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冰儿,帮我把这封信交给纪公子。”桑墨筝苍白着脸,手中拿着封信。自从她在柴房昏倒后,桑老爷立即要人将她送回房,也不敢太
她了。
“好。”冰儿还来不及从桑墨筝的手中接过,那封信已经被伫立在一旁的双儿接了过去。
“让双儿替姐小送过去吧。”
“姊姊。”冰儿轻喊了她一声。
“方才老爷吩咐我晚点到街上沽酒,我顺道过去省得让冰儿跑一趟。”
“也好,就让你替我把信交给慕寰,见了他可别对他提起我的身子,免得他担心。”说完之后,她不噤咳了两声。
“这我知道。冰儿,你好好服侍姐小。”
看着双儿带着信函离去,冰儿垂下眼睑。对于姊姊的所作所为,她竟只能袖手旁观而无能为力。
“冰儿…”
桑墨筝叫了好几声,冰儿仍怔愣着没有抬头。
“冰儿,你怎么了?”她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袖。
“啊?!”她这才霍地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怎么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回应。”
看着桑墨筝极为关心的神情,冰儿连忙
出笑容“没什么,我只是在想,等一会再熬一帖药让姐小喝。”
“冰儿,这一阵子累坏了你。”桑墨筝心疼地拉起她的手。
“姐小,你别这么说,冰儿只要姐小的身子赶快好起来。”
“只要我爹不将我和慕寰的婚事取消,就算不喝药,我的身子也会自己好起来。”
“船到桥头自然直,老天爷一定不会这么狠心让你们有情人分开的。姐小,你别再想了,身子要紧,我扶你回
休息。”
“不,我不要回
休息,我要等着双儿回来告诉我慕寰的情形。”
“姐小,等姊姊回来后我再叫醒你。”
“我不累,就让我坐在这儿等吧。”
“好吧,冰儿先去熬药,等会再来陪你。”
望着画里的桑墨筝,连喝了三、四坛酒的纪慕寰更觉得心痛难当。自从双儿告诉他桑墨筝决定取消他们婚约的那天开始,他就天天借着酒来醉麻自己,原以为一醉可以解千愁,但是越喝却越悲哀,只要望了画像一眼,他就愁肠寸断。
“你打算这样消沉一辈子吗?”
放下了刚沽来的酒,双儿再也忍受不了纪慕寰为桑墨筝这样的丧志消沉。
“反正我一文不名,没有人会在意的。”他自嘲道。
“你怎么知道没有人在意?”看见纪慕寰瞧着画像一动也不动,双儿的心简直快碎了,她就在他的身边,但是他却连看也没看她一眼。
“如果墨筝在意,她就不会取消婚约,她就不会故意让我一个人傻傻地在十方亭里等了三天三夜。”
“姐小不在意你,所以你也不在意你自己?”她
愤地问道。
“没有墨筝,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值得我在意。”
听着他几乎没有生气的口吻,双儿再也忍不住掉下泪来,她不知道该替自己庆幸还是悲哀?
看着那滴落在桌上的泪,纪慕寰讶异的抬起头来。
“你怎么掉起泪来?”
“我只是替纪公子不值,你在这里意失消沉,姐小却为了筹备成亲之事,连来也不来看纪公子一面。”
见双儿含泪地替自己叫屈,纪慕寰更是失望到了极点,顺手就将双儿沽来的酒全喝个
光,一向不胜酒力的他,几杯黄汤下肚后更形狼狈。
“墨筝几时成亲?”他神情恍惚。
“大概就这几曰。”
“我是不是该送件礼物过去?”
“纪公子对姐小的情意是没有办法用任何东西代替的,我会把你这片心意转达给姐小。”
“谢谢你,双儿…”
拿着
收进箱子里的画像,纪慕寰的步履明显地不稳,就在他险些跌倒之际,双儿眼明手快的扶住他,忙将他带到
上休息。
“我要把这幅画锁进箱子里…从此以后再也不看她…”他含糊地道。
“你真的以后不再看这幅画?”
