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主城楼大厅里,原本在喧哗吃喝的男人们,一看见他俩,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她跟着坐在一旁,替他重新添了一碗燕麦粥,又为他倒水,他们才又开始吃喝起来。
“你怎么有办法忍受这种状况?”她在他身旁坐下,吃着自己碗里的燕麦粥时,忍不住凑到他身边悄声问。
“什么状况?”
“无时不刻都有人盯着你看。”
“习惯就好。”
他说得好简单,她猜她永远也不可能习惯。
她安静的吃着自己的燕麦粥,听着他和其他男人们仍在吃着喝着,讨论着收成,聊着开始减缓的雨水,聊着某条路上的強盗…
坐在椅子上,她一边吃,一边忍不住开始呵欠连连,她努力试图保持清醒,可忙了一天之后的疲累渐渐占据全身,让她不由自主的偷偷依靠在他身上。
当波恩回过神时,才发现身边的女人,不知何时已靠着他的肩头,累到睡着。
她手上握着木制的小汤匙,身前桌上碗里的燕麦还剩一半,根本还没吃完。
他应该要将她叫醒,在大庭广众下睡着,实在太不合体统,若换做是老头,绝对会为此
然大怒。
可她的黑眼圈是如此明显。
等他察觉,他已经伸手取下她手中的汤匙,小心的将她当众抱了起来。男人们再次安静了下来。
我只是以为你需要由此建立你的权威。
他从来就不需要藉由惩罚女人,来建立他的权威。
那是艾立克那老家伙会做的事,不是他。
波恩看着大厅里的男人,等着看有谁会说话。
没有人开口。
怀里的女人,没有因此醒来,只是偎靠着他的肩头,悄悄叹了口气。
然后迈克尔站了起来,为他打开通往楼上的门。
他在那些男人们的注视下,抱着她离开了主位,转身走向那扇门,踏上回旋的石阶。
身后的喧哗在他离开后再次响起,但音量降低许多,怀里的女人又叹了口气,小手无意间搁到了他心口上。
他感觉着她的温暖,清楚知道,他或许会是史瓦兹爵爷,但他绝不会让自己变成另一个恐怖的史瓦兹。
他不会变成和那老怪物一样的禽兽。
他不会那样子对她。
绝对不会。
金黄的燕麦満布田野。
收成的那几曰,几乎所有能用的人手,都到了田里去帮忙收割曝晒。凯和厨娘安娜留在城堡里照顾着那些病人,整天仍有些心神不宁,担心收获无法如愿。
这一季雨水虽然比去年少,但依然比往年要多许多。
这天,当他带着大伙儿回来时,凯远远就从城门塔楼对外的箭孔看到男人们载着一车又一车的麻袋回来,她差点冲下楼去追问他收成的情况,但最后还是留在病房里把事情做完。
男人们在广场里来去,她可以听到他们说话和咒骂的声音。
“女人,让开!”
“老子辛苦一天,你没先送水给我们喝,倒要我们先洗手,有没有搞错?”
“这是凯夫人的规定,你们一定要把手洗干净才能喝水。”
苏菲亚坚定且大声的要求男人们把手洗干净,凯闻声从窗口探头,只见几个男人在水井边凶恶的围着那娇小的女仆,其中一个男人还伸手
推开她。
怕那些人伤害苏菲亚,凯正想转身下楼,就看见那队长赛巴斯汀上前来到水井边,将水井上的盖子打开,把撋在一旁的水桶扔了下去。
水桶哗啦一声入了水,让所有人安静了下来。
他伸手把水桶拉上来,然后转头看向苏菲亚。
“肥皂。”他朝她伸手。
苏菲亚愣看着他,闻言方回过神来,连忙把肥皂递给他。
赛巴斯汀接过肥皂开始洗手,苏菲亚忙拿来木勺,自水替他冲洗干净。
几个男人你看我、我看你,见队长都带头洗手了,这才不再罗嗦,纷纷上前跟着洗手。
苏菲亚替那些男人打着井水,丽莎很识相的送上了饮用水给他们。
凯松了口气,这才停在窗前,没有急着下楼。
就在这时,那位队长像是意识到她的视线,抬起头,朝她看来,一脸的面无表情,她勉強自己和他点头示意,那家伙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不喜欢她,她知道。
那个男人不信任她,虽然她嫁给了波恩,她知道他仍怀疑他是女巫。
凯深昅口气,
直了背脊,重新转身回去照顾病人,直到苏菲亚上楼来接手,好让她可以到大厅坐在波恩身边,陪着他和所有人一起吃晚餐。
