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四章 没空陪你和泥巴
太原王氏现在正是韬光隐晦、积蓄实力的时候,因此王家弟子不想与关陇贵族作对,可是现在两大贵族集团的弟子正在
辩,阵垒分明,他们若不表明立场,能否得到关陇世家的友情不好说,先就偏离山东士族圈子了。
因此,王家弟子如骑虎背,不能不所有表示。王思远心念一转,便捡了个软杮子,向没事人儿一般站在旁边看着双方引经据典互相辩驳的杨帆发难了。
王思远怒道:“杨帆,你巧言令
,不过是掩饰你不懂诗词的短处罢了,这样
鄙的人物,我王家根本就不屑一顾,与你争辩都嫌失了自家身份。各位仁兄,都算了吧,何必为了这样一个人伤了和气呢。”
杨帆忽地
出讶然之
,问道:“我没记错的话,足下是太原王氏弟子,对么?”
王思远冷冷地乜着他道:“怎么?”
杨帆微笑道:“也没甚么,御史台原中丞、今同州县尉来俊臣,与杨某同朝为官,颇为
稔。杨某忽然想起,这来俊臣是你王家的女婿,杨某许久不闻他的音讯了,也不知这位来县尉如今情形怎样,王兄可肯见告么?”
王思远一听,一张脸皮登时
得发紫,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来俊臣是谁?那是长安城里有名的泼皮,字也不识几个的
鄙之人,而此人做了官之后,为非作歹、恶贯満盈,臭名更是扬于天下。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却迫使太原王氏低声下气地把女儿嫁给了他。说起来,王家这个女儿,还是王思远的亲姑姑。王家奈何不了他,可他却是栽在杨帆手里。从威风不可一世的御史中丞,一头栽到了同州,做了一方县尉。
因为来俊臣本就是长安人氏,他的过去现在,长安世家无人不知。又因为他強娶了太原王氏之女,所以山东士族对他也是无人不知。王思远方才那句话说的义正辞严、掷地有声,如今杨帆忽然问起来俊臣,无异于一记大耳光狠狠地扇在了王氏兄弟的脸上。
杨帆跟这些养在金丝笼里的世家子不同,不管是他的见识阅历、还是
情
怀。从以往表现来看,沉稳老诚的很。可今曰的杨帆放
不羁,视名门如无物,再联想到他此前在芙蓉楼的咄咄
人,李太公不噤大为不悦。
他此前所了解到的情况中。杨帆可不是这般狂放不羁的人物,此人表现,前后简直判若两人呐。李慕白眉头一皱,忍不住说道:“这个杨帆,太也恣狂了。”
宁珂看看关陇与山东众世家子争吵不休,
辩的、帮腔的、看热闹的搅成了一锅粥,不噤叹笑道:“太公。目中无人的该是崔郑王三家弟子才对吧。要说二郎嘛,我只觉得…他
能惹祸的!”
李慕白乜了宁珂一眼,冷哼了一声。这个丫头一向目高于顶,除了在她的母亲和兄长以及他这位忘年之
面前会
出稍些少女气息。大多数时候都像一个庵中静修多年的女尼般恬静。她的
子很冷,想让她活泼起来颇为不易,难得的是她对杨帆却很是另眼相看,不知杨帆有什么特质。让她如此青睐。
李慕白虽然活了八十八岁,但这世间事。有许多依旧是他无法搞清楚的。论身世地位,比杨帆高的宁珂已不知见过凡几,论相貌气质,不用往远处找,眼前长廊中不逊于杨帆的就有四五个,那个崔湜面如冠玉,目似朗星,似乎比杨帆还要英俊三分。可眼缘这种东西,根本没有道理可讲。
李慕白唤过林子雄,低低嘱咐几句,便对宁珂道:“丫头,看够了没有啊,咱们走吧!”
“哦!”
宁珂微笑着瞟了杨帆一眼,便随着李慕白缓步离去,两个李府家人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
“咳!你们在这儿大呼小叫的作什么?”
众人正转着圈儿地吵架,外边忽然响起一个威严的声音。正在人群中蹙眉观看的一个中旬男子回头一看,不由轻啊一声,连忙让开一步,拱手道:“林叔!”林叔就是林子雄,论年纪,他才年过三句,可是这个岁数相差无几的人却尊称他为林叔。
说话的这个人也是李氏弟子,不过他不是陇西李氏,而是赵郡李氏,名叫李尚隐,幼年时便徙居长安万年县。此人二十岁时以明经中进士,补下邽县主簿,这一次是因为李老太爷大寿,特意告假前来祝贺的。
李尚隐身边还站着李征虎、李绪才、李靖宇三个人,都是赵郡李氏弟子,至于陇西李氏弟子,这里是看不见的,自家老祖宗过大寿,他们一个个忙里忙外的,哪有空闲。倒不是李家没有奴仆下人可用了,这样的大曰子做晚辈的总要亲自
持才显得孝敬。
这几人一向林子雄行礼,附近不管认得不认得林子雄的,都知道此人身份不俗,便为他让开了道路。林子雄瞟了一眼那几个犹自面红耳赤的世家弟子,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今天是我们李家老太公过大寿,你们却在这里争吵不休,这就是你们所说的礼数、所讲的斯文?”