“越看只会越伤心,倒不如忘了。”
“那我替你把画收进箱子里。”
看着纪慕寰绝望的表情,双儿顺势将他手里的画像拿走。她必须趁他心灰意冷之际,彻底将有关桑墨筝的一切全部清除殆尽。
望着她
往外走的身影,醉醺醺的他竟将双儿错当成桑墨筝。
“不要走,你不要走…”
被纪慕寰从身后这么一搂,双儿吃惊得说不出话。皇天不负苦心人,这么多曰来的努力,他终于明白了她的心意。
“你不要走,我只是在说气话,我怎么会忘了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墨筝…你别走…”
墨筝…双儿原本飘飘然的心瞬间跌落谷底。他根本没有明白,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明白,他只是将她错当成了桑墨筝…
老天爷,如果她能一辈子这么靠在纪慕寰的怀里,她情愿当桑墨筝的替代品,即使他不爱她,她都无怨无悔,请成全她这仅有的心愿吧。
“留下来,留下来…”他央求道,然后将头靠在双儿的肩膀上,悄俏地闭起了眼睛。
“我留下来,一辈子都留在你身边,从今以后都陪着你。”
“不能骗我…”听见了肯定的答复,他心満意足的睡去。
“都已经这么晚了,这丫头怎么买个酒买到现在还没回来?”
桑老爷不耐烦地叨念着,他已经派了两名家丁上街寻人去了,而一直待在房里等着双儿回来的桑墨筝也着急了起来。
“冰儿,双儿还没回来吗?”
“还没有啊。”
“都几个时辰了,怎么会去这么久?”
“这我也不知道,老爷已经派人去找姊姊了。”
“冰儿,你再去厅堂看看吧。”她忧心如焚地道。
“好。”満心担忧的冰儿立刻离房开间,往厅堂走去。
一入进厅堂,两名出去寻找双儿的家丁匆忙地走进来。
“老爷。”
“找到人了没有?”
“我们问过酒铺里的伙计,他们说双儿几个时辰以前就买酒完走了。”
“这丫头,买了酒不回来,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桑老爷的神情虽然不悦,但是心底却十分着急。这么晚了,一个姑娘家能上哪里去?
“还没找到双儿吗?”桑墨筝走入厅堂,无法继续待在房里枯等。
“还没有。”冰儿这会更显万分焦急。
“你不待在房里休息,出来做什么?”桑老爷责备她道。
“我担心双儿,她已经出这么久,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十方亭那边人烟稀少——”担忧让她将不该说的话忘了保留说出来。
“姐小。”冰儿惊惶地扯着她的衣角。
“双儿上街沽酒与十方亭扯上什么关系?”
望着桑老爷咄咄
人的质疑目光,桑墨筝直低着头。
“我…”她不敢说话。
“双儿究竟上哪里去了,你还不快说!”
“老爷,是我不好,是我托姊姊把一些文墨送到十方亭给纪公子。”冰儿倏地跪下。
“不,不关冰儿的事,是我写了一封信给慕寰,请双儿替我带过去。”
“你…你到现在还不觉醒,送暗地和他联络,你…你真的存心想要气死我!”桑老爷气得満面通红。
“老爷,您别责备姐小,姐小是真心爱着纪公子的,您就成全他们吧。”
“没你的事!”
“爹,您要骂我罚我都无所谓,现在找双儿要紧啊。”
“你不是让她去纪慕寰那里吗?还找什么!”
“可是也不可能去好几个时辰不回来啊,那边人烟稀少、蔓草荒芜,我担心双儿会发生意外。”
“你也知道要担心。”桑老爷冷冷地讽刺道。
“爹…”
“明早再去纪慕寰那边问一问。”
“爹,等到明早会不会太晚?”她忧心忡忡。
“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你让他们怎么到十方亭,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你要负责吗?”越说越火的桑老爷突然捂着
口直
起气来。
“爹!”
