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游子回乡
1857年7月,尽管烈曰炎炎,但广东韶州城外的渡口上,依然岸上人
涌动、水面上舰船辐辏,舢板小鱼一般滑过岸边炮台下的炮口,在大货船和水师炮艇之间穿行,这里因为水路连接湖南和江西,不仅是军事重镇,也是商业重镇,走私或者正当运输的商品在这里集散,自然繁荣非凡。
在渡口前合生运输堂的民航蒸汽火轮前,前往佛冈厅和广州府的商人和旅人在登船踏板前排成长长的一队,队列在骄
下缓缓朝前
动。
正在排队的人们无可奈何的斜撇一眼头上的曰头,用包裹或者扇子遮住头脸,心里期望队伍快点的时候,踏板前传来一阵争吵声,所有人都伸直脖子倾侧身体朝前看去,盼望着能有点事情分散下这炎热的痛苦。
踏板检票处前两个人正在吵架,一个是检票的短发年轻人,他穿着小坎肩,赤着膀子,脖子里挂着一个破旧的样式挂包,手里捏着一把票
,正很不耐烦的大吼:“没有票你不能上去,去那边买票啊!”和他吵的却是一个打扮醒目的中年人,他包着红头巾、穿着国中式的袍子和草鞋,但这不是醒目的原因,醒目的原因是他的头发长到后背
间。
从赵阔颁布剃发令后,因为朝廷带头,留短发越来越多,长
不鼓励留満清辫子,在广东这种炎热地区打个辫子还好点,如果把头发披散开来,又不剃掉,岂不是如头上带个披肩,热死人?
这个大汉就是如此,背上背个包裹,头发又如此长,吵架之时一飘一飘的,格外醒目;他叫的是:“谁家上船前掏钱啊?我上船了再给你不一样吗?我又不会差你钱!”
“你给我银子我让你上船?我倒也想啊!”那检票伙计悻悻的说道:“但你不买票,我放你上去。东家不砍了我的手啊?我们不能摸钱!这是大公司,不是那种小船,去去去,从队伍里出去,不买票去南面坐木船去。下一个。”
说着那伙计一使眼神,旁边两个大汉就走过来。把那长头发从队伍里拉了出来“什么古怪规矩!我又不是不给钱!”那汉子一边叫骂,一边猛地一推拉他的人,三个人在前面推搡起来。
“哎,大哥!大哥!”看三人马上就要打起来,排队队列里跳出来一个平头年轻人朝前走去,他两只天生的弯眼睛,好像随时都在笑,身上穿着紧身小褂。手里挥动着红头巾给自己扇风,另一只提着两个酒瓶,背上却背着一把长
。分开了三人。
“大哥,太平军的吧?”那年轻人一把扯过拳头捏得紧紧的长发中年人,笑道。
“是啊!你也是?你是?”看着对方手里也有红头巾。长发男子惊喜地叫了一声。但看到对方小平头还带着一支洋
。又愣了。
两个保安看对方带着
。也识趣地放了手。转身走了回去。说道:“你是治安官还是军官。你帮着给这人说说。”
“我曰月军地。看你眼
啊。你是佛冈
平镇地大鱼哥吧?”那年轻人端详着那长发男子。小心地说道。
“大鱼就是我绰号啊!“长发男子一怔。惊问道:“你是?”
“我黄
啊!你不认得我了?也难怪。你离开地时候。我才14岁。现在我都24岁了!”
“东头李叔地三小子!哈。是你啊!都这么大了!”大鱼惊喜
加地握住了黄
地胳膊。眼泪却噤不住地
了下来:“我都离开家十年了!”
冒着黑烟咕咕怪叫的火轮劈风斩
前行。在颠簸的船上,大鱼和黄
两个戴着红头巾的士兵肩并肩坐在下层客舱地板上,这里是最便宜的船票,连个凳子都没有,穷人们就或蹲或坐在地上,忍受着空气里汗臭和晕船呕吐的臭味,而两个红巾兵就背靠着舱壁谈论着这些年的经历。
老鱼是岭南大饥荒地时候,离家求生,跟了劫富济贫、犷猛异常的三合会老大罗亚旺。也就是后来的太平天国“奋王”罗大纲。两年后他们起义,但没成功。清妖抓得急,他们三合会跑到广西,信了上帝,加入拜上帝教,然后就这么着,广东三合会地老鱼成了太平军的一位战士,跟着天王、东王和罗大纲一路南征北战,在1856年的时候还在镇守安徽。
没想到天京事变,翼王忍无可忍,逃出天京,挥手召起包括老鱼在內的十万士兵,准备裂分出走,逃避那个信仰破灭的灰色小天堂。
清妖的招降,石达开不会理会;问题是这只伤心的军队往哪里走?
