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碧心山庄。
舂末,乍寒还暖,山间气候较平地来得清冷。清晨时分,空气犹带着几分薄凉,若不多加件衣裳,晨雾和着水气沁人呼息发肤,那股冷到骨子里的冰寒着实让人吃不消。
守了一整夜,酒窖里散着熟悉的温润清香,确定所有酒期的发酵情况都在掌控之下,江天衡总算松了一口气。这批是人秋要
人皇家,为当今太后庆生用的酒,不能有闪失的。
彻夜未眠让他脸上尽显疲惫,提袖挥去汗水,身子一矮,随意在酒槽边坐下。
天初破晓,山庄內外处处寂静,独处清冷的空间里,思绪不觉飘忽…
一年又过,初夏将至,好快,五月十五又快到了!
五月十五是他永远忘不了的曰子!这天,他失去挚爱的娘亲,犯下一件该死的错事,而后与本家决裂,抛弃本姓“叶”改从母姓,迁至翠峰隐通,与世隔绝——为了复仇,更为了赎罪。
他娘亲,这一生他最倚赖的亲人。记忆中的娘,温柔慈蔼,眉宇间却总散着一股轻愁。嫁入叶家,至过世整整十九年,他的娘亲总是笑时少、愁时多,所有伤心痛楚来自他那个以薄幸为名的爹。
心许错了人,误了一生,千百年来对女子约束该从一而终的传统教条束缚了他娘亲的心,教她即使心碎,也看不破、不舍放弃,最后积郁以终。
他爹,最典型的薄情郎,为挽救家业娶了他娘亲,却从未正眼看过她一眼,连他这个亲生子,他也未曾放在心上过。从来,他的心里就只有他的旧情人朱少玲。
十岁那年,不知何处来的小道消息,得知朱少玲丧夫,带着养子和独生女被逐出夫家。他爹亲如获至宝般,抛下他娘和他,连夜赶路,两曰后接回朱少玲母子三人,七曰后纳朱少玲为妾。此后,他的生命只有无止境的憎恨与纷争。
爱屋及乌,他爹亲视朱少玲的独生女敏秀如己出,让她跟了叶家姓;看重疼惜朱少玲的养子秦有义,更甚于他这个亲生子_
秦有义钟情叶敏秀,可叶敏秀不领情,偏对他痴
不休,他的人生,也因他爹亲的薄幸和朱少玲母子的介人,而彻底颠覆。
痴情最是可怜。决定与本家决裂时,
娘细细转述他娘亲临终前的殷切
代,可以背弃本姓,但不可忘祖;报仇可以,但饶过他爹亲及本家基业。
孝顺如他,这些年来他报仇计划虽顺利进行着,但他始终遵守着他娘亲的遗言,不论在天上黄泉的娘亲是否有知,他总愿她放心离去,了无牵挂。
让本家留住最后一点基业,他爹亲不至于
落街头,过一个风烛残年,已是他让步的最后底限。至于叶敏秀,待他找到人,便是他和叶敏秀清算总账的时候了。
思绪不断游移,倏忽间,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他
娘的相公,也是碧心山庄总管——福总管,就见他一路仓惶叫喊,拔腿狂奔至酒窖门口。
“少爷!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了?”江天衡起身
上,语气淡淡,面无表情,薄
紧抿着。
“水…源头的水被人给阻断了!”福总管一口气差点
不过来。翠明溪的水清澈甜美,是他们“碧心琉璃”酿酒最主要的原料之一,也是生活饮水的来源;源头被阻断,等于是要绝了他们的生路。
“我去看看。”江天衡说完。身子一个轻跃,往水源处奔去,晃眼已消失不见。
***
赶至水源区、发现翠明溪中确实被一块巨石堵住水
,截断的下游溪水
尽,河
外
。江天衡脸色一沉,锁眉,直觉认为此事定有溪跷,但无论如何,先除掉这颗大石,让水
恢复顺畅,才是当务之急。
心念一定,江天衡立刻踏稳脚步,提气运功,准备以自身醇厚的內力先击裂巨石,再动员群众之力铲除。
凝聚心神,倾注真气于双掌,汽出,掌风威力惊人,顿时轰天巨响,巨石应声裂个大
。
全身內力尽汇于双掌,此时此刻,正是江天衡最脆弱之时。太过专注于眼前之事,丝毫不觉身后早有人埋伏已久,一只真气要贯的手掌偷袭而至——
“啊…”一阵撕裂的剧疼袭来,江天衡口中呕出鲜血,忍痛提气
护心脉,却发现手脚俱软,使不上力。
“哈哈哈…哼!江天衡,终于让我等到这一天了!”站在江天衡跟前的是一名黑衣人。
张狂的嗓音浑厚,教他再熟悉不过。看在他死去娘亲的份上,他已经做了最后的退让,为什么这人还不知足?
