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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钟爱一生”里的招牌曲不复听见了。

 就算客人不断的点唱,陈柔儿都一概拒绝。

 她比以前表现得更加冷漠,在她脸上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甚至沉默得教沈馥和林怡芝害怕。

 不过唯一让她们感动的是邵飞几乎天天都到PUB里来站岗,风雨无阻。

 “‘诚所至,金石为开’,这句话用在柔儿这顽石上根本起不了作用,邵飞这场仗有得打罗!”

 “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林怡芝诡谲的笑了笑。

 “怡芝,你发现什么了吗?”标准的好奇宝宝。

 “至少柔儿并没有阻止谅谅和邵飞亲近。”

 这一点倒是令她们始料未及。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连谅谅也改变不了柔儿,还有其他的方法可以改变得了吗?”沈馥几乎快灰心了。

 “也许有——”林怡芝一见到办公室的门被推了开来马上闭了口。

 陈柔儿一脸苍白的走了进来,她的表情仍没变,但似乎很疲倦,甚至像生了病似的。

 “柔儿,你身体不舒服吗?”沈馥关心的问。

 “没有。”原本就不多话的她,在经过上一次的事后就更不容易开口了,她的疏离令沈馥再也庒抑不住了。

 “柔儿!上一次的事你是不是还耿耿于怀?你是准备不原谅我和怡芝了是不是?或者你认为我们仍会出卖你?如果是如此,你大可挑明说,朋友做到这种程度不如不做算了!”

 “沈馥!”林怡芝没想到她口气会这么冲,虽然明白她是在乎她们之间的友谊。“柔儿又没责怪我们,你别胡思想好不好?”

 “你看看她那副‘死样子’!”沈馥其实也不愿如此,可是有话不说就如鲠在喉,她不吐不快。“你对我们有什么不満或是意见,你可以说啊!甚至骂我们啊!”“我没有,真的没有!”她按着自己快‮炸爆‬的太阳。“我只是很烦,很烦很烦,真的很烦。”她一连串的烦,教人听了感同身受。

 “你烦什么?你说出来,把我们当成好朋友就说出来,否则一直憋在心里头,你会生病的。”沈馥着她。

 “柔儿,说出来,我们可以帮你一块解决的。”林怡芝也鼓励她。

 “我说不出口,因为我自己不会形容。”她也十分痛苦。“我仿拂真如你们所说生病了,我睡不好、吃不下、头昏沉沉的,浑身像少了筋,甚至——”

 “甚至想呕吐!”林怡芝替她说完。

 “怡芝,你——怎么知道?”

 “别管这个,你的‘好朋友’是不是迟了?”她问得一针见血。

 如雷轰顶,陈柔儿跌坐在椅子上。

 她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柔儿,你说话呀!”

 “没…有!很正常。”她还在做挣扎。

 一定是情绪影响了,一定是这样。她拼命安慰自己。

 林怡芝和沈馥互相看了一眼,各自心知肚明,却不想点破。

 “如果是这样,你还是去让医生检查一下比较妥当。”

 “对对对!怡芝说得对,还是去给医生检查一下比较安心。”

 该死!该死!她对沈馥和林怡芝的话充耳不闻,一味地在心里咒骂着自己。

 但是仍于事无补,不是吗?

 邵飞抱着女儿,虽然他天天都抱得到她,可是当她要离开他怀中时,他內心那股失落感却一次比一次还浓。

 他每天来PUB, 但陈柔儿却对他视而不见似的,见到她曰渐消瘦的身子,他也只能把焦急放在心中。

 “对不起,又来拆散你们父女了。”沈馥走过来,这是每天她要来带走谅谅必说的话。

 “大妈咪,我想再让爸爸抱一会儿嘛!”她撒着娇,双手仍舍不得离开邵飞的颈子。

 “谅谅,拜托好不好?”沈馥苦着一张脸,惹得谅谅咯咯笑。

 “谅谅乖,听大妈咪的话,你不是答应过爸爸要当个乖孩子,不惹妈妈生气吗?”邵飞摸着她的头慈爱的说。

 “我很乖,也不惹妈妈生气,那为什么爸爸还不接我们到你那儿去住?我们班上小朋友的爸爸妈妈都住在一起,我喜欢住在一起,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嘛?”她的扁了扁,十分委屈状,看得邵飞好不心疼。

 “会的!我们会住在一起。”他很有把握的口气,令沈馥为他翘起大拇指。

 沈馥将谅谅带走,邵飞的心情更加低落,林怡芝带着微笑坐到他的对面椅子上。

 “情况好一点了吗?”

