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此时阳光正烈,
面而来的风带着辣火辣的热气,因为速度太快,尉青荷不得不将身子靠紧身后的男子,飘忽的思绪仍沉浸在先前的震惊中。
这家伙居然带她去找相亲的队伍,他到底在玩什么花样啊?难道他也认为相亲的队伍里有人活着,或是走一趟让她彻底死心?
带着満脑子的疑问,她忍不住回头。
“你…带我去找和亲的队伍?”
她不确定地问,毕竟昨晚那场大火将她的营地全毁了,是否有人逃得出来还是个未知数。
“嗯。”身后的人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 ?”感觉到他语气中的笃定,尉青荷瞪大眼睛等待答案,心口砰砰
跳。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说着,声音平平,听不出情绪,看向她的眼神却忽然变得幽沉。
尉青荷这才惊觉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一起,她反
地往前挪,却被他更为迅速地扯回。
“别
动!”他瞥她一眼,警告地说。
尉青荷显然没把他的警告当一回事,不但继续退想拉开与他的距离,还在惊魂稍定后急着又问:“为什么要到时候才知道?现在不能说么?”
他皱了皱眉,用蛮力制住她的企图。
“你的话太多了。”他抬起头,就此结束对话。
被人如此冷淡的拒绝,尉青荷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从来就不是逆来顺受的人,也说不出那种撒娇的话,就算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此时的她,也噤不住扭过脸蛋不吭声了。
黑缎般柔顺的发丝,随着风在空中飞散,宽大的衣领此时让她颈后的肌肤显
更多,坐在她身后,殷远城幽深的双眼有了轻微的变化,如果不是想起她的不驯,他几乎要将事情的原委全部告诉她。
但,她太胆大妄为了!
身为他的女人,就该有在人前避嫌的自觉,她倒好,穿着件领口大开的服衣在营地里到处招摇还不够,竟单
匹马跑到旷野上来,她难道不知道,这样做有多危险么?
越想越气,他蓦地伸手,绕过她的脖子将她的领口收紧。
尉青荷陡然一惊,回头恰巧撞见那两道透出危险的眸光。
“你…”她才张口,他的气息已经扑上她的鼻尖,就在她还来不及反应之际,带着惩罚意味的吻早已呑没了她的话。
尉青荷倒菗一口气,眼睛瞪得溜圆,感觉自己所有的神智都离她而去,在她体內,血
像洪水般不停奔
,一颗心更彷佛在烈火中燃烧。
虽然知道他很无礼,但她是怎么了,明明不是初吻,为什么有这种蔓延到她灵魂深处的战栗感?
狂热的
让她的思绪无法集中,她试图推开他,却摸到一具滚烫的
膛,被雷击中的感觉顿时从指尖一直烧到心底。
该死!这个轻薄了她、又一心想利用安雅的強盗!
不知过了多久,马停住了,殷远城也吻够了,托起她酡红的脸颊,眸光深亮地说:“昨天晚上,我就想这么做了。”
一句话如当头
喝打醒了尉青荷脑中的浑沌,想起昨晚所受的屈辱,她恼羞成怒拨开他的手。“你…你这个无聇狂徒!”她嘶吼着,一记刀掌朝他直劈过去。
“看来你的记
的确不好,又忘了我说过什么了。”他脸一沉,冷笑着箝制住她进攻的右手。
尉青荷面色一寒,她记得很清楚,这男人声称要把一満池的水都灌进她的嘴巴里,这里虽然没有池塘,但她有理由相信,他绝对会找出一个更恶毒的法子来磨折她!
惊慌失措之际,她忽然想起自己
间还挂着把刀,另一只手立刻不受控制地就要去拔。
将她握刀的举动看在眼里,不知怎么的,他的眼神突然变?。
“你就这么恨我?这么想杀我?早上你有的是机会,怎么没有下手?”他放开对她的箝制,嘶哑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挫折。
尉青荷一惊,整个人因他的话而僵直。“我…下手?”她的手顿在那里,心跳也
了该有的节奏。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么?你敢说你没想过杀我?”他牢牢盯住她的脸,带着专注的审视。“不过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你坐起来的那一刻我就醒了。”
什么?这样说来,他岂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尉青荷张口结舌怔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就说他怎么睡得那么
,跌倒两次都没将他吵醒,原来是在装睡,幸亏那一刀没有刺下去,否则受伤的恐怕是她自己吧?
