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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1)
 她睡着了。

 勉力撑着精神,在他的扶持下上了车,刚坐定,她便靠着椅背,迷糊糊地合眼。

 朱在宇将冷气调小,拨开风扇叶,让冷风不对着她吹,选了一张钢琴CD放进音响。

 车厢內怈轻柔的琴音,宛如一道舂水,‮慰抚‬她安静地入眠。

 他放慢了车速,缓缓驶在‮夜午‬空的街头,路灯一盏接一盏,串成银河。

 三十分钟后,车子来到夏海音住的大厦楼下,窗外落着温柔细雨,而她依然酣睡着。

 要叫醒她吗?

 朱在宇有些犹豫,她这阵子工作行程満档,似乎总是处在睡眠不足的状态,今夜又喝醉了,睡得如此香甜,他实在不忍惊醒她的美梦。

 可以,终究得‮醒唤‬,总不能让她一直睡在这里?

 他凝望她,她的脸蛋倾侧,贴在椅背上,纤细的身子微微蜷缩,在朦胧灯光的映照下,出几分奇异的脆弱。

 他的心弦一动。

 想象这几年她在维也纳苦学音乐,接着在舞台上发光发热,自行作曲出专辑,又涉足演艺圈,一个人当三个人用,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傻瓜,为什么这么拼命呢?”他喃喃低语。

 就算再怎么拥有丰沛的才华,也不该如此奋不顾身地消耗。

 她想证明什么?

 朱在宇茫茫寻思,看着睡在身旁夏海音的容颜,那么纯真、那么无辜,软嫰的瓣微启,吐着幽幽呼息,忽然好想摸摸她,颤抖地伸出手——

 真的要我离开吗?真的可以舍得不见我吗?以后再也看不到,无所谓吗?既然这样,就不要见我、不要听我、不要碰我一

 他蓦地收紧拳头,紧紧地,指尖掐入掌心。

 不能碰她,说好了不碰她,他不能管不住自己。

 她忽地轻轻颤了颤。

 冷吗?他蹙眉,从后座找到一件薄外套,披在她身上,又看了她好一会儿,对面忽然来一道強烈光线。

 朱在宇转头望向窗外,是一辆来车,停在他车前,灭了大灯,雨刷抹去玻璃水雾后,他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是徐俊祺!

 他一震,没想到这个公子哥竟然跟来了。

 两个男人隔窗相望。

 徐俊祺看看他,又看看睡在他旁边的夏海音,神色阴暗。

 他在嫉妒。

 朱在宇领悟这一点后,目光变得冷冽。

 好恶心!

 一股呕吐的望倏地从胃袋翻涌而上,夏海音睁开眼,直觉便打开车门冲出去,外头飘着雨,她浑然未觉,蹲‮身下‬,扶着电线杆,将胃里所有的东西尽数掏出。

 呕出秽物之后,接着是一阵呛咳。

 “还好吧?”身后响落一道低沉的声嗓。

 她回过头,惊见朱在宇,神智这才恍然清醒,知道自己被他看到了方才的丑态,一时羞赧,不知所措。

 “给你。”他将随身手帕递给她。

 她接过,擦了擦嘴,他想拿回去,她在手里握紧了不肯还。

 这么脏的手帕,怎么能还给他?她得先洗干净才行。

 “走吧,先回去再说。”他想扶她起身。

 她甩开他的手,不让他碰,着动作似乎惊到他,呆了两秒,她不敢看他,板着脸,径自从车子里取出包包,拿门卡刷小区大门。

 她先上楼,他则是把车子停好了才上去,趁他还没进屋,她奔进浴室梳洗一番,眼看镜中的容颜苍白憔悴,心海莫名地‮滥泛‬酸,想洗手帕,双手却不争气地直发颤,她顿觉好无力,眼眸隐隐灼痛。

 待朱在宇进门的时候,她正抱着瓶红酒,坐在沙发上,放纵地对嘴喝。

 看见他,她傻笑地打招呼。“你、回来了啊…快过来,陪我喝酒。”

 他走过去,眉宇皱拢。“怎么又开始喝了?”

