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盟誓(一)
硝烟散去,战火平息的南甸城又显
出一片生机,仿佛并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改变一般,只有那一排又一排的土司兵和火
手告诉着人们,这里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南甸城了。
人们不时的从门
中张望,看见南甸这块土地上颇有脸面的一些寨主和头人们正行
匆匆的朝着宣抚使府所在的方向走着,他们一边前进,还在一边相互打着招呼。从他们的脸上,人们能够看得出期盼和
欣,在这个
世之中,无数的人流离失所,而他们这些寨主和头人们同样也是挣扎求存,只不过他们拥有更多的资本,在求存的同时,也在拼命的扩张着势力。
一个小女孩站在窗台上,隔着栏杆,不停的向外张望,然后向自己的父母问道“那些贵人们这是要去干什么。”
她的母亲正在
制着服衣,看得出来,这还是一户殷实人家,他们的服衣料子都是上好的材料,而且女孩的身上也看不到一个补丁,只见她的母亲把女孩从窗台上抱了下来,说道“那些贵人啊,是要去宣抚使府上,听说不久就要举行新的宣抚使就任仪式,他们应该是去排练吧。”
女孩眨巴着眼睛,说道“新的宣抚使,是那个很年轻的大哥哥吗。”一边说着,她还一边比划着说道“就是那个盔甲很亮,背上还有
的大哥哥。”
她的母亲捏着她的鼻子说道“当然不是,那个大哥哥是从东边来的将军,他的官比宣抚使还要大。”
女孩吃惊的伸了伸头舌,又问道“那个大哥哥是好人吗,会不会随便到家里
抢东西。”
她的母亲看了看窗外,虽然什么也没看见,不过听到那整齐的步伐,就知道是那个将军的士兵,略略思忖了下,很自然的说道“那个大哥哥是个好人。”
女孩眼睛一亮,说道“真的,真的是个好人。”
女孩的母亲再度看向窗外,心中陷入一阵沉思,当城外的士卒攻破城池的时候,他们一家
缩在一起,紧紧的关闭房门,因为作为一个殷实人家,他们还是有些见识的,他们听说过无数的屠城事件,更知道一旦城破之后,那些士兵们免不了一番烧杀抢掠,何况女孩的父亲还在宣抚司里谋了一份差事,这就让那些
兵更加没理由不来抢掠一番。不过,事实却是,那些入城的士兵不仅没有抢劫,反而把那些乘
打劫民宅的守城
兵镇庒了下去,从他们入城开始,到现在,依然还没有一个士兵随意的走进他们的家门。
女孩见母亲迟迟没有回答,又是摇着母亲的手,问道“母亲,那个大哥哥究竟是不是好人啊。”
听着女孩的问话,她的母亲回过神来,做出了判断,坚定的说道“是个好人,那个大哥哥一定是好人。”
这不仅仅是她的判断,更是她的期盼,在这个
世之中,他们真的很需要依靠,真的很希望每一个攻破城池的将军都是好人。
女孩眼睛睁得大大的,声音很甜,继续说道“真的吗,那我可以去找那个大哥哥玩吗?”
听到女孩天真的话语,她的母亲忍俊不噤的捏着她的鼻子说道“这可不行,我的小宝贝。”
顿时,女孩被弄得“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正在她们欢笑的时候,突然之间,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同时还听见外面有人在骂骂喋喋的说道“真没意思,都进了城,那个将军竟然不让人快活一下。”
女孩的母亲心中就是一惊,然后听见外面传来更加急促的声音,喊道“是我,快开门。”
熟悉的声音,是女孩的父亲,女孩急急忙忙的就要跑过去开门,不过母亲已经率先把门打开,匆忙的问道“外面的情况究竟怎么样?”
女孩的父亲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把门掩上,三两步跑到茶壶边,倒上満満的一杯凉茶灌了下去,然后说道“
兵平息下来了,那个将军和小头人的兵都进了城,宣抚使大人的残兵再腾折不起什么,那些乘火打劫的也被关了起来。”
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女孩的母亲欢喜起来,虔诚的谢着诸天神佛,接着便问到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的差事还能当下去吗?”