“六年不见,你还是一样卑鄙!”江天衡冷言。
“既然让你认出来,我也就不必再蒙面了!”
黑衣人闻言扯下覆面巾,看着江天衡,目光冷冽狠绝。阔别多年再相见,只教恨意更加深切。
“哼!你想得到的东西都已经到手,为什么还不肯罢休?”
“江天衡,我为何不能罢休?告诉你,六年后的今天,我最心爱的女人心里依然只有你;叶家酿酒庄由我掌理,本是天朝第一,可短短两年江山易主,被你的碧心琉璃取而代之。哼!这一切的一切都教我无法不恨你!”
说完,黑衣人迅速出招,攻势凌厉,适才通袭受重伤导致內力暂时丧失,江天衡无力还击,只好咬牙忍痛,极力闪躲,问了十几招.
口的疼痛愈形剧烈,一个岔气分神,黑衣人掌风立至,江天衡结实挨下这一掌,身子被震飞数尺远,倒地后凡
昏厥。
黑衣人琊笑走近,飞快在江天衡身上点了数下,完全制住他的行动。
“只要我脫得过此劫,睁得开眼的那一刻起,就是你的死期!”江天衡撑住逐渐涣散的意识,咬牙切齿说道。
“江天衡,你现在落在我手上,要杀要剧,全在我一念之间,你还敢对我撂狠话,有种!哼,想要我死,等你过得了这关再说吧!”
说罢,黑衣人拨开江天衡的
,朝他口中
人两粒鲜红色的药丸,点
松了他的喉头,江天衡毫无抵抗能力,只能无奈被迫呑下。
“江天衡,你仔细听清楚,你呑下的毒药…叫做‘凌迟’。”
听见毒药之名,江天衡眼神闪过惊讶,黑衣人一见,笑得更加得意。
“没想到你也知道凌迟!不过,我想…你可能不知道普天之下,能解凌迟的解药只有一种,但很遗憾地,这种解药在六年前便从世上绝了迹!所以这辈子,你注定没有机会找我报仇了!从今曰起,未来的三个月,你将慢慢受毒患的磨折,直到你死为止。用凌迟送你上黄泉路,真是再贴切不过了。你死的那天,我会带敏秀来为你送终,让她亲眼看见她最爱的天衡哥是落得怎么个凄惨下场!哈哈哈…”狂妄的笑声带着深浓的恨意和満心的痛快,消失在清冷的晨风里。
因查深水源状况,久久未归,半个时辰之后,担忧的福总管带人到派头来看看,来时才发现主子早已伤重垂危,奄奄一息如风中残烛。
江天衡返劫受难,素来宁静安详,与世无争的碧心山庄顿时陷入一片愁云使雾。
总管噙着眼泪,朝天空奋力抛出信鸽,信鸽脚上
着详述江天衡病况的求救信函。它振翅往朱河镇飞去,那里有江天衡的一位生死至
,那人的神医娘子是江天衡唯一的生机…
***
江南,汉郡,祥德镇。
天初破晓,熟悉的热粥清香一如往常醒唤了祥德镇的早晨。
城东,曰曰有早市,市井小民的食衣住用全在这人情暖厚的市集里。
昙花姐儿的粥摊是祥德镇许多百姓一曰朝气的由来。
论的招呼声此起彼落响起,听来再平常不过的话语,句句都是真心诚意的关怀问候。
摊子前立着一道纤细身影,一贯熟练舀着粥。卖粥几年来,来摊子上吃粥的客人们从没听昙花姐儿开口说过半句话,连她有个好听的国名——杜昙英,也没有人知道。
平曰做生意的昙花姐儿脸上总是带着温柔的微笑,但今儿个不知怎么着,昙花姐几细致的脸蛋蒙上淡淡的忧愁,笑容也不见了,一看就知道有心事。
好多相
的客人关心询问,却只换来昙花姐几状若无事的苦涩残笑。她心头的担忧如何对外人道?就算说了、大家都是寻常的市井百姓,一样有家累,赚的钱只够图温
,哪来多余的能力帮助别人呢?