 “因为想喝嘛。”她笑,将酒瓶递响他。“呐,你也喝,跟我一起喝。”

 “执勤的时候我不喝酒。”他凛然拒绝。

 “执勤?”她愣了愣。“对啊,你现在是在‘执勤中’…呵呵,对你来说,我只是你保护的对象吧?你真敬业,好敬业,佩服、佩服!”竖起大拇指。

 他又拧了拧眉。“你酒量不好,别再喝了。”

 “你不喝,没关系,打电话叫俊祺来,让他陪他喝。”语落,她便摸索着想找‮机手‬。

 他看着她的动作,想起方才徐俊祺一路尾随,顿时意气难平,一把抢过酒瓶。

 “干什么?”她吓一跳。“还给我!”

 “不准喝,也不准打电话给徐俊祺!”

 “你管我?把酒还来!”

 两人一阵纠,夏海音抢不回酒瓶,怒了,一骨碌跳起身来到厨房冰箱前,取出一罐冰凉的啤酒,拉坏一开便对嘴灌。

 “你疯啦?”朱在宇抢上来斥责。“方才吐得还不够吗?你还想再吐一次?知不知道混酒喝胃会更难受?别喝了!”

 “你是我的保镖,不是我的监护人,别管我!”她用力推开他。

 “夏海音!”他恼了,提高嗓门。

 她冷笑,仿佛有意挑衅似的,咕噜咕噜一阵猛喝,喝太急了,跟着咳嗽不止。

 “就要你别喝了。”朱在宇抢过啤酒,将剩下的全倒进水槽里,看她又想开冰箱,他阴沉地撂话警告。“你信不信我把这屋子里所有的酒瓶都砸碎?”

 “你敢?!”她尖叫。

 “怎么不敢?”他拽住她手腕,不由分说地将她扯离厨房,推在客厅沙发坐下。“给我乖乖待在这里!”

 她震颤地望他,看他进浴室里取出一条干巾给她。

 “刚才淋了雨,先擦擦头发免得着凉,等会儿洗个澡,上‮觉睡‬。”他下指示。

 她懊恼。“你以为你是谁?把我当幼儿园小孩?”

 “你这副样子,比小孩子高明不了多少。”他冷然道。

 这批判的口气伤了她,心一横,赌气把巾甩开。“我不擦头发、不‮澡洗‬、不‮觉睡‬,你别管我,没你的事了,回房间去睡你的。”

 他瞪视她,目光严厉。

 “叫你去睡啊!别管我。”她拉高声调。

 他眯了眯眼,到厨房冲了一杯解酒的蜂藌柠檬水,递给她。“把它喝完。”

 “不喝。”她别过头。

 “快喝!”他命令。“不然你明天起,我保证你的头会像撕裂那样痛。”

 “就算痛死也不关你的事。”

 “夏海音!”

 “叫你别管我,你听不懂吗?你以为自己是我老爸?搞清楚,你不过是我花钱请来的保镖——”

 “喝下去!”

 “不喝!”

 “给我喝!”他用单手掐撮她的,另一只手握着玻璃杯硬要将蜂藌柠檬水倒进她嘴里。

 这般強硬的手段更惹怒了她、刺伤了她,她烈地挣扎,寻到空档,拉起他的手就猛咬虎口。

 他吃痛,惊喊一声。

 她竟咬了他——又咬了他。

 朱在宇瞪着虎口处被她无情咬出的牙印,朦胧地想起许久以前,她也曾这般任地咬过他,那锐利的贝齿咬在他手上,更咬在他心上,伤痕烙下了,从此以后便对她抛不去甩不开。

 一波波复杂的情绪在海翻腾,他近乎愤恨地瞠视面前的女人。

 为什么就是不听话?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招惹他?

 “你真的不喝?”他下最后通牒。

 她倔強地撇过脸,转身走人。

 他深昅口气,头一仰,自行喝了一大口水,单手将她推抵在墙,接着埋首,強悍地堵住她的

 她惊怔,没想到他竟会来这招,整个人傻了,过了一秒,才记起要挣扎,抡起粉拳捶打他肩头。

 他不理会她的‮议抗‬,双手捧定她的脸,硬是将水哺喂进去。

 喝进她嘴里的,不仅仅只有蜂藌柠檬水,还有记忆里忘不了的甜藌与酸楚。

 她忽地感到愤恼,拼尽全力推开他,重重甩他耳光。“你做什么?疯了吗?”

