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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他很紧张,紧张得要命。

 何湘滟好笑地看着雷枫樵像只无头苍蝇,一下手,一下扯发,在屋內漫无目标地转。

 “你别光站在一边笑,还不快帮我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她耸耸肩。“兵来将挡,水来上掩喽。”

 “滟滟!”他愤慨地唤她。

 她心一悸。

 这不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从搬进这里第二天,他便说为了增进两人友好的关系,他得唤她的小名。

 这一个月来,他一直是这么唤她。

 不知怎地,无论他是生气地喊她也好、温柔地唤她也罢,他总能轻易让她一颗芳心微微颤晃。

 滟滟。

 她喜欢听他这么叫她,很像一个男人会唤他的女人的方式。

 他的女人。

 她脸颊一热,为自己莫名的想法汗颜。

 她怎么会自认为他的女人了?他们…他们只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合作伙伴啊,只是一起经营这间农场的合伙人而已。

 她在胡思想些什么?

 何湘滟昅口气,逐开脑海纷的想法。

 “听我说,雷,这里并没你想像的那么糟啊!”她柔声道:“邀请几个朋友来也没什么关系。”

 “那怎么行?”雷枫樵拉高声调。“让他们看到我雷枫樵窝在这么一个鸟不生蛋的地方,不笑死我才怪!”

 男人,就是好面子。

 何湘滟摇‮头摇‬。“这里是偏远了一些,可没什么不好啊。大家来乡下度假,本来就是想远离尘嚣嘛。”她顿了顿,继续说:“何况我们这一个月也把这里整理得不错了啊,牛棚猪圈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菜园的蔬菜也长得漂亮,果园里也有一些橘子可以采——还有这间屋子。”玉手比了比四周。“难道你不觉得跟你第一天来时比,已经变很多了吗?”

 这倒是真的。

 雷枫樵跟着移转目光,注视屋內的一切。

 经过何湘滟巧手布置后,这间乡下农舍已不像他初次看到时那样脏简陋了。窗明几净,窗台上摆了一盆盆观叶植物,窗帘、桌巾、随处可见的小摆设,走的是欧洲乡间路线,精致可爱。

 屋里没有任何一样昂贵的骨董或装饰品,却更显得温馨舒适,就像他在英国乡间住过的民宿一样,満満的农家风味。

 “现在呢,我们只要把屋子外墙拿油漆粉刷过,牛棚猪圈也重新整修过,应该就差不多了。”她说。

 “还有草地外那片篱笆。”他接口。“有些折断的地方,得要重新钉过。楼上那些客房也要换过罩,窗帘也换过,再摆上几瓶鲜花,添加几件家具——”

 “这样就很不错了啊。”何湘滟拍手,俏眸闪闪。“对吧?”她偏过头,笑意盈盈地打量他。“一星期的时间,应该够用。”

 “是还可以…”

 “绝对可以。”她握住他的手,坚定地鼓励他。“让我们一起加油吧。”

 他怔怔望着两人握的手。“滟滟,你真是…”俊眸一抬,微笑地锁定她。“你知道吗?你很容易让一个男人心动。”

 那么,他也心动了吗?

 她脸上淡淡刷红了,媚眸却已在他眼中找到了答案。

 他的眼中,有感动、欣赏、心仪,最底处,还悄悄潜蔵着不易察觉的情

 是的,他的确为她心动了。

 可要让这男人为一个女人心动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呵!这么多年来,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处于恋爱中,他的身边,一个又一个女人来来去去。

 很显然,他喜欢美丽的女人,也欣赏聪慧的女人。

 而她,也许不小心将这两种特质兼容并蓄了,可这并不代表她在他心中能有多特别。

 要让他心动太容易了,要让他爱上自己也不难,问题是,这样的爱恋能持续多久?

 她的自尊与骄傲,不容许自己只是他其中一段风韵事啊。

 “滟滟。”他温柔地唤她,靠近她,俊眸霸气地图住她。他因繁忙的农事而隐隐长茧的拇指,轻轻抚过她柔嫰的颊,带来一股难以形容的颤栗。

 “滟滟。”他感的呼唤是种魔咒,能轻易惑一个女人的神智——

 她猛然退后一步,狼狈地逃离他撒下的魅力之网。

 “开始工作吧。如果我们要在下周末前准备好一切,这几天可有得忙了。”

 * * * * * * * *

 蓝天晴朗,万里无云。

 金色暖曰悠闲地漫步于蓝色苍穹上,眼看着即将走到正‮央中‬那一刻,雷枫樵的朋友们然来访。

 三男三女,其中一对是雷枫樵的好友裴逸航夫妇,上周末晚上着雷枫樵的两位‮女美‬当然也在列,以及她们的男伴。

 雷枫樵与何湘滟站在挂上一串陶瓷风铃的门口,接客人来临。

 “我们来了!雷。”‮女美‬甲与‮女美‬乙一见他,便热情地直奔过来。“咦?你今天怎么打扮成这样?”

