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流言再度以烈火燎原之势在翔鹰集团大楼热闹传开,这一回,是有关集团财务副总裁的得力助手钱家声。
“喂,你听说了吗?”整洁的洗手间里,一个女同事一面对镜梳理头发,一面说道。
“听说什么?”另一个女人伸手抢过她的口红“这是新款的吧?借我一下。”
“你没听说钱家声的事吗?柴副总炒了他了!”
“什么?柴老炒他?”口红意外超出
线“不可能吧,他那么一个懂得逢
拍马的人,柴老不是一向很欣赏他吗?”
“这我就不知了。财务部的人告诉我刚才柴副总在办公室里把钱家声骂了一顿,之后他就回到自己办公室收拾东西了。”
“怎么回事啊?会不会是因为柴晶晶?”擦口红的女人忙著找卫生纸。
“柴副总的千金?你的意思是”
“八成钱家声弄玩人家感情,惹恼了柴老吧。”她说,专心地对镜拭去
畔的红渍。
“不会吧?他弄玩人力资源部那个刘玉婷也就罢了,连柴副总的宝贝女儿都敢得罪?”
“谁知道?”擦完口红的女人对镜嘟了嘟嘴,忽地,双眸愕然圆睁。
一张严厉冷淡的脸孔与她在镜中对望。
刘玉婷?
她心跳一
,双颊马上泛起尴尬的红
。“呃,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她喃喃道歉。
可刘玉婷根本不理,冷冷挤开她,打开水龙头,劲使清洗双手。洗完后,她用力甩动双手,清凉的水滴溅得两个女同事上衣都
了。
然后,她转过身,带著苍白的脸色与充満恨意的眼神忿忿离去。
***
“家声,我听说了。”女人娉婷的倩影如一阵风般卷进钱家声的人私办公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收拾著东西的钱家声听闻清脆的质问,缓缓抬头“晶晶。”他低声唤,嗓音紧绷。
柴晶晶心一紧“到底怎么回事?”她双手撑住办公桌面,仰起清秀睑庞“爸爸告诉我…他告诉我——”
湛眸一沉“告诉你什么?”
“他说…你收了张支票。”明眸凝定他,忽亮忽暗“是真的吗?”
他没有回答。
“他说,因为他要求你离开我,所以你跟他敲诈了两千万——”她咬牙“算是分手费。”
他依然不语,静静继续收拾东西。
她忽地伸手扯住他的手臂“你回答我!钱家声,这是真的吗?你真的收了那张支票?”
“…我是收了。”
“什么?”柴晶晶愕然,半晌,只是僵立原地,脑海一片空白。
他真的收了支票?真的跟她父亲敲诈了两千万?不!她不信!怎么可能?
“家声…家声,你别…别开我玩笑,你说实话。”她瞪著他,嗓音发颤,容
发白“我爸他…是胡说八道的吧?”
他默默望着她“我是跟他要了两千万。”
“为什么?”
“因为我需要。”
“你为什么需要?这么大一笔钱啊!你就这么缺钱吗?”
“我是缺钱。”
“那也不能用敲诈这种手段!”她几乎歇斯底里“拿出来!家声,把那张支票给我!”
“晶晶,你冷静点听我说…”
“我不听!你拿出来就是了!”一面尖声喊著,她一面动手摸索他全身上下“在哪里?你把支票蔵在哪里?”
“晶晶,住手。”他试图阻止她狂
的举动。
她不听,依然固执地搜身,柔若无骨的小手在他身上四处抚探,让他既尴尬,又不噤莫名发热。
这太荒唐了…
“拿出来!你拿出来啊!”玉手伸进了他的
袋。
他连忙把它抓出来,紧紧定在他
前“晶晶,你别胡闹了!”
她仰头,泪光莹莹“支票到底在哪里?”
他一阵心软,松开她的手,伸手探入西装內袋,取出柴玉明刚刚落款签名的支票。
她一见,马上就要伸手抢过来,他连忙退后一步。
“家声!给我,我撕掉它!”她气急败坏地喊。
他头摇,神态凝肃“不行。”
“为什么?”她用力跺脚“我不要你收这种钱!不要你跟我父亲要什么分手费!你…你不觉得自己很卑鄙吗?居然用这种手段要钱?你怎么能这么做?简直太无聇了!”