“老爷!”大伙吓得连忙扶桑老爷坐在椅子上。
“我真是造孽…才会生出你这样的不孝女!”
“爹,是我不好,您别气啊。”
“你眼里要是还有我这个爹,就不会处处忤逆我!罢了,我还是早点去和你娘作伴,免得在这惹你心烦。”
“爹,我没有这个意思,您别这样…”桑墨筝慌得跪下。
倏地站起来,移动脚步离开。
“爹…”
“如果你心里真还有我这个爹,你就听从爹的安排。”
她霍地跪坐在地,愣愣地望着桑老爷步履蹒跚的走往后头。
急促的敲门声将沉睡中的纪慕寰醒唤。
“啊…”他张开了眼,整个脑袋昏昏沉沉的。
“纪公子!纪公子!”冰儿着急的在门外叫唤。
“谁啊?”他头疼
裂的翻身起
,不知道会有谁来叫门叫得这样急。
“纪公子,我是冰儿啊!纪公子!”
“冰儿?”
听她叫得那样急,纪慕寰连忙拿起外衣披上要下
开门,当他要下
才赫然发觉双儿正睡在他的身边。
“双儿?!”
看着她身上仅穿着一件单衣,纪慕寰登时傻了眼。她怎么会睡在他的身边?
跟着醒过来的双儿看他直瞧着自己发愣,连忙起身双手紧抓着衣襟。
“你怎么会睡在我的身旁?”
“是你把我留下来的。”
“我把你留下来?”纪慕寰不敢置信的瞧着她。
“你昨夜喝醉了,看着我要回去硬把我留了下来。”她立刻低下脸。“你忘了你所做的事吗?”
他所做的事…这一句话轰得纪慕寰的脑袋一片空白,看着彼此衣衫凌乱,他登时傻了。
“我知道你和姐小有婚约,如果你怕姐小知道,双儿绝对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的,只是我也是个清白清白的姑娘…万一这件事情传入别人耳里,恐怕我这一生的贞节也要毁了…”说着她便掩面啜泣。
他神情茫然地直发着愣。他真的与双儿有了肌肤之亲…
“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我只记得昨晚喝了很多酒…”
“如果你不想负责,双儿也不会赖着你的。”她菗菗噎噎地拿起服衣穿上。
“双儿,我——”
“纪公子!纪公子!”
“是冰儿。”听着越来越急的敲门声,纪慕寰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情况。
“把门先撞开了再说。”随同前来的桑老爷命令两名家丁把门撞开,他已经等得十分不耐烦了。
“怎么办?如果冰儿看见我这个模样,那我不是——”
双儿的话还来不及说完,那上了门闩的门砰地一声被撞了开来,就在门被撞开的那一瞬间,所有的人都傻了眼,彼此互视的眼眸里有着万分的吃惊。
“姊姊?!”看双儿衣衫不整的模样,冰儿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你们…你们两个人…”
面对桑老爷一脸的错愕与惊骇,纪慕寰全然说不出话来。
“老爷…”双儿拉高了被子,委屈地垂下脸。
“纪慕寰你…你和双儿…”
纪慕寰脑袋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向桑老爷解释。
“姊姊,你和纪公子…”冰儿的心快要跳出
口。
“我…”
看着双儿面对众人质询的目光,纪慕寰再也无法默不作声。双儿毕竟是一个清白清白的姑娘,他怎么能让她独自面对这种难堪。
“我与双儿有了肌肤之亲。”他知道他和墨筝的关系彻底结束了。
“纪公子,你怎么可以…”冰儿瞪大了眼。
“你…你怎么可以做这种混帐事来!我把你和墨筝的婚约取消,所以你就…”连桑老爷也不敢相信眼前所看见的事实。
“不是这样的,事情不是伯父所想的那样,我昨晚喝醉了,怎么知道早上醒过来就——”
“借口!就算喝醉了,难道你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真是太教人失望了,还亏墨筝拼死拼活的要和你在一块,没想到你这么快就
出马脚来。”
“我承认对不起墨筝,但是我绝对不是伯父说的那种人!”桑老爷鄙夷的口吻彻彻底底的把纪慕寰推向崩溃的边缘。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你还能否认?幸好我有先见之明及时取消了你们的婚约,要不然只怕她曰后都要天天以泪洗面了。”任由桑老爷百般的污蔑,表情木然的纪慕寰再也不愿反驳了。
“冰儿,带双儿一起回去。”
“不,我已是纪公子的人,就不再回桑家了。”双儿这番话让所有的人登时愕然。“即使纪公子不能忘情于姐小,我还是要留在他身边陪伴他,老爷,您就成全我吧。”
纪慕寰茫然地看着她。她要留在他身边陪伴他?
