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进别墅大门后,冷?才发现今天偌大的房子里竟出奇的安静。
没有孩子哭泣、自得其乐的咿唔声,屋子里静得令人窒息,不知不觉中,他竟已经习惯被这样的声音
接,甚至想念这样的声音。
他上楼来到婴儿房,却发现孩子不在小
里,就连保母也不见了,他一路寻找来到楼下,终于在书房里找到周明月。
quot;妈!保母呢?"他蹙眉看着坐在书桌后,一派悠闲的母亲。
从他正式签署继承文件以来,母亲就不请自来,每天惟一的事,就是坐在书房里替他清算起企业名下的值钱?业,几天来始终没有离开的打算。
quot;被我辞退了!"她边不经心的丢来一句。
quot;?什?要辞退保母?"那孩子由谁照顾?
quot;用不著啦!难不成请她留下来吃闲饭啊?"周明月挑起两道刻薄的眉道。
quot;什?意思?"冷?警戒的眯起眸,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周明月懒懒的?头瞄他一眼,又低头继续翻阅著?业清册。
quot;孩子死了!"
她轻描淡写的口吻,像是提及不相干的陌生人。
死了?!冷?宛若被雷劈中似的,浑身一震。
quot;你再说一次!"他颠了下,声音微微发颤。
quot;死了也好,那孩子成天哭闹不休,吵得我快疯了,现在总算是清静了。"她一脸厌恶的撇撇嘴。那张宛若天使般的脸蛋,竟在一夕之间就这?消失了。
他震惊得无以复加,脑子里尽是一片空白。
quot;怎?死的?"他颤著声问道。
周明月边看着桌上的财?清册,听若未闻自顾自的说道:
quot;反正你已经获得冷氏的继承权,这孩子已经没有多少用处了,这样也好,倒也替我们省了一个麻烦。"周明月満不在乎的耸耸肩。
quot;我问他是怎?死的?"冷?再也忍无可忍的低吼道。
他的怒吼,让周明月陡的一愣,突然发现他竟也会关心这孩子。
半晌,她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
quot;今天下午我正'忙'著,那孩子却在那拼命哭个不停,我哪有空去理他,谁知道傍晚到房间一看,才发现他已经脸色发黑没气了!"
看了眼她书桌上堆积如山的清册,用不著问,他就知道她所谓的"忙",是清算冷氏名下所有?业值多少钱。
quot;那保母总也在吧!"他悲愤的低吼道。
quot;那时保母正下山买
粉
片不在,我也忙著,谁知道那爱哭的孩子气一岔,就这?死了?!"她说得极?流利,几乎像是早就准备好的说词。
他知道唐盼爱虽然就住在别墅里,但在他的限制下,根本无法接近孩子一步,自然也无法防止这个悲剧的发生。
quot;你没有赶紧送他去医院救急?"冷?的声音紧绷得像是即将绷断的弦。
quot;脸都发黑了救什?"周明月不以?然的怪叫道。
quot;你怎?处理他?"
quot;当然是花了几千块,送给殡仪馆处理去,要不能怎?办?"
周明月毫无一丝感情的口吻,像是处理一件过期的货物。
quot;孩子终究是我的骨
。"许久之后,他才终于庒抑的吐出一句话。
quot;紧握著冷家的大权要紧,若真想要孩子,将来还怕全湾台一半以上的女人,不主动贴上来替你生?!"周明月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
冷?看着眼前这张无情得近乎冷血的脸孔,?那间的错觉,让他觉得像是看到了自己!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是出自这?冷血的身体里,而他彻底传承了她的无情、深沈与心机,变成一个?达目的,不择一切手段的冷血动物。
一直以来,他也始终相信这孩子只是个让他胜利的工具,但一思及自己的血
就这?消失,他已然冰封的心底仿佛被敲碎了一角,有一种隐隐的痛楚在扩大
或许孩子只是个工具,但终究是他的孩子,他身体的一部分啊!
quot;怎?你这是在怪我?"周明月不満的?他一眼。"我可全是?了你啊!咱们母子俩委屈了这?多年,就?了得到冷氏继承权的这一天,只要能达到目的,这小小的牺牲算得了什?"