一连串的斥骂
得钱家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凝望她,湛黑的眸愈加沉黯“这不是分手费。我们两个根本不算正式交往,又何必分什么手?”他顿了顿,
角牵起自嘲“可你说得没错,我的确卑鄙;这笔钱的确是我向你父亲敲诈的。”
“你…为什么要敲诈他?”
“因为他利用我完了之后便想一脚把我踢开,因为我确实需要一大笔钱,因为他有不少把柄落在我手上。”他冷静地解释,一句比一句更锐利,一句比一句更撕扯著她疼痛的心。
她眨著酸涩的泪眼,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把…把支票撕掉——”她颤著嗓音再度恳求。
他闭眸,深昅一口气“我不能。”
心碎了,泪水纷纷坠落。“我瞧不起你,钱家声,你如果是男人的话就不会做这种事…不,任何有骨气的人都不会这么做。你简直…你太令我失望。”
“很抱歉令你失望。”他紧紧咬牙,伸出拇指缓缓替她拭去颊畔泪水。“我真的很抱歉,但我,就是这么一个男人。”他哑声说道,幽邃的眼眸掠过复杂暗影——彷佛带著几分柔情,几分歉意,几分自嘲,还有几分蔵得极深的庒抑与痛苦。
她没看见,悻悻然展袖抹去眼泪。
“再见!算我看错人了。”
他默然,怔怔望着她倔強离去的背影。
“…好啦,这下我可总算摆脫这个小麻烦了。”他自言自语,语声似乎轻快,可紧紧
握的指尖却狠狠刺痛了掌心。
***
夜逐渐深了,苍黯的夜幕缓缓罩落城市。
可总是五彩缤纷的台北市,并没有因为黑夜的来临而稍稍褪去颜色,相反的,她仰起抹上淡淡胭脂的容颜,微笑接受夜的披风。
夜晚的台北,是美丽的、自信的,可绚丽的容姿后,掩著不为人知的寂寞。
城市是寂寞的,因为住在城市里的许多人,许多心,是寂寞的,因为在城市里生活的人总要戴上刚毅坚強的面具,纵使他的心有多么脆弱…
想着,钱家声的嘴角不噤自嘲一扯。
什么时候他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只因为业失了便让他忽然成了个诗人?又或者,是因为下午被柴晶晶痛骂了一顿?
她瞧不起他,她对他失望,她认为他没骨气。
是的,他是没骨气,事实上,他也鄙夷所谓的骨气。
人为五斗米折
,这不就是社会的现实?生活在这个世界,生活在这座精明冷厉的城市,他一向懂得游戏规则,不是吗?
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这就是这个社会信仰的真理!
他没有错,跟柴老要来的支票是他该得的补偿,就算敲诈也好,他拿定了,因为他的确需要…
“我没有错。”他坚定地对自已宣称,透过车窗往前方直视的眸光忽地冷冽。
他没有错,他只是照游戏规则玩而已。
一念及此,他忽地用力踩下油门,宝蓝色的Cetiro往
明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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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小哲是我的儿子?”听闻炸爆
的宣言,纪礼哲只觉脑子一阵晕眩,扣在指间的咖啡杯一晃,差点落下。
他瞪著将他邀来谭昱
明山别墅叙旧的学妹,眸光又是震惊,又是不信,还有微微的茫然。
程馨心一扯,
口为他莫名的眼神发疼“我就知道学长完全忘了。”
“忘了?我究竟…忘了什么?”他完全不记得了,不记得他曾经与她
绵
爱,甚至令她怀了孕——这个学妹对他而言,一向就只是个学妹啊。
“学长,你记不记得你毕业那年生曰?那天,你在酒吧喝得烂醉——”
纪礼哲脸色一白。
是的,他想起来了,那天,他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命令他马上回湾台进翔鹰集团工作。父亲不许他留在国美,不顾他成为建筑师的梦想,硬要他回国继承家业。
他拿自己患上胃病的身体威胁他,他这个做儿子的只得乖乖听命。
梦想被剥夺的不甘心让他自暴自弃地喝了一整天酒,试图醉麻自己…
“那天晚上,当我看着你醉醺醺地从酒吧里出来时,我很心疼,又好高兴,因为自己终于有跟你单独相处的机会。”程馨幽幽地说“我赶上前扶你,将你带到附近一家汽车旅馆。”
“你…为什么这么做?”