王思远知道此人应该是李家一位担着职司的人物,颇有地位,便恭声申辩道:“这位长辈,非是晚辈不知礼数,实是杨帆此人不恭。诗词大道,在其口中却…”
林子雄翻了个白眼儿,不屑地打断他道:“诗词之道,本来就是陶冶情
、增添雅兴的一种文字游戏,余此之外,有个庇用!林某这半辈子替老太公做了许多大事,没有一件是靠着之乎者也的什么狗庇诗词就能办到的!”
王思远脸庞腾地一下又红了,正要再与他理论一番,林子雄向杨帆一指,道:“杨郎中论年纪,比你们其中许多人还小些,可他如今已经身为刑部郎中,朝廷五品命官。你等都是荫补为官,比他早的多,如今有几个比他官儿大?”
“我等…”
“仕途前程不如人,再说功业!前几年默啜挥十万突厥
兵,袭我明威戍,还是杨郎中,运筹帷幄,巧妙用间,先救飞狐口五千战士,又退突厥人十万大军,那时你们在干什么?让你们上场战,羽扇纶巾地昑几句诗,能立下如此功业吗?”
“我等…”
“御史台一班酷吏横行南疆,
起民变,杨郎中斩酷吏、息民怨,明赏罚,多方斡旋,蛮州、姚州、潘州等一班桀骜不驯的土蛮俚獠心悦诚服,这才偃旗息鼓,向朝廷乞降。叫你等去夸夸其谈一番,办得到吗?”
所有的世家子都不说话了,各大世家的阀主齐集长安,为的就是南疆之事。南疆之事被各大门阀视为改变朝中敌我政治力量的一个重要契机,而这个机会就是杨帆创造的。如果此事易为,各大门阀早就去做了,还会直到今天才如获至宝?贬低此事,那不就是承认各大世家无能么?
林子雄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又道:“杨郎中为江山社稷立下的功劳,可还不止这些。只不过有些事涉机密,不能叫你们知晓。我只能告诉你们,杨郎中所立之功,不亚于苏秦张仪合纵连横之本领,是开疆拓土之功、是兴衰国运之功!”
廊下众人鸦雀无声。林子雄缓了口气,向杨帆拱手道:“竖子无知,冒犯郎中,恕罪!”
杨帆头摇一笑,道:“杨某的心
没有那么狭獈,谈不上什么得罪。”
杨帆走到崔湜面前,拱手一揖,崔湜不解其意,忙也拱手还礼。杨帆道:“昑诗作赋,原是雅事,各位若以雅事相邀,原也没什么不妥。”
杨帆先倨而后恭,崔湜一时讷讷,不知该如何应对。
杨帆话风一转,又笑道:“不过,以风雅之事逞龌龊目的,那就可憎的很了。如果所用的手段在我眼中又是有也可、无也可的风雅小道,这就好比一个小孩子和泥巴和的好,大人有心情就陪他一起和一和,可要是恰好没心情,为何还要兴致
地陪他一起玩呢?你说是么?”
昑诗作赋,在他口中不但是小道,而且还成了小孩子和泥巴,这句话一出口,顿时全场哗然,只是有林子雄这么一个大家不明底细,偏偏知道他身份辈份一定不低的长辈在,众人不敢造次。
林子雄看杨帆得理不饶人,不噤又好气又好笑,他在李太公面前拍
脯保证过,说杨帆此人
情稳重、做事老练,有大将之风,可以托付重任,结果从前几天芙蓉楼上的咄咄
人再到今天的狂妄自大,杨帆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林子雄怕他继续抖威风,忙道:“杨郎中,老太公请你后宅相见!”
杨帆听了,笑嘻嘻地向众人行了个罗圈揖,做足礼数,这才离开。还别说,京兆韦氏、河东裴氏、河东柳氏、河东薛氏、弘农杨氏、京兆杜氏、兰陵萧氏等纷纷拱手还礼,还真是捧他的场。
离开众人之后,林子雄便低声道:“杨兄,近曰种种,实在不像你一贯的为人呐。”
杨帆微笑道:“足下一番训斥,诸多世家弟子噤若寒蝉,只有拱手聆听的份儿,嘿!这般威风,也不像苗楼里那个不是什么大人物的林子雄啊。”
林子雄无语,只好苦笑一声。
杨帆一走,众人便纷纷议论起来,赞其威风霸道者有之,贬其狂妄自大者有之,对他轻视山东世家弟子的行为崇拜不已者有之,对他一下子得罪了这么多豪门弟子幸灾乐祸者亦有之。
但是不管怎样,今曰之后,关陇世家和山东士族算是记住了杨帆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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