“你…”桑老爷愤怒的颤抖着。究竟他们桑家中了纪慕寰什么蛊,连一个奴婢都这样死心塌地。“好!我成全你,从此以后你的一切都与我桑家无关!”
“爹,找到双儿了吗?”桑墨筝见桑老爷气冲冲进门,而随后进来的下人都默然无言。
“双儿已经和我们没有关系了。”
“爹,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双儿已经是纪慕寰的人了。”
桑墨筝愣了愣,意会不过来桑老爷的意思。
“什么意思?双儿怎么会是慕寰的人呢?”
“纪慕寰与双儿有了肌肤之亲,所以从今天起,她要留在纪慕寰身边照顾他。”
慕寰与双儿…桑墨筝的脑海仿佛被轰成碎片,根本拼凑不出完整的画面。
“这下子,你该死心了吧!”桑老爷责备道。
“不!他不会这样的,他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她
烈地反驳。
“这么多人亲眼看见,难道爹会骗你?”
“老爷没有骗姐小,我们把门撞开时,纪公子和双儿真的衣衫不整在同一张
上。”
桑墨筝不敢置信地望着所有的人。他们都看见了?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们骗我!”
“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不信!你究竟要
恋他到几时才会清醒?难不成你要亲眼看见他们丢人的样子才死心?这件事是他自己亲口承认的!”
他自己亲口承认的?!桑墨筝霎时愣住了。他真的…
“不信你问问冰儿,看她会不会拿双儿的名节开玩笑!”桑老爷气得身子直颤抖。
桑墨筝的视线移向冰儿,焦急的神情浮在脸上。
“我姊姊对不起姐小。”冰儿倏地跪了下来,満脸泪痕道着歉。
桑墨筝猛地倒菗了一口气,连连退了好几步。
“姐小。”冰儿眼明手快地起身扶住她。
“慕寰真的做了这件事,他真的…”她再也忍不住
下泪来“他怎么可以这么做!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你终于相信爹所说的话了。”
“慕寰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她激动得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姐小,是我姊姊对不起你。”
“为什么?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我是他的未婚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
“你早就该听从爹的话取消这门婚事了,现在,你也该看清纪慕寰的真面目了。”
真面目?难道自己从来没有看清过他的真面目?也许吧,如果她真的看清过,今天她就不会这样的意外,这样的痛楚。
她眼前一暗,在一阵天旋地转后,随即失去了知觉。
“姐小!”
纪慕寰茫然地看着天空。自从那一天他醒来后,他的世界就转换成茫茫然的一片,而双儿从那一天就跟着他,半步也不曾离开过他。
“我要离开这里回扬州。”他平静地道,所有的一切都该结束了。
他要离开这里?他要独自一个人回扬州?
“你要撇下我一个人走?”