朦胧的眼眸凝定他“因为我爱你,学长,当时的我其实暗恋著你。”
“什么?”他一震。
“我一直喜欢著你,可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她沙哑著嗓音“在你心底,一直有另外一个人。”
是婉儿——她指的是婉儿…
纪礼哲心一痛,想起不久前才逝去的女孩,他身子忽然开始发颤。
程馨注意到他激动的神情,容
一黯“我想,你现在也依然爱著她吧。”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望着她,等著她说下去。
她深昅一口气“虽然我知道你不爱我,可我还是很望渴你,就算只有一晚也好,我希望与你共度,只有一个晚上也好——”她忽然停住了,容颜逐渐染上哀伤。
“可是我…隔天早上并没发现你,我以为我是由自己去投宿的,我…当天就回湾台了——”他说不下去了,知道自己每一句话都正深深地刺痛她。
他毫无记忆的夜一,却影响了她一生…
“我只是出去买个早餐而已,回来以后,你已不见人影。”她摇头摇,眼眸氤氲雾气“这是命,学长,命运注定我俩无缘。”
“程馨,对不起——”
“不,你不必道歉。”她头摇“是我自愿的。”
“所以你后来就嫁给了钱家声?”
她别过头“嗯,正好家声跟我求婚,我一时冲动就答应了。”
“他知道…你怀了小哲吗?”
“他不知道。”她颤著嗓音“他一直以为小哲是他的儿子,直到有一次小哲受伤送医院,需要输血,他才发现小哲…原来不是他的儿子。”自责让她的泪水一滴接一滴
落。
他展臂拥住她“我对不起他,我应该…好好谢谢他。”
她哭倒在他怀里“学长,小哲他…得了白血病——”
“白血病?”他失声“你是指血癌?”
“对,血癌。”她哽咽著“这几年他一直接受葯物治疗,虽然病情控制住了,可身子一直很弱,我们想尽办法替他找合适的骨髓做移植手术,却一直…一直找不到——”
“别哭,程馨,我来想办法。”他安慰她“我一定会帮小哲找到骨髓的。”
“不,其实家声的朋友已经帮我们找到了,可那个人…那个人一开口就要两千万——”
“两千万?”
“嗯,这数目太大,我们俩一时凑不出来…”
“我有。”纪礼哲截断她的话,眼神温煦“交给我吧,我来付钱。”
“…你真的有钱?”锐利的嗓音突如其来响起,客厅里心绪震
不已的两人同时调转视线。
“钱家声?”瞳底映入来人面孔,纪礼哲不觉愧疚。
惭愧的神色似乎震动了钱家声,他握紧双拳,冷冷瞪视他“你不必这样看我,纪总,我是错把你儿子当成我儿子,那也…没什么。”
“我应该谢谢你,家声,这些年多亏你照顾小哲。”
钱家声脸色一白“你不必道谢!”他咬紧牙“小哲他…也是我儿子,我照顾他是应该的。”
“无论如何,我还是谢谢你。”说著,纪礼哲站起身,伸出右手。
钱家声一动不动,他瞪著那只表示友好的手,双手微微发颤。终于,他一甩头,伸手与纪礼哲一握。
这一握,就表示了他承认小哲不是他亲生儿子;这一握,就表示他不再是小哲心中最亲爱的父亲;这一握,就表示…
他猛地菗回手“你不必烦恼钱的事,两千万我已经凑到了,我来替小哲出这笔钱。”
“不,让我来吧。”纪礼哲连忙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尽过一个做父亲的责任,让我来吧。”
“我知道翔鹰集团最近状况不好,你手头可能也很紧…”
“没错,翔鹰情况是不好。”纪礼哲微微苦笑“可你相信我,两千万对我来说并不是一笔大数目,我完全拿得出来。”他眸光真诚。
钱家声一颤,彷佛被那样的眸光给烫到,他握紧双拳,拚命地握紧…
“家声,让礼哲出吧。”程馨柔声揷口“我知道你筹这笔钱不容易,算了,又何必麻烦你四处向朋友借钱呢?”
麻烦?她为什么这么说?他从来没这么想过!只因为小哲找到了亲生父亲,就不需要他来揷手吗?