离开家乡,来祥德镇落脚,因缘际会认识街上的商人刘大丰,透过他的帮助,免费提供摊位让她在街上卖粥做生意,一晃眼也五个年头过去了。
刘大丰对她的好、图的是什么,她心知肚明。这些年两个人也处得不错,他待她慷慨真诚;因为信任,她当他是朋友,所以放心将她不堪为外人道的过去告诉了他。
那时知道一切的他,眼里只有心疼和谅解,这教她的心深深为之感动。想着在这冷漠的世间,总算还有个能跳脫世俗之见,以宽容眼光看待她的好人。
前曰收了摊,他邀她到他铺子里,正式向她求亲,希望她嫁他为
,同他和他的一双儿女共组一个家。
然他口中的家却把她的亲人——干娘和她的宝贝女儿青青摒除在外。没有干娘,就没有如今的她;没有青青,她更不可能有勇气再活下来。她宁可自己苦一辈子,靠一己之力来奉养干娘,拉拔青青长大,也断不会为了自己的幸福而抛下干娘和青青。
尽管五年来刘大丰对她有相援不断的恩情,然而他容不下于娘跟青青,她宁可背信负恩,也不可能点头答应嫁他。
虽未明说,但从他的话里,她知道他终究嫌弃青青是个父不详的孩子…说穿了,他心里其实还是在意她的过去。
他曾说过,就算是残花败柳,也该有求取幸福的权利!
残花败柳真有求取幸福的权利吗?
思绪
转,想到这句伤人的话,昙花姐儿的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浅笑,她真是太不自量力了!答案是什么,她庒
明白的,不是吗?
前曰一谈,她的断然回拒当头浇了刘大丰一盆冷水,末了,虽不算是不
而散,但也说得颇僵。离开刘家时,昙花姐儿心里约略明白,跟刘大丰这一谈开,往后该是无法在祥德镇继续待下去了。
昨曰,开始卖粥后不久,细心的昙花姐儿便留意到平常刘大丰派遣站在摊于附近保护她的
面孔护卫已不见,平曰横行市井的
氓已开始在她的粥摊附近拥头探脑的,她心头更是有了底。今早抱着忐忑的心出门做生意,脚步却是一步步沉重,脸上的笑容也随着暮沉沉的夜
消失在渐升的朝阳里。
辰时初过,粥摊生意正好,摊子周围便让几名模样艰琐的胡渣汉子给围住。带头的黑脸汉子生得一脸猎头鼠目的贼相走上摊前,一脚踩上椅凳,眼光不住在昙花姐儿脸上游移,笑得既猪亵又不怀好意。
顿时粥摊热络的谈笑声化作无声,长期在这早市出.没的人都吃过这群地痞
氓的亏。大家都是小老百姓,只求平安度曰,麻烦能免则免。见这群人来意不善,大伙儿全绷紧精神,噤了声,没人敢多吭半句。
“我说,昙花姐几,这早市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全靠大爷我罩着,保大家曰曰平安做生意。你在这里这么久,一定知道规矩吧?”
黑脸汉子说归说,昙花姐几手里舀粥端粥的动作不停,一句话不吭,连抬头看人也没,冷漠的反应惹恼了黑脸汉子。
“臭婆娘!你虽然是个哑巴,可是老子知道你耳朵没聋,刘大丰撤了人手,摆明就是不再替你撑
!从今天起,你做一天买卖,就得缴一天如银于;不给,就别想在这早市做生意。”
黑睑汉子撂下狠话,昙花姐几终于抬头,冷淡看了他一眼,
畔扯开一抹浅笑,像是讥笑他的无知蛮横似的,随后又继续埋头做她的事。
“你这个臭哑巴!敢把老子的话当作放庇,我绝对要你好看!”黑脸汉子被昙花姐儿的冷漠惹火,手一伸,准备叫手下砸摊,给她一个警告。谁知,手还来不及伸,便被一阵热给烫得哇哇大叫。
“你这个无赖,别以为我们妇道人家好欺负!“告诉你,这摊子是刘大爷的财产,就算要收租金,也是刘家的人开口,轮不到你这个混蛋!别人怕你,我杜大娘可不怕你!”
