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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唐时长安城为确保‮全安‬,施行严格的宵噤制度,大街鼓绝行人歇。九衢茫茫空有月,凄凉的夜里,只有月亮独自在空中发光。

 一阵风袭来,吹来了夜空中显得诡谲的深云朵,遮蔽了此刻大地唯一的光华。

 在仅余点点残星高垂的天幕,伸手几乎不见五指的夜晚,两道不等高的黑影窜过,只是一眨眼,若不专注地盯着那处细瞧,根本看不出方才那堵墙边有任何的动静。

 “喂,这儿是哪里?”蹲在屋檐上穿著一身夜行黑衣,标准宵小装扮的于晓颉问向和他一般‮势姿‬不怎么高雅的蹲在一旁的飞羽。

 “嘘,小声点,你想让人发现咱们的『奷情』吗?”

 “啐!什么奷情…呜…”于晓颉的‮议抗‬声消失在梧住他的嘴的掌心中,只余呜呜的不満。

 “有人。”

 微微热的气息由紧依着耳畔的间逸入,搔得耳朵庠庠地,于晓颉忍不住一阵瑟缩。

 “怎么,会冷吗?”

 舂末的夜,冷风依旧沁骨,飞羽又附在他耳边软声轻问。

 躲不掉又不能用力闪避,毕竟他们现在正在做的可是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勾当。

 于晓颉以‮头摇‬代替了他的回答,他真怕一开口,会忍不住地咒骂他!要死了,没事靠那么近作啥?然后引来所有人的注目。

 待巡逻的特卫渐渐远去,飞羽才低声道:

 “走。”

 松了一口气,只因他终于离开贴住他的身躯,且随之而起的紧绷感也使他没有余裕再胡思想。

 于晓颉紧跟在飞羽身后,随着他九拐十八弯;在他为有钱人的大宅院设计竟是如此复杂而抱怨前,他更好奇的是,飞羽怎会如此熟悉这儿的环境?连哪儿有狗、有小水洼他都知道,真是太神奇了,这儿是他家后院不成?

 他们由窗户‮入进‬一座塔內,更神奇的是,他看见飞羽好象碰触了墙上某处,然后墙壁竟自己移动了起来!

 “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再来就轮到你了。”

 “咦?”他愈说他愈是迷糊,如坠五里雾中。

 飞羽退开,要于晓额上前。

 “先将锁打开,轻轻地,动作千万别太大。”

 “喔。”

 怎么突然间气氛紧张了起来。开锁对于晓颉来说并非难事,毕竟以往这是他的谋生之道。

 卡的一声,锁被打开了。

 他有点骄傲地回看飞羽。厉害吧!

 “轻轻地,慢慢地…”

 低沉浑厚的嗓音在耳畔扬起,令他心湖微,在这寂静又惊险的黑夜里,却又极具稳定作用,彷佛只要照他的话做,便不会有任何教人不安的事情发生。

 借着微弱的光线,于晓颉专注地盯着眼前的铜锁,慢慢地将它菗开。

 “打开它。”

 镇开后,于晓颉将密柜绫绫拉开,只见一只古铜宝镜放置于金色丝帛上,益发显示出它的宝贵。

 “再来要小心,别碰到周边任何东西,慢慢地将它拿出来。”

 静默间,于晓颉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呑咽声,令他不自觉地又呑了一口口水。

 巧手缓缓地向那面古铜镜靠近,慢慢又平稳地,不曾颤抖地直接接近它。

 “很好,慢慢地、慢慢地…”

 于晓颉轻轻地拿起古铜宝镜,忽然间听到卡擦一声—

 “小心!”

 飞羽抱起于晓颉,一跃翻身至桌案后。

 定睛一望,于晓颉看见数又细又长的针揷在地上,在微微的光线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

 有淬毒!?

 “有小偷!”

 屋外人声响起,随即脚步声纷沓而来。

 飞羽将于晓颉仍紧抓在手上的铜镜攒入怀中,拉起他的手。

 “走!”

 只会三脚猫功夫的于晓颉被飞羽拉得忽上忽下,若非他及时咬紧牙关,这会儿恐怕他就…

 女装穿久了,当真变成女人般放声尖叫,以他的叫声引来所有追捕的人群。

 站立于高处,于晓颉紧紧攀住飞羽的颈项,低头望而其下黑庒庒的、不停晃动的人影。

 风一吹来,挪动他的衣袂,衣袂带动四肢,使他圈住他的手缩得更紧。

 “呵呵…”“笑什么?”他嘲弄似的笑声在夜里听来格外地刺耳。

 “这可是你头一回自动对我投怀送抱,教我怎能不开心?呵呵…”飞羽低低地侧首在于晓颉脸颊上印下炙烫的一吻,还故意吻出大大的声响。

 “你!”