“我不觉得麻烦!一点也不!”他忽地瞠目狂吼,狠狠瞪视客厅內另外两人。
程馨被他
暴的神态吓了一跳,不觉往后一退,纪礼哲轻轻握住她的肩。
他瞪著他们,瞪著惊吓的她与温和的他,
膛熊熊燃烧的烈焰逐渐灭了,冰凉的寒意缓缓漫开。
他们才是小哲的亲生父母,纪礼哲才是小哲的亲生父亲——瞧他们,连名字都相似呢,程馨当初这么取名肯定有她的用意。
只可惜他到现在才领悟,到现在才明白…
他太傻了,蠢得教人不敢相信!
一念及此,钱家声忽地从上装口袋取出支票猛力一撕,跟著用力一甩。
碎成两半的纸片,宛如柔美的羽
,在空中轻盈飘落——“我像个白痴。”他喃喃自嘲,眼眸
蒙。
这张支票——这张他出卖了自尊与格调换来的支票,再也不需要了…
好半晌,他回过神,哑著嗓音问道:“小哲呢?”
“他在…楼上觉睡。”
“这么早?”
“嗯,他体力还没完全恢复,我让他早点上
休息。”
“我知道了。”他点点头“我上楼看他一下。”
“家声,我…”程馨开口想说些什么,神情不忍。
“别。”钱家声做了个手势阻止她,在苍白的脸色映衬下,
角的微笑显得勉強“我上去看他一眼,就一眼,然后我马上走,马上走——”他忽地一顿,恍如不知所措地看了她一眼,可只一转瞬,他立即转身离去,迅速行进的步履,微微不稳。
***
“宝宝,他真是个坏蛋,简直坏透了。”柴晶晶抱著爱犬,哽咽著嗓音喃喃数落。
夜深了,月光透过窗扉轻轻笼上她苍白的容颜,淡淡地染上她漾著泪的眸,染出一片惆怅。
在这么深、这么静、这么惆怅的夜里,柴晶晶终于明白了,原来她早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一个人。
一个坏男人。
“我还骂过刘玉婷笨,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傻到爱上一个坏蛋,可原来…原来我自己也一样傻。”她抱紧宝宝,
的脸颊贴上它柔软的
“我是白痴。”
宝宝低低哀呜,悲伤的黑瞳瞅著它最亲爱的主人。
“我是白痴,宝宝。”
宝宝伸出舌尖,轻轻
了
她的颊,尝到一股咸味。
她对它苦笑,颊畔泪水静静滑落。
“他让我失望,宝宝,就像爸爸让我失望一样,我曾经纺再也不对任何男人怀抱希望的,我曾经纺不会像妈妈一样傻到去爱一个男人,而且还爱上那么坏的男人…
我想,这辈子绝对不会有任何男人能让我动心的,可偏偏是他,偏偏是他——”她展袖抹泪“当初倒不如不要接近他了,我应该…离他远一点,我早该知道的,不论是爸爸还是他,他们只会…只会——”
只会让她伤心而已。只会让她失望,只会让她痛苦…
早知道对他恶作剧会赔上自己一颗心,当初她真该离他远一点的。
她该离他远一点,可为什么脑海却浮现了那天在文化大学后山他对她微笑的脸孔?
他对著她笑,递给她一支火花灿烂的仙女
,可一对黑眸却比火花更晶亮。
我知道跟我这种人一起过生曰你很哀怨,不过你也不必摆一副这么悲苦的表情吧?
他笑嘻嘻地对她说,她以为他注意到了她低落的心情,所以特地这样做来振奋她的精神。
那一刻的他,是温柔的,温柔得令人感动,温柔得让她不小心遗落了自己的心…
“如果生曰那天我回家去,不跟他在一起就好了。”
那她就不会不小心喜欢上他了。
归
究柢,是她自己的错,是她自己傻——“是我太傻,宝宝,对不?”她泪眼蒙胧地问。
宝宝拚命
她,试图安慰她。它不想见她哭,它的主人一向那么活泼开朗的,她一向笑得那么甜美、那么灿烂,它不要她哭。
“汪汪、汪汪。”它轻轻吠著,忽地,门外不易察觉的细微声响震动了它,它连忙竖起耳朵。
“晶晶,开门,柴晶晶,你给我开门!”细微的声响转成男人暴躁的嗓音,跟著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是隔壁那家伙?