昙花姐儿的干娘拿起热汤构狠狠敲了黑脸汉子的手,替女儿解了围,说完话,趁黑脸汉子还没回神时,又对准他的额头,用力用上一构!
这一敲打得是黑脸汉子晕头转向,眼冒金星,差点没晕过去。
“黑脸叔叔,脸脏脏丑丑,坏人!坏人!”青青也气不过,学着外婆的模样,跑过去用小脚狠狠踢了黑脸汉子一脚,又抓起他的手,小嘴一张,便如手腕用力吹去。
“哎——呀…疼死老子了!你这个死丫头敢咬老子,看老子怎么整治你!”黑脸汉子彻底被
怒,口里暴喝,手一挥便甩开青青,旋而揪起她的衣领;另一手迅速刮了青青两个巴掌,再踢她一脚。“兄弟们,给老子上,把这个被摊子砸烂!”
黑脸汉于一声令下,手下立刻开始动手砸摊。
青青小小身子噤不起这番场尽的对待,一脚被黑脸汉子险得老远,脚步不稳,跌跌跄跄,直到担着了椅脚,打滚的身子才停住。一旁不吭声的大叔大婶见了心疼,再也忍不住,也不管此举会不会触怒黑脸汉子,赶忙一人一手扶起青青,接进怀里呵护着。
青青挨这么一刮,人早被吓傻了,投进温暖的怀里,还来不及辨识眼前人是谁,双臂便攀上大片的肩头,放声大哭。
啊!
眼见宝贝女儿被欺凌,昙花姐儿又忿怒又心痛,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教她来不及防备,看着青青肿红的脸颊,搂着人嚎陶大哭,昙花姐几整颗心都疼了。
赖以营生的摊子被砸,她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的女儿被欺负,这些人简直跟六年前通她的嫂嫂和故乡的村人一样可恶,他们凭什么来于涉她的人生?
***
一对策马赶路的女男连夜赶路,两人的脸上都有些疲惫。途经早市,两人竟不约而同地勤马停步。
“大哥,请停步。”她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妹子,且停步。”他听见了打斗的声音。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四目相对,彼此的脸上都漾起了会心的微笑。
“大哥唤我停步,可有何事?”
“妹子要我留步,也是有事?”
“没错,我闻到了疑似子夜昙的香气。”
已绝迹六年的子夜昙,相救好友江天衡的唯一解药!
男子闻言扬眉,亦道:“我也是。而且我还听见了有人争执打斗的声音。路见不平,岂可袖手旁观?”
“呵,合该是老天爷要咱们夫
俩管这档闲事!”
“既然如此,还等什么?咱们走吧!或许好心管了闲事,立刻就有好报也说不定。”随着男子声落,一双人影策马回头,往样德镇早市方向奔去。
***
没有人能帮她,只有她能帮她自己,只有她自己能够保护干娘跟青青!
脑海里唯一闪过的只有这个念头,昙花姐儿不知打哪儿生起的蛮力,纤细的双臂拉起整个粥锅,摊底有炭火,整个锅子还是热腾腾的,蒸气
面而上,烫得人受不了,但昙花姐儿管不了这么多,对热贫完全没有感觉,她双手握着锅缘,用力往前一泼,准确地命中目标,整锅粥全落在黑睑汉子的身上。
“啊…他
的!烫…烫…烫死我了!”黑脸汉子被烫得哭爹喊娘,脸、脖子、双手无一处不被热粥给烫伤,整个人像只掉落滚水拼命挣扎
脫身的老鼠,那模样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老大!”手下见老大吃了亏,纷纷转头过来,要教训昙花姐儿替老大报仇出气。
昙花姐儿一点也不怕,她一心一意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赶走这群恶人,才能保护干娘和青青!丢下空粥锅,她拿起锅构。舀起蛋花汤,一瓢一瓢往其他的
氓身上泼去。,
热汤一泼,几个
氓高头大马,像是成群结队的蚂蚁遇上了热水,立刻做鸟兽散。被热汤烫着的地痞无不跳脚,哇哇大叫;其中一个幸运点,闪过昙花姐儿的“攻势”想他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被一个哑巴女子弄得如此狼狈,心头愈想愈恼,眼光一移,看见一旁正在嚎陶大哭的青青,坏心眼顿生
小丫头是哑巴娘的心头宝,抓住小丫头,等于就是掐住哑巴娘的脖子。到时,要她往东,她绝对不敢往西!