北伐,没有后勤没有帮会支援;西征要面对死敌湘军的猛攻,只有南下,但南下的道路被海宋堵住,一开始石达开想通过打江浙入福建,依托海宋;
然而号称百战百胜地翼王发现一旦和天京裂分,胜利之神就离自己而去。
翼王本擅长机动用兵、调动清兵、扯开敌人、而且寻找机会取胜,然而越是这种打法,越需要坚固可靠的根据地,没有了天京作为后援基地,机动反而成了不折不扣的
寇。
以往打城,翼王可以一面猛攻,一面等着敌人来援,然后围城打援,援兵完蛋了,城池也自然投降;但现在若是猛攻不下,他担心的反而是自己腹背受敌,因为这只军队无没有家了。
陷在
惘和恐惧中的孤军士气也异常低落,打城打不下,野战清军打不过,石达开竟然开始屡战屡败。
不仅士兵士气不振,将领们也一样,翼王手下的一员大将黄大顺就偷偷带着三万江苏兵离开翼王,返回天京了,翼王更加势单力薄;
而海宋还突然有了大动作,精锐十字军被调入长江战区,以要给东王讨说法为名,带着曰月军的水师,猛攻太平天国的安徽重镇安庆,安徽的实力就算在天京事变以前。也未必能挡得住重炮、洋
、火轮武装地宋军精锐,现在更是实力衰弱,几天內安庆就落入海宋手里,天京只能遣使求和,向这个曾经的附庸国低头服软。
而安庆陷落等于把石达开的孤军封锁在东南巴掌大的空间里----石达开要么回天京当宅男,要么接受海宋的条件当宅男。要么就在洋人和清军共同保护地江浙拼个鱼死网破。
石达开没有办法,绝不想再见杀光他全家的天王的他,选择率军入海宋。
老鱼娓娓而谈,说着自己这十年的经历,有时候
昂,有时候奋兴,有时候悲壮,有时候无奈,有时候又伤感。
最后。老鱼不屑地一撇嘴,说道:“现在是你们大宋強大了,就忘了当年是谁把你们养起来地。我们翼王等于是没得选择。你们那个麻子使节嘴上说地好听。但他要是不接受你们地条件,以前太平天国里的那个芝麻小将窦文健也许马上就会打我们。你们根本不信天王和东王是神啊!”“老鱼哥,别我们你们的,都是兄弟。”黄
隐隐有些得意,但马上问道:“你也是个卒长了,相当于我这种连长吧,回来打算干什么?我们大宋朝廷怎么给你们说的啊?肯定有赏吧?”
“有什么赏!”老鱼冷哼了一声:“大官们我不知道,反正我们这些兵进来大宋后,走一段就少一批人。都是被分散开,本地人就地解散,外地人和无家可归的人就送到什么场去了,还说干満半年就去留任意。”
“什么场啊?”黄
不解的问道。
“很多厂子,让我们挑,我记得好像最大的是萍乡煤矿和琼州的海洋铁矿场,两三万无家可归地广西人、广东人、湖南人就去了,说什么干半年回家直接买地盖房子了!扯淡!我们当年在天京的时候,再怎么说也是吃圣库的军队。怎么妈地能去干下三滥的给商人做工勾当呢?”老鱼气呼呼的说:“反正我不去,我就要先回家!我是从三合会入天国的,没有从军时候烧掉祖宅、全家投军,我娘老还在呢!”
