一份《无户籍人员临时居住证明》。
出乎陈诺的意料,对于这份所谓的居住证明,用人单位是嗤之以鼻的——开玩笑,连身份证都没有,万一在单位出点什么事,我们去哪找你?
这就是用人单位的逻辑。
这些用人单位,当然也包括保安公司。尽管陈诺还是有些看不上保安的低收入,但想着自己満身力气,皮厚
糙,当个不需要凭文的保安还是不成问题,没想到保安公司的招聘人员看了眼他的临时居住证明,就把他打发走了。
陈诺也想过办个假身份证,但由于2030年的身份证防伪技术已经十分发达,而且司法机关对使用假身份证者的处罚十分严厉,轻则留拘,重则坐牢,因此陈诺思来想去,还是不敢冒这个风险。
走投无路之下,陈诺想到了去当民工,比如装卸工或修房子的建筑工。找了大半圈,最后在一个铁路快运公司门前看到了一则招聘装卸工的广告。抱着一丝希望,陈诺第35次踏上了求职之路。
尽管,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去当民工,但世易时移,低调宜矣。一切,只为混口饭吃。
“老板,我来应聘装卸工。”陈诺低眉顺眼地说道,样子很象良民。
两世为人,陈诺身上的锋芒和棱角已深深隐蔵起来。
“先填个表。”长着个啤酒肚的包工头抬了抬眼皮,说道“身份证呢?拿给我看看。”
“我身份证丢了…”陈诺无奈地说道。
包工头象看白痴一样地打量了陈诺几眼,摇了头摇,说道:“身份证丢了,就去补办一个嘛。”
“没法补。”
包工头的眼神立即警惕起来,向后退了一步,皱眉问道:“你什么意思?”
“老板,你别担心,我绝对不是童工,也不是坏人,更不是逃犯。真的,我是个好人,只是出过一次车祸,有些丧失记忆…”陈诺诚恳地说道。
“少罗嗦,没身份证,就没工作!”包工头不耐烦地说道。
“老板,你看,安公局都给我开了证明的。”再次听到这样的拒绝,陈诺心凉了半截,但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递上了自己的《无户籍人员临时居住证明》。
“黑户?”
看到“无户籍人员”这五个字,包工头的脸顿时比黑户还黑,苦笑道:“老弟,你莫来害我罗,察警经常来查的。我要是招了你,我麻烦就大了。”
陈诺默然无语,因为他也知道,包工头说的是实情。
在2030年,当个民工同样也需要到安公局备案,而且老板同样需要打工者提供身份证,因为这是安公局的要求,怕逃犯混进劳动队伍中。当然,老板担心打工仔在工地上闯祸,比如在装卸时摔坏东西,也是要留下打工仔身份证号码的原因之一。
“我很有力气,可以搬很重的东西。”陈诺无奈地转移了话题。
包工头眼睛一亮,但随即摇了头摇:“那也不行。”
“工钱可以少一点,只要能吃
饭就行,晚上我也不在公司里睡,我有地方住的。”陈诺继续陈述着自己的优势。
“这个…还是不行啊,老弟,这毕竟是冒风险的事。”包工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
就在陈诺失望地准备离开的时候,包工头的一句话,又让陈诺燃起了希望之火:“除非,你能找一个担保人。”
“担保人?”陈诺考虑了一下,说道“保证金行不行?我这有一万块…”
经过这几天的奔波后,除了手中捏得出汗的这张万元大钞,陈诺的身上只剩下几十元了,只够吃一桶方便面。
哪怕是此刻喉咙渴得冒烟,他也舍不得找散这张大钞,去买一瓶水喝。因为这张万元大钞里,有父亲对自己的希望,有自己对父亲的承诺,还有自己重新开始生新活的决心
但现在,他愿意把这张万元大钞
付到别人手里,只为了换取一个工作的机会。
无论是二十年前,还是在眼前的未来世界里,在家里宅着,都是一件无奈的事情。特别是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更是这样。腐女和宅男最大的不同,是腐女们可以找一个有收入的老公,找一个铁饭碗,继续安心地宅下去。而男人,如果也照此理办,那就叫吃软饭了…
男儿当自強!陈诺不想灰溜溜地回家,继续去吃父母的老本,宅上一辈子。
而事实上,就算他想吃老本,又能吃几年呢?父母都是七十多岁的高龄了…
更何况,女儿都有工作了,自己是一个当了父亲的人,总得作个表率,虽然女儿并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虽然是当最苦最累最没地位的民工,但既然来了这个世界,就先从最底层做起吧,也算是体验一下这世间的冷暖。
敢闯敢试,才有可能咸鱼翻身。不趁着年轻时去拼一拼,就永远发现不了翻身的机会,更别指望抓住腾飞的机遇。
…
2030年的阳光,似乎与二十年前并没有什么两样,但阳光的辐
却厉害了很多。
虽然是盛夏,但装卸工们都穿着防辐
的长袖衣
,汗水将服衣全都浸透了,他们也不敢脫,否则很容易被晒出肤皮癌来。
为了点活命钱,付出点汗水可以,但付出生命就不值得了,这年头的人都惜命。
一列货车停在铁轨上,工人们正在卸货物。这些用木箱装着的
密仪器,不但价格昂贵,而且很沉重。工人们一边喊着口号,一边小心翼翼地把货物抬下车,再装到大卡车上去。
“一二一,一二一…”
“嘿哟,嘿哟…”
“搬运到中午,呀,汗滴落下土,哈。盒饭还不来,呀,我叉你老母,哈…”这首
俗的打油诗,改自唐朝诗人李坤的《悯农》,在整齐的号子声中显得格外刺耳。
但装卸工们都不以为意,反而会心地放声大笑起来,并连连叫好。
犷的笑声,在烈曰下久久地飘
着,却多少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此时已是中午一点多,在烈曰下高強度地工作了近六个小时,工人们早已饿得前
贴后背了,盒饭却还没有送来,这也是李欣用打油诗发牢
的原因。
陈诺和李欣是搭档,他们俩一起小心翼翼地把一个大木箱放上卡车时,李欣就顺口吼出了这首打油诗。
陈诺有些意外地看了李欣一声,笑道:“秀才,高啊,高
炮的高!”
民工们之所以把李欣叫成秀才,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一个名符其实的本科生,还因为他戴着副厚厚的眼镜。虽然现在的大生学早已不走俏,大学毕业后干体力活的大把的,但一个戴眼镜的大生学来当装卸工,在这群民工中还是算得上鹤立
群、绝无分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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