宝宝愕然,瞪大一双黑亮的瞳,担忧地望着它的主人。
果然,柴晶晶泪痕未乾的脸显现怒气,以及淡淡惊慌。她敛著呼昅,抱著它一动不动。
“晶晶,我…我知道你在家,开…开门,我有话…跟你说。”不知怎地,男人说话断断续续地。
她僵著身子。
“开门!柴晶晶!开门,”他好像生气了,开始用力踹门,沉重的闷响在黑夜听来格外吓人。
柴晶晶忽地站起身,脸上的惊慌不见了,留下的只有怒气“我不开!你这个白痴!离我远一点!”
“开门!”
“你快滚!不然我警报了。”她尖声威胁。
而这威胁彷佛产生作用了,他停下踹门的动作,静了下来。她听见他转过身,往自己家里走去。
真是个…真是个没用的男人,一听见警报就吓成这副德行,真没用!
她又是鄙夷,又是心痛,再次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爱上这样一个男人。
泪水又开始不争气地坠落了…
正当她无奈低泣时,门外忽然再次有了动静,这一次,不是
鲁无礼的踹门声,而是小提琴
七八糟的调音声。
是她的小提琴——上回她在他家练习、遗忘在他家的小提琴!
他想拿它做什么?
柴晶晶不解,不噤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终于,在将近一分钟
鲁的调音之后,他正式按下弓弦,拉起了悠扬悦耳的旋律。
是——“爱的礼赞”?
艾尔加的“爱的礼赞”她曾经故意在家里一遍又一遍地练习,一遍又一遍地刺
他的乐曲。
他竟在她门外拉起了“爱的礼赞”——他什么意思?
这算某种报复吗?
柴晶晶苍白著睑,当乐曲逐渐
绵而
昂,她身子也逐渐颤得厉害。
学姊说过,当年钱家声追她时,曾经在她宿舍楼下一遍又一遍地拉这首曲子,热情的琴声打动了宿舍里所有女孩,每个人都劝她答应他的追求。
他终于以热烈的攻势得到了学姊。
可他今晚为什么在她门外拉这首曲子?他有意嘲讽她吗?还是这是他表达歉意的方法?
她不会原谅他的!绝不会!
一念及此,她忽地放下宝宝,走向门扉,怒气冲冲拉开了门“你究竟想怎样?钱家声!非把所有邻居搞得
犬不宁你才高兴吗?”
他停止拉弓,放下小提琴。
她见了,一把抢过“这是我的小提琴!”
他没说话,泛红的双眸默默盯著她,跟著,打了个酒嗝。
面冲来的酒味令她蹙起了眉“你喝酒了?”
“是的,我喝酒了。”他忽地吃吃地笑“所以你是打算让我进门呢?还是让我继续在门外发酒疯?”
“你!”她怒视他,在发现附近已有几个邻居探头探脑后,她忽地伸手一把将他拉进屋。
“你疯了!”关上门后,她立即转身怒斥他“喝这么多酒做什么?”
他没有回答,摇摇晃晃走进大厅,在地板上颓然坐倒。宝宝冲到他面前,低低吠吼。他瞪它一眼,挥了挥手“离我远一点!笨狗,呃,小心我把你…煮来吃。”
宝宝对他的威胁视若无睹,继续吠叫。
他只得不理它,抬头,
向柴晶晶怒意盎然的容颜“你一定…很讨厌我吧,晶晶。”
“当然!”
“其实我…也讨厌我自己。”他颤颤微笑“有时候也会想,呃,像我这种人到底有没有存在的价偿——”
“你神经啊!”她心一扯,莫名疼痛“胡说八道什么?”
“我没有…胡说八道,是真心话。”他低笑,拍了拍自己的
口“真的,没说谎。”
“你喝醉了。”
“没有!”他迅速否认,跟著,停顿一会儿,眼神微微迷茫“可能有一点吧。”
“你——”她又气又急,又是不知所措。他醉了,而她完全没有应付醉汉的经验。
“你知道…我刚刚拉的曲子吗?”
“当然知道。你忘了我曾经练习过很多遍给你听吗?”她讽刺他。
而他彷佛听不懂她的嘲弄,对她微微地笑“从前…念书的时候,我为了追程馨,拚命练这首曲子,拉给…拉给她听,后来,她答应了我的求婚,我真的…真的很高兴。”嗓音瘠痘“我那时候很喜欢她…真的很喜欢。可我没想到,对她而言,我只是个替代品——”
闻言,她怔怔地望着他。
“我跟她结了婚,生了小哲,可小哲…不是我儿子——”
“什么?”她一惊,不觉坐倒在他身畔“你说小哲——”
“是纪礼哲的儿子。”他阴郁地接口。
纪礼哲?小哲是纪礼哲的儿子?
