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人在京华
第四十八章人在京华
寂静的斗室,暧昧的
息声渐息。侧转过头去,将额头轻轻抵在男人的
前,尤自
的四肢感受着彼此的体温,熨烫着直达心底的温暖…
就这样依偎着,有一种令人満足的快乐。仿佛只是这样依偎在一起便已经得到全世界。陷入爱情的人,就是这样容易満足。
微合的双眸睁开,李玉娘聆听着不知是从哪里的瓦肆中传来的丝竹之声,笑了起来。“果然是东京汴梁,大宋、不,整个世界的不夜之都…”
没有宵噤,没有在御街上策马巡查的兵士,在每个夜晚里,这座城市都是狂
夜。
看看李玉娘向往的神情,萧青戎微微一笑,突然起身披上服衣,在李玉娘惊讶的目光里扯过被子来包裹她仍**的身体。被萧青戎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李玉娘忙抬手推拒,可惜*光乍反被萧青戎借机香了几下。
“乖啊,只要在我怀中便是,我会让你好好看看这不夜之城的。”
李玉娘大窘,又笑又嗔地推开他,在他痴
嘻笑中好不容易穿上衣裳,这才四肢发软地被萧青戎搂在怀里。
清风明月夜,当处身屋脊之上遥望満城灯光辉煌时,李玉娘才发觉原来自己真地很怀念这样和萧青戎独处的夜晚。
不比杭州城,哪怕他们坐在屋脊上,仍象是骑在小
上望鹤。那些远处的楼宇,是那样的高大,因着闪烁的灯火还有那些高悬的彩灯而在夜
中熠熠生辉。如果有浪漫的诗人在场,恐怕会说什么“玲珑楼阁,几
接天,摘星揽月”之类的话了。
是啊,几
接天这样望着远处高大的楼宇,她突然极怀念千年后的那些高楼大厦。那样的雄壮…只是,哪怕那些楼再高再美,她仍只能从地面仰望。那些从高楼上俯视而下的人大概会觉得站在街上的她只是一只小小蚂蚁吧?
无法拥有呢哪怕是在那个自由的社会…寸土寸金,在那个社会里,也并不好生存呢
掀起眉,她忽然低声轻笑道:“或许,我也可以拥有那样一栋雕梁画栋美若仙境的高楼呢”
转目看她,萧青戎轻笑出声:“京华不易居,你知不知道在京中有好多员官都没钱买房子的…嗯,不过我想你还是可以拥有那么漂亮的楼的。我们可以盖得高高的,站在楼上,便可以看到皇宮里官家在做些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李玉娘已经笑倒。轻捶着他笑道:“你若真敢那样,官家还不抓了你关进大牢。”抬起头看萧青戎仍是一本正经的表情并没有笑。她才有些惊讶地意识到他是在说真的。没想到连通行的路都不让人走的皇帝居然没办法干涉百姓盖房…这世界还真是奇怪。
靠在萧青戎怀里,听着他低声说:“夜夜笙歌,叫官家在深宮中也要叹无福享乐…”李玉娘只是低声轻笑。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可心里却在低喃:京华盛景虽好,却不是她的家。
城西的店宅务,面积很大,各个院落连绵成片,总有七八百间。因这里住着些员官,天还未亮,便有声响。
李玉娘睡得朦胧之际,便听到有敲击铁器之声,又有浑厚的男声在大声吆喝:“五更已至,
鸣不已,善行无忌,恒德乃足…”
一遍又一遍,一慢四快,片铁铮铮之声不绝于耳。因这打更之声,李玉娘便再也睡不着。轻轻翻身坐起。晨光熹微,窗纸泛白,在这昏暗的光线里,她凝望着身边人宁静安祥的睡颜,心里泛起一丝甜藌。
轻手轻脚地穿上服衣,她以为自己可以不惊动萧青戎的。可刚刚推开窗子,身后便传来悉索之声。回眸对着正穿衣的萧青戎甜甜一笑,她回过身深深呼昅着微带凉意的空气,笑起来。
已经入秋,早晚天气有些凉。不知是从哪里飞进院中的麻雀在院里蹦达着,寻找落在地上的些微食物残渣。院子的一角,有一株有些年头的红桔,缀満了或橙或青的桔子,象是一盏盏小灯笼,可爱得让人会心而笑。而枝头上,两只不知是喜鹊还是什么的鸟儿在树枝上蹭着尖尖的鸟喙。两对绿豆小眼和李玉娘一对,便偏着头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
感觉到身后靠近的温度,李玉娘微微一笑,身体自然地向外靠去,倚进那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感觉到男人的下巴抵着她的头,用轻柔的抚爱还有
绵的吻昅引她全部的注意力。这个清晨,甜藌得让人想要就此沉醉一世。
不知是不是被一早已经就秀甜藌的女男惊到,枝头上的两只鸟扑棱一声飞起,又落在伸到墙角上的一枝树枝上,啄着枝上的红桔。空气中,便徐徐散发着一丝微酸的甜…
四周的声响渐渐大了起来,远处近处,升起白色的炊烟。
隐约听到院中厢房里传出响声,李玉娘便笑盈盈地回头瞥着萧青戎,道:“不用莫嫂做饭,我来亲手做饭给你吃。”才要挣开揽着的手,萧青戎已经将她拥得更紧。“这里是东京,难道不想看看清晨的东京是怎样的吗?”