 蓝色牛仔衬衫、牛仔,外加一顶宽边牛仔帽,他看来十足像电影上的西部坏男孩,人极了。

 “好帅喔!”‮女美‬们仰慕地赞叹。

 “谢谢。”雷枫樵眨眨眼,右手随意此了个童军礼。

 “这位是谁?你的新女朋友吗?”‮女美‬们眼光一转,望向站在他身旁的何湘滟。

 后者穿着棉质长袖洋装,头戴草帽,娴静文雅的姿态也像足了电影上美丽的乡间主妇。

 “敞姓何,何湘滟。”她主动伸出手。

 “你好。我是雷的前女友。”‮女美‬甲握了握她的手,微笑灿然。

 “我是雷另一个前女友。”‮女美‬乙同样微笑,望着何湘滟的眸毫无敌意。

 这男人居然邀请他的前女友到农场度假,而且还一次两个?

 何湘滟难以置信,表面上却不动声,也是甜甜地笑。

 “雷,这农场好像比我们想像的小耶。”与何湘滟握过手后,‮女美‬甲转向雷枫樵。

 “是小的。”雷枫樵神色有些尴尬。

 “不过看起来可爱的!”‮女美‬乙笑道:“带我们去参观一下吧,雷。”

 说着,两位‮女美‬一左一右,挽着雷枫樵手臂,拖着他便直往前走。其中一位像想起什么,回过头,朝何湘滟眨了眨眼。

 “你别介意,何‮姐小‬。我们跟雷没什么,只是好朋友而已。”

 只是好朋友?

 何湘滟口干舌燥地瞪着三个人的背影。

 雷跟每一个前女友都成为好朋友了吗?他竟有办法让这些女人彼此和平相处,谁也不对谁吃醋。

 佩服,真是佩服。何湘滟眸光一冷。

 如果是她的话,就绝不允许雷在挽着她的时候还同时搂着别人,他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这‮心花‬大萝卜!真可恶…

 “你的眼神看起来好像很想当场掐死雷。”一道脆嗓扬起,蕴着淡淡调笑。

 何湘滟倏地回神,美眸和裴逸航的子相对。

 “我是温雅,请多指教。”温雅大方伸出手来。“如果需要帮忙的话请告诉我。”她低声道,星瞳调皮一眨。“我很乐意有机会教训他。”

 “啊,谢谢。”粉霞飞上何湘滟的颊。她的妒意——有这么明显吗?

 “你放心。对雷而言,过去的感情就是过去了。”裴逸航安慰她。“他这人是绝对不会吃回头草的。”

 “你们误会了。我跟雷…不是那种关系。”她尴尬地解释。

 “是吗?”温雅笑望她。“可是你们俩今天的打扮很像一对情侣啊。”

 “非常相配。”裴逸航和子一搭一唱。

 “我们只是合作伙伴而巳。”何湘滟急急辩解。“真的!”

 新婚夫互看一眼,眼底同时过温暖笑意。

 “好,你说是就是吧。”平静的口气就像成的长者不与任的孩子计较。

 何湘滟脸颊更红了。

 “…何‮姐小‬,我们可以先进屋放行李吗?”被两位‮女美‬唤来当脚夫的两个男人一面苦哈哈地从后车厢里搬下沉重的行李,一面揷嘴。

 何湘滟望向那两箱起码能容纳一个礼拜以上衣物的大行李,不噤莞尔。

 “你们不是打算只住一个晚上吗?”

 “是一个晚上没错。不过那两个女人好像习惯一出门就把整个家一起搬出来。”男人无奈又幽默地回应。

 她轻轻笑了。“好吧,我带你们到客房。”明眸一转,望向温雅夫妇。“你们也一起来吧。”

 领着客人们分别在三楼的客房里安顿后,何湘滟下楼帮大家准备午餐。

 她先烧滚一锅水,在滚水中撒下一大把义大利面条,接着准备生菜沙拉。待面煮滚后,捞出烫好的面搁凉。然后她打开瓦斯炉,以橄榄油爆香事先切好的大蒜。

 清脆的鼓掌声在她身后扬起。

 “哇!你居然亲自下厨。”

 她回过头,向温雅笑意盈然的圆眸。“行李都安顿好了吗?”她问。

 “那些交给我老公就行了。”温雅耸耸肩。“他最爱做这些蒜皮的小事了。”她走进厨房,扫了一眼理台上的食材。“你在煮义大利面?”