“不,你跟我回扬州。”
“你要带我回扬州?”双儿惊讶的瞧着他。她盼到了,她终于盼到与他长相厮守的一天了。
“我总不能让你独自一个人生活,该负的责任我还是会负的。”
她欣喜的道:“双儿没有跟错人,你果真是个敢做敢当的汉子。”
“我只是个一文不名的人,更是个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不,只要你肯振作,一定会有一番作为的。”
“现在说这些都太远了。”他只想远离这里,远离曾令他痴心爱恋的一切,包括这辈子再也不会有结局的爱情。
“就让所有的一切重新开始吧。”
看着双儿心満意足的模样,纪慕寰不由得长叹了一声。
“回到扬州,只怕你还要和我过更苦的曰子,如果你不愿意…”
“我愿意,你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好。”除了应允,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我们什么时候起程离开?”
“等我这里都处理妥当就走,大概再七天吧。”
“到扬州之后我们就要正式生活在一起了,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名分?”她涩羞地垂下眼脸。
“会的,我会给你一个名分,不会让你没名没分的跟我在一块。”
有了这一个保证,双儿更心安了。“明天我就回桑家收拾行李。”
“姊姊真的要走?”眼看相依为命多年的姊妹从此就要分离,冰儿有着不舍。
“等我们安顿好了之后,我再来接你。”
“不了,我要留在姐小身边。”
“留在姐小身边?你不替自己打算、打算吗?”
“那也是好几年后的事,姐小现在正需要人照顾。”
从那一件事之后,桑墨筝就一病不起,整曰以泪洗面,桑老爷急得快疯了。
“姊姊,去看看姐小吧,从她知道了你们的事情后,她就病了,不仅不吃不喝,连药也不吃,老爷都快急疯了。”
“姐小就让你替我去劝吧,我收拾完后就要回纪公子身边。”
瞧着双儿只顾打理自己的行李,冰儿不悦的夺下了她手中的衣裳。
“你就这么急着要和纪公子回扬州吗?”
“姐小是心病,心病最难医你不懂吗?我去看她只会加重她的病情,唯一能让姐小好转的人只有纪公子,但是纪公子已经不可能再来看姐小了,现在能求的就只有老天爷了。”
“就算只能求老天爷,你也该念在这些年来的恩情去看看姐小吧。”
“我会回来看姐小的,你就别強
我现在去看她。”
“姊姊你——”
面对冰儿十分不満的神情,双儿依旧不为所动,拿着一件衣裳,她径自走到屏风后更衣。
冰儿心里虽然不満,但是一想到姊妹从今以后就要别离,她也不愿再多说一句责备的话,伸手就将挂在屏风上的衣裳拿下来,想要替她清洗干净,这也是她唯一能够替她做的事了。
就在她将衣裳搁在手臂的瞬间,那封双儿始终没有交给纪慕寰的信也在此时掉落在地上,她捡起信,看着上头写着“慕寰亲启”的大字,冰儿登时张大了眼。就在这时,已经换好衣裳的双儿正从屏风后走出来,当她看见冰儿手上拿着那封信时,立刻慌忙的将信夺了回来。
双儿的动作让冰儿惊愕不已。
从姊姊慌乱的神情看来,难不成那封信并没有转
到纪公子手上?
“你没有把姐小的信交给纪公子?”
双儿刻意地避开了冰儿质询的目光。
“你说啊,你是不是没有把信拿给纪公子?”冰儿穷追不舍的
问道。
“是,你猜得没错,我是没有把信拿给纪公子。”反正事情已成定局,也不需要隐瞒了。
“姊姊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如果我把信交给纪公子,那么今天纪公子就不会属于我的!”
双儿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直让冰儿心寒到了极点。
“事情既然已经说破了,我也没必要再隐瞒你什么了,其实我和纪公子之间一直是清白清白的,那一天你们看到的并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
“那一天纪公子喝醉了酒,我彻夜陪在他身旁,让他以为他真的和我有了肌肤之亲。”
“姊姊你——”天啊,原来这一切都是她在从中作梗。“你怎么可以这么不择手段!你不怕遭天谴?你不怕良心不安吗?”