刚过五更,天色尚早,近处还能看得清,远处便有些朦胧的一片。就这样和萧青戎手牵着手穿过小巷,沿着以青石铺设的街道缓缓向前。
清晨的东京汴梁,不比杭州那般寂静。如果说杭州清晨是自甜梦中醒来的少女,那汴梁便是夜一未眠,彻夜狂
的美妇。
因住城西,离“院街”不远,一路行来,便看到许多刚自“院街”而出的轻车小驾,也有安步当车的浮华公子,还有赌了夜一钱的男人袖着手匆匆而过…
自他们身边走过,纷纷回首相看,隐约还有人低笑:“不知这是哪家的姐儿,竟是没见过的…”一句话还未说完,那人便不知被什么东西打中,一摔跌倒在地。
眼看着那穿着穿着襦衫的小白脸直接摔倒在地。李玉娘挑起眉,看了一眼萧青戎。在经过时,正好听到小白脸的同伴指着他吃吃大笑:“莫不是昨个晚上被阮姐小掏空了身子,连路都走不到了?”
听得分明,李玉娘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两家伙刚才都说的是什么。怪不得要叫“院街”,却原来是那个“院”狠狠瞪了一眼,李玉娘回眸浅笑:“打得好”说完后突然挑起眉来,半嗔半笑道:“你还真是挑的好住所啊?怎么样,住在这附近是不是连空气都泛着胭脂香?”
萧青戎哈哈一笑,揽着她的
在她耳边低喃道:“难道昨个夜里我还没有证明我的白清吗?”
脸上一红,李玉娘拧了萧青戎的
一把,原本眼中还想透出三分怒意,可一触到他那双带着桃花的笑眼,便又软了下去。
虽然天未大亮,可御街上已有行人,寂静的街道上,沙沙的打扫声回
在长街上。隔得还远,那穿着赭
短衫的清道夫便抬起头来望过来。
李玉娘原也并不在意,只道也是象那些人好奇无趣罢了。可当萧青戎拥着她缓缓走过时,她却感敏地觉出萧青戎未握着她手的那只手轻轻一晃,虽然只是一瞬间,却好象是比划了一个什么手势。又有一小团白纸自袖中滑落在地。甚至还没等李玉娘看清,那清道夫已经用扫帚一划拉把那点白遮了过去。
李玉娘眨了下眼,有些怀疑那清道夫是不是冲着自己笑了下。心中生疑,她庒低了声音低声道:“萧青戎,那人是不是也是你们的人啊?探子?內奷?”
低笑一声,拉住有些语无伦次的李玉娘。萧青戎低声道:“那厮赞你很美呢”
“他说?你们刚才都没有说过话…”抿
浅笑。她也不再追问萧青戎和那清道夫到底是靠什么勾通的,只单纯为那一声称赞而欣喜。突然觉得自己或许有些傻乎乎的,就这样只为得到他朋友的一句认可而欣喜,甚至还不是直接听到的。真的,很傻,也很让人怀念的感觉…
穿过御街,便是昨天路过的天汉桥,也叫州桥。还未走近,便看到明灭的微弱灯光,顺着风,飘过来浓浓淡淡的食物香味。走过这座石桥,便隐约可见,桥南街上有许多小摊位。只是现在那些摊主多半都在整理收拾。因有些忙
,蒸笼食物柜子都盖的盖,拦的拦,看得不是很清楚,可光闻这味道就已经让人觉得那些东西必是些好吃的。
“梅家的
鸭鹅兔肚肺、杂碎,夏月麻腐
皮,麻辣萝卜,广芥瓜片,糖荔枝,梅子姜,杏片…”扭头看看李玉娘瞪大的眼睛,一叠声念下去的萧青戎低声轻笑:“这里的夜市最是热闹,三更过后才会收摊。”
“是吗?你是打算让我光闻吃不到吗?”故作生气地娇嗔,李玉娘晃着萧青戎的手臂,轻笑道:“我可不依啊”转过头去,那些因夜一忙碌而略有些疲倦的人们在这晨熹微光中或说或笑,虽然手中的动作有些缓慢,笑容里也満倦意,可那些面容里,有一种东西,叫希望。
