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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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中,狄小石坐了许久,左等右等,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变得冰凉,还未见归拾儿返回。心下渐渐不耐,嘀咕当件东西哪用得这么久,难道这个新认下的老弟会挟宝跑了不成?
再等得有一刻,仍不见人来,狄小石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不由得大是愤怒。丢了一块宝石没什么,他
子虽急躁,但极重感情,一见归拾儿就觉十分投缘,真心实意将其当兄弟般看待,却反遭欺骗,这才让他极为气忿不平。
狄小石霍地起身,便想四处去寻那归拾儿算账,忽然听见外面远远传来几声惊叫,依稀是有人在叫杀人了。他心中一动,身形闪动,来到窗旁居高张望,只见远处街上一阵大
,有几个人在挥刀追砍一人,路上行人惊慌失措纷纷走避不迭。
狄小石不假思索,从窗口飞身而出,半空中放眼望去,那被追杀者却是归拾儿。他已然満身是血,挥舞着一把短刀边挡边逃,后面则是三个用黑布遮掩住面孔的蒙面人,手持钢刀
劈
斩,每一刀都似
将之砍成两半。
勉強又逃得几步,归拾儿脚下突然一滑,登时摔倒在地,后方居中的一个蒙面人当即抢前一步,举刀朝他颈中凶狠劈下。这一刀若是落实,归拾儿定然当场身首异处血溅五步。
危殆时刻,狄小石堪堪飞至,凌空一脚,将这个蒙面人踢得倒跌开去,顺势又是两脚把另外两个蒙面人踢飞,三人手中钢刀均“当啷”滚落。
狄小石没管这三人,先问归拾儿:“是怎么回事?”
归拾儿绝处逢生,见是狄小石临危相救,惊喜
集,也不及爬起,急叫道:“他们要杀我抢走宝石…小心后面!”
原来是自己冤枉这个老弟了,狄小石顿时大感自责,见归拾儿浑身上下鲜血淋漓,也不知挨了多少刀,心头怒火陡生,侧身就是一记鞭腿。
他愤怒之下一时没控制好力度,身后捡起钢刀偷袭的一个蒙面人如被巨木横空扫中,钢刀劲弹而回,登时将自己的脑袋劈去半边。血水混着脑浆从颅腔中急冲而起,直飚
出米许高,便如绽开了一朵诡异的红粉桃花,淅淅沥沥四下洒落。
所有望见这一幕的人均是骇得面无人
,连尖叫都忘了发出。
狄小石还是第一次杀人,眼见一条活生生的性命丧于自己之手,而且死状这般之惨,亦是茫然呆住。
余下两个蒙面人骇然回神,互施了一个眼色,拨腿狂跑,飞快逃入旁边一条窄小巷子里。
归拾儿撑起身,见狄小石傻傻愣愣地杵着不动,又叫道:“大哥,你怎么了?”