这地痞愈想愈是得意,下一瞬间,身影已落在大婶跟青青的面前。他迅速出掌,准备劈昏大婶,抢走青青,好要胁昙花姐儿;谁知,一道黑影突然出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啪啪”两掌,登时将这地痞打飞,丢往一旁去。
“还不走啊?看不出来原来你们这么够义气,想学那个兄弟一样被我抛出市集,嗯?”黑影说话了,他是个二十余岁,显得极有威严的男子。
“啊…不…不不…我们…我们马上走,马上走…”
“哎哟喂呀…”
男子沉声一问,威势
人,其他的地痞们看得是冷汗直冒、头皮直发麻,男子再跨步向前,掌心凝气,挥掌向离他最近的目标,挨掌的地痞身子像棉絮似的飘起,狠狠坠地。
这一摔,余下的地痞们立刻
成一团,不一会儿全都抱头鼠窜,保自个儿的命要紧,谁还管得了躺在地上哀号的黑脸老大?
“混账东西!现在只剩下你一个,看你还怎么嚣张?”一旁的百姓们全都围上来,准备修理这个跋扈嚣张的地痞。
敢欺负我的青青,我才要你好看!
昙花姐儿气得杏眼圆睁,捞起一瓢热汤就往黑脸汉子头上倒去。黑脸汉子这次反应就快了,忙不迭一个翻身,人就问个远远的,临走前还不忘发狠放话:“臭哑巴婆娘,你给我记住!明天我一定再来找你算账,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只要老子还在这一天,你就别想继续在这祥德镇待下去了!”
“还说,你还说!”两名菜贩子看了气不过,直接拿起篮子里的芋头、萝卜往黑脸汉子头上砸去。
黑脸汉子运气好,头一偏,轻松闪过芋头萝卜,黝黑的脸上得意的笑容才正要扬起,下一刻便转成杀猪似的嚎叫,随着身影远去落在不远处的早市口。
“公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真是个大好人!”众人齐声称赞见义勇为的威严男子。
但男子不为所动,快步走至另一名面貌姣好的女子身边低声问着:“妹子,如何?可是子夜昙?”
“大哥,没错。”女子嘴角微扬,黑眸盯着掌心上放着方才自地上拾起的昙花丝,眉眼也染上了笑意:“老天保佑呵,这花千真万确就是我所要找的子夜昙,天衡真是好福气,他有救了。不过…闲事既然管了,就要管到底,那位卖粥的姑娘双手都被热气给烫伤了。”
昙花姐儿方才不顾一切勇敢护女的举动让她动容。同样身为人母,孩子都是娘亲的心头
,呵疼都来不及,哪舍得心肝宝贝受到一丁点伤害?昙花姐儿一心一意只想保护女儿的心情,她感同身受。
“妹子,你说得对,今天这一切好像是老天冥冥之中早就安排好的。我看这位卖粥的姑娘似乎遇上了麻烦,一会儿我们夫
俩送她们回去,顺便问问,或许咱们帮得上忙也说不定。”威严男子亦赞同娇
的提议。
“昙花姐儿,你要不要紧?杜大娘,你呢?”
“青青,乖,不哭喀!没事了,没事了。”
赶走了恶霸,众人你一言我一句,温言软语地安慰着昙花姐儿娘孙三人。昙花姐儿的睑上没有任何表情,她提起脚步,走向前先扶起干娘,再往前认大婶怀里接过青青,三人六眼相对,想及方才混乱的状况,思绪登时清醒,三个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尤其是昙花姐儿,仿佛像是受了什么刺
般,双手环着于娘跟青青,哭得肝肠寸断,情绪几乎崩溃。
她们没做错什么事,她们只是想平平安安过曰子。可今天这么一闹,曰子肯定是过不下去了,谁来告诉她,命运为什么要这样捉弄她?为什么?
***
镇郊,一幢简单的屋子,门前有个小院落,后头一大片空地全栽満了昙花。这方寸之地是昙花姐儿一家三人安身立命的小天地。
入门前,不意发现这一大片昙花,千真万确是子夜昙呵!绝迹六年的子夜昙再现,是她梦寐以求的药材,教方采衣惊喜至极,眉开眼笑。
“嗯,这样…就好了。”在干净的白布上打上最后一个结,完成包扎工作,方采衣微笑
代:“所幸只是被蒸气的热烫伤,只伤在表面,记得两天內伤口不可碰水,一曰三次擦这罐药膏,保持伤口干净清洁,照我的
代,两三天后你的烫伤一定痊愈。青青啊,那个黑脸大叔真坏,对不对?”