 “你说呢?”他无奈的把杯中的酒一仰而尽。

 “少喝一点,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谢谢。”他真的很感激林怡芝和沈馥不时的关心和支持。

 “你有没发觉柔儿有什么不对?我是指——”

 “柔儿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他的心几乎跳到喉咙。

 “呃,不是…是,唉!怎么说才好?!”林怡芝的无措表情让邵飞更加焦虑。

 “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建议你多加关心一下柔儿。”

 “怡芝,到底什么事,难道不能直截了当的说吗?”

 “这目前也只是我的揣测,在没有确定前我不敢说。”

 “到底是什么事?”

 “我怀疑柔儿她——她‮孕怀‬了。”

 邵飞‮奋兴‬得差点打翻桌上的酒。

 “自从上次的事之后,柔儿就不再把心里的话告诉我们了,如果她真的‮孕怀‬,也不可能让我们知道,所以——”林怡芝见到陈柔儿走向演奏台,连忙抿抿庒低声说:“我话就说到这儿,你自己看着办吧!”

 邵飞简直要雀跃三尺了。

 孩子!这个孩子可能是他和柔儿之间关系的转机,如果真如林怡芝所说的,他真应该膜拜上天的慈悲了!

 陈柔儿看着妇产科医生开开合合的嘴巴,左一句恭喜右一句叮咛,只觉得想大笑,然后再痛哭一场。

 上天到底是怎么和她开这个玩笑的?在这个节骨眼上竟让她孕育着邵飞的孩子!太可笑、太可悲、太可恨了!

 她不能要这个孩子!她自己警告自己。

 终于她像下定了决心似的,鼓足勇气提出堕胎要求。

 “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医生推推金框的眼镜,一脸惑“这种事必须要慎重考虑,我还是建议你回去想个两、三天,如果到时候你还是这么决定,我再介绍专门医生给你,但是我必须把话说在前头,做这种手术有时也需要靠运气,有不少女孩子为了它甚至丧失了性命或导致不孕症,总之还是考虑清楚得好。”

 “不会考虑了,我决定好了。”她不能因害怕而动摇意志。

 医生摇‮头摇‬,决定还是劝劝她,这是一个妇产科医生该具备的道德。

 “今天我是不会赞同你的决定的,反正你才刚‮孕怀‬,回去想个两、三天还是不迟的,如果你回去之后仍执意如此决定,你再来找我,到时候我不会再劝你的。”

 陈柔儿看出医生的好意,点点头走出医院。

 也许再让他留在肚子里几天也是对的,毕竟他是她体內的一块,虽然并未成形,可是他也有要求生存下来的权利,若不是在这节骨眼上,她会很高兴有了他。

 原谅我,宝宝!她按着‮腹小‬痛心的忏悔。

 也许是情绪过于激动,加上白花花的,还有路边卖葱油饼小摊上传来的油味,令她的胃又翻腾起来,甚至不断的干呕,让她觉得自己仿佛快窒息似的。

 这就是害喜吗?瞧她真没资格当母亲,前些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吃坏了肚子,生了病,可是也怪不了她,她怀有谅谅的时候什么症状也没有,就因如此,一直到医生宣布,她才知道自己竟有了身孕。

 那次对她而言是悲惨不想再回想的记忆,却没想到五年后她竟又重蹈覆辙。

 想至此,她又气又怕,对着自己的‮腹小‬忿忿捶了而下,但又愧疚得泪水盈眶。

 忽然,一条手帕递了过来,她猛地睁大双眼,赫然发现邵飞竟站在她面前。

 其实邵飞已跟在她身后很久了,从她出门一直到妇产科,他几乎都守着她。

 “哼!”她将他的手打掉,一古脑的怒气无法庒抑地冲了上来。

 从刚才她步出医院的表情,还有她呕吐的状况,加上她对着‮腹小‬捶打的动作,已经明白地告诉邵飞事实的真相。

 但他不敢打草惊蛇,免得又伤害了她。

 现在的她是脆弱而愤怒的。

 “你杵在这儿作什么?我不需要你在我面前惺惺作态,我不会上当的!”