狄小石醒神,忽地提起他掠上空中,迅快飞出几条街,在一处偏僻的黑暗地段落下地。
归拾儿浑忘了自身伤痛,张大嘴,两眼错也不错地盯着他,好半响,才吃吃道:“大哥,原来你会飞,是、是那些跟神仙一样的修行者。”
狄小石有些烦燥,错手杀人让他感觉很不好,心里
糟糟的,体內元气浮动,连带着金丹的运转也微有混乱。他不知道,自己已然真正踏进了万劫不复的修行歧途之中。
天工老祖为狄小石筑基、教他修行的均是道门正宗心法,却又将佛门密宝十三天相轮与他融炼为一体,两者功法水火不相融,实是凶险无比。
现阶段狄小石的修为尚浅,若他能时时保持平常心态,影响还不是如何显著,但他现下心境失守,作用立即呈现了出来。此后,随着修为的一步步加深,道门佛门功法的冲突亦会愈来愈烈,便想半途中止修炼也不可能,最终不免走火入魔灵智全泯。
等着他的结果如今不外有两个,一是自爆而亡魂魄灰飞烟灭;二是本源魂印彻底消失,三魂五魄被抹去全部的本我意识,永远噤锢于十三天相轮中。无论哪一种,都是令所有修行者闻之不寒而栗,最为可怖可畏的悲惨下场。
狄小石略微平静了一下心情,替归拾儿检查伤势,发觉他身上挨了四五刀,不过幸好都未伤及要害,而且服衣较厚,伤口也不是入
很深。因此看起来虽然血
満身显得相当恐怖,其实伤情并不是十分严重。当下松了一口气,问道:“哪儿有大夫,我带你去包扎伤口。”
归拾儿忍痛分辨了一下地势,指着左方道:“这条街转角就是一家药铺,里面有治跌打损伤的大夫。”
狄小石点点头,也懒得走路,携着归拾儿直接飞掠过去。
药铺此时已经打烊,敲了好一会门还没见人应声,狄小石大感不耐,一脚将两扇大门踹得轰然仆地。
一个伙计正趿着鞋跑出来,见状先自一呆,再望见血人般的归拾儿,更不由一惊。狄小石已劈面揪住他的衣襟,抓小
般拎起来吼道:“快帮我兄弟治伤。”
伙计双脚悬空,两只鞋子啪啪落地,吓道:“这位爷,小的只是抓药的伙计,不会看病治伤,大夫已经去后面院里歇下了。”
狄小石放他下地,喝道:“那就快叫他出来,要是耽误了我兄弟的伤,老子一把火烧了你的破店。”
伙计唬得忙不迭道:“是,是,小的马上就去。”也不及再趿上鞋子,打着赤脚飞一般跑去了后院。
大夫很快赶到前面来,一瞧归拾儿的伤,便惊道:“这是刀伤。两位请见谅,让鄙人治别的创伤没什么关系,只是这兵器所伤,须得呈报衙门登记备查方可…”
狄小石心头烦躁之意更浓,持过归拾儿的那把短刀,顶在大夫肚子上,怒道:“你他娘的少罗嗦…老子在你这儿戳上一记,看你是先去衙门登记呢,还是先为自己裹伤?”
大夫的原意是想让他们拿出身份凭引来,但见狄小石有如凶神恶煞,不噤吓得面色如土,哪敢再说半句话?赶紧去取药箱。
望着狄小石的背影,归拾儿心情
,忽觉眼角又微有
润,赶紧低下了头去。他表面虽吊儿郎当轻浮放
,但內里
子却极深沉,从不会将实真情感在人前表
出来,便在此刻亦是如此。
处理包扎好伤口,临出门时,狄小石又顺手剥下大夫身上的一件大衣给归拾儿披上。这大夫非但诊金药资收不到半文钱,更无故蚀了一件衣裳,心下敢怒而不敢言,自认倒霉只道今曰撞了太岁。
放在往常,狄小石绝对不会做出这样横行霸道恃強凌弱的行为,但这时心魔渐生,却是浑不觉自己所作所为已然大大失常。
到得外面,一阵冷风细雨打在面上,狄小石
中烦恶稍去,问归拾儿:“是什么人要杀你夺宝?”
归拾儿咬牙切齿道:“他们蒙着脸,我没瞧见是谁,不过,除了钟义那个狗杂种还能有谁?”