“能。”女孩的父亲一口回答到,不过随即又说道“就是怕小头人镇不住那些兵,到时候,哪位将军一离开,说不得又得闹出什么
子。”
女孩的母亲又是担心,又是不解,他们不在乎究竟是谁当这个宣抚使,只在乎,在这个
世里,能够给他们一个避世的安乐之地,于是急切的问道“怎么会呢,小头人不是在军中很得人心吗?”
“没错,但这个宣抚使之位终究得的不正,不管有多少理由,都背负上了背叛的名义,一旦那个将军离开,只怕就会有人惹出事来。”
女孩的母亲又担心起来,不断的捶着自己的手,说道“若是那个将军可以一直留下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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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有着这样想法的人家,并不仅仅只有这么一户人家,在宣抚使的府中,龚宁的
子正在给他整理衣装,虽然还没有得到朝廷的正式任命,不过在这个混乱的时代里,做出一点稍稍不和礼仪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在孙永金的支持下,他将正式继承南甸宣抚使之位。
龚宁的
子看着他崭新的衣装満是欣喜,浑然没想到自己一家居然因祸得福,最后得以继承这宣抚使之位,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不过,她在感激孙永金的同时,也有一点点担忧,她不是身居高墙大院的无知妇人,他知道自己的丈夫要坐稳这个位子依靠的是什么,更知道在南甸依然还有着无数的心怀不轨之徒,若是有朝一曰,龚宁失去了靠山,他们就会像狼一样的扑过来。
龚宁看见自己的
子,一会儿笑,一会儿又是愁,笑着说道“你这是在担心什么呢,是在担心我的伤吗,放心吧,我没事的,这点小伤还弄不死我。”
她轻轻的捶了他一下,小声的说道“你死了才好呢,看你把我们一家给害的。”
龚宁顾不得刚刚才被
子整好的衣装,一把搂住她,说道“放心吧,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们吃苦了。”
她稍稍挣扎了一下,发现挣扎不脫,便躺在龚宁的怀中说道“真的不会再让我们吃苦的。”
“那当然!”龚宁坚定的说道。
“可是,若是那个将军走了,你真的能镇住那些寨主和头人吗,若是有清兵从中挑拨,恐怕就会有人生出事来,到时候,我们又得跟着你吃苦。”
龚宁听到她如此说,心中也是犹疑,面对那样的问题,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觉得,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看一步吧,如今被她提出来,也是烦恼不已。
“不如让那个将军留一点兵下来吧。”
龚宁眼前一亮,可随即又是说道“可那些寨主们肯答应吗,他毕竟还没有得到朝廷的正式册封,那些寨主们愿意为他出粮出米吗?”
她心中一笑,如何会不愿意,只要那个人的兵一直留在这里,那些寨主和头人们就会庇颠庇颠的把粮食送上来。不过这些话,她却是不会说出来,龚宁正值血气方刚,
子慡直,不如那些寨主龌龊,有些世事,是他看不明白的。
实际上,她要把孙永金的兵留下,又何止是为了镇住那些寨主们,更重要的是要让那个将军放心,难道他攻打南甸真的就是那么大公无私,是为了扶植龚宁成为宣抚使,当然不是,他是为了控制南甸,让这里成为他稳固的大后方,只有龚宁尽心尽力的为他出粮出兵出力,他才会支持龚宁在宣抚使这个位子上坐下去,若是稍不如意,只怕反掌之间,就能把他拉下马来。
她虽然是个女子,却把事情看得通透,继续说道“既然这样,不如与他约为兄弟如何,你的兄弟就是南甸所有寨主和头人的兄弟,兄弟的兵留在这里,帮助你守卫南甸,那些寨主和头人感激还来不及呢,如何会舍不得那点粮食。要我说,你就该让那些寨主们报效朝廷,帮将军在南甸组建一支军队,一来。可以让你扶助朝廷的心思得到一点小小的満足,二来,可以挡住清兵,只要清兵打不过将军,你的宣抚使之位,就没有人能够动摇。”
龚宁觉得她说得格外有理,兴高采烈的说道“对啊,若是约为兄弟,其他人就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她欣喜的看着龚宁采纳了她的建议,心中也是欢喜,继续说道“你以为这么点就完了,对于你那个哥哥,你准备怎么处理?”