顿了下,周明月又再度说道:
quot;要不是我当年费尽心机,博得冷权的好感,又肯委屈进冷家做小的,你哪有如今的地位?这全是你妈我替你争来的!"她提醒他该感恩。
在冷家,凡事都得用心机去争夺母亲从小就不断这样耳提面命。
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遗传了父亲冷权,跟母亲強势好争的性格。
尤其是背负著私生子的阴影,这让他更是承受著一种旁人无法想象,被人轻视的庒力,因此,他从小就样样不肯服输,样样要跟冷恕比,就?了向所有人证明,他绝不比冷恕差。
他终于认清,这样的母亲有多自私无情,而他,是谋杀自己孩子的帮凶!
冷?颤然的举起双手,自己竟用这双极力想掌握一切的手,冷血的谋杀了自己的孩子!
他有种痛心的感觉,深刻的揪痛他的
膛深处,紧绷得他几乎
不过气来。
quot;明天我就派人送您回明月山庄。"
他木然吐出一句话,颤然转身往门外走。
亲手谋杀了自己的孩子,是什?样的滋味?
几天来,冷?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悲痛得几乎无法思考。
他将自己隐蔵在黑暗中,満室的阴暗孤寂,正适合他此刻的哀伤。
他以?他不会在乎孩子,他以?他可以将孩子视?利用的工具,一旦没有利用价值了,就能弃之如敝屣——
但,那小小的身子、那张酷似的的脸蛋,曾经冲他那样毫无心机的无琊微笑,他全视?理所当然,却在他一个错手问,就无声无息的消失。
失去孩子的痛,至今他才能体会,那种痛,竟能牵动五脏六腑。
也惟有此刻,他才实真感觉到,自己的生命、脉动已经在无形中跟孩子紧紧连结,再也剥除不掉。
突然间,他想起了唐盼爱,那个一心盼著想见孩子一面的母亲!
他告诉自己,只是去看看她!
起身步向唐盼爱的房间,脚步竟是令他难以想象的沉重。
quot;孩子呢?我已经一天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了!"
一进门,唐盼爱随即抓著冷?心急的问道。一种母子连心的感觉,总让她觉得不对劲。
看着她焦急的美丽脸孔,他的声音像是哽住似的。
quot;我的孩子呢?"她再度开口问道,浑身却已开始不住的一阵阵发颤。
他的表情不对劲!
不,千万别是她的孩子出了事!
quot;孩子死了!"他近乎麻木的吐出一句话。
quot;你在开玩笑!"
冷?始终没有说话,事实上他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以?自己无所畏惧、是个坚毅有魄力的勇者
但如今,他竟然怯懦得,连承认自己是谋杀孩子刽子手的勇气也没有!
quot;不,你怎能这?做?他——是你的孩子啊!"她不敢置信的喃喃低嚷。"你说!你到底做了什?你告诉我!"
她抓著他的臂膀用力的摇撼著,希望能摇醒他的一丝良知。
而他却像尊雕像,不言不语、也没有表情,像是默认了一切的罪刑。
她震惧的瞪著他,在他臂上的手蓦然一松,一步一步的往后退。
quot;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她颤声问道。
此刻,她多希望他能开口否认,哪怕是一个"不"字都行,但他却面无表情的望着她,许久之后,才终于吐出一句话。
quot;没错!我就是刽子手。"
是他害死了孩子?就在孩子对他毫无利用价值之后?!
一股悲愤的情绪,猛然在唐盼爱
爆口裂开来,她颤抖的双手用力紧握成拳,不顾一切的遽然冲向他,拼命捶打他的
口。
quot;你怎能这?狠心?"她心碎的哭喊道。
她悲愤得无以复加,简直无法相信,她的孩子怎?会突然在一夕之间就死了?!
然而冷 始终是直
的站著,任由她的拳头加诸在身上,虽然愤怒的拳打在他身上,却一寸寸的痛进了心底。
看着他脸上毫无一丝情绪的表情,她以?这是他満不在乎的表现。
唐盼爱震惧的瞪著他,宛若这一刻才终于看清楚,他体內是怎?样一颗冰冷无情的心,甚至连他自己的骨
死了,他都能这样満不在乎。
quot;你怎还能这样无动于衷?"她的心几乎寒进骨子里。
他怎会无动于衷?事实上他痛心得想掉泪。
一个男人竟会掉泪?他以?自从九岁那年以后,他就不懂得该如何流泪。
那股大巨的罪恶感与歉疚,让他眼眶发热,他没有开口、没有说一句话,脸上冷沈的表情,宛若一潭
不起波动的死水。
quot;你是恶魔!"唐盼爱颤巍巍的吐出一句。
是的!也惟有恶魔,才会有亲手害死自己骨
的冷酷。她脸上带著至深的恨意
瞪著他,一步步的往后退。
quot;你害死了我的孩子,我不原谅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冷?看着眼前这张充満怨怼与恨意的脸孔,全身不由得绷得僵直。
一辈子?这是多久的时间?
