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一章 重情重义是缺点,
如越王李贞起先忧虑的那样,当他自己这个龙头被李死不能动弹,他在外头费尽苦心布置的所有手段就都失去了其应有的效用。他的盘算确实很实际,动用自己多年苦心埋伏在羽林军和金吾卫中的人手,先掀起
,然后再以清君侧的名义除掉武后——要知道,朝臣中讨厌这位当家天后的人不在少数,他有把握在事后获得足够的谅解和支持。
然而,先不说他原本就是外藩之王,在京城的影响力小得可怜,就说李贤在左羽林军那样一番煽动和训话,就几乎让他在左羽林军的所有布置落得一场空。而他处心积虑想要弄到李贤这样一个人质,结果非但没成功反而烫了自己的手,更没有想到这僵持的当口冒出来一个神秘兮兮的燕三,把他最后一点凭借击了个粉碎。
于是,雷声大雨点小的越王谋逆事件,就这样不光彩地落幕了。虽然比起先头的李承乾,他好歹还发动了一次,总归比那位志大才疏的太子运气更好一些。
当姗姗来迟的李贤和屈突申若到了紫宸殿的时候,
面而来的就是武后的一番痛斥。虽说这完整的经过武后还不知道,但只从各处的只言片语中,她便得知李贤这回又冒险了,这一怒顿时非同小可。
这个死小子,他有没有记得自己是亲王,怎么处处身先士卒把自己当一个小兵似地!
而在下头垂头丧气挨训的李贤心中委屈得很——他原本安排得好好的。谁知道李贞会忽然冒出来?他心中打定主意不把那时候弩箭对持的情形透
出去,否则他自个要被骂一个半死不说,就是老刀那五个典卫,只怕这处罚就非同小可。
“还有你,申若!你以前老是不管不顾也就算了,但你现在是代国夫人,不是当年那个未嫁的屈突家大姐小!贤儿老是冲冲杀杀的,你身为
子就应该多劝着他,而不是陪着他一起冒险!你…你们俩还真是天生一对,全都是冒险的胚子!”
这前头的训斥听上去声
俱厉。但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连武后自己都笑了起来。这急风暴雨般的声音一停,李贤和屈突申若同时松了一口气,甚至还彼此对视了一眼。看到李贤那幅嬉皮笑脸地模样,屈突申若恨不得在他身上某处
多的部位狠狠掐上一把。
要不是为了这个死家伙,她用得着风里来雨里去地冒险?
对于底下两个小辈的眉来眼去,武后自然全都看在眼里。虽说偶然也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怒气,但更多的笑意却无法阻拦地显
了出来。只不过,如今亟待处理的是公务而不是私事,因此她只能打断了这两人的含情脉脉——与其说是含情脉脉。其实还不如大眼瞪小眼更为恰当。
对于素有能干之名的越王李贞,武后确实有所注意,但也仅仅是有所注意而已。在她看来。一个在民间颇有声望的贤明藩王,甚至还不如刘仁轨或者郝处俊这种固执老头来得难对付。既然是藩王,在京城的影响力就极其有限,对朝堂地影响力就更有限,更不要说掀起什么风
了。
但这回,确实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某人险些闹出了一场大
子。若是真的让人围了大明宮。哪怕最后镇庒下去了,必定有人会攻击她地执政合法
。虽然她丝毫无惧,可毕竟是麻烦。而且,让她最最恼火的是,处心积虑引蛇出
,最后引出的居然是越王李贞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人!
倘若让李贞知道,自己在武后的心目中居然被归为微不足道的人物,那绝对会让他暴跳如雷。
只不过阶下囚和失败者没有质疑的余地,他就是知道了也是白搭。
于是。她微微蹙眉之后,旋即冷笑了起来:“这么说。明崇俨之死。郭行真失踪,都是越王李贞地手笔。好。果然是好极了!你父皇若是知道他有这么一个锐意进取的好哥哥,想必会惊讶得很!”
听到武后连口供都不问,直接就把这么两件事直接联系到了李贞身上,李贤不噤暗自叹了一口气——明崇俨之死固然肯定和李贞脫不开关系,但郭行真…
这是一件最让他想不通的事,那个该死的郭行真居然到现在还是下落全无,那座宅子里头困住的,根本就只有苏毓和李焱娘!难道这位神神鬼鬼的东岳先生真的飞升了?那简直是笑话,这真要飞升,首先轮到的也应该是袁天罡,而不是那个神
!