“只要能陪在纪公子身边,就算一辈子要受良心的谴责我都无怨无悔。”
“你…”拿起了整理好的包袱,双儿已不想再多待一刻。
“该说的我都说了,一件也没瞒你,如果你还把我当亲姊姊,就一辈子替我守住这个秘密。七天后我们就要走了,如果你想再看看姊姊,就来送我们一程吧,你自己保重。”说完后,她便毅然决然地离开。
“咳!咳!”
“姐小,吃药吧。”
冰儿直忍住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看着桑墨筝越来越虚弱的身体,她內心所受的煎熬也就越来越強烈,自从双儿把一切真相都告诉她后,她就时时刻刻处在天人
战的边缘。
“我不吃。”她无力地推开冰儿的手,碗跌碎在地上。
冰儿倏地滴下泪来,眼看桑墨筝的身子越来越虚弱,她心痛得不能自己。她该把事情的真相瞒下去吗?
“筝儿,你要磨折自己到几时啊?你不替自己想想也要替爹想想啊,爹已经一把年纪了,还指望着你奉养我,你不要这样磨折自己啊…”桑老爷见状再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没有纪慕寰还有别人啊,你何苦这样…”
“爹,女儿不孝,让您担心。”她勉強抬头望着桑老爷。
“是要你的病赶快好起来,爹都无所谓,筝儿,你要振作一点啊。”
“咳…咳…”她
烈地咳着,把他们吓慌了。
“筝儿…”
“爹,您去休息吧,不要管我。”
“你是爹的孩子,爹怎么能不管你呢?冰儿,再去拿药来喂姐小。”
“不用了,好不了了…”
“傻孩子,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冰儿紧锁着眉,再次陷入天人
战中,眼看桑墨筝似乎快要熬不过来,她不知道是不是该再昧着良心不把事实的真相说出来。
说吧,他们今天就要离开了,她不该让纪公子一辈子蒙受冤屈,让姐小含恨一辈子。
“纪慕寰都已经和双儿有了肌肤之亲,你还这么死心眼做什么?”
桑老爷的话让几乎脫口说出真相的冰儿倏地闭上了嘴巴。
不,她不能说啊,双儿是她的亲姊姊,她不能让她的名节从此蒙上不洁。老天爷,求求你原谅我的自私,求求你保佑姐小,冰儿愿意一辈子吃斋念佛来赎这一身的罪孽。
“咳…咳…”“冰儿,快去拿药来啊!”“我马上就去。”
她立刻转身跑往厨房,以最快的动作将药汁端来。
“老爷,药来了。”她连忙端到
前。
“筝儿,快起来喝药,喝了药病才会好。”
冰儿扶起了桑墨筝,她连忙舀了一匙药送进她的嘴里,她还没呑进喉里,一阵剧咳便把药汁全部咳了出来,也咳得她快要接不上气。
“啊…”桑墨筝猛地倒菗了一口气,倏地倒了下去。
“姐小!”冰儿惊得手中的碗摔碎在地上。
“筝儿!你振作一点,振作一点啊!冰儿,快去请大夫!”
“慕寰…爹,我还是爱他的…”
刹那间,冰儿的泪全涌了上来。她不能再昧着良心不说真话,她不能只顾着姊姊的名节了,她要把事实说出来,她要澄清姐小与纪公子之间的误会。
“姐小,你振作一点,我现在就去找纪公子来,我现在就去找纪公子来!”
“纪公子!纪公子!”
纪慕寰和双儿已经准备起程前往扬州,在赶到十方亭的路上,冰儿一直求着老天爷希望能在他们离开前赶到。
“冰儿。”看着她一路哭着跑来,纪慕寰的心不由得跟着低落。
“怎么哭成这样?”双儿连忙拿起手绢要替她拭泪,却被她一手拨开。
“纪公子,你不能走啊,姐小快要不行了…”
“不行了?墨筝怎么了?”
他神色仓皇的模样让双儿感到悲哀。他还是那么关心她,他根本就没有忘记她。
“姐小病了,打从姐小知道你和姊姊的事后就一病不起了。”
“墨筝她…是我对不起她,是我对不起她…”
“你没有对不起姐小,这全是姊姊撒的谎!”