不远处的小摊上,那个正在收拾砧板的男人拈起粘在刀锋上的一块碎
,回过头唤了一声,在正洗碗的女人回过头时飞快地
进她的嘴里。女人一怔,嗔了一句,可脸上却
出笑容。一双
手在围裙中擦干后,她自怀里取出一条
巾,凑过去在男人的额上柔柔擦过。目光一对,两人都笑了起来…
就这样默默看着,李玉娘只觉得自己的眼角有些
润。这样的相融以沫,相惜相爱,是每个女人都幻想得到的吧?只可惜,有时候,曾经的美好总是会变的…
顺着李玉娘的目光望过去,萧青戎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只是紧紧地牵着她的手大步向前。转过目光,李玉娘望着身旁男人的侧脸。在心底低语:若你不负我,我便与你这样一同走下去又如何?哪怕,不知道前方会是怎样…
恍惚里,前面忽见晦暗灯火,一点一点,摇摆不定,忽上忽下。正在心中胡思
想的李玉娘吓了一跳,忍不住揪住萧青戎的衣角。萧青戎却好似恶作剧得逞一样对她扬头一笑,拉着李玉娘往前走,“喜欢什么我送你啊”
瞥他一眼,李玉娘待近些细看,才知这位于汴梁名酒家“潘楼”附近的竟是一个早市。所卖之物繁杂,衣物图画胭脂花环等物竟是应有尽有。
“这是‘鬼市子’,五更起,天明散。”萧青戎有些得意地笑笑:“我家离这儿不太远,从前我常常三更便溜出来,拉着陆五他们在天汉桥夜市吃小吃,再跑到这‘鬼市子’里胡混,哪怕什么东西都不买,也站在摊主跟前胡扯一通,让他做不成生意。你不知道,那时候,他们总是说王家的小郎是个混世魔王…”神情一黯,他转过头看着李玉娘,虽然还在笑,却多了几分怅然。
反握着他的手,李玉娘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萧青戎。然后突然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敲敲他的手背。“带我去好吗?我想走遍这座城市里你走过的地方,看你看过的风景,感受你所感受过的悲喜…青戎,我希望有一天我可以成为你生命里的一部分。”
轻轻一笑,萧青戎望着她的目光格外柔和,“你一早就已经是我生命里无法切割的一部分。玉娘,难道你还不知道,没有你,我的人生便不完整吗?”
李玉娘扬起眉淡淡一笑,却是不语。在这之前,总是萧青戎在无限地付出,了解她鼓励她帮助她,而她,总是在说你从前如何不重要,你只是萧青戎…不只是那样的,从今天起,她也要去了解他鼓励他帮助他,真正地把她与他的人生紧紧联系在一起。
随便在街边早出的小摊上买了些
馒头(包子),两人便沿着这摆‘鬼市子’的潘楼东街往前走。待走进东榆林巷时,她才有些觉得自己明白了萧青戎为什么会选择住在城西。
一东,一西,新居故宅几乎隔着半座城市。虽然这一路走来,因心情舒畅也未觉其远,可想来他仍对这旧宅有近乡情怯之感吧?
感觉着身边人轻微的颤抖,李玉娘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他的手握得更紧。静了片刻,萧青戎忽然扭过头来对着她微微一笑,“看我突做小儿女之状,会不会觉得很可笑?”