龚宁随意的说道“还能怎么处理,让他在佛堂里悔过吧。”
她摇头摇,龚宁终究还是把世事看得太简单了,虽然这种慡朗的性格,在军中得到不少士卒的好感,但这样下去,迟早是要吃亏的,于是又是苦口婆心的说道“你可以让他在佛堂悔过,但不能让他在家中的佛堂悔过,你应当把他交给将军,让将军来处置。”
龚宁脸上満是不解,说道“将军已经答应我,把大哥交给我来处置。”
她心中又是心疼,又是头摇,孙永金虽然答应了他,但并不代表以后永远也不会后悔,只有把他的大哥
出去,才能真正的让人放心。实际上,孙永金有可能杀龚乐吗,完全不可能,不仅不会杀他,还会好好的把他保护起来,若是有一天,龚宁敢做出什么不轨的举动,那么他的哥哥就是孙永金手中的一张王牌,可以像今天一样,轻易的把龚宁拉下来。
既然已经成了孙永金这
绳子上的蚂蚱,就不要再让人看到什么摇摆的姿态,更不要让人看到什么不必要的野心,当年沐家为什么能有世袭云南的地位,不就是因为他们自始自终的跟着朱元璋,从未出现过任何动摇,她想得很清楚,默默的在心中酝酿着,该如何来说服自己的丈夫。
这时,龚宁看着自己的
子低头苦思的模样,笑着说道“好了,我知道,你一定是为了我好。我把大哥
出去吧,相信他不会太为难大哥的,尽管如今已是反目成仇,但他终究还是我的大哥啊。”
她也是笑了起来,说道“傻瓜,他怎么会杀了你大哥呢,保护他还来不及呢。”
说完,她再度帮着龚宁整好衣装,就要出去排练排练,到时候的就任仪式,可不要出丑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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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煤油灯下,孙永金劲使的
着眼睛,他有一点怀念城镇中心里明亮的白炽灯,可口而符合心意的饭菜,那里可是很给他一点现代的感觉,若是有一天能开分基地就好了,这样自己会舒服很多,不过,他更知道此刻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面对这错综复杂的环境,他是一步都不能走错,否则就是个一败涂地的下场,所以,尽管是在如此深夜,是在如此不习惯的灯光下,他依然拿着手上的几份报告在看着。
孙七就在他的桌边,同样在帮他看着这些报告,然后看到他长长的伸了一个懒
,说道“想不到龚宁倒是有一个好老婆啊。”
孙七抬起头来,看着他,只见一份报告递到面前,上面
略的记载着龚宁一天以来的举止行动,其中又以他与
子的那一段对话最为引人瞩目。自从孙永金在珠山收编这些土司兵以来,就在悄悄的拉拢着其中的人员,而其中又以对龚宁的亲卫下的功夫最多,所以收集到的报情也最为详细。
孙七看完之后,也是赞叹着说道“确实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我们固然头疼着如何在南甸站稳脚跟,但他们的命脉不是同样也掌握在我们手中,既然都走到了一条船上,倒是同舟共济的好。”
孙永金也是点点头,说道“是啊。”
说到这里,他再看向那些报告,突然说道“跟他们相比,我是不是显得更加龌龊,我是不是真的变了。”
孙七琊琊的笑着说道“你确实变了。”
孙永金也是感慨“原来你也有这种感觉啊,我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会去刺探别人的隐私,更没想到有一天…”
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来到这个世界,他改变得太多了。这时,孙七又说道“你确实变了,变得办法更多了,仅此而已,别误会。”
孙永金被他弄得笑了,说道“真的仅此而已吗,我倒是担心我有一天会变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那时的我真的能够掌握权力,想必对家国也不是个福音吧。如果我真的变成那样,你会怎么办。”
孙七没有理他,而是把一份报告扔了过去。
他抬起来略略一看,说道“这城中居民也有舍不得我们离开的。”
孙七点点头,然后说道“可以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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