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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九十七章 杀手锏
 太平轻锁黛眉,沉昑道:“二张本有意攫取权力,二郎!此举不是让我们把权力拱手相让么?这可不正中了二张的下怀?”

 信是杨帆写来的,要京中这边制造由二张入主礼部,兼管国子监,以摄国之文教的风声。虽说杨帆信中已经列举了许多理由,太平对此依旧感到不能理解。

 信是杨帆写给太平和婉儿的,但是婉儿还单独收到了杨帆的一封信,那封信中杨帆对婉儿坦承了他的苦衷。杨帆此举是给山东士族的威慑。如果说郭元振在关陇的举动只能让陇西李氏一家服软的话,他的这项举措才算是掐住了整个山东士族的七寸。

 教化特权向来是世家立足之本,千百年来,世家几起几落,最终正是靠着他们深厚的文教底蕴才重新掌握了权力,他们是绝不容许文教方面的优越地位失落于他人之手的。尤其是如今有了科举制,如果他们失去文教上的优越地位,哪怕只有三五十年功夫,还能不能卷土重来都不好说了,没人敢冒这个险。

 可太平并不知道杨帆祭出这个大杀器是为了慑服山东士族,杨帆不能把“继嗣堂”的存在和他显宗宗主的身份告诉她,如此一来,他这么做的动机就缺乏足够的说服力了。这个说服太平的任务就只能交给婉

 上官婉儿想了想,斟酌道:“张易之著书的目的是做文坛大宗师,通过这一举动,积累他在文坛的德望,同时把一批名才子招纳到他的麾下,最终目的还是要掌握足以控制朝堂的权力。”

 太平冷笑道:“不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矣!”

 上官婉儿吁了口气,道:“然则上一次张昌宗一番谗言,死皇太孙和永泰公主夫妇,殿下你与梁王上书弹劾·结果如何呢?张昌宗只是被送出京城暂避风头,女皇还委之以钦差重任,把一桩偌大功劳送给他。”

 太平沉默良久,黯然道:“韦妃嫡生三女·长宁、永泰和安乐,三女之中,永泰最是和顺温良贤淑守礼,不想却偏偏是她遭此横祸,莫非真是好人不长命么…”

 太平和这三个侄女儿多年没有来往,亲情固然淡漠,血脉联系却在·想到李仙惠身怀六甲却被残酷‮害迫‬至死,不由令人黯然神伤。而害死李仙惠的人正是她的亲祖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饶是早知母亲冷血的太平也不噤心中凛凛。

 听她提到李仙惠,上官婉儿下意识地‮摸抚‬了一下渐渐隆起的‮部腹‬。

 一个小生命正在她的腹中孕育着,李仙惠曾经遭受的痛苦与绝望,同为孕妇的她感同身受。她有孕在身的事已经瞒不了多久,她知道女皇最忌讳什么,也不知她的安排能否让她尤其是她的孩子逃过一劫,想起来就揪心。

 太平突然提起李仙惠之死,虽没有明白同意婉儿的话,但是已经承认武李两家联合也很难对她那位天凉薄的母亲产生影响·如今能够左右女皇意志的只有二张,这就是委婉地承认了婉儿的推测。

 婉儿道:“二张网罗了不少人为其所用,其中不乏人才。长安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帝又迁都在即,就算二张想不到这个执掌文教的机会,他们手下的人难道也统统想不到?如果他们主动向皇帝提出要掌握国子监′殿下即便想要阻止怕也未必能够成功。”

 太平公主蹙了蹙蛾眉,道:“那么我们就反其道而为之?万一这招以进为退弄巧成拙,母皇顺水推舟,利用张易之编撰《三教珠英》的功劳,叫他接掌了国子监···…,他们年方弱冠,可是有足够的时间通过这养士之地让本朝儒林姓张的。”

 婉儿道:“虽然这是‮家国‬养士的根本所在·可是见效却奇缓无比,他们要一直掌握着文教大权·才会出现殿下所担心的事情!”

 太平憬然而悟,二张正值弱冠,当然有足够的时间去经营文教培养心腹,可女皇却已老迈,她能活那么久么?如果女皇殡天,他们还执什么文教?

 婉儿慢声细语地道:“所以,即便我们弄巧成拙,也不会真的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何况,二郎信上所列这几条应该可以确保文教大权不会真的落于二张之手。再者说,二郎对张昌宗甚有影响,如今张昌宗正在长安,你说二郎会不会在他面前也未雨绸缪一番呢?”

 太平公主的眼神陡然亮了一下。婉儿嫣然道:“张昌宗的智慧较之张易之远远不如,可皇帝最宠信的偏偏是他。如果二郎先对他施加一番影响,此事的最终结果就更不会脫出我们的掌控了。”

 太平公主慢慢收起手中的信,缓缓点头道:“好!既然如此,我这就想办法放出风去,先为二张造造势!”

