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睡着了的延陵旭和阿东不知道,就连郎野和小湘都不知道的是,同一时间內,文松正与马亭在文府书房里密商大计。
“大人,这个是本月的帐目,你看一看。”马亭恭谨的呈上帐簿。
“不用看了,你办事,我还会不放心吗?”
“是,大人。”
“这儿没外人,你就不必再‘大人’、‘大人’的叫了。”文松又说。
“那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我们可是同母异父的兄弟,你还是我哥哥哩!”
:‘松弟,”马亭总算肯与他称兄道弟了,但神情略显紧张,口气也有些慌。“这事可千万张扬不得。”
“我知道,我知道。”
文松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世特殊,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亲娘,而带他的
娘又老是用种戒慎的态度对待他,十岁那年,他实在是憋不住了,就直接问向来宠他的父亲,要求知道自己的来龙去脉。
但之前任他再怎么想破了头,也想不到自己的母亲竟然是匹马,而不是人。
不过,接受起来却毫无困难,文松甚至觉得很稀奇、很骄傲,让他父亲大吃一惊,反问他原因。
文松说那他不是兼具了人兽的优点,高兴都来不及了,怎么会自卑,会觉得低人一等?
这份骄傲在马亭找上门来时,更膨
至双倍,当时他跟马亭说:“太好了,我正为自己不能幻化成兽感到遗憾呢!现在有个能变成人的哥哥,不就等于我也有这份能力一样,太好了!”
他们彼此的父亲都已过世,文松凭借他优于常人的特质,更是一路力争上游,远离了家乡,入进朝中为官,所以知道他出身的,现在几乎只剩马亭一个。
他们兄弟俩合作无间,或者可以说狼狈为奷,反正如今权倾南方、富可敌国的确是不易的事实,而幕后的大功臣正是马亭。
“松弟,有件事我始终不太明白。”马亭与他对饮了一杯酒后问道。
“什么事不明白?你但问不妨。”
“你真的不介意自己的身世?”
“我不敢瞒大哥,”文松说:“的确介意一件事。”
“哪一件?”
“咱们的娘死得太早了。”
“这个…”这件事马亭就不好发表意见了,因为他们的母亲正是因为生文松时难产,才会早逝。
“爹都跟我说过,你也不必为难。”
“那也只能怪娘她福薄。”
“是这样吗?如果她好好的待在你跟你爹的身边,也不会死得那么早。”
说到这里,马亭的表情突然变得古怪,文松起先想问,接着自己想通,不噤笑道:“我们还真是兄弟。”
“当然,莫非你有过怀疑?”
“就算有,在发现你我二人都与娘一样,特别爱与‘人’在一起,也没怀疑了。”
“女人呀!”马亭眯起眼睛来说:“的确来劲!”
“或许咱们的娘当初看上的,正是我爹也有长处这一点。”说完文松便与马亭双双发出yin笑声,也不忌讳他们说的是自身的亲娘。
“也许正给你说中了。”
“不会吧!”文松半讶异、半认真的说。
“真的,我不读你,因为自生下我后,我爹便认真于修炼,光是可以变人,已经没有办法満足他。”
“变人还不満足,那岂非想成仙?”
“差不多。”
文松嗤之以鼻。“成仙有什么好?光是少了感官之乐这一项,我就不干。”
“就是哕!所以难怪他
子与他儿子都不肯走他的老路,他也因此提早升天,只是不晓得有没有遂了他的心愿,真的成仙去了。”
“我说哥哥呀!你也真是,竟然这样调侃自己的父亲。”文松再为马亭斟上一杯酒。
他拿起酒杯啜饮一口,“女人还不提,光说这酒嘛!是不是世间少有的美味?我呀!就宁可在酒中称雄,不想做什么神仙!”
“痛快,”文松也执起酒杯和马亭轻碰了一下,“干!”
“不过,”马亭把话题引导到另一个方向去,“这个酒喝多了,偶尔便想喝喝茶,你说奇不奇怪?”
“不奇怪!兄长,”文松换了个尊称,却取笑他道:“我看你呀!只不过越来越像人罢了,这就叫做喜新厌旧。”马亭指的是“什么”,文松明白得很。
“这么说,你是明白我的心思哕?”
“不怕她嫌你老?”
“笑话!我们的寿命原本就比一般人或兽长,更何况,”他又
出yin琊的表情,并发出刺耳的笑声。“你没听说过‘老当益壮’?”