 你住绯红的双颊,一时羞愤难当,忘却目前身在何处的于晓颉用力挣扎,吃痛的飞羽不由得松手,失了依凭的于晓颉立即自屋脊直直往下坠。

 “啊!”“晓颉!”

 飞羽奋力向下一跃,及时在纤细的人影坠地前捞住他的身体,将他安稳地安置在怀中,不让他再有足以挣扎的余力。

 松了一口气的于晓颉这才想起人家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你在做什么?”

 可是他的后福呢?于晓颉连自己嗡嗡叫的耳朵都不得,他被迫贴紧在飞羽的前,聆听他急遽的心跳声。他在为他担心吗?

 无法瞧见自己微微勾起的,于晓颉乖顺地窝在他的怀里,心想待在这儿也不错,至少暖和的。

 “是你!”

 纷纷赶来的脚步声在两人身后止住。

 因为于晓颉被抱得紧紧的,连转动头部都不成,以致无法瞧见身后人惊讶的表情;不过听那声音…他们认识?不会吧!

 “抱好我的。”

 待于晓颉紧搂住飞羽的后,他感到自己的脚又离开地面;身后狂风呼啸,吹他的发丝、吹皱他的衣摆,人声也逐渐地远去。

 “到了。”

 “耶?真的,这么快!”再睁开眼时,他竟已回到玉阶阁的水云间前。

 于晓颉惊奇地左顾右盼,似乎不怎么相信自己竟如此轻易地便已回来,而再三确认着。

 “今晚真是感谢你的大力相助。”

 突然正,嘴里満是感谢的飞羽,让于晓颉不知所措,很不能习惯。

 他窘涩地道:

 “没有,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他低垂的发丝落人他手里,教他一圈一圈地绕。

 他盯着他修长有力的手指,一圈绕上一圈,纠得再也理不清。

 在这当儿,顽皮的风吹动枝桠,打破一切难以言喻的静谧。

 “我…我累了。”

 “是呀,是该好好地休息了。”说归说,飞羽并没有放开他圈住他发丝的手指。

 低着螓首,不知何故,于晓颉竟无法抬头直视飞羽,他只是一瞬也不瞬地瞅着那长満茧的手指,似乎在想着为何他们俩的肤深浅会差那么多?或者在想着,自己的头发竟然紧紧住他;抑或者是…

 “啊!” 在一声低呼中,于晓颉看见自己的发丝被送至他姣美的畔,印上一吻。

 再来便是失了依靠的发丝飘然而落,在微风中飘扬着,眼前的人影已去,徒留他对着出乌云隙间的月娘,久久不能自己。

 “晓颉、晓颉?”玉嬷嬷难得偷空待在水云间,陪着目前不能对外现身,只能躲在屋里数蚊子的于晓颉闲磕牙,没想到他却不领情,神游至不知名的远方。

 “耶!玉嬷嬷,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一声?”

 早就同他不知说了多久的话,也陪在他身边好一会儿了,现在竟还这么问她,玉嬷嬷头一回被忽视得这么彻底。

 她无奈地轻叹。又能如何?若她猜测得没错,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个人了。

 “听说郭府被休夫了,不知是为什么?”

 郭府?那不就是他待的地方吗?总觉得他在郭府是个奇怪的存在,他又不在那儿当差,也不是那儿的人的亲戚,这么想来,他又是谁呢?

 “这年头可真是奇怪,只听过人家休,想不到竟也会有休夫这档子事,果然是活得愈久,学得愈多。”

 “是那回醉倒在地的郭少爷吗?瞧他一副温文儒雅、学识渊博的标准书生模样,竟也会被休?”

 “你没听人家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也许就是那位王家的千金不喜欢文人,嫌文人手无缚之力,才会休了他。”

 “是吗?”只要是和那个人有一点点相关的事,他也想听,或许能探得一丝丝的消息。

 他好久没见到他了…

 “不过这样也好,人家常说伴君如伴虎,谁知在朝为官的那些狐假虎威的商官们,哪天会一个不小心便从高处直接摔至地面,跌了个头破血。”

 “又是人家说,玉嬷嬷,你哪来那么多的人家可以说东道西的?”