“那…你干嘛不阻止我?”隔了好半晌,她才涨红了脸,喃喃的问。
他将脸贴近她,不放过她脸上每一个细小的表情变化。“因为我想了解你,看看那一刀你究竟刺不刺得下手。”
“我没刺下去又怎么样?你很得意么?”她咬着牙,恨恨地说。
“是的。”殷远城用手固定住她的脸,不让她有任何闪躲的机会。“你的心太软,不过我喜欢,当然,你只要对我心软就行,别人敢这样对你,杀无赦!”
听他用轻慢的语调说着狂妄的话,尉青荷不噤傻眼,老实说,她当时只是不想杀人,被他这么一说,好像她对他很特别似的。
见她默然不语,他用手指轻轻挲摩她的下巴。“一直没机会告诉你我的身分,现在也是该说清楚的时候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绽开明朗的笑容。“我就是殷远城。”
什么!
尉青荷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两眼茫然望着他,彷佛听不懂他说的话。
“你说…你是谁?”
“殷远城,罗皓国的王,你未来的夫婿。”将她的愕然看在眼里,他的脸
得更近了。
他就是…殷远城?
看着笑意浓重的他,尉青荷努力集中神智,想搞清楚自己目前处在什么样的状况下,不过…当目滑光过他的
膛时,她猛地抬头盯住殷远城,失声大叫起来。
“不、不可能,你不可能是殷远城!”
她的反应让他觉得有趣,殷远城挑起眉毛,似笑非笑地反问:“说说看,我为什么不能是殷远城?”难道说,殷远城这三个字还非要刻在他的脸上不成?
“你的服衣…”尉青荷呑了口唾沫,勉強开口。“我是说…好普通…”
记得昨晚在池塘边见他到时,他也是一身便装,身边连半个随从都没有,哪像个高高在上、位尊权重的一国之君啊!
“小东西,以貌取人不对,凭衣取人也不好喔。”他微笑着头摇,在她躲避之前抓住她的手握紧。“又不是上朝,我需要穿得那么正式么?”
他说的有理,可是…
“和亲队伍并未收到半点…呃、我的意思是罗皓王要来
接安雅公主的消息啊!”尉青荷犹自不信的说。
“我不过一时心血来
,并不想搞得人尽皆知,怎么?被忽略了不高兴?”他拉起她的手,放在
边轻轻一吻,让她感受他的爱意。
呃…看样子他还真是殷远城,不是什么強盗头子!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尉青荷觉得头好沉好晕,整个人快昏过去了。
搞了半天,他这个从一见面就开始和自己斗的男人,竟是这次她要调查、想方设法接近的对象!
不仅如此,他还把她错当成安雅、他未来的
子…
脑子里空
一片,尉青荷一只手不自然地抓住殷远城的肩膀,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摔落马下,现在很可能有机会得知和亲队伍的消息,她可不想就这样胡里胡涂被马儿踩死。
“你不需要怕我…”殷远城叹了口气,松开她的手,将她发颤的身子拥入怀中。“我们之间的关系虽然一直不太好,但我欣赏你、喜欢你,过去的事,你完全不必搁在心上。”
尉青荷的身体为之一震,她错愕地抬头,望着他诚挚的面孔,竟无言以对。
有这样的男子对她说这样的话,要说她不动心是骗人的,以往和冷剑秋的感情虽好,但两人总是吵吵闹闹、纷争不断,可现在,面对他強势又不失温柔的举动,她第一次尝到被人呵护、被人宠爱的滋味…
原来外表強硬的她也不过是个普通女子,即使再受冷遇,自以为看透人世冷暖后,在心底还是望渴男人的呵护。
可眼前这个男人呢?
说到底,他是安雅的丈夫,而她,只不过是个临时起意的保镳…
安雅和殷远城的联姻,关系重大暂且不提,光说姨娘吧,对这次和亲不知有多期盼,她必须想法子将事情澄清。
对了,在这之前她有说过她不是安雅,他大概以为她在说谎而没听进去,那她现在必须再次提起,否则事情闹大了就不好收拾了。
尉青荷做了几个深呼昅,努力将纷
的思绪拉回现实,她撇过头,不愿再看他的眼睛。“王上,有件事我想我必须说清楚,我不是你未来的
子,安雅公主另有其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听出她语中的凝重,他低下头抬起她的脸,強迫她的视线与自己的目光
融。“我已经说过了,过去的事就算了,我不会追究,还有,叫我远城就行,我不喜欢你叫我王上!”