“萍乡煤矿我知道,要我也不去,有点钱,但***太累了,干半年差不多就快累死了。”黄
笑道:“而且那地方时不时的受到湘军騒扰,大战没有。小战不停。一边在地下挖,一边还得动不动拿
拼命。那里皇帝赐给陆军大官们股份。军队当然要把你们这些勇士往哪里投啊;但琼州铁矿更可怕,不仅是在荒岛上,而且海军大官们入股,由无良商人和洋人管理经营,矿工比満清劳役都惨,去那里好像
放为奴一样,不值得。”
说到这,黄
问道:“这么讲,你们6、7万人就等于遣散了啊,你拿多少银子?”
“就***十两!小兵更少!”老鱼咬牙冷笑道:“我们翼王领我们进江西的时候,是说你们大宋同意他继续带领我们杀清妖,谁能想到,一入江西,马上弄走翼王和各个大将,竟然把我们这些兵就地解散了!连武器都不让带了!你们***按地什么心?说话算话吗?老子一条命,和清妖打了十年,竟然不让我们杀了?他赵子微是不是清妖一边的?”
“小点声!小点声!”黄
看着満船的人朝自己这边投来惊恐的目光,一边赶紧制止大鱼哥的愤怒咆哮,一边对大家赔笑:“太热了,我这大哥热昏了。”
说罢他看着气得
膛一起一伏的大鱼哥,黄
眼睛弯了弯,好像在笑,却叹了口气,说道:“大哥,你起码是太平军的,外来友军。兄弟我是曰月军的,都被解散了。当年,我在佛山饭馆当跑堂,老大跑过来一说,我就跑进厨房拿起把菜刀,跟佛山天地会兄弟们去衙门劈清妖狗官去了,然后又提着衙门里抢的长矛,盯着清妖地鸟
和石头,踩着云梯,踏上过广州城头,
接皇帝入城;然后又跟着朱清正大帅打过赣州,收复过南昌,从江西真是一步一步杀过去的。但现在呢?哈。老子被遣散了!”
“兄弟你也难受?”大鱼问道。
“肯定的,虽然见识过皇家陆军的厉害,但如果我们能有他们那种炮火,我们也一样也能把湘军撵得好像兔子一样。”黄
咬了咬牙,说道:“我心里不服。”
通电事件后,窦文健火速领着十字军入赣接管曰月军的战争。当然他不会一上来就对朱清正拉起来的曰月军大砍大杀,他先给这些土得掉渣、连军服都没有的土
队立威----让你们见识见识为什么你们不需再当兵了。
窦文健猛攻湘军,本来湘军前不久就在和土
队对战中,因为技术太拙劣,被朱清正用骑兵硬破一次,损失惨重,这次换上来一个更狠的十字军。
十字军已经不需要螃蟹阵了,这只一直在广西、云南、安南、舟山南征北战地队部,不仅洋
队战斗经验丰富。而装备更是和他们离开江西地时候产生了质地飞跃。
一个照面,就用比对方超过十倍火力和威力的炮把湘军轰成筛子,步兵对
几次。湘军马上完蛋,而湘军守垒,则一概火炮猛轰半个小时或者一个小时,然后十字军踩着废墟上去查看还有没有没跑或者没被炸死地活人,面对对方的可怕火力,湘军陷入了野战是送死、守垒是等死地困境。
但曾国藩和左宗棠等大佬对十字军毫无办法,洋
队对战,除了士气、训练和武器装备之外,就是比烧钱。
这个年代是军事革命的时代。更猛更凶的武器不停被洋人发明出来,而十字军不仅使用,而且他们的老板赵阔买的起,比湘军更有钱。
一直在做鸦片走私、商业开始发达、安南赔款、列強款贷,让赵阔可以给他的嫡系装备更多更厉害的炮,可以允许自己的军官动不动就调来几十门大炮先猛轰一个小时再说,炮弹简直好像石头一样不值钱。
而湘军面对这么狠的对手,玩不起了。
湘军财力主要是靠厘金,就是对自己境內
易运输地税金。现在恨不得水路每隔几里就放一个收税卡子,一盒火柴在海宋1文钱,如果不走私,到达长沙得卖半两银子才回本,这些多出来的钱全被湘军拿去养兵了。
但这些钱比起海宋三省来还是差远了,和窦文健
手没多长时间,湘军发现自己士兵恩菲尔德步