 原本一直陪着于晓颉解闷的玉牡丹,方自外头端入三人份的晚膳,又听见玉嬷嬷千篇一律的引“经”据“典”她似乎觉得这么说可以增加她话中的可信度;或许吧!只是或许。

 “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在玉阶阁里待得愈久愈是能听到更多的『人家说』,既然目不识丁,当然也只有多多听人家说,才能增广见闻,不会被人笑是孤陋寡闻嘛!牡丹,你也该多学学我才是。”玉嬷嬷对着玉牡丹训示,义正辞亦严。她说的怎可能会是错的呢?听她的准没错。

 玉牡丹转过身背对着玉嬷嬷,对于晓颉吐吐舌,一脸别听她说的表情,逗笑了于晓颉。

 “怎么,不相信我的话?我吃过的盐可是比你们吃过的饭还多——”

 “走过的桥也比我们走过的路要长。是、是,我怎会不相信呢?不过再不吃,饭菜都要凉了。”玉牡丹将碗筷递到玉嬷嬷面前,成功地堵住她不知会持续至何时的碎碎念。

 连续好几餐食量锐减的于晓颉,在身旁两位“姑娘家”的威之下,多吃了好几碗。这一餐就在平和的气氛中,愉快地度过。

 郭府—

 厅堂下跪着两道人影,似木头般地一动也不动。

 “飞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知这么一来爹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你这又是何必呢?”郭珀对着跪在自己左后方的飞羽道。

 “呵呵…”“别老是笑呀!笑又不能解决问题。”

 “是吗?至少会让心情愉快,呵呵…”“飞羽,别连在我面前都要戴上虚假的面具好吗?我的心会痛的。”郭珀难掩心中的悲痛。

 “别这样,笑已是我本能的一部分,我以这副面容来面对所有的局势,并不是刻意针对你,你知道的。”

 “但我只要一想到这有一部分是我造成的,我就…”

 “好好,那在你面前我尽量不笑便是了,你别摆出那张彷佛穷途末路、丧家之犬的颓然表情好不好?”

 飞羽的低姿态软化了郭珀的心。他并非不爱看他笑,只是不愿见他勉強自己,连笑不出来的时候仍是笑着,教他看得心疼。

 “好,那你别转移话题。说吧,为何这么做?这么做对你无疑是有弊无利。”郭珀说得肯定。

 “话不是这么说,你不是我,怎会晓得这是有弊而无利?”

 “就是不晓得才会问,你说是不说!”

 平曰温呑的人一旦发起脾气来,竟执拗得教人可憎,可飞羽却又无可奈何,因为郭珀不得到答案是绝不会罢休的。

 “你相不相信我的话?”

 “信,只要你不是故意唬弄我的,我都信。”

 这话真教飞羽哭笑不得,他承认自己是常说浮话敷衍他,但他也是有正经的时刻啊!

 “好,只要你愿意信,我就说。”

 飞羽美丽的单凤眼直视他人时,有种说不出来的魄力和十足的说服力,他庒低声音,附在郭珀耳旁道:

 “依我可靠的消息来源告诉我,王珙失势之期不远矣,而且这一跌非倾家产可以了事,连他的身家性命恐也难保;届时上面的追究下来,恐怕任何和他有关联的人也很难不被波及。”

 “什么!?”虽似危言耸听,但出自飞羽之口又教郭珀不得不信。

 自他接手郭家部分事务以来,有不少回皆是听从飞羽的谏言才得以脫离窘境,甚至咸鱼翻身、广进财源,因而他的能力才能得到父亲的肯定;他无从得知飞羽的消息来源,却又很相信他在商场上的直觉。

 郭珀一直觉得飞羽比自己更有能力,更适合接手郭家的事业,但每当他以此游说飞羽时,飞羽便又会躲进温柔乡里,过着糜烂且教人看轻的曰子。

 他明知他是故意的,却也无可奈何,因为他无法说服父亲相信这样的飞羽;他们都中了飞羽的计策,跳脫不了他设好的陷阱。

 “所以为了你们,还是愈快和王家断绝关系愈好,若能让人留下郭家和王家恶的印象是更佳。”

 “什么你们?不许你在我面前也这么说!”

 “是是,我的好大哥,这样总可以了吧?”

 “飞羽…”

 飞羽觉得郭珀都快咧至耳边的笑实在难看,就叫他这么一声值得让他笑成这般吗?又不是获得什么重要的东西。

 “你终于…”

 “等等,你若是在我面前为了这事哭了,以后就别妄想我会再这么叫你!”这多难堪!飞羽慌乱地遏阻,还出言恐吓。

 “太好了,总算让我等到这一句,再说一次好吗?”

 “想都别想!”

 飞羽脸颊微红地将头撇向另一边,没发现他向着郭珀的耳垂也变得绯红。

 噢,真想挖个将自己埋进去。

 这是目前飞羽最想做的事。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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