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第四十章 共鸣
“果然还是不得不去吗…”
天空颇为心烦地拨弄着那头彷如黑绸的暗
头发,漆黑如夜的眼眸,透过回廊的舷窗,眺望着脚下那片即将踏上的大地。
他将陪伴
瑟丽娜前往阿尔法恩商会的总府宮殿,并协助她说服那颗隐蔵在臃肿身躯下的不轨野心。倘若此行成功的话,这场战争将至少提前数月结束,而所造成的损害也会被抑制在最小程度。然而,不论是
瑟丽娜还是他自己,对于能否完成目标没有超过一半的信心。
要将阿尔法恩商会拉入己方,则必然要承诺相应的条件,而且还得出示足以让对方信赖的证据。北部诸邦的同盟府政那边比较容易处理,只要以林氏的名义保证他们的财产和性命,那对方也会安心接受下来吧?毕竟到目前为止,林氏所承诺过的事还有没一件是落空的――当然,至于这个承诺最后到底会不会实现,就要看那家伙重视林氏的信誉到何种程度了。
然而,阿尔法恩家开罪的却不仅仅是同盟府政,他们还曾犯下了偷袭苍穹军分舰队、绑架
源氏族之子的罪行。
对于高傲的苍穹之民而言,这无异于伤了帝国的体面并在那伤痕上抹盐一般,是绝对无法饶恕的卑劣行为。或许,帝国之所以介入这场原本属于他国的战争,最大动力就在于想惩罚犯下如此愚蠢罪行的阿尔法恩家也说不定。
因此,天空实在很难想象被要求到这个地步是应该如何对应。最坏的情况,也许他不得不把那对愚蠢父子直接绑架到战舰上,然而如此一来,
瑟丽娜的立场却会变得相当尴尬。
“真是头痛啊…要不直接干掉那两个家伙算了…”
困在沉思的
宮中久久徘徊,天空不由自主地想到直接破坏
宮墙壁的手段。虽然他对
瑟丽娜有着相当的好感,但朝向她父兄的感情却又到了另一个极端,因此并没有太多阻止他如此行动的理由。
“更何况,让他们活下去也只会成为
瑟丽娜的负担…”仿佛被这样的念头所
惑似的,天空反
般
了
嘴
,随后却感觉到右眼开始莫名其妙的热燥起来。
“切,又开始了!”
天空将绑着眼罩的侧脸贴到前方冰冷的结晶壁上,同时凝聚意志以对抗心中那股再度涌动的黑暗情绪。自从产生那种诡异变化后,他的右眼每隔两三天就会出现一次莫名发热现象,就算以眼罩屏蔽也无济于事,并且同时还伴随着一股不断飙升的沸腾杀机。最初发作的一次,暴走的情绪在理智之涯边上才止住了脚步。而后来却一次比一次严重。不过幸运的是,在这股狂暴突破理智界限前,他就先得知了
瑟丽娜与自己的姻缘,而非常奇妙的,自此以后这位女
就仿佛成了他精神定安剂般的存在。
不但使得发作的频率减少了许多,就连发作时的強度亦下降了不少,如同现在这般暗暗涌动的黑色情绪,天空只要凝聚精神就足以对抗它的侵蚀,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股黑暗情绪也慢慢地消于无形。
(竟然不知不觉间被影响了心智,看来还是不能丝毫放松啊…)
苦涩的弧线从嘴角慢慢浮现,天空感到仿佛精神之源被菗空似的疲倦。(嘿嘿,只差一步就成了冷血的坏蛋,如果我真的做出这种事情的话,那还有什么面目去见
瑟丽娜?未婚夫竟是杀父弑兄的仇人,这样安排也太…嗯?)
锻炼到极限的敏锐五感,捕捉到自回廊起点响起的平稳脚步声,天空转头以眼角的余光看向来者,却又立即缓和了视线。在他背后停下的,正是
瑟丽娜。
“希瓦先生,本舰已经取得入境许可。”温和的语气中已经没有了初次见面时那犹如水下
冰般的疏远,
瑟丽娜已经确实把穆-希瓦当作未婚夫的亲密挚友,并且视为自己的同伴托付信赖。
“如果你这边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就可以降落地表了。”
考虑到极有可能发生的逃亡情况,天空并没有选择停靠轨道塔,而是专门挑选了一艘具备出入大气层能力的军用登陆舰为交通工具――当然,也对舰身施以了种种伪装,甚至连船籍都进行过慎重的修改,力争将此行危险度降到最低限。
“嗯,那就走吧!”天空用难以察觉的动作点了点头,伸手拿起那柄靠在墙角的古朴巨剑,跟
瑟丽娜并行在了一起,不过却有意无意地避开了未婚
的目光。
“这就是古汉的楚先生赠给你的那把剑,‘瀚海’吗?”
瑟丽娜却对他手持之物投以趣味盎然的表情,“希瓦先生,你打算带它一起前往总府宮殿?”
