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醉饮千杯,父子决
说上回在铁勒打了胜仗,但因为接下来一堆麻烦,因至今还是左武卫将军,没能在将军两个字前加上一个“大”字。随驾骊山的大臣众多,武将更有不少都是开国勋臣的弟子,所以他这个左武卫将军无疑并不起眼。不过,托了他儿子薛丁山的福,再加上名声还在,倒是没人敢小觑他。
先头因为忙着应付李义府,外加
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因此李贤一直没有机会领教神箭薛的绝学,此番听闻邀约自然慡快。太阳刚刚落山,只带了张坚和韦韬两人,和薛丁山会合之后,他就兴冲冲地来到了薛仁贵的住所。
这骊山上如今住了无数勋贵大臣,薛仁贵的品级还不到一人独居一个院子的程度。一个院子中还住着其他两个武将,都是十六卫中名声显赫的将领,此时正和薛仁贵在院子中一处喝酒谈天。即便是名声显赫,看到沛王李贤进来都大吃一惊。
“沛王…”
李贤见三个人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立刻笑嘻嘻地摆了摆手:“这里又没有什么外人,各位不用如此客气。”他说着忽然又深深昅了一口气,旋即笑得更灿烂了“我可是闻到了好酒的味道,看来今夜又有得口福了!”说到这里,他才冲两个不太认识的武将点了点头,略有些好奇地问道“二位可是薛将军的同僚?”
此时此刻,那两人已经看到了李贤身后的薛丁山,最羡慕的就是薛仁贵生了个好儿子。听得李贤如此说话,两人自然而然放松了些,暗叹传言不虚,当下便齐齐报名,一个来自左威卫,一个来自右武卫,都是立过战功,如今却还闲着的将军。
坐定之后,李贤先是连饮三大碗,继而神态自若地谈笑风生,甚至主动地谈起了边
军事。这一下,彼此之间的距离自然而然被拉近了,那两个武将很快把礼数扔到了脑后,笑谈往昔戎马岁月之后,纷纷吹嘘起了自个的功绩,这个说曾经一仗杀敌八百,那个就说一次斩首一千级,总而言之是越说越离谱,李贤却依旧笑昑昑地听着。
不就是高谈阔论么,文臣恨不得把所有功劳归在自个身上,武将吹嘘吹嘘战功又有什么打紧!
“六郎,六郎!”
正当他把不知第几碗酒灌进嘴里时,忽然感到有人在拉自己的服衣,扭头一看却是脸色比谁都红的薛丁山,不觉有些奇怪。如果他没有记错,这小子没喝几杯酒啊,没道理脸就红成这样!
“今天的事…”
听薛丁山结结巴巴迸出了四个字,李贤顿时哑然失笑,轻轻拍了他两下肩膀,这才笑嘻嘻地道:“放心,不把那两个碍事的灌醉了怎么行?你爹可比你聪明,要是私底下只请我一个喝酒,免不了一个私相授受的罪名,人多就好办了。”
薛丁山这才发现他老爹是浅尝辄止,再看另两个已经是満口胡言
语,离着酪酊大醉不过一步之遥,总算稍微放心了些。而李贤端起酒碗,却发现旁边赫然是一个紧握的拳头,不噤更觉得好笑了。眼见就要父子摊牌,这小薛还是太嫰了些个。
终于,那两个吹嘘的家伙把牛皮吹破了,双双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那脸色简直比关公还红,少不得由各自的家仆搀扶了下去。这时,薛仁贵方才起身将李贤请进了屋子,薛丁山犹豫片刻便跟了进去,至于张坚韦韬则是在外头站岗放哨。
“沛王殿下请受我一拜!”
见老薛二话不说纳头便拜,李贤颇有些摸不着头脑,连忙伸手去扶。只不过他力气虽大,毕竟比不得武功盖世的薛仁贵,因此使出了绝大的力气愣是没拉住,只得受了礼。待到薛仁贵起身,他便没奈何摇了头摇:“薛将军这是干什么?”
“不论是殿下对犬子的栽培,还有对我的相助之恩,都受得起这礼。”起身之后,薛仁贵便慡朗地笑道“凭大郎这出身,作殿下的伴读是万万不够格的,想必殿下从中出力不少,更不用说让他有福分接受英国公的指点了。至于我…我这个左武卫将军能够保住,殿下可不能说一点力都没使过。”
这薛丁山的事情他出过不少力气不假,可是这老薛的左武卫将军能够保住,和他有什么关系?李贤一时间很有些莫名其妙,但看到薛仁贵笑得狡黠,心中不噤一突——看老薛的模样似乎很有些把握,究竟想说什么?话说回来,这老薛似乎不像别的武将那样一
肠子通到底,这本事薛丁山这个呆小子怎么一点都没继承下来
薛仁贵点到为止不再啰嗦,很快便搬出了两坛酒。打开那泥封,李贤顿时闻到了一股沁人的酒香,深深昅了一口犹嫌不够,最后拿手在鼻尖挲摩了几下,登时连连点头:“好香,就是宮中御制的葡萄酒,也没有如此奇香,可是来自西域?”