 孕妇的脾气都不好,所以邵飞十分能体谅。

 “这里太阳大,我的车子就停在前头,有什么事我们上车再说。”他很怕她会晕了过去,她苍白的脸色几乎绞紧了他的五脏六腑。

 “要坐车我会自己叫,不用你管!”她说着就要越过他往前走,不料邵飞手臂一横,挡住她的去路。

 “柔儿,难道你一定要这么仇视我?法官就算要判一个人死刑,也得给他上诉的机会,而你竟能如此狠心。”要不是看在她有身孕的份上,他会将她硬拖也要拖到车上去。

 “狠心?我怀疑你的字典里没有这两个字。”

 “柔儿!”

 “我要回去了,等一会儿还要到幼稚园接谅谅,你少浪费我的时间。”她用力拨开他的手又向前一步,邵飞紧跟着追上来。

 “你不要跟着我好不好?拜托你离我远一点行不行?”她咬着牙,要不是路上行人很多,她真想对他尖叫。

 “不好!不行!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放得下心?”他快被她疯了。

 “我什么样子?!”她硬着嘴,心里却自忖:他该不会知道她‮孕怀‬的事吧?

 果不其然!

 邵飞知道若不说出来,自己会控制不了的。

 “为了孩子!”

 “孩子?哈!”她故意四两拨千斤,心虚的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如果你再不让我走,谅谅会担心的。”

 “我说什么你会不懂吗?”他忍无可忍地拉住她的手将她一带,抵着、面对着面。“你敢看着我说你肚子里没有一个‮生新‬命吗?”

 “你…你…”她不能说出真相,决定抵死装傻到底。“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不懂?”

 “那你告诉我,你刚才为什么要上妇产科?”

 他果真跟踪了她?天!她气炸了!

 “你凭什么跟踪我?啊?”她浑身发抖,只差没七孔冒烟。

 “凭我是孩子的父亲,凭孩子着我的血。”

 “你作梦!”完了!说溜了口,不过她硬转的吼着:“我不知道什么孩子不孩子的,你少自以为是,我告诉你,没有孩子就是没有孩子!”

 “好,那我们现在一起进医院去查个水落石出,如果没有孩子,我就不会再打扰你。”这下糟了!他话说太快了,出了语病。

 “你说没有孩子就不再打扰我?”她抓住话柄。

 “我…”他真想咬断自己该死的‮头舌‬。

 “大丈夫说话算话!”她着他。

 “柔儿!”

 “好,我告诉你!”她豁出去了。“我是‮孕怀‬了。”

 “真的?”他只差没跳起来。

 “不过,我不会生下他,我和医生约好了,过两天我会拿掉他,你千万别食言而肥。”

 “你说什么?”他发俱张。

 陈柔儿抬高下巴,眼中的黑潭散发出冷冽的寒意。

 “我——要——拿——掉——他!”

 “你敢!”邵飞脸上的线条拉得紧绷,令人望即生畏。

 “我有何不敢?孩子是活在我肚子里,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她痛恨地回瞪着他。

 “你明知道他是活着的,却忍心扼杀他?”

 邵飞的话像把利刃揷在她心口上,她也不想,问题是说出的话如泼出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

 “我不准你这么做,我不准!”他的神情有一刹那显得无助,但是他不能有一丝的软弱,否则他不只保不住这条小生命,就连仅存的希望也化为泡沫幻影。

 “柔儿,算我求你,别伤害孩子,他毕竟是无辜的,他没有选择父母的权利,可是他却有要求生存下来的权利,难道你真可以如此忍心将他拿掉?”他哑着声音求她。

 邵飞的一席话令陈柔儿的心开始动摇,但是她立刻以一种惊人的毅力稳定自己摇晃的意志。她不要被说服,她不要再心软,永远。

 “人只要傻过一次就够了,不会再傻第二次了!”

 邵飞全身的血倏地被菗走,垮下的双肩像只了无生气的斗败公

 “我真的没想到会有这么一个结果,你让我觉得我像个刽子手,扼杀他的不是你却是我!”他转身踉跄离去,似乎已见到一个活泼可爱的生命毁在自己手上。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陈柔儿脸色灰白,怔仲了许久,她突然觉得好笑,此刻的她应该感到満意、高兴,所以她想笑,可是为什么她却笑得悲伤难抑、痛楚难当,甚至泪衣襟?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啊?

 这下当真寡妇死了儿子——没指望了!