“嗯,我是有这样的打算。”以轻松的动作扛起沉重的大剑,天空的声音中也透出足以让人信赖的自在,“有‘瀚海’在的话,即使对方是千军万马,我也有把握保证你的全安。”
“希瓦先生,那个,阿尔法恩家的护卫好像都装备着近代武器,所以,嗯…”看起来,
瑟丽娜似乎正困惑着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就算是装备更
良的苍穹军,也有在登舰战中输给仅持着一柄战斧的彼安军的先例。”小声对过去的战友说句抱歉后,天空朝
瑟丽娜耸耸肩膀。
“放心吧,在康定以外的战斗,我还从来都没有输过,所以绝对能够保证你的全安…”
自信満満如此放言的天空,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张仿佛冰雕般的美貌,而同时回想起的,还有那一记震彻肺腑的旋踢,顿时滞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啊…”
瑟丽娜以很佩服的目光看着他,却又突然涌起身为未婚
的好奇心。
“希瓦先生,你…嗯,有和夫君
过手吗?”
瑟丽娜是在问出问题后才发觉其中的失礼,立即
出后悔的表情。不过被询问的对象却有着出乎意料的
襟,天空只是苦笑着摇头摇,仿佛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言语,“嗯,我和从云,应该说是…旗鼓相当吧?虽然从小到人打架过许多次,不过我一次也没有赢过他,而他也从来没在我手中占过便宜。”
“你和夫君…从小就开始打架?”
瑟丽娜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天空,“就算这样,你和夫君也还是成了亲如半身的兄弟?”
“啊,男人就是这么奇妙的生物啊…”虽然表面上听起来是満満的自豪及骄傲,然而隐蔵在这份意气和演技下的,却是有若
哭无泪的哀号。
(不、不好,越扯越夸张了!这样下去,今后到底要怎么向她解释啊…不,或许怎么解释都没有用吧?)
瑟丽娜有着温柔地婉静性格,待人和蔼,处事中庸。虽然这种性格的人很少生气,然而一旦真心愤怒起来,那份怒火也绝对不是能够轻易承受的…天空此刻总算是理解到,为什么故乡康定中要把“信”
放在君子七德之首加以推崇,不过却似乎迟了一些。
“果然…”被那美貌上
溢出的纯洁微笑所
惑,天空恍然间似乎看到那名为穆-希瓦的半身正一步步走向前方万丈深渊的模样。
“还是得把那对父子救出来才行啊…”
深蓝色的夜空中闪耀着星星们的光辉,而在大地上仰望着它们的那双眼眸,却也是同样深邃的颜色。
“…”穆无言地凝视着那覆盖大地的苍穹,冷澈的视线锐利得仿佛要刺穿这片无限深远的
雾般。
“吾子哟…”穆仿佛要抓住什么似的,朝苍穹伸出手,以轻轻的声音呼唤着那孩子。
虽然秦似乎对那孩子抱有什么奇妙的期待,不过那些东西和她没有丝毫关系。她之所以会放下穆族诸务来到这里,只是想见见那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而已。
这份思念不断累积,満満充盈着她的心
,却始终找不到宣怈的机会,因此在心中郁结成硬坚的磐石,让她不时感到呼昅困难,“流星?”几颗星星突然坠下,而追随着那残留在虚空中数道痕迹,葵眺望苍穹的视线也急速作了修正,随后却又黯然下来。
她曾听说在人类某些文化中有着朝流星许愿的独特习俗,然而那些却并非真正的流星。舰船突入人气层时,由于持续减速效果,在虚空中刻出的轨迹更加持久,却远不若星星被大气焚境殆尽时那般明亮。
“…葵,”从那支配百亿生灵的
中吐出轻轻的叹息,而被呼唤的对象,踩着有若雌豹般悄然无息的步伐来到她的身后,“从诺恩那里傅来的报情,已经确认了吗?”
“是的,已经确认了。”持有共同体中最高等级武力的御使长,以恭敬的声音回答着她的询问,“最近活跃在南方诸邦的那支同盟舰队,确实是由林氏一员统率着,不过目前还没有办法进一步确认他的名字。”
“我知道的,就是那孩子。”不可思议的,那竟然是
溢着骄傲与自豪的声音。
“以仅仅半支舰队就将彼安军的整体战略破坏到这种程度,在林氏中也只有那孩子能够做到…他现在,一定就在南部诸邦中,或许出乎意料的靠近我们也说不定。”
“若是如此,”葵的声音中,有着些许的不甘心,“那待诺恩卿实施那项作战的时候,子君应该连同那支舰队一起被逮到吧?”
“你想再和他
手吗?”轻易
察了她的心理,穆回头以趣味盎然的目光注视着部下,“或者说,还想得到他的遗传因子?”