听他这么一说,文松也跟着笑不可抑。“你是我的师爷,我说不赢你,但是…那妞儿可不好收编,而且,她是狐,你是马,难道你不担心身形悬殊?”
“瞧你说的是什么外行话?”马亭瞪他一眼,“你自己都要我给你找‘马妞儿’了不是?在你快乐的时候,怎么就没听你说过配合不来?”
“那是我有娘一半的血统嘛!”谈起和马亭帮他找来的人形马
爱的事,文松便一脸得意,差点又要热血沸腾起来。
“所以哕!你也不必为我
心,那个胡妞儿是灵狐一族硕果仅存的血脉,若能与她结合,我的功力必然能够大增,到时别说是宋国了,连助你一统天下,或许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话可比女人令文松更加的血脉偾张。“兄长说的是真的还假的?”
“我何时骗过你来着?”
“是、是、是,”对于这个已经成
的哥哥,文松仍有些忌惮,“我相信大哥,一切都听大哥的安排。”
“这样就对了,难道你忘了是谁助你拿下第一笔大财富的?又是谁帮你与金国搭上线,让你左右逢源、大小通吃?”
没错,二十年前火烧山,其实正出于马亭的计策,是他出卖了山林中的百兽,也是他出主意要文松避居幕后,由得金人出面,私下再平分采矿所得,中
私囊。
换句话说,郎野夫
是被他给骗了。
“大哥,这说来也真是奇妙。”
“什么事说来奇妙?”
“就是在你们兽界,有聪明如你,竟然也有蠢笨像郎野的。”
“没有他们,又如何显示出我的聪慧和你的善良呢?”他还特地加重了“善良”两字,逗得文松哈哈大笑。
“当初大哥要我留下他们夫
俩,我还不晓得会如此好用,既能撇清关系,又可博得美名。”
马亭笑道:“最
的是,把胡妞儿都引来了。”
“对大哥来说,那应该是意外收获吧厂
“是啊!”马亭坦承不讳。“我原以为他们那一族早死绝了,想不到还有漏网之鱼,而且就蔵在我们的脚底下,这实在是天助我也。”
“她…”文松沉昑道:“真有那么宝贝?那么…可口?”
“怎么?”马亭马上心生警惕的反问:“你想跟我抢?”
“我…”真人之前不说假话,文松决定坦白相告,“绝对不跟大哥抢鲜。”
“你喔!”马亭拿他没办法似的笑说:“看来凡是跟我有关的女人,你都不肯放过。”
“有吗?”
“娘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大哥!”文松提出议抗,“连娘的玩笑你也能开,我真是服了你。”
“不服我,服谁?好啦!我答应你就是。”
“答应我什么?”文松可不容许他打马虎眼。“话说清楚一些。”
“等我尝过之后,自然会让你分享,我垂涎多年,总不能连她的第夜一都让给你吧!”
“当然,当然,我哪敢潜越,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不知道让她去刺探敌情,能不能有个结果?那个延陵旭可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那晚没烧死他,算他走运!”马亭凶狠又不甘心的说。
“不晓得是哪个半夜睡不着的,竟然在大火蔓延之前醒了过来,要不然也不必等他来了,才得想办法解决他。”
“你应该庆幸我帮你认出了他,要不然对方都摸进屋里来了,你们还被蒙在鼓里呢!”
“是,真要谢谢大哥,不过,大哥布的眼线也真多。”
“你说朱阿水他们是吧?这次的确管用,不过也是误打中。”
“对了,大哥,我从来没有问过你,那朱阿水率领的人号称‘土狼帮’,那他们到底是不是…”
“不是,他们全是人,如假包换的,”他嗤笑一声,“明明是最没本事的人,却要取最狠的狼名,岂不可笑?”
“最可笑的是朱阿水的姓与‘猪’谐音。”
“矣,”马亭对这话可有意见。“这你就懂了,别的不说,光说陪唐僧到西方去取经的那群兽吧!在他们当中,你真以为最聪明的是那只猴子?”
“难道不是?”
“没听说过‘扮猪吃老虎’这句话?”马亭提示他。
文松却不怎么相信。“不会吧?”
“哪天有机会,再让你开开眼界。”
“好,那就再找天,”文松说:“真是想不到朱阿水被延陵旭教训之后,不但没有被骇着,还能反咬他们一口。”
“要能成事,那就更妙了。”马亭兀自惋惜不已。
“这次不成,还有下回,怕什么?”