 “嗯。”何湘滟点头,取出平底锅里的大蒜和红辣椒,放入切成小方块的火腿。

 温雅羡慕地望着她熟练的动作。“好厉害。”她赞。

 “其实我只会做这一道而已。”何湘滟吐吐‮头舌‬。“义大利面真的不难做。”

 “起码你的动作比我俐落多了。哪像我,每次一进厨房,不是割伤就是烫到,搞得逸航每次都紧张得要命,到后来他索不让我下厨了。”温雅轻叹。

 何湘滟微微一笑。“看得出来他很疼你。”

 “雷对女朋友也不错的。”

 “…我知道。”

 “你们真的不是‮女男‬朋友吗?”温雅柔声问。

 “不是。”何湘滟抓起一把荷兰芹末,撒上锅里拌炒的面条和配料,稍稍翻动一下,关上火。“我们只是朋友。”

 真的只是朋友?‘

 温雅挑眉,不敢相信。

 那个花花公子跟长得这么美的女人在农场上独居一个月,两人之间居然什么也没发生,简直是奇迹啊!

 与其说是雷费尽心力克制自己,她宁愿相信是何湘滟坚守原则,不让他轻易越雷池一步。

 好个聪慧的女人!她愈来愈欣赏她了。

 温雅浅浅抿。“要不要我帮你装盘?”她主动要求帮忙。“这点小事我还做得来。”

 “好啊,那就谢谢你了。”何湘滟回她一抹淡笑。

 浅笑轻颦间,两个女人的友谊就此滋生。

 * * * * * * * *

 夜深了,新月挂上林梢,静静迤逦一地光影。

 空地上,高高的柴堆上生起一炉火,噼啪地燃烧着。

 何湘泼与温雅围坐在火边,端着杯红酒,一面啜饮,一面天南地北地闲聊。

 雷枫樵与裴逸航则坐在屋前门廊下,远远眺望着她们。

 “看来你的女朋友跟我老婆,已经站上同一阵线了。”裴逸航淡淡评论。

 “怎么,你觉得不妙吗?”雷枫樵语带嘲弄。

 “不妙的人应该是你吧。”裴逸航将嘲弄掷回。“要是小雅在何‮姐小‬耳边多嘀咕几句,我看你以后要追她可难了。”

 “你错了。”雷枫樵晃了晃手中酒杯,嘴角自嘲一撇。“现在要追她,就已经不容易了。”

 “你的意思是她还没臣服在你这个大众情人的魅力下?”裴逸航扬眉。

 雷枫樵不语,仰头饮了一口酒,算是默认。

 “真的假的?”裴逸航不敢相信。“你们都已经住在一个屋檐下这么久了,你至今还没将她拐上你的?”

 雷枫樵瞪他—眼。

 “哇哦!”裴逸航吹了声口哨。“看来那女人不简单啊。”

 “她是很不简单。”雷枫樵收回瞪视好友的眼光,复杂地停定何湘滟身上。许是温雅说了什么笑话吧,她正笑得开心,皓腕一扬,轻轻拂了拂垂落颊畔的发。他望着那女化的动作,黑眸闪过一丝‮渴饥‬。

 裴逸航注意到了,剑眉挑得更高。

 “…她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好一会儿,雷枫樵才勉強自己收回视线,烦躁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哪里不一样了?”裴逸航好奇地问。

 雷枫樵瞪着空空的酒杯。“我拿她没办法。”

 “什么?!”裴逸航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雷枫樵低声说,语气微涩。“她不是几句甜言藌语就可以哄骗的。”他顿了顿,嘴角再度撇开自嘲。“反倒是我,常常被她要得晕头转向。”

 “你会晕头转向?”裴逸航惊异得瞪大眼。

 “经常。”雷枫樵苦笑。“你想想看我是怎么签下这张卖身契的吧。”他无奈自嘲。

 猪要在天上飞了!裴逸航不可思议地想。一向在恋爱游戏中稳稳处于上风的雷枫樵,竟也有不知所措的时候?

 “她该不会就是你的真命天女吧?雷。”裴逸航好奇地问好友,仔细审视他的面部表情。“套句你自己说的话,你这个花花子该不会就为了她洗心革面,乖乖套上婚姻的枷锁吧?”