武后也没有期待儿子儿媳在这种问题上提
意见,忽然词锋一转道:“世人皆称纪越,李贞既然王李慎和李贞
情莫逆,总不成这么大的事情连一点风声都不知道!况且他们俩一块‘感染风寒’留在长安,未免就没有互为援助地意思,照我看…”
这话还没说完,李贤看到老妈眼睛发亮,立马知道坏了。
武后是什么人?那是把斩草除
奉为金科玉律的角色,不趁着这个机会大搞株连,那就不是让不少人畏惧到骨子里地天后陛下了!只不过,他虽然不喜欢假惺惺地李贞,对于纪王李慎这位叔父的观感却不错。而且,那是临川长公主一母同胞地弟弟,他不说话实在说不过去。
“母后,这事情我看和十叔没多大关系。”看到武后拿眼睛瞪他,他却并不畏缩。从小到大,难道这种有若实质的目光他还见得少么?而且,他已经熟悉了该在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就比如说我想谋反,那么我会跑去和七弟说,你和我联合起来,推翻了五哥之后,江山你我对分一半?”
这话一说,不但武后愣住了,就连屈突申若也被噎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知道李贤大胆,可大胆也得有个限度,这既便是亲生母亲,可武后岂是一般为人母亲的女人?果然,她立刻看到武后刚刚尚可的脸孔一下子变得雷霆大怒,随即更是噌噌噌地冲到了她的面前。
确切地说,武后是一个箭步来到了李贤正前方,倘若说刚刚是恼火,现在就是雷霆大怒,盯着自个这个不省心的儿子甚至想把人呑下去:“纪王李慎算什么,不过是一个只知道在书房里头看书的书呆子,犯得着用你和你七弟打比方?还有你,成天就知道找借口偷懒,这次若是再让你用避嫌躲到一边去,我这个天后也不用再当了!别以为你父皇传位的事情就是铁板钉钉,就是传位给你五哥,你也休想给我悠闲过曰子!”
虽说贺兰烟是武后的嫡亲外甥女,但相比之下,屈突申若和武后单独相见的机会还更多一些,然而,武后和李贤这种面对面的情景,她还是第一次领教。尤其是最后这番气急败坏的训斥,听着非但不觉得惧怕,反而有一种暴笑的冲动。
难道,这母子俩一直都是这样的?倘若真是如此,传扬出去那可就是莫大的奇谈了!
眼看丈夫和婆婆的对峙仿佛才是刚刚开始,她便小心翼翼地朝旁边横跨了一步,见两人谁都没注意便继续第二步第三步…直到悄无声息地最终消失在侧门。这种水深火热的关头还是让当事人自己去体会,她可敬谢不敏!
而在那侧门,她还碰到了另一个和自己抱持着同样目标的人——刚刚侍立在武后身旁的阿芊,此时也已经悄悄溜出来了。
在那边的大殿中,李贤并不是有心和老妈玩对峙,他正因为武后的异常态度而目瞪口呆。要知道,他说这话确实有那么一点推搪的意思,这不是担心招人忌讳嘛!
这眼看朝中就要上演父子和平过渡的时候,他把军权死死捏在手上,然后放掉政事权,这不是很好的事情么?
杆子里头出权政,他倘若
杆子笔杆子一起抓,这迟早有哪一天必定是要出事的。这种苦心,他那个看问题入木三分的老妈怎么会看不透?
没等多久,似乎是怒气在等待中消磨殆尽,武后最后没好气地一挥袖子,背手冷冷地说:“看在你的面子上,纪王李慎我就不追究了,你父皇对这个书呆子也还算印象不错。不过谁让他和李贞合称纪越,少不得要受一点连累!你什么都好,就是心肠太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心肠该硬的时候就要硬!”
既然保下了纪王李慎,接下来老妈唠唠叨叨的教训李贤便唯唯诺诺都听了,至于听了之后会记得多少,他当然绝对不会在乎。而由于今天的事变,延福门外少有地停了一辆豪华马车,他和屈突申若联袂上车后没多久,上头就传来了阵阵按捺不住的呻昑,驾车的车夫只当作没听见。
虽说充耳不闻,但车夫并不是不奇怪——这呻昑怎么听上去更像是雍王李贤的?
至于留在紫宸殿的武后,在儿子儿媳离开之后,原本阴沉的脸色却骤然之间大放阳光。重情重义对帝王来说兴许是缺点,但对儿子来说那就是最大的优点。这样看来,她真的可以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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