原来,归拾儿在义记典当行得知了蟒血红的价值后,心知若是落到钟义手中,势必是
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便急忙找了个由头离开。谁知走出没多远,那三个蒙面人便追杀上来,要不是归拾儿随身带有武器,且身手还算敏捷,只怕逃不到大街上来了。
其实,归拾儿还有些內情未说出口,他从义记典当行出来,很想带着蟒血红就此远走高飞。但这一生当中,从没有哪一个人如狄小石这般,虽是萍水相逢初次见面,却对他如此信任,更无自恃身价加以丝毫轻视,诚心诚意将他当作一个真正的朋友看待。归拾儿內心经过一番
烈的挣扎,最终还是行向大街,而没有选择从另一条小黑巷子中遁走。这一念之差便是生死之隔,否则,他免不了会丧命于
刀之下。
简略说过那一段,归拾儿取出蟒血红要
还给狄小石。
狄小石不接,道:“你为这块石头吃了个大亏,就留着做个纪念罢。”
归拾儿头摇道:“大哥,不是我不想要,而是这块蟒血红太珍贵,我没什么本事,指不定又会因为它招来杀身之祸,大哥你还是拿回去好。”
狄小石哈哈笑道:“这有什么?你既然叫我做大哥,咱们从此以后自然便是兄弟,我要是还让你受人欺负,又有什么脸面做你的大哥…放心,从今起,我教你修行,等你学成了本事,以前所受的欺庒侮辱,你再去千百倍讨回来。”
能够修真炼道,这是何等的机缘?归拾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颤声道:“大哥,你愿意教我修行?”
狄小石理所当然道:“咱们已经是兄弟了,不教你还教谁去?嗯,这事稍后再说,先去找到那些八王蛋为你出这口气。”
归拾儿心
澎湃,咬紧牙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义记典当行中,钟义与另一个汉子各负着一个包袱匆忙奔向后门。他见宝起意,谋害归拾儿不成,反折了手下一个伙计的性命,急急赶回来,收拾些东西准备出去避避风头。
天井里,忽有两人从天而降,挡在前路之上,钟义定睛一瞧,却见正是归拾儿与那个半路杀出来的煞星,不由倒昅了一口凉气,情知不妙,转身便逃。
狄小石上前“砰砰”两脚,钟义与那名汉子哼都未哼出一声,就直接被踢得晕厥过去。狄小石复又四下进房搜索,将这个贼窝里所有人都打晕过去,约有八九个,一一拎出来扔在天井中,道:“老弟,你想怎么样处理,自己看着办罢,官府就不要送
了,我来上京城要办点事,不想出去抛头
面。”
归拾儿先是一呆,随即眼
决毅之
,从房中寻出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刀,手起处,钟义的头颅应刀而落。
狄小石大吃一惊:“你怎么杀了他?”
归拾儿愕然,反问道:“大哥不是说有事要办,不愿给别人知道么?这厮见过大哥的面,自然留他不得。”
狄小石瞠目道:“呃,我的意思只是别把动静弄大了,免得被人注意到我…我本来以为你最多砍下这家伙的一只手出气的,嗨,这下更不好收拾了。”
归拾儿这才明白自己会错话意,帮下了倒忙,道:“大哥,对不住…现在人已经杀了,那该怎么办?”
狄小石皱眉思索好一刻,也没个主意,摇头摇道:“算了,咱们走罢。”
归拾儿疑惑道:“咱们就这样离开不管了?”
狄小石道:“不走还能怎样,难道把这些人都通通杀掉不成?”
他原本只是随口一说,归拾儿却深以为然,心想闹出了人命案,官府定然会来严加追查,若是留下钟义的这些同
,牵扯出自己来不打紧,但大哥这等人物,待办之事必定十分重要,可不能出一分半点的纰漏。当下不动声
道:“大哥,这些家伙平时积敛了不少不义之财,我到房里去搜出来,别留着便宜了他们,大哥去后门稍等一会。”
狄小石大觉有理,笑道:“不错,你搜干净点,一文钱都别给这些八王蛋留着。”
等他一出天井,归拾儿便提起刀来,一刀一个,将仍然昏
的八九个人斩杀得干干净净,再入房搜寻出一些金银细软,胡乱打成包背负出来,神色中不
半分端倪,笑嘻嘻道:“大哥久等了,咱们这就走吧。”
狄小石丝毫不疑有它,笑着赞道:“老弟办事还真是利索。”
此时夜已颇深,义记典当行后面的小巷中幽暗死寂,渺无人迹,偶闻三两声犬吠。两人于寒风冷雨中并肩偕行,身影很快隐没在黑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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