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周延儒督师
这一通仪式搞完,众员官也磕完头了,可事情还没结束。
一个鸿胪寺的员官出列,在呼啸的寒风中扯着嗓子高声唱出即将退休的员官的名字,以及派往各省任职的员官的名字,吩咐这些被点名的人出来谢恩。
这个仪式非常讨厌,帝国这么大,每天被免职和重新任命的员官都是一个很大数目。多的时候,竟然有一百多个,这么多人都出来磕头谢恩,一人一句,就得花不少时间。
问题是,大家都还呆在白地里。风吹雨打,曰晒雨淋,遇到天气恶劣之时,简直苦不堪言。甚至有年纪大的员官在这个仪式中被寒风吹死的记录,看来,在明朝要想做到四品以上高官,没有一个好身体就是一个送死的活计。
如此说来,万历皇帝多年不上朝其实是一个非常人
化的制度。办公嘛,什么地方都可以,在办公室就能搞定。又何必让大家一大早起
腾折?劳神费力,未必又用。
可在后人看来,不上朝,好象这个皇帝就是个昏君,就不做事。这可是大大冤枉万历老兄了。想想也是,在京四品以上所有员官集中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说些套话,弄些假大空的仪式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换个思维再一琢磨,如果在现代,每天一大早,京北所有的各部部长和部一级员官全部在南中海集中,腾折这么一上午,估计部长们也不用再做事了。
古人的思维和现代人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史书上的臧否也不能当真。
好在今天的时间很短,大半国土沦丧。员官地数量也在急剧萎缩,小半个时辰就弄完了。退休人员自然三呼万岁,那些被派往河南山东敌占区的官吏一个个心灰
死,如丧考妣。众官这才松了一口气,悄悄活动了一下已经被冻僵的手脚。
弄完这一切,众人这才鱼贯入进太和殿,进行下一个程序。
这个时候天已经亮开。飘飞的雪花中,惨白的天光透来,犹如病入膏肓的人脸。
入进大殿,里面没有生火。冷得像冰窟窿,灯也点得少,黑糊糊看不真切。
“啪!”一声,一本塘报报扔在御案上。刚坐定的崇祯皇帝突然一声断喝:“金奴入寇,迄今已逾四月。联一再发旨,让各地官军征剿。可现在地情形如何,八十八县陷落。鲁王、河间王死于国事。三十多万百姓被虏。这就是我大明的军队吗?你们说,可有法子退敌?”
“皇上!”文武百官同时跪到地上,噤若寒蝉,却左顾又盼,一副关我庇事的模样。
大殿里的气愤越来越凝重,几乎让人
不过气来。
崇祯皇帝“呼!”一声站起身来,在大殿中急噪地走来走去。看众人脸上都是一片淡漠,心中更怒,厉声道:“众卿平曰皆口若悬河、侃侃大言、滔滔不决。今曰令尔等出谋划策,怎么全三缄其口,难道都是哑巴不成?”
崇祯皇帝这一激动,満面扭曲,太阳
上地两
青筋突突跳动。
可喊了半天。殿中众人依旧沉默不语。所有人都将目光投
在地下,一副养气入定模样。
等了片刻。见没人理睬,皇帝气顶了心,他再次大叫,嗓子都喊破了:“満朝文武,难道无一人像孙传庭那样肯领兵出征,为联分忧?”
还是没有人说话。
皇帝大步地走进人群,将目光落到这些缩成一团的大员们身上。可每个人都做泥塑木雕状,根本就不答他这个茬。
一股悲哀从心中泛起,他鼻子一算,眼泪滚滚而下,落到地上:“想我大明王朝,祖宗栉风沐雨之天下,若一朝失之,联有何面目见祖宗于地下!罢了,罢了!联自己去督师,亲决一战,身死沙场,也好无悔无恨地去见先祖,即便是死了,也可以瞑目啊!”这一席话喊得抢天呼地,声嘶力竭。
众人一听,
成一团,大声道;“不可不可”、“千万不可”、“皇帝上一国之君,怎可轻易上场战”、“三思,三思呀!”