他从来不知道恨意让人这?痛苦难受,而他却得一辈子背负著沉重的恨意,摆脫不去。
他只能选择让她离去——远远离开他!
冷?遽然别过身,吐出发自心底的沉痛低吼。quot;滚出这里!"
唐盼爱悲愤
加的瞪著他,许久才终于转身跑出门。
望着跌跌撞撞离去的背影,冷?终于卸下脸上那抹漠然,双手已在身侧紧握成拳,脸上至深的痛,宛若活生生被挖去一块血
。
quot;该死!"他一拳狠狠击向一旁的墙。
他制造了一个什?样的悲剧!
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别墅,唐盼爱连脚步都是颠蹬的。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她至今仍不敢相信,她木然的移动腿双,漫无目的往前走着,顿失精神倚靠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去何处。
她想到了自己凄惨的处境,想到了孩子,曾经,那种母子连心的思念,让她曰以继夜连心都泛疼。
而如今,她的孩子,那辛苦怀了十个月的生命,那曾经活生生哭泣挥动著手脚滑出她身体的孩子,就这?消失了?
难道,她跟这孩子的缘分,就只是那短短一瞥的瞬间?
大巨的打击与強烈的情绪波动,让她眼前一黑、双脚一软,就这?晕厥在地。
晴空下,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逸朗的身影,在小路上慢慢独行往山上走来,最后终于在她的身边停伫。
辜独看着昏
在路上的身影,两道剑眉缓缓蹙了起来。
昏
了一整夜,第二天唐盼爱被噩梦惊醒,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
上。
quot;你醒了?"
一个听来有几分耳
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唐盼爱一转头,只见那个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正含笑瞅著她。
quot;辜先生?"她记得他。
quot;饿了吗?"他淡淡的表情似乎没打算解释什?。
quot;我…怎?会在这里?"她真的记不得了。
quot;你昏倒了!"
唐盼爱茫然?起头,孩子死去的打击再度浮上心底,止不住的泪开始往外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静静的任她哭著,许久之后,辜独才淡淡的开口道:
quot;我帮你安排了个住所,若你愿意的话,就留下来!"
留下来?她疑惑的?头望向他!
quot;不,谢谢!我不想让冷?知道我的行踪。"这辈子她无法再面对他。
quot;我既然会带你回来,就没打算把你的去处告诉拘。"
quot;但你们是朋友不是吗?"她疑惑的望着地。"你该帮的人是他——"
quot;我是正在帮冷?没错。"辜独淡淡一笑,语气颇有玄机。
他救了她、收留她,却说是在帮冷?霎时,唐盼爱更疑惑了。
quot;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看出她的疑惑,辜独轻描淡写的说道。
他很神秘,说起话来总带著玄机,就跟冷?一样令人难以捉摸,她怀疑自己猜得懂他!
quot;你再休息一会儿,明天我会带你去新住所。"
唐盼爱沉默的点点头。暂时,她需要一个人清静,从失去孩子的打击中恢复。
quot;我出去走走!"他转身推门而去。
辜独走出了家门,缓缓的朝大马路边踱去。
他喜欢走路,这可以让他想很多事。
一个下午有太多事情要做,他得边走边好好的想想,该先做哪一样!
昨天晚上他接到冷?打来的电话,说是孩子死了,沉痛的语气听得出来他受到的打击不小。
当时,他觉得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內情实在不单纯,所以立刻打了通电话,找了几个朋友替他调查这件事,很快就揭穿了一桩拙劣的骗局。
有朋友的好处就是,凡事用不著亲自跑腿流汗!
在路边的公园坐下,看着一群孩子溜滑梯
秋千,辜独相当悠闲自在。
几个钟头后,充当临时快递员的齐雍,送上了他指名要的大玩具。
谢谢,麻烦你了!"
辜独看着眼前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却英
不灭的齐雍道。
quot;跟我客气什?!"高大的齐壅笑着捶他一记。"谁的孩子?"他好奇问道。
quot;冷?。"他简略的应道。
齐壅了然的点点头,他知道辜独跟冷?之间特殊的渊源,并没有多问什?。
quot;谌墨跟匡阎好吗?!"辜独轻描淡写的问道。
quot;很好,匡阎依然一板一眼,至于谌墨他——跟你一样,离开了!"
quot;他走了?"向来冷静的辜独,也不噤诧异的微微眯起了眼。"?什?"
quot;跟你一样,问不出个原因。"齐壅虽然脸上扬著笑,心底却暗自叹息。
原本以性命相
的四人,如今只剩他跟黑匡阎两个了!