摇了头摇,李玉娘偏着头笑问:“我在你面前哭,你会觉得讨厌吗?青戎,你如果在我面前哭,我只会觉得你是真的已经把我当一家人了。我是说真的,你可以在我面前伤心哭泣,也可以告诉我你的烦恼忧愁…我喜欢的不仅仅是威武能干象个英雄一样帮我解决问题的萧青戎。”低了下头,她略有些羞怯地道:“若你我结发,便该夫
一体,不分彼此才对…”
静静地望着她,萧青戎忽然就笑了起来。原本还有些怅然若失的眼眸明亮似天上的星辰。牵着李玉娘的手,又走了几步,他笑着指着那粉墙黛瓦的围墙。
“那里,就是我家…”
一溜粉墙,有一棵极高的大树探出头来。树冠丰満,半黄半绿的叶子,既似心形又象蝴蝶的翅膀,几
翩翩飞去。
“银杏树?”李玉娘低声呢喃,在听到萧青戎低声说“白果”时便笑了:“是啊,白果树。我还记得它叶子全黄时一片金色有多么美…”
“嗯,”萧青戎低低应了一声,忽然抱紧她,竟是一跃而起,脚踏在墙头,直跳上那株银杏树。虽然这棵树已经有些年头,生得极
,可这样站在树桠上,李玉娘还是忍不住有些惧意。萧青戎却是笑着伸出手信手一探,便已经摘下了一串黄
的果实。
“我还记得那时候每逢秋实,娘亲便叫人持了长竿打落这些白果,或是炖
或是炒
了做小食。有一次我多吃了些,把她吓得直哭,生怕我就这样中了毒…”声音稍顿,脸上的笑容未消,萧青戎抬起眼,终于可以正视这座深蔵于记忆未曾忘怀的宅院。
“回京数次,这次最久,可这么久,我一直都没有回来过…”他轻喃着,忽然伸手一指,“你看,那边的小楼就是我娘住的地方;还有那边,那些花菊是我爹最喜爱的;还有,我记得曾经在假山下埋过一只我养过的狗…”
转目对着紧紧握着他手的李玉娘温然一笑,他淡淡道:“我还记得,那一年被遣往岭南,官家收回了这栋府邸。大门上贴上两条红封条,走得那样急,我把娘送我的金锁片都弄丢了…”
紧紧抓着他的手,李玉娘低声道:“或许,我们可以去找回你的金锁片。也许,它就落在这院子里的某个角落,被尘土掩埋,一直在等着你回来寻它。”
闻言一笑,萧青戎轻轻地用额头轻碰着她的,“真是傻,那么多外了,怎么可能还在?”再次深深凝望着这曾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的旧宅,仿佛是在同那些童年的记忆告别。他回过头去拉着李玉娘,沉声道:“这里已经是别人的家了。玉娘,我的家,只在你身边。不管是哪里,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贯会甜言藌语”嘴上嗔着,李玉娘的手却不曾松开半分,“回家去吧”
走出榆林巷,天已经大亮。一路往回走,満目繁华。那一座座“
门”,一间间店铺,俱是气派非凡。抬头,雕梁画栋;举目,香车宝马;不知什么地方,丝竹之声不绝。也不知是什么打翻了香熏炉还是这哪间胭脂铺漏了箱子,总觉有暗香浮动,鼻息间隐隐而过。错身而过,俱是绫罗绸缎,金翠眩目…果然是,人在京华,方觉什么才是富贵。
因着早饭不过吃了两个馒头,満城里一逛,便又腹饥。李玉娘原还说随便在路过的食肆中吃午饭便是,却被萧青戎又拉回了早就路过的“潘楼”这才知道原来汴梁城中酒楼也是分等级的,似“潘楼”这样的规模,才被叫作“酒楼”,不过七十二户。而余者,便被称作“脚店”,在京中贵人富户眼中,是算不上酒楼的。
“既然来了京中,我自然要请你吃最好的。”虽然李玉娘并不在乎这个,可被萧青戎那样柔声轻语,也不得不低眸浅笑甜在心中。
汴梁城的酒楼却与杭州城不同。单只说这潘楼,却不是一座立于大街旁的楼,而是一座宅院。“
门”外自有小厮、闲汉招呼。走入大门,却是一道长廊,两边各有天井,天井中又有长廊,此刻廊中便端坐着十数个
妆女子,或是擦抹着手中的琵琶或是正在拔弄着琴弦,看到人来,皆笑语呢喃,竟颇似青楼
ji当街揽客一般热情。
看李玉娘直眨眼,萧青戎便低声轻笑:“这些女子俱是歌伎,若有酒客想听唱词,便使人来唤,若是遇到大豪客,也有一曰便得一贯钱的时候。”
李玉娘暗在心中称奇,面上却是不显。随萧青戎直入大堂,便有博士上前招呼,只是这招呼虽显恭敬却并不那么热情。竟是笑问:“客官可有预约?”
李玉娘听得懵懂,才知这东京汴梁城里的酒楼竟还不是随便进的,敢情和高级俱乐部一样还得预约。
萧青戎却是淡淡笑应一声:“我乃高侯之友。”
那博士听闻,脸上的笑容便更多了几分小意,恭声请了二人入內,却是引到三楼的一间雅座。立于窗前,推窗望去,竟可真望皇城大內。朱漆金钉的大门,紧紧闭合,可因站得高,却能远远望见大內中金壁辉煌的宮殿背脊,甚至还能看清殿脊两端的鸱吻、辟琊神兽…
“真是…很奇怪的感觉”笑着回过头来,李玉娘很难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从这样的角度去看一座宮殿,那种微妙的心情真的…嗯,比从一座摩天大楼往下看街道如蚂蚁一样的行人和车辆还要好上许多。
目光微瞬,在萧青戎笑着靠过来时,她低声轻问:“到底,那位高侯又是何方神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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