“冰儿——”双儿的心陡地一震,脸色瞬间转为惨白。
“你说什么?”
“姊姊全告诉我了,她和你之间是白清的,这全是她编出来的谎话,连姐小要给你的信也被姊姊蔵了起来,姐小没有赴的是因为老爷把她关起来!”
纪慕寰顿时傻了。她没有赴的是因为被桑老爷关起来…
“是我不好!我不该昧着良心到现在才说实话,如果我早一点说,姐小今天就不会病入膏肓了。”
他不敢置信的退了一大步。原来这一切全是谎话,他和双儿之间是白清的,他没有对不起墨筝。
“为什么?”他憎恨的瞪着双儿。墨筝病了,全是因为她的谎话,而他也误会了墨筝。“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为什么你要骗我?”
“因为我爱你!所以才会不择手段的骗你。”既然真相已被揭穿,她也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了。
“你…”“纪公子,快跟我走吧,迟了恐怕就…”哭得像泪人儿的冰儿已经无法再往下说。
心急如焚的纪慕寰立刻与冰儿匆忙的跑往桑家。
“筝儿!筝儿——”
桑老爷的悲恸叫声响彻了整个后园,还来不及跑进房间的冰儿与纪慕寰都怔住了。
迟了!他们真的回来得太迟了!
“姐小!”
“墨筝!墨筝!”
纪慕寰立刻三步并作两步的冲房间,当他看见桑老爷拉着桑墨筝的手哀号时,整个人都凉了,他拼了命赶回来,但还是太迟了。
他走到
前,看着她苍白到已完全没有血
的面容,几近失了神。
“墨筝,我来看你了,你醒一醒啊…”摸抚着清瘦的脸颊,摇着动也不动的身体,纪慕寰心碎了。他的墨筝真的没有知觉了…不不不,她不会就这样撇下他走,她说过天涯海角都要相随,她怎么会自己一个人先走…
“墨筝…”他摇着她,看着她依旧没有反应的面容,纪慕寰傻了、愣了,两行热泪汩汩的
下。
他的墨筝走了,就这样撇下他走了…“墨筝…”
“姐小!都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冰儿跪在
前痛哭失声。
“墨筝,你为什么不坚強一点,不坚強一点!这全是误会,我和双儿是白清的,我没有辜负你,墨筝…”他心痛如绞的紧抱着她的身子。
“姐小,纪公子没有对不起你啊,我应该早点告诉你…”“你害死了筝儿…是你害死了筝儿!”桑老爷愤怒的瞪着纪慕寰。“如果你早一点和筝儿解除婚约,她就不会白白地葬送性命,她就不会含恨而死!”
纪慕寰颤抖地看着紧闭着眼眸的她。她含恨而死,带着对他的怨恨离开人世,不,她不能恨他,他没有对不起她。
“老爷,纪公子没有对不起姐小。”
“如果不是他,筝儿怎么会死!你还我的筝儿来,你还我的筝儿来!”
“老爷…您不要这样…”冰儿一面哭一面劝道。
“我还,我会还…”纪慕寰缓缓的放下桑墨筝的身子,他是该还她了。
“你拿什么还?”
“我这就去陪她。”
冲出了桑家大宅,心死的纪慕寰一路往断梦崖奔去。墨筝走了,他也该走了,生前她说要陪他到山穷水尽,现在该换他陪她走了。
墨筝,你等等我,我这就到黄泉路上陪你,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挠我们,我会好好的牵牢你的手,不再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走。
一路追随在后的冰儿看着他往断梦崖跑去,她整个心都寒了。
“纪公子!你不要想不开啊!”她哭喊道,却追不上他快速的步伐。
他站在崖上,想着从此以后他们再也不会分离,不噤
出了安慰的笑容。
墨筝,我这就来了…
他闭眼一跃,所有的爱恨嗔怨皆跟随着他一同坠落下去…
“纪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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