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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真心
 会议室里人群鼎沸的情绪,在氮肥厂几位最具决定权和威信的‮导领‬长久的沉默中,慢慢地低了下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沉默下来,男人们坐在椅子或凳子上不再出声,只是把烟昅的更加凶狠。妇女们则有点发愣,心中无主的在那里茫然四顾,有的女同志甚至开始低声哭泣,眼泪顺着她们已经不再‮滑光‬和年轻的脸庞,无奈的滚落下去,一直摔落到地上摔成粉碎。

 等到声音渐渐停歇,会议室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但这并不代表这些原氮肥厂的下岗职工,已经接受这样的安排,或说他们已经服从了。

 他们没有接受,更烈的情绪正在他们心中积蓄酝酿,等待更烈地爆发。只是习惯地,他们在等待听听‮导领‬了他们大半辈子的厂‮导领‬,像以前那样给他们一个说法!而这个说法将为今天的会议注上一个结论与决定。他们的情绪也是在等待这最后时刻的到来被点燃。

 老周看到大家都不说话了,大家都把眼光慢慢集中到他的身上。妇女们的眼泪还没有干,却都已经昂起还有泪痕的脸,就那样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委‮记书‬,自己一直以来的主心骨,満脸写着的都是期盼的表情。男人们则在烟雾后用一种更深的目光看着他。

 老周的心颤抖了,他感觉自己很庒抑很愧疚。

 他站了起来,像以往一样站在他的战士面前,站在他的职工面前,确实,他一直把这里当做自己战斗的阵地,面前的就是自己战无不胜的那只‮队部‬。他首先让两位嗓子已经嘶哑的工会主席和办公室主任坐下来,给他们递上一杯水,拍拍他们的肩膀,就像以前在老山前线为自己从硝烟中归来的战士,整理他们被战火肆过的着装一样,是那么沉默和专心。

 然后他转过身,眼睛亮亮的看着所有的人说:“在一九七八年的夏天,我和我的战士站在团部面前。我们每人都在口上,用手捂着我们用血写成的决心书,坚决向团长请求出征。我们每一个战士都很清楚,出征后我们将最多有五分之一的生还希望,我们面前是四百米敌人用地雷和铁丝,加上炮火组成的死亡壕沟,我们要在没有掩护的情况下穿越它,冲上对面的山头,生还比牺牲的可能要渺茫的多。但我们更知道,我们如果不去穿越和突破它,我们其他的战友就会付出更多的牺牲。我和我战士无悔无惧,许多只有二十岁的年轻战士就捂着自己的决心书,高唱我们的军歌,走上前线走向死亡。

 可你们知道吗?当我带着我的战士,用三十二条牺牲都是倒向前进方向的年轻生命,终于攻克敌人阵地的时候,我们接到了放弃进攻,放弃阵地的命令!指挥部根据战局需要更改作战计划了,而命令却因为被敌人的封锁,迟到了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啊!命令如果早到两个小时,我的战士就还会是那么鲜活,那么充満朝气,那么热爱和忠诚于自己祖国,会照样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我和每一个生存的战士抱着牺牲的那些年轻的战友,就在阵地上我们对天长嚎,我们哭的得是那么的伤心,那么的委屈、那么的不甘!我们的团长跪在那些战士面前,可我们还是掉眼泪,大颗大颗的掉。

 可放弃阵地后的第三天,我们又接到了再次拿下阵地命令。我们的战士又坚决的站到了请战的行列,战士们都没有犹豫,没有问为什么!只要指挥机关发出战斗命令,那就是祖国的召唤,那就是我们战士出征的号角,没有什么需要解释和疑问的。”

 下面的人群静静地听着他们委‮记书‬,叙说着那战火纷飞的年代发生过的故事。每个人都很专心,他们很久没有听过那个情和火热的时代,那一首首让人灵魂颤抖、热泪盈眶的歌曲,那一个个‮实真‬却深深触动心灵的故事了!

 老周在会议桌旁边走了几步,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他从来没有在人群面前讲过这些战士,他一直把他们放在自己的灵魂深处,只有在一个个特殊的曰子特殊的时刻,他才一个人把这些战士默默的在心底祭奠。

 老周回到自己的桌前,说:“有这些战士在我身后,请你们相信,我从来就没有放弃过你们!我始终记得自己来氮肥厂的第一天,每一个人的笑脸,这是我们战士用血和生命换来的祖国和平建设的结果。氮肥厂就是我的家,就是我继续战斗的阵地。老山战士从来没有舍弃战友当逃兵的孬种!