“对,黑脸大叔坏,很坏!”青青一脸愤慨,大声回话。
“青青这么可爱的脸蛋,他居然打得下手,真是可恶!”打开瓶盖,挖出精心调配消肿专用的药膏,轻轻涂在青青肿红的脸颊上,方采衣边说,心里満是心疼。青青的年纪和她女儿相仿,方才一路回来,两人聊得开心,青青不但投她的缘,可人的笑容更让方采衣觉得有几分熟悉,她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
“青青,别担心幄,擦了姨的药膏,过两天消肿了,你就又会变回那位可爱漂儿、人见人爱的青青峻!”
“蒲公子、萧夫人,谢谢,真的太感谢了!今天要是没有你们夫
俩仗义相助,我们祖孙三人不知道会被那些恶徒欺凌成什么样,更别提想讨什么公道了。两位恩人,请受大娘我一拜。”昙花姐儿的干娘杜大娘说完便要向萧敬天夫妇跪拜磕头,以表谢意。
“大娘,无须如此。路见不平,
身相助是应该的。”萧敬天手忙动,杜大娘身子一矮,便让他给接住扶起。
“是啊,大娘,我们长年在江湖上走
,管闲事管成习惯了,您无须跟我们夫
俩客气。”方采衣顺口接话。夫
俩心有灵犀,就是要消除杜大娘満心満眼想报恩的念头。
“多谢,多谢两位!”杜大娘眼底闪着泪光,口里不住道谢。感谢老天爷啊!让她们一家在困顿之际,能遇上这么样的大好人。
“大娘,举手之劳,无须挂怀。倘若真想谢我们夫
,只要大娘到厨房煮两碗粥让我们充饥,就是最好的回报了。”萧敬天微笑道。
“是啊,管了闲事,体力早用尽了,杜姑娘的粥煮得好香,光是闻那味这就让人饥肠辆辆了。我跟我夫君就是被这粥香给拦了路的。”
“呵呵,有有有,厨房里还有粥,我去热热.再加点料.两位恩人等我一会儿.马上就有热嫰可吃。”林十杨妞率倾。身走往厨房张罗去。
回程路上的闲聊让彼此都有了初步的认识和了解。萧敬天和方采衣这对恩爱的年轻夫
,丈夫是生意人、
子是大夫,家住朱河镇,此趟离家乃是为探一位好友的病况而来,却没想在半路凑巧救了昙花姐儿一家。
昙花姐儿有个很美的名字,姓杜,名昙英。英者,花也,以昙花为名,以昙花营生,她命里似乎就是和昙花极为有缘。杜家人口简单,除了杜昙英之外,就只有她的干娘杜大娘和女儿青青三个人,其中颇耐人寻味的一点是青青是从母姓,而且杜家似乎不见男主人的存在。
感激恩人仗义相救,方采衣问起原因,杜大娘便一五一十把杜昙英婉拒刘大丰求亲一事,以致引来今曰麻烦的来龙去脉详细告知。
萍水相逢,
浅自不宜言深,从杜大娘的话里得知这些年来都是杜昙英一人独撑家计,但对于青青的爹,大娘却是一字都未提及。方采衣心思缜藌,她猜测杜昙英的身后一定隐蔵了一段不愿回想的往事。
“让你们两位久等了!来来来,快来吃。喏,这是粥,这是昙花蛋花汤。不是大娘我自吹自擂,虽然这粥跟汤看来寒酸,但滋味绝对是一
的,保证你们吃过之后一辈子忘不了!野英学我的粥,再加上她的巧想,创造出另一种全新的风味。我们这些年就是靠这粥跟汤过曰子,一切都是多专亏有了昙英啊!”杜大娘边说,思及这些年来的生活,心头不免又是一阵感触。杜昙英知道干娘的心事,遂伸出被白布包扎的双手,轻轻拍了拍。杜大娘意会抬头,望见杜昙英安慰的笑容,女人体贴让她很窝心,她也回给昙英一个笑,点点头,作为回应。答应昙英不再想过去,不再多伤心。
杜大娘和昙英虽非真正的母女,但两人的感情深笃,对彼此的关心都在适才的眼波
会中表
无遗。方采衣看了十分感动,也更加打定自己要帮助杜家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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