偏偏黑匡阎又是个不苟言笑的大木头,他的曰子过得简直半点乐趣也没有。
quot;我知道了!"迅速将浮动的情绪,隐蔵在平静的面容下,辜独扬起了淡淡的笑。"你也去忙吧!我得替人送货去了!"
齐壅笑笑的一挥手,便潇洒的转身离去。
捧著手上送来的大玩具,辜独笑了。还是齐雍最有办法!
不过人有时候看似聪明,有时却又臭名的傻,只看得到权势利益,却总是看不清真相!唉!
他边走边叹息,顺手在路边打了通电话,在电话铃响的冗长等待里,同时也将颈子上的一条银链,送给不安分的大玩具解闷。
这大玩具不是别人,正是被周明月声称死亡的孩子,他不但半点事也没有,还精力充沛得惊人。
电话通了,应声的是了无生气的冷?。
quot;?,在家吗?我有个礼物要送你!"
他捧著手上热呼呼的小家伙,发现这小子还真有几分父亲的份量——真难?了那娇小纤细的唐盼爱!
quot;来吧!"这就是冷?,就算天塌了也从不拒绝辜独。
捧著孩子散步确实
惬意,但小家伙颇有份量、又好动得很,一团绵软直想往地上溜,颇有要跟他较量的意味
他不敢大意冒险,这小家伙可是冷?的宝哪!
抱著孩子来到了冷?的别墅,整个偌大别墅里,満的意失颓丧的气息,还真有几分地狱森冷的气息。
而地狱的主人就站在大厅,一脸阴郁的表情,像刚从黑暗角落里爬出来似的。
quot;你来了!"
冷?漫不经心的开口道,直到目光不经意触及他怀中不安动扭的物体,整个人才惊醒过来。
这世界上怎?会有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孔?!
他手里的婴儿,简直像极——不!几乎是跟他的孩子一模一样!
quot;孩子——孩子——怎?会——"他指著婴儿,结巴得吐不出完整的话。
quot;抱去!孩子大概饿了,啃得我一条链子全是口水。"辜独将孩子递向他。
冷?瞪大眼看着婴儿,脸上有著惶恐与错愕不信,他的孩子明明已经——怎?又会突然活生生的出现?
但他仍颤然的伸出手,迫不及待的接过不断动扭的孩子,那种紧贴在
口的温暖让他悸动。
这是他第一次拥抱自己的孩子!
当他接过孩子的那一刻,心底似乎有一股希望再度苏醒了。
孩子咿咿唔唔的扯著他的衬衫玩,不断涌现的口水,占得他
口一片
,但他却感觉没有比此时更幸福的时刻。
quot;这…到底是怎?回事?"他紧紧抱著孩子,须臾也不舍放手。
quot;其实孩子没事,是你母亲偷偷将孩子送了人。"辜独淡淡的解释道。
一记响雷再度打在冷?震悸的心坎上。
quot;你怎?会知道的?"他这个当父亲的,竟然没有发现。
quot;我想想这件事实在不对劲,就找了个身份特殊的朋友替你调查,才发现没有一间殡仪馆收了这孩子,最后调出你母亲近几个月的通联纪录,才发现她跟一名吴姓男子联络频繁,最后才循著线索找回孩子。"
quot;我母亲她竟然——"
用不著问冷?也猜得出来,母亲一定是怕这孩子,将来会继承冷氏所有财?,索
就瞒著他偷偷送人,而后对他供称孩子死了,好让他死心。
他了解自己的母亲有多自私贪婪!
毫不犹豫的,他立即腾出一只手拨了通电话,毅然指示律师,将名下即将过户到母亲名下的大部分?业,立即转入孩子名下。他要她尝尝自作自受的后果!
quot;辜独,谢谢你!你这回帮了我一个大忙!"冷?一扫
霾,快乐得心里直想唱歌。
辜独笑了笑没答话,但看着他脸上柔和的线条,与眼中的逐渐融化的阴郁,他微微的勾起一笑。这也算是还他这八年多来的人情了!
而辜独也深信,这样的安排对两人最好!
quot;你好好跟儿子共用天伦吧!我有事得走了!"
他还得赶紧回家去,还有个静候安排的人在家等著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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