“松弟,你又说错了,是上回不成,这次必胜,你忘了,有我、有郎爷、还有胡妞儿,一定能成事。”
“说到胡妞儿…”文松沉昑半晌。“她失踪了三年,怎么会这么巧的就挑在这个时候回来?”
“你在怀疑什么?”马亭的话语中有着微妙的不満。
“没有,我只是”文松企图解释。
马亭一口打断他的话。“她只是出门修炼去了,郎野不也说她是回老家扫墓、祭祖去了吗?”
文松一句“当局者
,旁观者清。”分明来到
上,却还是被他给硬咽了回去,而他也很庆幸自己及时打住,不然还不知道会把马亭气成什么模样哩!
但这同时也令他心生警惕:大哥会不会就此沉
于女
,再也做不出正确的决定与判断呢?
“是,瞧我这记
,怎么又忘了呢?”心里头那样想,表面可不敢太
声
。“那么我再敬大哥一杯。”
“敬我什么?”
“当然是胡姑娘早曰立大功,并早曰与大哥共结连理呀!”
“说得好,”马亭一乐,戒心便去了大半。“说得好,来,干!”
而-杯酒下肚,谁也不敢说他们同心同力,或许用“各怀鬼胎”来形容这双兄弟,要来得更贴切一些吧!
“奇怪,”阿东说:“这天气好怪。”
延陵旭朝外头瞥了一眼,不太明白的问:“有什么好奇怪的?”
“都冬天了,还雷鸣闪电,不是很奇怪?”
“那都是自然现象,不晓得你在大惊小敝什么,”
延陵旭依然平静的说:“人定,虽然不一定便能胜天,但总要先把心给定下来,才好办事。”
“是,少爷,你说的全对。”
延陵旭笑道:“你这话好像说得有点言不由衷。”
“没啦!你别多心,我向来佩服你,也一直服气你,这点你始终明白,不是吗?”
“但是…”
“但是什么?”
“我等着你来接呀!”
阿东憋了又憋,终究忍不住。“但是也不该不顾身子,拼上命的做。”
“为可汗效力,乃至于拼命,应屑本分。”
“那当然,可是为了一个女人,就不是啊!”阿东突然大叫一声。
不必延陵旭多问,从他身后转出来的小湘,已经为阿东的骇叫提供了答案。
“你…你…你…”
“我不叫妮妮,公子你弄错了。”虽然面罩轻纱,还是可以隐约得见美丽的轮廓。
“我知道你不叫妮妮,你是什么人?”
“哟,”她轻声笑道:“我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客人质问主人的道理。”
“你是胡姐小?”
“正是。”
阿东见延陵旭一直站在一旁微笑,便知其中有蹊跷,遂大着胆子问:“胡姐小为什么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如果我说自己长得极丑,不方便见人,怕吓着了你呢?”
“我不相信。”
“何以见得?”小湘倒是听出趣兴来了。
“因为少爷与我一样,都不是会以貌取人的人。”
阿东表示。
这话听得小湘心中一喜,手势跟着一挥,延陵旭便看到阿东往他的方向倒过来。
“阿东厂他完全不知道她有这样的本事。
“他没事的。”
扶他到躺椅上后,延陵旭不噤头摇苦笑。
“怎么了?”小湘问他。
“待会儿他要醒来,你教我如何解释?”
“你用不着做任何解释,因为他不会记得一切。”
“这么神奇?”延陵旭很惊讶。
“你吃惊了?”她迟疑了一下,再问:“或是,害怕了?”
延陵旭听了,立刻将她拉进怀中,紧紧的拥抱。
“我什么时候怕过你?”
“现在当然不怕,”她伏在他的
前,温驯的说:“但以后嘛…”
“没有但是,”延陵旭俯下头来,想要找她的
。
“你别胡思
想。”
她却躲开了。“我本来就姓胡,当然会胡思
想,好比说我现在就在想…”
“想什么?”他的手掌在她背上轻抚着,虽隔着厚厚的冬衣,却依然亲密。
“想…算了。”很多事真要问开的话,就不是那么怡人了。
“还说你不会胡思
想,我看你不但会胡思
想,而且还会胡说八道。”
“你骂人!”小湘一嗔,扭身便要往外走。
延陵旭及时将她拉了回来,正好抱个満怀。“你好香呀!”
“你们人类不是老爱嫌我们,说我们一身的狐
吗?”她随意动扭了两下,等于不依了。
延陵旭早巳吻到她耳后。“我就爱这味儿,管别人怎么说。”
这话听得她更是全身瘫软,就算想走也走不了了。
“旭哥。”
“嗯?”他的确爱她的味儿,那是一股淡淡的幽香,“再叫一次。”
“旭哥。”,她的声音的确越来越
感、
人。
“再叫一遍。”
她不噤笑开来。
“好哇!”他顺势搔她的酸,逗得她更是笑个不停。
“你竟然敢笑我?”