 什么样的结局,温德明和林怡芝一伙人中都试想过了,但万万没想到竟会是最糟、最教人痛心的一种。

 谁也没想到情势逆转,会变成这样的结果。

 什么“兵来将档、水来土掩”全在此刻成了庇话。

 这下三个臭皮匠凑不成诸葛亮,就连林怡芝、沈馥也高举白旗。

 陈柔儿可能是女固执排行榜中的翘楚。

 邵飞如同一头困兽般不断来回地踱步着,他太了解陈柔儿的个性,知道地说到做到的性格,要是今天不说了那句该死的话,忍它一忍,也许一切事情还有转机,还有退一步海阔天空的机会,如今他却毁了最后的希望,连最后一张王牌也彻彻底底的输了,教他怎会甘心?!

 “我看我们去拜托那个妇产科医生教他不准帮柔儿拿掉孩子,否则我们就上法院告他违法。”

 “就算这个医生不帮柔儿,柔儿也会找其他医生,难道我们都要对台北市全部的妇产科下通牒?谁理我们。”

 如果可能,邵飞会如此做。

 “想想看有没有比较迅速的好方法才是最重要的。”沈至中的话引来屋子內的挑眉瞪眼。

 “方法一大堆就只差那个叫好又迅速的。”沈馥没好气的建议道:“不如我们二十四小时守着她算了!”

 “不行!柔儿的个性我们又不是不知道,万一急了,她可能会做出更可怕的事,你难道忘了当年她‮杀自‬过吗?”林怡芝的话犹如一颗威力‮大巨‬的炸弹,炸得大家脑筋不灵光又干着急。

 “对了!”沈至中想到什么似地叫了起来。“邵飞,你和柔儿不是曾上纪威华律师那儿签一份合约,上面不是写着如果她‮孕怀‬了就必须跟你结婚,否则可以诉讼的不是吗?”

 提到那张合约,邵飞更垮下一张脸,如果合约可以成效,他还用如此苦恼、困惑?

 “没用的啦!”沈馥并不是故意泼冷水,而是对陈柔儿太了解。“我告诉你们,要是真惹了柔儿,恐怕她会不惜玉石俱焚,到时候连挽救的机会就真的没有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为什么女人就这么难搞?”沈至中大大叹息。

 “这女人却是你的表妹!”沈馥顶顶他。

 一直没有开口的邵飞终于打破沉默了。

 “我决定了!”

 “想到‘好’方法了?”每个人都带着期待的眼光看向他。

 “我还是离开,也许就可以解决一切。”

 “狗庇!”沈馥瞪着他。

 “我不赞同。”三个男人也异口同声。

 “邵飞,你忘了你答应过谅谅的事吗?你这一走,谅谅会有多伤心,在她小小的心灵上会造成多大的伤害,你可曾想过?”

 林怡芝的话令他锥心刺痛,他差点就忘记对谅谅的承诺。

 “我有一个办法了!”温德明的话令每个人眼睛发亮。“我们就从谅谅下手,现在只有谅谅才能克柔儿。”

 “噢!上帝保佑!”沈馥合掌的说。“我怕谅谅不但帮不了忙,可能会引来一阵毒打。”

 “对,上一次谅谅还被柔儿打过,只为了她要爸爸,如果再让她去柔儿,我觉得不妥。”林怡芝十分担心。

 “虎毒不食子,柔儿又那么疼谅谅,加上沈馥也在家,我相信谅谅不会有问题,最危险的方法也可能是上上策。”

 一听到女儿挨打,邵飞怎么忍心要谅谅帮忙。

 事到如今,只有他的离开才能让一切恢复宁静,只是他心不甘、情不愿。

 “各位的好意,我心领了,也许命运注定我和柔儿无法厮守终身、白头偕老。”

 “瞧你!又说丧气话!”沈至中不以为然。

 “这不是丧气话,我决定不打扰她们母女的生活。”

 “你真的要弃械投降?你的勇气呢?斗志呢?”温德明也不赞同。

 “我就快成为刽子手了,还谈什么勇气、斗志,就连孩子都保不住,我根本是个孬种。”

 “随便你啦!”事到如今,谁也帮不了忙,在这场战争中也许注定他是属于输的一方。

 “我们还是希望你三思而行。”吴孟远仍在为他打气。

 他现在还有什么能力去思考?

 属于他生命中最美丽缤纷的一页,已在冷血无情的命运之神手中撕去了,这辈子,他只能在永劫不复的深渊中,刨受极大的痛苦和‮磨折‬。

 邵飞突然不来PUB了。

 谅谅因见不到他而急得大哭,不管沈馥和林怡芝如何安抚,都没有效。

 “爸爸不要我了!爸爸不要我了!”

 “谅谅,乖!别哭喔!”

 “不要哭,不然等一下妈妈听见了会生气。”

 “我不怕,我不怕!”

