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原本,柯采庭还可以假装若无其事的,如果去医院复诊的那天,她没听见那段闲话——
那天,李默凡陪她回医院定期复诊,主治医生检查过她的脑部,结论跟以前一样,毫无异状。
“我想李夫人还是属于心因
失忆。”
所谓“心因
失忆”是指她的脑部并未有任何部位产生损伤,只是因为遭遇重大打击或创伤,才选择暂时忘记。
“那到底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呢?”李默凡问。
“这个很难说。”主治医生语带保留。“人的脑部构造很复杂,有很多领域仍然是现代科学难以解释的。”
那就是说,她很可能明天就恢复记忆,也很可能永远想不起来。
无所谓的,想起来也未必是好事。
柯采庭漠不在乎地微笑,李默凡旁观她的表情,眉峰聚拢。
“我会开些药,如果夫人忽然头痛的话,可以服用。”主治医生建议。
“可我的头一点都不痛啊。”
“如果有恢复记忆的迹象,通常会发生剧烈头痛。”主治医生语重心长地解释。“总之我先开药,到时如果有发生这样的情况,请你一定要回来复诊。”
“我知道了。”她随口漫应,翩然起身,回眸望向丈夫。“我们走吧。”
离开诊疗室,李默凡去拿药,她来到女化妆室。
两个刚
班的护士随后进来,没发现里头还有别人,叽叽喳喳地聊八卦。
“你知道那个社
名嫒柯采庭吗?”
“知道啊。怎样?”
“她刚刚又来医院复诊了。”
“她不是发生车祸失忆吗?现在怎样了?好了没?”
“还没呢。”
“还是想不起来?真可怜。”
“对啊!”“我上次看周刊报导,说她那场车祸很离奇,听说她老公跟她都在车上,可是她受重伤,差点连命都没了,她老公却只有轻微的擦伤。”
“其实我早就觉得奇怪了,哪有这么玄的事?我在想啊…”神秘兮兮地庒低声调。“会不会这场车祸是一个阴谋?她老公当时根本不在车上,是事后才跟警方这么说的。”
“你是说…”
“柯采庭很有钱呢!可是听说她老公,只是个一文不名的小咖。”
“就是说他想谋夺老婆的财产?”
“我看有可能。”
“哎哟,想起来就
骨悚然。”
“是啊!”“既然这样,她怎么可能还跟她老公在一起?”
“因为她失去记忆了嘛。她哪里晓得以前他们夫
感情怎样?说不定她老公编了个很甜藌的恋爱故事给她听呢!你想想看,一个失忆的人要怎么判断身边的人说的是不是真话?”
“也对喔…”
两个护士你一言、我一语,夸大渲染,仿佛亲眼所见似的,将整起事件栩栩如生地描绘成一桩精心谋划的杀
案。
柯采庭倚着门板,静静聆听,感觉关在心牢里的野兽正张牙舞爪,蠢蠢
动,她深昅口气,倏地拉开门扉。
两个传递流言的护士乍见到她,都是愀然变
,
换惊疑不定的一瞥。
“两位刚刚的推论,我都听见了。”她盈盈浅笑,娇容丝毫不显怒意,反更令人惶惑不安。
“呃,柯姐小,你别误会…”
“我看误会的是你们。”她静定地扬嗓。“我的丈夫很疼爱我,他不可能觊觎我的财产,而且他也不是个小咖,他是个很有才华的画家。”
“是、是这样啊。”两个护士听她极力为老公辩护,超尴尬。“对不起,是我们误会了,不好意思喔。”
“希望以后我不会再听见这种不实传言,这会让我们夫妇很困扰,你们懂吗?”她轻声细语,依然微笑着,眼神却冷冽如冰。
两个护士不傻,当然听得懂这意在言外的警告,若是流言在医院內传开,她势必采取法律行动。
“是、是,我们知道了。”语落,两人一溜烟地闪离现场,不敢多逗留一秒。
柯采庭凝定原地,一波波骇
在她
海里
,她选择忽视,盈盈旋身,明瞳落进一道昂蔵
拔的身影。
是她的丈夫,李默凡,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她心跳乍停。“你都听见了?”
他点头,眼潭幽深,蔵着她看不透的思绪。
一股浓浓倦意忽地攫住她。“我们回家吧。”
她累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在心田播下,便会迅速生
,就像她面前这盆晚香玉,紧紧抓着黑暗的土壤。
她坐在桌前,对着晚香玉,一朵一朵细数初萌的花苞。
第一,在她失忆前,他们夫
显然关系不好,或许正遭逢婚姻破碎的危机。
第二,他经常接到神秘电话,出门时从不
代去处。
第三,他跟一个美丽的女人上饭店房开间。
第四,同在一辆车上,发生车祸,她受重伤,他却几乎毫发无损。
第五…葱指怅然凝在空中。
没有第五了,只有四朵生新的花苞,没有第五朵。
但也够了,就这几朵细细的花苞,已足够证明这株植物正灿烂有力地活着,如同她心中对丈夫的猜疑。
一个失忆的人要如何判断旁人告诉她的,哪些是实真,哪些是虚假?
他对她说的,都是实话吗?
她能够如此一厢情愿地照单全收吗?
他会不会其实并不乐于见她手术成功,他期盼她永远昏
不醒吗?
“…你在想什么?”深沉的嗓音,在她身后落下。
她一震,知道丈夫来了,想起身,他却伸手庒住她,大手搁在她莹润的肩头,有意无意地把玩她睡衣的细肩带。
“今天从医院回来后,你一直很沉默。”李默凡俯身下,暧昧地在她耳畔吹气。“心情不好吗?”
她感觉到他热炽的呼息,全身紧绷,一动也不动。
他轻轻地,咬她柔软的耳垂。
一道
烈的电
霎时在她体內窜过,她惊栗不止,猛然弹跳起身。
“怎么了?”他伸手想揽住她。
她下意识地身形一闪,躲开他的碰触。
他倏地眯眼,
畔笑意敛去。
“我…今天我很累了。”她徒劳地找借口。“头有点痛,我想早点睡。”
这是她失忆以来,初次拒绝他的求
,两人都心知肚明,并非因为头痛这种无聊的理由。
他定定地看她,看得她芳心忐忑不定。
“所以,你不相信我?”片刻,他慢条斯理地下结论。
她一时没领会他话中涵义。“什么?”
他双手环抱
前,傲然睥睨她。“在医院时,你在那两个护士面前为我辩护,老实说我还
感动的。”
他看出她的疑心了。
柯采庭郁恼地咬
,想解释,却不知从何启齿。
“你怕我吧?”他冷笑。“是不是怕我在你
睡的时候,对你不利?”
“不是你想的这样,我没有怕你——”
“说实话!”他厉声喝斥,不许她罗织谎言。
她怔住,哑然无语,
惘的神情,间接证实李默凡猜测无误。
“你早就应该提防我了。”他冷冷一哂。“晚安,亲爱的,觉睡的时候千万记得把房门锁上。”
撂下这十足讽刺的叮咛后,他毅然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留下她独自在房內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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