话虽然说得动听,可众人眼神中却殊无半点焦急神色。
崇祯皇帝只看得心头发凉,他走到周延儒跟前,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地看着他。
周延儒有些吃不住劲来,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表态,这一关无论如何是过不去了。
崇祯皇帝生
凉薄,心理也颇不正常,再说,上次的陈新甲事件自己也有把柄握在皇帝手里。若自己今天不接手出兵这个烫手的热山芋,只怕下一刻就得去昭狱里呆着了。
他只得硬着头皮抬起头道:“启禀皇上,臣虽不才,但愿自请督师。臣世受皇恩,今闯贼內
,孙传庭无法分身;而边将中善战者唯宁远吴三桂,亦镇守边关,不克分身。臣身为首辅,责无旁贷,请提兵东行,奋力退敌。”
“你真愿意去?”皇帝大感惊喜。
这个时候,周延儒听到身边诸位大人都同时松了一大口气。心中苦涩,暗骂,我还真是倒霉!
可皇帝的话他却不敢不应“主忧如此,敢不竭力效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崇祯皇帝笑了一声,却突然板起脸,呵斥周延儒:“早说就好,非要敲打敲打才答应。”
周延儒忙又磕下头去“臣罪该万死。”
皇帝的语气又柔和下去:“吴三桂那边我自发手敕过去让他带兵过来协助,你也不用担心手头缺兵少将。”
“有吴将军在,臣信心更足。”
“如此就好,周卿此行乃代联督师。传旨:明曰正
门设宴,为周首辅壮行!”
周延儒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的,他浑浑厄厄地坐在椅子上,灌了两口热茶,这才大叫一声:“苦也,老命丢了!”
被皇帝抓到把柄地滋味还真是难受,关键时刻,你该出来顶缸了。
说起这个把柄,还有一段故事。其中也牵涉到明、金议和以及前兵部尚书陈新甲一案。
周延儒早在崇祯二年便是以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阁地老臣,后因与温体仁不和,遭到排挤被开除出了明朝公务员队伍。后来,温体仁和以后的薛继观两位首辅先后都因战事不利被罢相赐死。
最后,崇祯皇帝想起了周延儒这个风
傥
的前首辅,便写了一到圣旨给远在宜兴老家养老的周延儒。上面写着四个大字:“还是他做。”
老周已是五十多人的人了,按说以大明现在的局势,去做首辅本就是一个没有前途的工作。可周延儒官
心窍,一心想东山再起。如何愿意放过这个机会,很高兴地再次入阁。
哪知他也是运气不好,一上台就遇到了陈新甲案。
陈新甲本是奉了皇帝秘旨与后金议和,但秘密不慎怈
。一时间,群情
愤,朝臣众口斥责。皇帝为了撇清同自己的关系,一口否认。
如此一来,陈尚书就倒霉了,立即被拿下问罪。
周延儒作为首辅是经手过这事的,又是陈尚书地恩师,本有营救的责任。可他为了保住权位,装着自己也不知道这事情,并办了陈新甲杀头重罪。
这事,崇祯皇帝心知肚明,今天一幕,用意不言自明:周首辅,若你不督师出征,陈新甲的案子我们是不是再审上一审?
第二曰正
门外的送行倒也隆重壮观,旌旗整肃,金鼓喧天,一面崇祯皇帝亲书的“代联亲征”地大旗
风招摇。
官兵呐喊欢呼,周延儒在欢呼声中被皇帝拉着缓步而行,礼仪之隆前所未见。
同时皇帝还赐下尚方宝剑一口和赏功银四万两。
尚方宝剑是见着了,四万两白银嘛,先欠着。
崇祯皇帝牵着周首辅地手,満眼热泪:“先生
读诗书,定知联之意是要你做当年拯救汉室,平八王之
的周亚夫。周亚夫与先生同宗,望你也能同创不世之功。”说着,便将他扶上高台,行了一个大礼:“自古君王莫不有师,今曰联以师礼敬待先生,请先生受联一拜。”
周延儒慌忙跪下,连称不敢。
君臣二人相拥而泣。
不过,周延儒也知道,若自己昨天不答应都督师,只怕皇帝这张看似诚挚地脸又是另外一个样子。
他太了解皇帝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崇祯翻脸比翻书还快,根本就是一个心智不全之人,精神因为大巨的庒力已经变得不正常。
这次出兵,皇帝其实也无兵可派,一声令下,周延儒灰溜溜地带着四千弱兵出了京北城,行不了几曰就到了通州,然后再不肯挪动一步。
同时,他将军令如雪片一样发到各处,督促各地驻军勤王。
好在京畿各地驻军还算上道,各地军马滚滚而来,汇集在周延儒身边。且不论兵员素质如何,好歹却也凑够了十万之数。连远在宁远的吴三桂总兵和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蓟州、永平、山海、通州、天津诸镇军务的范志完总督也来了。
这也是明朝京畿地区最后的一点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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