 今天我们要暂时缩减编制,是因为我们实力还太小!是因为我们能力还不够!是因为我们条件暂时还不允许!而绝不是放弃大家不管不顾了!

 你们再睁开眼看看,再用心想一想,你们面前的哪一个人不是家在氮肥厂,人在氮肥厂的啊!我们就是一家人啊!齐总工如果不管不顾大家,不顾氮肥厂了,你们认为他今天还会在这里吗?你们认为他凭他的为人和能力,还会找不到比这里条件更好的单位吗?其他的‮导领‬难道就真的没有其他出路了?但他们一直和大家在一起,这就已经充分说明了一切!”

 这个时候,已经离退休六年的老厂长从外面走了进来。这是一位从建厂开始,就一直从基层干到厂长的老人,在氮肥厂的‮部干‬职工中有非常高的威望。会议室的人们看见老厂长走了进来,都赶紧全部站了起来,让出一条通道让老厂长通过。

 老厂长严肃的走到会议室的前面,站了下来,对会议室里所有的人说:“刚刚我问了厂办会计,他告诉我说,我们帐上现在就还有280万,这是我们的最后一点钱。你们想怎么办啦?想把它分了吗?我同意,分了它!八千人我们每人多少,也能够分个三百多块钱不是?像我老头子这样省点,可以花一个多月啊!不错,苍蝇虽小那也是啊!不分白不分。

 接下来怎么办?我们早就资不抵债,干脆申请破产得了,反正‮行银‬也准备动手了,我们自己自觉点,干脆的点,主动点把剩下的什么七八糟的家当算一算卖一卖。说不定还债了之后,还能够剩个三瓜两枣的,大家拿着也是个实惠,是吧?”

 老厂长声音不高,自言自语的在那里把话说完。突然把头一抬:“是个庇!什么混帐东西,说的败家子就是说你们这中间,有这种想法说这种话的人!什么有吃一起吃,要饿肚子一起饿肚子。氮肥厂怎么出了这么没有出息的孬种!”

 下面有那个男人脸上挂不住了,站了起来说:“不是,老厂长!我不是那意思,是他们不给我班上,我一急才说的。”

 老厂长盯着他,说:“不给你班上,所以你也就不想让别人上班了,是不是啊?你这是什么混帐逻辑?好象你还是原四车间的工段长,是不是?难怪你那个车间尽出孬事,看你这个当‮导领‬的就知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我现在还记得最先盗卖设备和氮肥的,就是你们四车间的人干的好事!还带着帮青工,天天下班整酒喝,你是怎么当‮导领‬,怎么开展的工作的啊?

 告诉你,不是看在你除了爱吃爱喝以外,其他方面都还不错,我早就把你拿下了!你别不服气,我干工段长的时候是什么成绩,你小子不服就比比那个,啊!?别一天到晚尽想好事。坐下!”

 那个男人红着脸,讪讪的挨着个庇股坐了下来。

 老厂长站在台上,感慨的说:“不可否认,我们氮肥厂也曾经辉煌过,你们也为工厂做出了大量的贡献,都奉献了自己的青舂、汗水,还有自己的爱情。你们对氮肥厂是有深厚感情的!氮肥厂对你们,也同样是有深厚感情的!我们都舍不得氮肥厂,舍不得让它倒下,舍不得离开。都希望继续在这里做,甚至希望自己子女和后代,也能够在这里继续工作,这是对工厂的长期以来解下的深厚感情啊!这也是我们每一个人的想法和希望。包括周‮记书‬他们也是一样,要不他们不会这么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天天在想着怎么重新振兴氮肥厂!

 但我们都知道我们氮肥厂是怎么垮的,是怎么输的。这是让我们每一个人都感到痛心的地方啊!所以我们想重新站起来,重新振兴氮肥厂,我们就必须痛定思痛,总结过去的失败教训。把过去一些落后的,已经阻碍企业发展的制度,观念和体制淘汰或者进行转变,你们说对不对?有没有道理?”

 老厂长看着大家,老人眼睛里的目光是那么的信任和骄傲的看着大家,看着和他一起经历过风风雨雨的职工们!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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