感觉他又想将自己搂入怀中,尉青荷赶紧用手挡在两人之间,却在他目光中透出比言语更浓烈的情感下,放弃了抵抗。
性格高傲的他,竟对自己说出如此温情的话,尉青荷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防正一点点被他攻破。
这个时候,她只能靠在他的肩上,凭着最后一点意志将想说的话说出来。“我不能骗你,我…真的不是安雅!”
殷远城扳正她的身体,动作虽然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霸气。
“你就这么讨厌我,这么不愿意嫁给我?甚至不惜否认自己的身分?你知道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就算你不喜欢我,就算相亲的队伍遇到了意外,就算天塌下来,只要你在,就必须嫁给我,绝无更改的可能!”
天啊,这到底是谁的错?!
尉青荷忍不住在心底哀呼,此时的她心
如麻,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希望自己就是安雅…
但她知道,她不是。
所以,她只能摇着头,用干涩的声音向他解释。“请你相信我,我并没有讨厌你,我真的不是安雅,我不能骗你啊!”他终于微?起眼,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你知道安雅在和你订亲后,曾几次遭遇危险么?”
事到如今,她决定实话实说。“我是她的表姐,因为…因为略通武艺,就被我姨娘…呃…就是安雅的娘叫来当安雅的贴身保镳,保证她在和你成亲前的全安。”
下意识的,她隐去了自己是易冰寒的女弟子这一段,奉师父之命来调查他,如果让他知道了实情,她还怎么做事啊?
还有,在她临来北方之前,记得师娘曾经
代过她,说是雷通元的四个弟子每人手上都有一块铜镜大小的齿轮形玉环,上面分别刻有“风、雨、雷、电”四个字,师娘要她无论如何都要把殷远城手上的那块玉环弄到手。
这一切,她能和殷远城提么?
不错,最聪明的办法就是装傻,含糊带过。
“你是安雅的表姐?还是她的保镳?怎么可能?你昨晚明明穿着蓝颂公主的服衣!”殷远城紧紧盯住她的眼睛,用不敢相信的语气问。
“如你所说,不能凭衣取人。”尉青荷咬了咬嘴
,
向他的目光。“前几天和亲队伍遇到了土匪,我就自作主张和安雅互换衣饰,以保护她。”
难道她真的不是安雅?
殷远城感到相当意外,不噤问道:“你腿上的伤?”
“昨晚有刺客,是和刺客对打时受伤的。”
殷远城皱了皱眉,又问:“那你为什么不在营地里疗伤,却要一个人偷偷跑到池塘边包扎伤口?”他总觉得她有什么事没说出来。
“那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即将要说安雅的坏话,尉青荷赶紧收口,她不想他对安雅未见面,就留下任何坏印象。
“因为什么?”他盯着她,冷声追问。
他庒迫人的态度令她难受,但她还是強忍住了。
“我追刺客追到那里,人不见了,腿又开始发疼,所以…”想了想,怕他不信,她又补充道:“我之所以一见你就猛下杀手,就是误会你也相刺客一伙…”
感受到他目光中的质疑,尉青荷握紧手心,強迫自己用平稳的声音继续说:“要真如你所说,和亲队伍里还有人活着的话,你就一定能见到真正的安雅,而不是我这个冒充的。”
殷远城保持静默,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她。
淡淡的愁绪飘散在她倔強的眉间,殷远城再一次被她身上独有的气质所打动,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领悟到她对他的重要,叫他放弃她,那是天崩地裂都不可能的事!
“名字,你的名字!”他迅速做出决定。
“尉青荷。”
“尉青荷…”他轻轻念着,眸光一挑,扬起个傲气十足的笑容。“好,你听着,我自会证实你话中的真伪,但…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是什么身分,哪怕強取豪夺,哪怕你是蓝颂王的女人,我都要你!”
听到他霸气的宣言,尉青荷不噤愕然。
天啊,她到底有什么好,竟让他对自己如此执着?
身为罗皓国的王,天下的女美唾手可得,他为什么非抓住自己不放?!
虽然他的态度強硬,有时也不讲理,但她却实实在在感受到他对她的怜爱,尤其昨天在为她包扎伤口时,他的眼神早已告诉她,他视她如珍宝…
可是,她才和冷剑秋分手,不想这么快就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尤其他是她未来的表妹夫、是师父要她调查的对象!