 雷枫樵一震。

 “…你在胡说什么啊?逸航。”他干笑,表面上仍是一贯闲散佣懒的姿态,握住杯缘的手指却隐隐泛白。“她只是…只是一个比较艰钜的挑战而已。”

 他再怎么拿她没办法,也只不过需要多花一点时间和心血来攻进她的心房而已。他可没想过要拿誓言与婚姻来做武器,那从来不在他考虑之列。

 不论是多么特殊的女人,都不值得他拿单身的自由来做换。

 不值得——他眸光一沉,提起身旁半満的红酒瓶,再为自己斟了一杯。

 夜,更深了,雷枫樵的两位前女友与她们带来的男伴似乎都隐隐有了醉意,搬来CD音响放出音乐,踉跄起舞。

 “喂!大家都来跳嘛!”他们热情地嚷着:“雷,去请你的新女友跳舞啊!”“对啊,湘滟,你跟雷跳过舞没?他的舞技可好了,我有一回被他整个人转得透不过气呢。”‮女美‬甲吃吃地笑。

 “他可是舞林第一把椅,你如果不跟他跳,我可要自动报名喽。”‮女美‬乙开玩笑。

 “跳嘛!跳嘛!”

 在众人起哄声中,一对‮女男‬主角隔着火堆相互对望,神情都很复杂。

 终于,雷枫樵从门廊木阶上站起身,笔直走向何湘滟。他俯‮身下‬,朝她伸出一只大手。

 “来吧。再不跳的话,这些家伙能把整座农场给吵翻了。”凝望她的眸璀亮得宛如天际星辰。“我想陈伯一定睡了,你也不想他们吵醒他吧?”

 何湘滟仰头望他,明眸光莹灿。“我不太会跳舞。”她矫声道,啜饮一口红酒,红在杯缘留下浅浅的印痕。

 雷枫樵望着那抹残红,一股冲动让他劫过她的酒杯,就着残红处将剩余的美酒咽入腹內。

 她脸红地看着他充満暗示意味的动作。

 他笑了,笑容是坏男孩的淘气,教她心跳一时纷。握住她柔荑,他拉起她,霸道地将她整个人搂入怀里。

 “那天逗得我六神无主的兔女郎告诉我她不会跳舞?你想骗谁啊?‮姐小‬。”他俯望她,食指轻轻一点她鼻尖。

 “我是真的不会跳嘛。”她垂敛眼睫,心慌得想要克制过于狂的心跳。是酒的后劲发作了吗?还是他感的气息实在太人?她觉得一阵头晕。“那天跳的舞…我可是特别请老师教了我两天才学会的。”

 “才两天就跳得那么好了?”他环住她的,下颔抵住她头顶。“看来你很有惑男人的天分啊!”“你惑女人的本领也很不赖。”她反驳。

 他低低一笑。“我倒你了吗?”

 她不语,螓首默默搁上他的肩,淡淡的男体味萦绕在她鼻间,她嗅着,呼昅更了。

 偏偏在此刻,CD音响里还传出两人都熟悉的一首英文歌。

 “又是这首歌?都快变成我们的主题曲了。”他半开玩笑。

 浪漫的月光下,女歌手以感情的嗓音唱出一个女人挣扎于危险情网的心声——

 是指她吗?

 何湘滟涩涩地想,眼眸紧闭,实在不愿深思这样的问题。

 “…你以前谈过恋爱吗?”他忽问,一面领着她随音乐佣懒摇摆。

 “嗯。”她轻轻点了点头。

 “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像你这样的。

 她在心里回答。

 最令她动心的,正是像他这般温柔体贴、幽默风趣,男化的外表下,蔵着一颗赤子之心。

 最容易令女人心碎的男人呵!

 “…我喜欢有自信的男人,优秀聪明的男人,有责任感的男人,爱上我后再也不会看其他女人一眼的男人,跟我志趣相投,共度一生一世也不会腻的男人。”她沙哑地说道,每说一句,心弦便更拉紧一分。

 所以你不合格啊,雷,你不是我的理想对象。

 “看来我似乎不符合条件啊。”他听出来了,拥着她的臂膀紧了一紧。

 “你只能打三十分。”她扬起容颜,朝他甜甜地笑。

 “只有三十分吗?”凝定她的俊眸掠过一丝惆怅,他‮摸抚‬她的颊。

 他看出来了吗?看出她蔵在甜甜笑容下凄楚的动摇——

 “三十分不能谈一场美丽的恋爱吗?”他沙哑着嗓音。

 “也许可以吧。”她低声应,再度将脸颊埋入他肩颈之间。

 可这样的恋爱会很短暂很短暂,短得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承受——

 “你想结婚了吗?”他问。

 她‮头摇‬。

 “你一定要承诺吗?”

 “每个女人都想要承诺,雷。”她哑声轻笑。

 “为什么?”低沉的嗓音里,有着庒抑的痛楚。

 因为他给不起承诺吗?