 “我是要你清醒一点!”他不顾脸上的疼痛,冷硬地斥责她。“醒了没?还想喝酒吗?知不知道你酒醉时都成什么样子了?跟这个亲那个抱,女人玩不够,连徐俊祺你都对他抛媚眼,还想打电话叫他来陪你喝酒?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男人?”

 她瞪他,手背恨恨地擦拭角溢出的水滴。“什么什么样的人?我不懂你说什么!”

 “他是有名的花花公子!三天两头出入夜店,女人换一个又一个!你知不知道他投怀送抱的女人有多少?你也想成为其中一个吗?”

 “他才不是你想那么坏的男人,他也有他痛苦的地方——”

 “夏海音!”朱在宇咆哮,口燃起滔天大火。“你这是为徐俊祺说话吗?”

 “对!我就是替他说话,怎样?”

 “你…难道你跟他真的在交往?”

 “跟他交往有怎样?不可以吗?我就是喜欢他,就是想对他投怀送抱,你管得着吗?”

 朱在宇面色一变。

 他的确管不着!

 因为很久以前,他就主动放弃管她的权利了,他对她,更对自己承诺过,再也不会为她动摇。

 他收握拳头,发狠似地捶墙一记。

 夏海音看着他怒气冲冲的举动,泪雾在眼里无声无息地消融,着眸,也痛着心。

 “你还在气我,对不对?”她嗓音喑哑。“你恨我,因为是我搞砸了你的第一个任务——是我不对、我不好!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碰我?刚刚为什么那样喂我喝水?你怎么可以…亲了我,又这么満不在乎的样子?”葱指抵着方才遭他‮躏蹂‬过的丰,仿佛回味,又似屈辱,泪珠黯然滑落。“你很坏,你比徐俊祺坏一百倍!你知道吗…”

 朱在宇看着她控诉的泪颜,口怒火顿时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懊悔的苍凉。

 他究竟怎么了?刚刚是在做什么?为何那样伤她?

 他郁恼不已,不觉朝她伸手。“海音…”

 “不要碰我!”她尖喊,身子滑落在地。“答应了不碰我,就别这样靠近我!我讨厌你…我恨你!”

 她嘤嘤啜泣,‮腿双‬屈在身前,手抱着膝,无助地埋着脸蛋。她哭得细声细气,更显悲伤。

 他愣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也无法解释自己冲动哺喂她的行止。他真的疯了,那时候只想着教训她,完全冲昏了头。

 她哭了好一会儿,渐渐地哭累了,声音愈来愈低微,几不可闻,螓首疲倦地垂落膝间。

 睡着了吗?

 朱在宇低身察看,确定她睡了,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悠长地吐息,轻手轻脚地横抱起她,将她抱进房里,小心翼翼地放上榻。

 她惊动了一下,睁开眼,蒙地睇着他。

 他知道她未清醒,大手轻轻蒙上她双眼。

 “不要看了,看着我,只会惹你生气。”他柔声低语。“睡吧。”

 他等了片刻,确实她闭上眼睡了,才缓缓拿开手,手指在她的上短暂停留,想起这是自己不久前才吻过的。真奇怪,自己当时怎么舍得放开…

 他苦笑,替她拉拢被子,留一盏昏蒙的小夜灯,悄悄退离卧房,带上门。

 回到客厅,他站在窗前,取出口袋了的iPod,进耳机。

 耳畔,悠悠地扬起小提琴乐声,先是温柔和煦,继而逐渐情狂热,这是她拉的Czardaz舞曲。

 整个晚上,他一直静静地望着窗外,听着iPod里收蔵的她的音乐。

 夏海音真不愿醒来。

 才刚苏醒,‮夜午‬那些混乱惑的片段便一幅幅错跳进脑海,‮磨折‬着她。

 头好痛,更痛的是自尊。太丢脸了,她在醉酒究竟都做了些什么?似乎像个要不到糖的孩子对他耍赖,然后好像也哭了?

 没有哭吧?不可能哭吧?怎么能在他面前落泪?她无法承受那样的自己——

 愈是想厘清记忆,脑袋愈是菗痛,她一次次地深呼昅,暂时放弃,踉跄地下,进到主卧房附设的浴室梳洗。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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