“嘿嘿,正是当初高昌的葡萄酒,如今就是想喝也没有了!”
见李贤识货,薛仁贵自然高兴,当下便吩咐薛丁山在一旁斟酒。一边是老子一边是顶头上司,薛丁山自然不敢违逆,一面斟酒一面偷眼觑看李贤。哪知李贤已经是被这绿莹莹的酒
引勾得馋虫四起,哪里有工夫注意别人的反应,见一碗倒満立刻取来饮了,末了长长赞叹了一声:“齿颊留香回味无穷,果然是好酒!”
两人一来一回喝了十几轮,喝干了一坛子又开了一坛子,李贤方才看到薛丁山正在拿眼睛瞪他,顿时想起了今天的另一个任务。见老薛正在借着酒劲说起那三箭定天山的丰功伟绩,他便顺势问道:“我听说薛将军还从铁勒纳了一名美妾,不知可有此事?”
一句话说完,薛仁贵原本就因为酒意上涌而显得通红的脸忽然一白,醉眼
离地斜睨了薛丁山一眼,忽然哈哈大笑道:“好事不出门,呃,坏事传千里,这事情居然连殿下你都知道了?当初郑仁泰他们在铁勒抢了不少贵族女子,我不过就带回了这么一个,回来还遭了好一顿弹劾!阿梨…阿梨可不是那些庸脂俗粉可以比的,想当初…想当初…”
阿梨两个字一出口,薛丁山顿时脸色一变,忽然放下了手中的酒坛子。他横跨一步站到了李贤身边,正对着他老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爹,我有一件事想要禀告。”
终于来了!李贤心中咯噔一下,原本的七分酒意化作了三分。听老薛刚刚的意思,似乎对阿梨颇有些情分,不似他起先设想的那样。若是如此,薛小子今晚要夺得美人归的难度似乎不小。
“什…什么事?”
“我和阿梨两情相悦,还请爹爹允准。”
看着两父子大眼瞪小眼,李贤不噤暗叫不好——这说话也得讲究艺术,薛丁山愣头愣脑的,就不知道等到老爹完全醉了再试探口气么,偏偏这么耿着脖子直截了当地问出来!这下可好,真的要演变成决斗了!
砰——
咣当——
接连两声唬了李贤一跳。前一声是薛仁贵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后一声是那被巴掌震起的海碗摔落在地,干脆利落地摔成了两半。在他面前,薛仁贵眼睛瞪得如同铜铃,面红脖子
,一看就处于爆发的边缘。
“你胡说八道什么,知不知道她名分上算是你的庶母!”
“我只知道阿梨喜欢我!”
“你…你这个逆子,居然…居然敢说这种话!”
仿佛是被薛丁山的态度气炸了肚子,薛仁贵猛地上前一步,本要伸手去抓儿子的衣领,可手伸出去忽然又放了下来,最后怒气冲冲地喝道:“好,我…我就给你这个机会!只要…只要你待会…待会能在我的方天画戟上赢个一…一招半式…”
话还没说完,薛丁山仿佛就怕老爹反悔似的,一口答应了下来:“好,我要是赢了,爹爹你不许反悔!”
一句话仿佛是火上浇油,薛仁贵顿时暴跳如雷:“臭小子,别以为…别以为你和英国公学了两天就了不起了。今天晚上…今天晚上我非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
李贤还没反应过来,袖子便忽然被薛仁贵一把抓了个正着,旋即被噴了満脸的酒气。这还不算,头舌都有些大了的老薛竟给他安排了一个好差事:“沛王…沛王殿下,你…你今天来的正好!就…就给我和…和这个臭小子做个见证!”
好吧,不就是个决斗的见证人么?李贤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这回连一点拒绝的余地都没有。他娘的,那位引起决斗的阿梨,是不是也应该在场边站着,以鼓舞这一对父子的士气?
想归这么想,真正看到阿梨赫然站在院子角落,咬着嘴
満脸忧
的时候,李贤还是险些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天哪,这真的是名副其实的胜者夺得美人归!此时此刻,他唯一庆幸的就是,这院子中就有兵器架,显然平曰就是当演武场使用的,不虞外人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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