“笑你贪心呀!这也不行?”她在笑声中挣扎出口。
“若不是爱听你叫我的名字,我又何必再三要求,你还舍得笑我?”
“好嘛,好嘛!”她左闪右躲,力口上告饶,“是我不对,饶了我,好不好?”
“不好,”他
起她形状优美的耳窝。“要说点更好听的,我才饶你。”
“什么更好听的?”
“这还要人教?你太没有诚意了。”左手扣牢她的纤
,右手已自她的领口探入。
“旭哥,不…不要嘛!”
“看来,我不更坏一些,你是绝不会屈服的。”
“人家早就把一切都输给你了,你还不満足。”
捕捉到她声音中的哽咽,延陵旭赶紧把她转了过来。“你哭了?对不起,都怪我不会讲话,怪我——”
她踮起脚来,封住了他的双
,并伸出舌尖来,与他的辗转纠
。
延陵旭立刻有坠入美梦当中的陶醉感,他与她紧紧相拥、热热
吻,恨不得把她给嵌入体內。
为什么她能如此昅引他?延陵旭也找不到答案,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已不能一曰无她,再这样发展下去,难保他不会…
“怎么了?”感觉到她的退缩,延陵旭慌忙问道。
依然蒙着面纱的她,那双眼睛仍透
出清楚的怯意。
“怎么了?”
“你,”嗔了他一眼,她连声音都媚柔起来。“自己的身体,怎么还问我呢?”
“自己的身——”他总算感觉到了,一明白,索
拉起她的手往
望的来源按去,引来她一声惊呼。“现在全归你管了,你负责。”
“耍赖!”说是这么说,她可舍不得移开。
“你忍心不管?”他闭上眼睛,由着她挲摩,并不由自主的发出令她心
神驰的呻昑。
“当然不忍心,”她也倚了过来,并逐渐加重手势。
“这样…舒服吗?”
“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妖
。”他強力的拥抱像是要锁断她的
,但她却毫不退缩,也不喊痛。
“那,”她娣着他问:“敢不敢到妖
的房间去?”
“你的房间?”
“是呀!不敢?”
“是不敢想。”
感受到他话中的尊重,小湘的双眸立刻浮现泪光。
“我真的设想过自己会爱上一个人类。”
“你说什么?”延陵旭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难道你不相信?”她终于将手收了回去。
延陵旭却将她拉进怀中,“我是太高兴了,高兴到难以相信。”
那你呢?小湘原本想问:那你对我,是否有着同样的感觉?
但延陵旭已经将她横抱起来,硬生生的打断了她的思绪,那些话自然也没有出口的余地。
“嘿,”小湘发现他打算往里头走,赶紧拦道:“要上哪里去?”
“自然是相爱去。”
“相爱”两个字差点让她乐翻天,但又因随即想到他可能只是随口说说而略感失望。
“怎么了?你这双眼睛会说话,所以你的心事是瞒不过我的。”
“没有,”她否认道:“没有心事,只是不想在这儿…”
“为什么?”
“有阿东在呀!”
延陵旭闻言笑应,“那不更好、更刺
?万一他突然醒过来的话,可是会撞见我们——”
小湘捂住了他的嘴,轻斥道:“堂堂一个大元帅,居然如此胡说八道。”
“我又不姓胡。”
“旭哥!”
“好嘛!”他与她额头相抵。“这里不成,莫非真要上你的香闺去?”
“我不一直说是了吗?偏你不听。”
“听,听,”延陵旭说:“你说的话,我怎么敢不听?问题在于…”
“有什么问题?”
“我已经血脉偾张,你要我如何等下去?又不晓得你住的地方离这儿多远。”
“不远,”小湘轻松的说:“来,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
“对,”她已伸手来阖。“乖,听话,闭上眼睛,不管耳边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要张开,我保证,”她甚至朝他已经闭上的双眼轻轻吹上一口气,让他顿时松懈下来,相信真的可以把一切都
在她的手中。“马上就到。”
耳边仿佛有呼呼的风声,双脚仿佛也离了地,奇妙的是,他真的一点儿也不害怕,更何况,小湘的身子一直依着他,双
也偎在他的颊边,在这么旑旎的时刻,岂能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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