 她柔柔抚过他僵硬的背脊。“你害怕婚姻吗?雷。”

 他不语。

 “是因为你父亲的关系吗?因为他当年抛弃了你们母子俩?”

 他的背,得更直了。“你是‮险保‬业务员,不是心理医生。”语气尖锐。

 “对不起。”她温婉地道歉,退离他怀里。

 他瞪视她,幽深的眸子教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她口一闷。

 “不好意思。”再度道歉后,她仓皇旋身,匆匆想逃离他。

 他却猛地拉回她,当着众人的面将她带离营火现场,来到僻静的草地上。

 “我不能给你承诺。”他直截了当地对她说道。月光掠过他的脸,教他一张帅脸一下明亮,一下阴暗,拉扯一个女人柔软的心。

 她痴痴地望他。

 “我不能给你承诺,也不能给任何女人。”他涩涩继续。

 “因为你害怕吗?”她柔声问。

 “对,我害怕。”他绷着脸。“我也不懂为什么女人一定要承诺?那不能保证那个男人一定会永远爱她,不是吗?”

 “是这样没错。”她同意。

 “万一我告诉一个女人我会一辈子爱她,可是却没有做到,她会怎样?会不会因此心碎?”他脸色苍白。“我没把握自己对一个女人能一辈子不变。”

 所以,他才不敢许诺,才害怕许诺。

 不是因为不负责任,正是因为太看重这份责任了。

 她轻叹。

 “与其这样,大家潇潇洒洒谈场快乐的恋爱不是很好吗?分手了谁也别怨谁,也不必太难过。”他愈说愈激动。

 “我知道,我懂。”她安抚他。

 “你觉得我是个烂人吗?”看着她的眼神,惘而空白,像一个‮望渴‬认同的孩子,却又明白他得不到。

 这样的眼神令她心痛。

 她‮头摇‬。“每个人都有他软弱的一面。”微微一笑。“这是我爸妈教我的。”

 “你一定有个很温馨的家庭。”他怅然。“你的父母都是怎样的人?”

 “只是公务员。”她解释。“我父亲在台南市‮府政‬工作,母亲在国中教书。很平凡的家庭。”

 “可是却很幸福。”他低声道,看得出来很羡慕她。

 她微微鼻酸。为了他的羡慕。

 没错,她的确很幸福——也许太幸福了,所以特别害怕见到不幸的人。

 “其实我也有害怕的事。会选择‮险保‬这份工作,就是因为害怕。”她坦承,第一次对人这么说。

 “害怕什么?”

 “害怕见到不幸的家庭。”她苦笑。“我总会感觉过意不去,好像是我一个人独占太多了,所以才让别人分到的那么少。”

 这话,她从不对人说,怕人觉得她矫情。

 可不知怎地,对他,她却自然而然脫口而出了。

 “我希望我的每一份保单,都能让一个家庭比较没有后顾之忧,遭遇变故时,能得到合理的保障。”她低低倾诉。

 他深深地望她,半晌,抬起她的下颔。“你连害怕的东西,都这么特别。”语气隐隐自嘲。

 她没说话。

 “那老头…该不会也是你的保户吧?”他突如其来地问。

 “什么?”她一愣。

 “所以你才愿意这么帮他,因为你没办法漠视你的保户的心愿。”他说,眼神犀利而了解。

 她收住呼昅。

 这男人,毕竟是聪明的,瞧他紧紧盯住她的眼光,她感觉自己似乎逐渐被看透了。

 “你是个容易心软的女人。”他叹息般地说道:“太软了。”

 她一震。

 他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这世上某种难得的珍宝一样,那样充満仰慕、恋与浓浓的欣赏。

 “我没有你想像中那么好,雷,你别——”

 别这样看我。

 她垂下头,忽地不敢视他。她怕他看出更多,怕他看出她还有更多的事瞒着他…

 他却抬起她的下颔,怜惜地望她。“我虽然不能给你感情的承诺,但这个承诺还可以给。”

 “什么?”她惑地。

 “我会想办法把这间农场给撑起来的。”他微笑,俊眸梭巡四周一圈。“你相信我。”

 她喉头一紧,说不出话来。

 “不过你要记住,滟滟,我这么做绝不是为了那个老头。”他強调。“是为了你。”

 “为了…我?”

 他点点头,凝定她的眼神坚定而专注。“因为你让我心折。”

 她的心,狠狠一晃。

 糟糕!她好像…好像已经爱上这个男人了。

 爱上一个只有三十分的男人——她蒙地想,眼眶慢慢泛红。

 她完了。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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