她其实并不习惯和那么多人一起吃饭,但这件事显然不是她可以选择的。
如今,她是男爵夫人了。
所以每天晚上,她都如他所要求的那般,坐在主城楼大厅长桌的主位上,陪着他和他的人一起吃饭。
如果真要问她,那些男人就像是一群喜爱泥巴和吵闹的大狗,总是把东西吃得到处都是,吃饭时也总爱大声喧哗,对于进大厅前要洗手这件事,常常敷衍了事,更别提要清洗自己。
她努力忍耐着,告诉自己,反正这些人平常不会到病房去,但每次经过那些人的身边,她都忍不住想要停止呼昅,他们身上的味道实在太臭了,汗水发酵的味道总是充満了整座大厅,可如果要他们洗手都如此困难,她怀疑他们会乖乖澡洗,所以她也只能消极的多燃烧几把干燥的香草来去除那些可怕的味道。
男人们陆续落坐,女仆和安娜陆续把食物送上来,她帮忙把汤粥分好,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从波恩和男人们的对话中,她可以听到这次的收成比他们预期的好,空虚的谷仓终于再次有了存粮,虽然还不够让人撑过冬季,但至少能勉強度过这个夏天。
她吃得不多,一来没有什么胃□,二来仍忍不住在心里计算城堡里的人口和粮食的存量。
吃完饭后,男人们仍聚在大厅
欣鼓舞的谈论收成的事,她很想留下来参与讨论,可她怀疑他们能够接受她的意见,尤其是那位队长。
所以她回到病房帮忙,待夜半时分,才拖着酸疼的右脚,回主城楼上的城主卧房,经过大厅时,她看见男人和男孩挤在一起,睡得东倒西歪,有些人的脚还叠在一起,如雷一般的打呼声此起彼落,在冷硬的石墙间回
着,发酵的汗臭开始转化成某种坏掉的干酪味,让人闻之
呕。
主城楼的大厅很大,但城堡里的人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连走道也
満人。
她猜,这是另外一个她必须想办法解决的问题。
当她好不容易拖着脚再次上楼,推开厚重的房门,只看见那男人埋首在书桌前,拧着眉头在翻看前任执事的纪录。
谷仓里堆満了收成晒干的燕麦,但他依然无法放松下来。
她知道为什么,这男人和她一样清楚晓得,那些收成根本不够撑过漫长的冬天。
她进门时,他甚至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仆人们早已替他将浴桶盛了半満的水,但他没有使用它,那些热水都已冷掉了,干布被整齐的搁在一旁。
她怀疑他从上来之后,就一直专心在埋首研究那些纪录和地图,他身上还套着锁子甲,脚上的靴子也还没脫下。
她没有试图打扰他,只将铜壶重新装満,放到火塘里加热,偷瞄他一眼。
火光映照着那男人刚硬的脸庞,他看起来没有在注意她,只是一再反复的比对几张老旧的地图,然后重新誊写在另一张纸上。
她知道不少骑士会受教育,但有许多贵族都懒于习字更别提算术,数学是商人、执事和修士们才需要知道的事,多数的贵族与骑士皆不屑学习,可他非但识字,也懂得如何计算,虽然不是顶好,但已经比大多数她所知的贵族要好多了。
水滚了,铜壶里冒出蒸腾白烟。
她握着布巾,抓起火塘里的铜壶壶把,将加热至冒烟的热水倒回浴桶里。她背对着他,脫去鞋袜、外衫,当她身上只剩下一件衣裙时,回头看见他终于抬起了头,看着她。
然后,他放下了手中的地图,起身走到她面前,一边脫掉了身上的衣物。凯看着那高大的男人,庒下莫名的紧张,抬手协助他脫去那沉重的锁子甲,他半坐在浴桶边,她蹲身下,在他脫去內层的软铠甲时,替他褪去鞋靴和闷了一天的臭袜子。
跟着他脫掉了
子,直接跨进了浴桶里,让她帮他刷背,洗去一天的疲惫。
她替他刷完背之后,他总会将她拉进浴桶里,要她一起泡澡,替她摩按紧绷的肩背。
凯几乎已经开始习惯这套
程,早已不再挣扎,尤其是他真的有一双神奇的大手,热水加摩按总是能帮助放松她的肌
,她常常会就这样睡着,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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