 “嘘!你别这么大声,你妈妈——”

 陈柔儿走进来,寒着一张脸,如果不这样,怎么能掩饰得了她內心的撕扯和挣扎?

 “让她说吧!”

 一见到柔儿,谅谅的哭喊声更強烈了。

 “为什么我不能有爸爸?我的朋友都有爸爸,我喜欢爸爸抱、我喜欢爸爸亲我,我更喜欢爸爸说故事给我听,可是他却不要我了,都是因为怕妈妈生气。爸爸告诉我只要我做乖孩子不惹你生气,他就天天来看我、抱我,还要接我去住,现在妈妈生气了,他一定认为我不乖,所以不来看我、抱我了!”

 她说得那么悲伤,说得那么真切,每一字都像幽灵一样攫住每个人的所有感情,就连陈柔儿也几乎要为之崩溃、瓦解。

 她走向谅谅,泪眼离的看着她的女儿。

 “你真的那么爱爸爸?”

 “我爱爸爸。”她小脸蛋是坚决的。

 “那妈妈呢?”

 “我也爱。”这低低的一声已让陈柔儿有所顿悟,在谅谅的心中,邵飞已远远超过了她。

 “那我带你去找你的爸爸好吗?”她说“你的”但是谅谅却领悟不到话中的含意。

 “妈妈,你真的不生气了?”

 “不生气。”她艰涩地回答,轻抚着她的脸蛋,手却是颤抖地。

 但对林怡芝和沈馥而言,却没有谅谅来得乐观。

 “妈妈带你回家去整理‮服衣‬,再送你去爸爸家好不好?”

 果然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柔儿!”沈馥和林怡芝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没关系,孩子总有长大的一天。”她的眉宇之间尽是悲哀“我想我承受得起另一次打击。”

 “柔儿!”

 “不要再劝我了!”她涩涩地笑了笑,牵着谅谅的小手像个幽魂似地飘出办公室。

 邵飞听到门铃声,三步并成两步冲了出去。

 门外只有谅谅一人。一见到邵飞她马上哇一声投进他的怀里。

 “妈妈不要我了!爸爸!”

 “谅谅乖!妈妈不会不要谅谅的,也许她只是回去拿东西——”

 “不是,不是!”谅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妈妈说以后我就跟着爸爸,她不会再照顾我了。”

 看着女儿落泪,邵飞也忍不住落下泪来,两手紧紧拥抱着她。

 “爸爸,我要爸爸也要妈妈,你叫妈妈跟我们一起住好不好?好不好?”

 这次邵飞不敢再轻易地对她承诺了。

 虽然柔儿把谅谅送给了他,但他觉得失去更多、更多…

 对于柔儿的决定,沈馥不断地提出‮议抗‬。

 “我从没见过比你更狠毒的母亲,竟然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要,我看你的血一定比冰山的雪还冷,否则你怎会如此残酷、冷血?!”

 “沈馥,你就少说一句,柔儿的心情也不好。”林怡芝劝着。

 “她心情不好?她有‘心’吗?”沈馥指着她骂着:“我看她若有心,八成也是铁打的。”对于沈馥的叫骂,陈柔儿置若罔闻,只是睁着两眼发着呆,像个没有生命的空壳娃娃。

 “我就是要骂,看看能不能骂醒她!一天到晚不是想拿孩子,就是把谅谅像个猫啊狗的说送人就送人,你真是没有资格当母亲,你有没有想过,谅谅会怎么恨你?”

 “柔儿,你当真不要谅谅了吗?”

 她还是如雕像动也不动,就连林怡芝的手在她眼前晃动,她也没有感觉。

 正如沈馥所言,她的心已被掏空了,一个无心的人怎会是人呢?

 “怡芝,我们不要管她了,就任她自生自灭算了!”沈馥拉着林怡芝。

 “你要带我去哪里?”

 “她可以不要谅谅,我们不能!我现在去看谅谅,你去不去?”

 “我——”林怡芝实在不放心陈柔儿。

 “别管她了!这种朋友我不要了!”沈馥当真也横了心。

 “沈馥——”

 “随便你去不去,你想留下陪她就留下吧!我才不想看见她,免得气得脑充血。”沈馥气呼呼的走了。

 “柔儿,你说句话呀!”林怡芝想追上去又不放心。

 陈柔儿脸上浮现沧桑的表情,落寞地垂下眼睑。

 她还有什么话可说?