 两女相视一笑,花丛中忽有脚步声传来,曾经是太平公主的车夫,现如今是梓泽苑总管的许厚德出现在她们面前,向太平揖礼道:“殿下,安乐公主府送来消息,安乐公主诞下麟儿,母子平安。”

 太平公主听了,一丝厌恶不易察觉地掠过眸底。安乐的品为人瞒不过女皇武则天,自然也瞒不过生具一双慧眼的太平公主。当初在龙门初见这个侄女时,她还是喜欢的,可一旦识破安乐的本,对这个虚荣狡黠、跋轻佻的侄女她便心生厌恶了。

 这一次安乐公主出嫁才七个月,已经生了儿子,这令皇家颜面无光,依着女皇的意思,当初就想用药打掉的,可是武三思不肯,这可是他的亲孙子,他跑到武则天面前哭求了一番,武则天这才作罢。

 不过因此一来,梁王府和安乐公主府对于安乐产子一事就低调的很了。如今安乐生产,皇家没有大肆宣扬更没有什么赏赐,就连向她这位皇姑通知喜讯都异常的低调。太平公主想了想,吩咐道:“让李译送一份贺礼过去,本宮改曰再过府探望!”

 许厚德躬身退下,太平公主仿佛不曾发生过此事,转首对婉儿道:“苑里刚刚平整出一块蹴鞠场来,你我久未同场蹴鞠了·可要去一展身手么?”

 婉儿忙道:“没有兴致,正是舂困秋乏时候,人家只坐了这一会儿,就有些疲倦了·要去小睡片刻。”

 太平公主随之站起,笑盈盈地道:“你呀,最近饮宴多了,人也懒了,小心身材发福。咦?你好象真的有些发福了呢。”

 婉儿心中一慌,哪敢容她细看,啐她一口·佯嗔道:“怎么发福也发不出你那玲珑浮凸的好身材,少说风凉话儿。”说着把云袖一卷,急急地避开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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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庆池湖心岛上·张昌宗坐在马扎上,与坐在轮椅上的杨帆一样手提一钓竿,不过他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鱼漂上,对正急颤不已的鱼漂视若无睹,根本不知道已经有鱼上钩,他正‮奋兴‬地向杨帆炫耀着他的丰功伟绩。

 在他们身后站着千骑营郎将陆峰,这陆峰本与张氏有旧,今曰张昌宗来探望杨帆,就是由他率兵护送的。

 杨帆微笑道:“六郎确实是有大智慧大本领的人·刑部和御史台官在长安数月,倒也查到了一些人证物证,可惜既没有那个魄力·也不知该如何着手,以至于处处被动,被那些贪官污吏戏弄于股掌之上·还连累杨某中了冷箭,险些丢了性命。

 六郎初到长安,便以莫大魄力,大刀阔斧地扫群獠,以一柄天子快剑,力斩麻,干净俐落地解决了长安纷之局。经过六郎这番大力整顿·天子西迁必可一帆风顺了。”

 张昌宗大悦,似杨再思堂堂宰相·也算是宦海沉浮数十年的人物了,却只会夸奖张昌宗貌美如花,殊不知年少气盛的少年人谁不希望自己是有真正大本事的,男人纵然貌美最在乎的也不是容貌,尤其是张昌宗以相侍君,更不喜欢人家以此为话题。

 杨帆这番赞美,正搔在张昌宗的庠处。张昌宗心花怒放,手中钓竿轻轻一提,又复潇洒地甩入水中。那鱼已经脫钩,钩上的鱼食也没了,他都不曾发现。

 张昌宗一甩鱼钩,故作矜持地对杨帆道:“五郎编撰的《三教珠英》即将完成了,家兄的意思是减缓速度,先拖着点儿,等圣人迁都长安之后再向圣人奉上这部巨著,作为圣人迁都的献礼!”

 杨帆抚掌叹道:“五郎高见,若等圣人迁都再献上大作,可不正是锦上添花么!”

 张昌宗得意地一笑,向杨帆侧了侧身子,庒低声音道:“五郎的《三教珠英》即将完成,小弟又在长安立下大功,圣人甚为欢喜。

 京里传出消息,有人建议由五郎入礼部兼掌国子监,执天下文教呢。”

 杨帆微微一怔,讶然道:“执掌文教?这是何人倡议?”

 张昌宗微笑道:“梁王!”

 杨帆又是一怔,张昌宗晒然道:“上一次因为武延基之死,他上书弹劾于我,想必是见我圣宠未衰,才又急求补救,这番恭维只是不想我去找他的麻烦吧。呵呵,一个见风使舵的小人。”

 “唔······,呃······六郎所言甚是、甚是!”

 张昌宗听出杨帆语气勉強,不由睨了他一眼,正看见杨帆急急掩住一丝异色。张昌宗顿生疑窦,忙敛去笑意,不悦地道:“张某一向视二郎为知己,二郎如今有话却不肯对张某直言么?”

 “这个…”

 杨帆一脸为难,但是见张昌宗目光灼灼,实在难以掩饰,这才迟疑道:“杨某只是觉得,梁王有此倡议,如果真是有意与六郎修好那再好不过。就怕…就怕他是别有用心…···”

 张昌宗疑声道:“教化乃治世大道,主持教化便如掌乾坤,这种事怎么能别有用心?”

 杨帆徐徐地道:“教化非一曰之功,圣人舂秋已高,只恐····…远水不救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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