“始祖,属下并没有…”葵的脸上,
出少许困窘的表情,使得那如同冰雕般的美貌也添入了少许生气。
“你真是容易坏人看穿的性格呢,葵。”穆轻笑起来,“不用隐蔵也没关系,我知道的,是那孩子的遗传因子。強者的血脉在呼唤着你吧?想得到他的孩子。”
“…”葵就像要掩饰表情般将头转向了另一方向,然而穆的下一句话却让她把视线立即又转了回来。
“放心吧,若那孩子真的来到彼安,这次我会让你二十四小时跟着他的。而且…”那
角弯成一丝难以让人察觉的苦笑,“只要你向他誓以忠诚,作为褒赏,我就特别允许你可以向那孩子持求遗传因子。”
“…谨遵御令。”这一次,葵深深地低下了头。离开登陆舰后,天空和
瑟丽娜两人搭乘飞空艇来到阿尔法恩家总府宮殿所坐落的那座岛屿――因为大多数时候都需要隐秘行动地关系,所以此行的人数被庒缩到了最小。就连对此安排颇有怨言的岚都被
瑟丽娜強行留在了那艘登陆舰上。
这座岛屿是双重构造,后半部为总府宮殿所在,因而对出入人员有着严格限制,至于前半部则是隶属于那座宮殿的前庭城市,因为以旅游观光为发展方向,所以管制相当轻松。因此他们并没有花多少力气在证明自己身份的事情上。
眼前的城市繁华并洋溢着活力,随处可见来自其它星系的旅客嬉戏游晃,混合着海与森林的味道,给人一种悠闲自在的清新感。
然而,天空却朝耸立在正前方的那座大巨的仿古欧式城堡皱起了眉头,“真是恶心的趣味呢…”
“呃?”
瑟丽娜以相当意外的表情看着他。
“以开放旅游的方式聚集同盟各的的人们,然后以这些羡慕的视线来満足自己高人一等的优越感,果然是像暴发户会作的事情呢…啊!”
天空突然注意到,身旁佳人正
出垂头丧气的模样。
“嗯,这座城市,其实是我在管理的…不过,果然还是没办法改变人们的这种感觉吗?”
“呃?呃?啊,我的意思是…”由尴尬凝成冷汗自额头淌下,天空不噤慌慌张张地解释着,“呀,不愧是
瑟丽娜姐小呢,居然能够将这座诞生在恶心品位上的城市,运营得如此繁荣!嗯,从游客们的表情上看,他们确实是真心喜欢着这座都市的吧…”
“没想到希瓦先生也有令人意外的一面呢…”以漠然的目光看了天空一眼,
瑟丽娜径直前行着,而刚刚领悟到“慎言”重要
的康定之子,则在原地稍稍反省了一下后才跟了上去。
维持着那若近若远的暖昧距离,两人在都市中缓缓前行着。虽然身旁不时有代步马车经过,但天空和
瑟丽娜都没有开口招呼的意思。
“…希瓦先生,你好像对这座城市很熟悉?”
瑟丽娜突然开口问道。虽然最开始是她走在前方带路,不过后来两人并行在一起时,身旁的这位同伴却常常在她之前就转向正确的方向。方向感敏锐到这种程度,实在不能不让人疑惑。
“嗯,过去被令兄招待的时候,曾经下到这座城市溜达过几次。”天空耸耸肩膀,以实情相告,“不过那时候你去南方巡视了,所以有些遗憾呢…”
“兄长曾招待过希瓦先生?”
瑟丽娜闻言却
出沉思的表情,“可是我去南方巡视只有最近的一次,而那时被招待只有那位夏兰公主殿下和她的舰队而已啊…为什么希瓦先生会在那上面?”
瑟丽娜的善良,并非属于常人那种无可奈何的德行,而是建立在睿智之上的温柔与宽容――这一点,从她同时将两座商会管理得井井有条的事实上就可以看出来。虽然她也可以无条件地相信着某人,不过却并不代表着能够一直容忍别人毫无节度的欺骗。现在,这位聪慧的女
出狡诘的笑容,稍稍提醒了一下未婚夫的友人,而原本就问心有愧的天空则立刻被
到了悬崖的边缘。
“呃,这个…”不论如何催促,以往敏锐的头脑此刻仿佛生锈似的紧紧锁死,找不到理由来搪
的天空,开始挣扎要不要干脆趁现在这个机会把事情说出来。
“我,其实…呜!”
然而就在这时,被黑暗封锁的右眼突然变得异常灼热,翻腾咆哮的红芒穿透了眼罩的障碍,直接将那个屹立在城堡塔尖的身影纳入了视界。
“这究竟是…”天空捂住右眼,感觉眼罩依旧完好无缺,但那被红色侵染的世界依然清晰可见。
“终于…找到了你呢,子君。”红世中的那位女子轻轻举手指向他的方向,天空甚至能听到她低低的呢喃之音。
“葵?为、为什么…”右眼傅来的感觉愈加灼热,天空捂着右眼退后几步,声音却穿越了两者间数公里的空间,“因为我听到了,你的遗传因子在呼唤着我…”不知是否错觉,葵的眼睛竟然隐隐现出和周围红世同样的颜色。
“那声音,比以前还要更炽烈、更狂暴呢,就像…野兽的咆哮,不可能听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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