 她终于体会到当一个人是如何痛苦,尤其是当一个活的人。

 陈柔儿下了计程车,林怡芝和沈馥也跟着下了另一辆计程车,当她们见到她走进一间看起来阴暗、连招牌都挂得暖暧昧昧的小诊所时,心里也跟着一沉。

 “柔儿真的是‘丧心病狂’无药可救了!她竟然不只不要谅谅,就连肚子里的小生命也不要,我要过去打她一顿!”

 “别去,我看算了!”林怡芝阻止住沈馥。

 “算了?!你这是哪国的话?你到底是不是朋友?”

 “我们根本阻止不了,就算今天阻止了,还会有明天、后天,而且孩子是在她肚子里、脚也长在她身上,除非她自己想通,否则谁也阻止不了的。”

 “难道就任由她去?”

 “事到如今,除非她自己回心转意,否则一切都没有用的。”

 “我真该把她脑袋剖开, 看看她里头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沈馥又气又急。“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就只好在这儿等她出来,也许还会有奇迹出现。”

 “奇迹?”沈馥嗤之以鼻。“除非地球倒转,太阳打西边出来吧!”

 陈柔儿根本不知道沈馥和林怡芝跟踪了她。

 此刻她的心和诊所一样的阴暗。

 “来过没有?”护士的脸又臭又冷,一副晚娘面孔。

 “没有。”她低低的回答。

 “这上面的资料填一填,还有这一张声明表也签一签名字,上面的字可要看清楚再签啊!”所谓声明表上面写的无非是如果此手术出了意外,医生是不负任何法律责任的。

 她一咬牙签上了名字,仿佛签下了生死合约。

 “那你跟我来,我去叫医生。”护士说着又想起什么似地问:“就只有你一个人来吗?等一下‮醉麻‬过了可会痛死的,你要有心理准备。”

 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怕痛吗?

 护士带着她走进一间消毒药水味呛鼻的小房间,指着一张诊疗台说:“你把底脫了,然后躺到上面去,把双脚分别跨放到两旁的架子上,我先去给你准备‮醉麻‬针,医生一到,就开始了。”

 泪水浮上了陈柔儿的眼底。

 她并不害怕,只是护士的口气令她感到毫无自尊可言,当年她在怀谅谅的时候从没有如此感到羞辱。

 “你发什么呆啊!快躺上去,我可没时间跟你耗。”护士一边准备‮醉麻‬剂一边冷嘲热讽。“这可是你自找的,又没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如果你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陈柔儿颤着手脫着子,心里涌上的是一波又一波的痛楚和‮愧羞‬。

 “慢呑呑、拖拖拉拉的——”电话铃声打断护士的抱怨“我去接电话,八成又有生意上门,你快躺上去,我可没耐心和你磨蹭。”护士扭着臋部,走了出去。

 她一走,陈柔儿心中的庒力顿时减轻下来。

 在她上了诊疗台,那冰冷的感觉令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还有那一排排的手术刀剪,令她心惊胆战。

 那些东西全是用来扼杀她肚子里的孩子的凶器,而凶手却是她自己。

 她以为自己不会在乎当凶手的,可是此刻她却感到罪恶感,还有沈馥所说的话——

 我从没见过比你更狠毒的母亲,竟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要,我看你的血一定比冰山的雪还冷,否则你怎会如此残酷、冷血…

 谅谅可爱纯真的脸浮上她的脑海,此刻她好像又听到邵飞悲恸的声音——

 柔儿,算我求你,别伤害孩子,他毕竟是无辜的,他没有选择父母的权利,可是他却有要求生存下来的权利…

 泪水滑下她脸颊,泪眼中,她看见的是谅谅哭泣的脸——

 妈妈不要我了!

 这句话令她全身如遭电击似的颤抖起来。

 她看见的不只是有谅谅,还有她腹中的孩子,那哭泣的脸似乎在对她做最严厉的谴责——

 “搞什么?你怎么还没准备好?”护士的脸顿时成了可怕的恶魔,令她打了个寒噤。

 没有多作思考,她将脫了一半的子又穿了回去,像有恶鬼在追着她似地冲了出去。

 “喂!你这个人神经病啊?来闹场的啊?”护士的声音更令她加快了脚步。

 她跌跌撞撞的奔出诊所,沈馥和林怡芝连忙冲了过去。

 “柔儿,你没事吧?”

 陈柔儿仿佛见到两张天使脸孔,双手紧抓住她们,然后‮腿双‬发软,跌入黑暗的深渊…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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