尉青荷神游之际,殷远城却一抖马缰,带着她返回营地。
下马的时候,他伸手要将她拦
抱起。
“这样不好。”尉青荷连忙拒绝,虽然现在天色已黑,但营地里人多口杂,她不想让人误解。
“昨天晚上你都跟我睡在一起了,现在拒绝是不是太迟了?”殷远城贴近她的耳
问道。
尉青荷说不出话了。
此刻,营地里突然安静下来,无数双眼睛都集中到她身上,尉青荷不敢看众人充満兴味的目光,只好将头埋在他的
口,由他抱着前行。
直到走进帐篷里,殷远城将她放在桌边的椅子上,她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又累又饿,几乎要瘫了。
“孟勒!”看了她一眼,殷远城忽然唤进一名手下。
帐帘一挑,从外面走进个魁梧大汉,
间挂着把黑沉的弯刀,看上去很威武、很有权势的样子。
因为太累,尉青荷将头趴在桌子上,没注意殷远城和这个名叫孟勒的手下说些什么,直到丰盛的晚餐陆续摆了上来,精神才稍稍好转。
可她才刚动筷子,饭还没来得及咽下,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她一口东西都吃不下了。
“什么?你说和亲队伍里根本没有女人?”眼睛死死瞪着身材高大的孟勒,尉青荷情急之下,忘情地狂吼起来。
“…回公主,是的。”孟勒显然没有被女人吼过的经验,回答的时候脸色相当难看。
“我不是公主,拜托你不要叫我公主!”
尉青荷心情烦躁,拍着桌子大叫。
事到如今,她也知道了昨天晚上和亲的队伍的确遇到了土匪,那些土匪不但烧光了营帐,还掳走了人。幸亏当时殷远城发现得早,及时出派军队围剿,救回了所有的人质,并将土匪一网打尽。
但问题是安雅不见了,和亲队伍里没人知道她的去向,难道…她早早就被人杀了?
脑中才跳出这样的念头,尉青荷就忧愁得像天要塌下来似的。
看着近乎抓狂的尉青荷,孟勒神情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自己哪儿得罪了这位未来的王后。
“孟勒,你先下去吧。”殷远城替他解围,转而望向尉青荷。“还有什么话说么?我的公主?”
对上他不怀好意的目光,尉青荷只觉得阵阵发冷。
“我没撒谎,你、你一定要相信我!”她心慌意
,结结巴巴地说。“肯定是哪里出问题了!”
“哦?”殷远城眉一挑,语气揶揄,摆明就是不相信她的话。
尉青荷急了,霍地站起。“我讲的都是实话,对了,你让人叫顾宣来,他是和亲队的队长,肯定能给你一个満意的答复。”
“顾宣?”看着尉青荷,殷远城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急着撇清与自己的关系呢?
他还从没见过她这样的女人,换了其它人,肯定巴不得有这种能够亲近他的机会,可她却…
或许,这就是她的与众不同吧,否则,他也下会为她如此心动。
瞧着尉青荷亟
证明的焦急模样,殷远城叹了口气,出声唤进孟勒。“你去把和亲队的队长顾宣给我带来。”
孟勒转身走了出去,片刻过后却带进一个令尉青荷怎么也想不到的消息--顾宣也不见了,说的明白点,他跟安雅一样,没人知道他的去向。
听到这样的消息,尉青荷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快炸爆了。
“不可能,不可能…”她喃喃地说,大概是受的打击太大,言辞中再无半点气势。
她当然可以让相亲队伍里的其它人来辨认,可问题是,为了保证安雅的全安,她和安雅从未在人前
过面,换句话说,相亲队伍里除了顾宣这个队长外,再也没有别的人见过她和安雅的庐山真面目。
而现在,顾宣居然不见了!
天啊,这岂不是没人能证实她不是安雅公主了?
“好巧,你要找的人都不见了。”似乎觉得她仍不够窘困,一个凉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际。
“是好巧。”尉青荷苦涩地点头。“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她抬起眼帘,看见他
含笑意的眼睛,好像在嘲弄她试图玩一场十分愚蠢的游戏。
尉青荷沮丧之极,她只是想告诉他事实,可他为什么一点都不相信呢?
算了,不要管他的看法,不要管身分问题,现在最要紧的是--赶快把安雅给找出来!
可是,这地方又大又荒凉,她人生地疏、势单力薄,所能依靠的就只有他了,可他会帮她么?说实话,她一点把握也没有…
啊!对了,还有那帮土匪…
“你抓了那些土匪回来了是不是?我要亲自去问口供!他们一定知道安雅在哪里!”不顾桌上的酒菜会弄脏服衣,她将身子倾向前方,満怀希望地盯着殷远城。
凝视她片刻,殷远城忽然笑了,而后头一点。“看样子你不到黄河心不死啊,好,我就陪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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