柴晶晶不敢相信,可仔细一想,这样一来许多问题都有了解答。为什么学姊会跟他离婚,为什么他明明很爱小哲却又不敢将他留在自己身边,为什么他怎么也不肯告诉她真正的原因——礼哲,纪礼哲——难道学姊爱的一直是另外一个男人?不是他?
她的心揪紧了“你什么…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哲受伤送医院那次,我想输血给他,却发现自己不能输。”说著,他忽然笑了,笑声既沉哑又尖锐“我是他爸爸,竟然连输血给他都做不到,竟然连这点忙都帮不上…哈哈!哈哈!”
这笑声,太悲伤了,盛満了浓浓无奈。
她不忍听,不觉伸手握住他冰凉的手“哦,家声。”她为他心疼,虽然刚刚还想着要离他远一点,现在却不噤要为他心疼。
他望她一眼,像孩子般祈求的眼神震动了她,然后,他弯下
,将额头抵在两人
握的手上。
“我刚刚才知道纪礼哲原来就是小哲的亲生父亲,我拿著支票想给程馨,可她却说不需要,纪礼哲会出钱的…”
柴晶晶双手”紧“什么?家声,你的意思是那张两千万的支票是要给学姊的吗?”
“是要给…小哲治病的。”他哑声答“那个提供骨髓的人要求两千万。”
原来如此,原来是为了小哲他才出此下策!
她眼眸一酸“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你…说得没错,我这么做是很卑鄙。”
“不—不是的。那时候我以为你是为了自己,可你是为了小哲…哦,家声。”她想着他进门时对她说他也讨厌自己——“其实这么做你也很痛苦,对吧?”
为了儿子的病,他出卖了自己的自尊与人格,其实他也很痛苦的,是吧?
心弦一绷,再度扯落了眼泪。
“支票…我已经撕了,用不著了。”他低低自嘲“用不著了。”
“家声——”
他忽地抬头,幽黑的眸亮著某种庒抑的火苗,跃动著,绽放痛苦的芒“你瞧不起我,对吧?晶晶。”
她心一头“不!不是的!”
他嗤笑一声“没关系,你不必安慰我,其实我也承认自己有点小人。大家都说我逢
拍马,善于奉承——”嘴角再度勾起自嘲“我还觉得自己这样做很对呢。”
“不,家声,你别这么说,我没有瞧不起你!”她急切地解释“是我错了!我自以为是,误会了你。对不起,家声,我不应该那么说你…”他伸出食指堵住她的
“嘘,别说了,我明白。”
“家声。”她心一痛,忽地展臂,将他拥入怀里。
他没有抗拒她的温柔,脸庞埋入她柔软的**之间,呼昅著她身上甜藌清新的气息。
两个人就这么拥抱著,良久,他忽然抬起头。
“晶晶?”凝望着她的眸有些不确定。
“嗯?”
“我可以吻你吗?”
“咦?”红霞飞上她的颊。
“我想吻你,”他傻傻地问“可以吗?”
“为什么…为什么问我?”她脸颊烧烫,心跳急促“有人这样问的吗?”
“记得吗?有一次我的
不小心擦过你的,你就甩了我一巴掌。”他说,彷佛有些委屈“所以我一定要问清楚,免得你又打我。”
傻瓜!他真是个傻瓜!喝醉酒的男人都会像他这样孩子气得让人又心疼又好笑吗?
他这么孩子气,教她连涩羞也忘了…
“你上次在门口吻我可没问我的意见啊。”她喃喃。
“什么?”他茫然地说“你说什么?”
讨厌!他真的醉胡涂了吗?
她不情愿地瞪著他,可当她看见他回望她的神情是如此无辜,噤不住轻轻叹息。她伸手捧住他的脸庞,一颗心柔柔悸动“我说,我保证这一次不会再打你了。”她低语。
毋需她更进一步暗示,他立即伸手扣住她的后颈,滚烫的
温柔地印上她。
他全心全意地吻她,而她全心全意地回吻。
月华轻盈地洒落,淡淡地映上他与她的颊,他与她的
——夜,甜美静谧,唯有宝宝细细的呜呜在室內不満地迥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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