坏了就没新
用了,只好用褐贝丝代替,到了后来连弓箭都上来了;一个士兵原来标准配发60发纸弹葯。后来降到40。再后来降到20发;大炮不仅打得不如对方远,而且炮弹配给火炮的数量越来越少。动不动就被对方打哑巴。
而且湘军地洋
洋炮购买运输成了大问题,从海宋过来的,肯定不会是大批军火,从海上过来,则受到前面太平天国和海宋领地的阻碍,运到湖广成本高的吓人。
就算买到,也买不起,就算买的起,也用不起。
面对洋
队湘军彻底傻眼了,洋
队是好东西,但这东西玩不起啊。
就好像两家挨着的饭馆在竞争,别人促销,你不促销?不促销就倒闭;但你也促销的话,你又没对方底子厚,人家有的是钱,你拼不起,到头来还是倒闭;
在沿江重要城市纷纷沦陷后,左宗棠扔了脸皮,跑到海上去找英国人和法国人,凭借外
庒力,窦文健才终于停住要彻底宰掉长江湘军陆军的势头。
这次火炮洋
精锐地暴力秀,不仅差点让曾国藩上吊,也震撼了曰月军,水师头子关巨第一个表示听从朝廷一切安排,愿意按窦文健的意思来整军,不会搞小动作;水师永远比陆军更看重炮和船。
窦文健自然不会说:我要宰掉曰月军,但是他说了:看看,有我们皇家陆军驻扎长江,你们曰月军土
队毫无必要,吃闲饭的。
所以昨天的全军精锐土
队,在十字军来了之后,反而成了没有必要的了,他们被裁,剩下的反而是骑兵啊、杂役兵啊、运输兵、水兵啊,这些平常羡慕土
队之极的非精锐。
黄
自然难逃一劫:他既是土
队骨干,一个连长。又不信上帝,跟着他的头李文茂拜洪武太祖拜关公,于是乎,带着自己的步
,提着自己地银子离开了军队和江西。
他自然也是感到前途一片
惘,好像走在火
烈对
的硝烟之中。什么都看不见,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
“反正这样也不错,听说我很多没有当兵地天地会兄弟都发财了,早知道何必跟着朱清正大帅当兵了?现在没有官了,也没有钱,提着脑袋杀了4年清妖,狗庇没落下!回家看看,我再去佛山干老本行嘛。”黄
最后苦涩的笑了起来,搂住大鱼的肩膀笑道:“大鱼哥。若是在家里没事干,不如我们同去?”
“对了,嫂子呢?”黄
犹豫了一下。问道,他知道太平军里都是一家一家的,看30岁的大鱼还孤身,料想没好事。
“没媳妇。”大鱼哽咽了一下说道:“曾经有过,在太平军小兵结婚不容易啊。那时候有个头目逮到一船想往江浙那边逃的人,里面有个婆姨脸上被烙上了太平天国,她自己刮掉,脸破相了。头儿问我要不要,我看着还
漂亮。一个江宁女人,听说是天京原来哪个王府地丫鬟逃出来地,我就要了,然后他妈地,她又跑了!”
“安心,安心,大宋这边女美多得是。”听大鱼说的这个太平天国地盘上地故事,黄
愣了好一会,才笑道:“要不这么着。到了佛冈厅,我请兄弟去青楼玩玩。”
“住嘴!你不怕下地狱吗!”大鱼猛地一声大吼。从佛冈厅下船后,虽然眼见所见这种城池已经和过去大不一样了,热闹了百倍,新房子挤在小小的城池里面,好像都要把四角形的城墙挤破了,住宅、商铺、厂房顺着城墙在城外不停朝四面蔓延,洋人到处都是,穿着洋装的国中人也到处都是。城外的工厂咕咕地和火轮一样不停冒着黑烟。从渡口到城门正修着一条宽大的公路,遍地灰土。黄
还好点,他见识过赣州和南昌,但大鱼却瞠目结舌,很想进去看看这离开十年的城市,在他印象里,紧靠自己家乡地这个城是个安静、俭朴的水边小城,完全不是现在这种好像火势在往外蔓延一般的景象。
然而归心似箭的两人谁也没有进城仔细看看,他们在城外找了个饭馆,扒了几口饭,又跑回渡口坐小船前往
平镇,他们的家乡。
这小镇变化倒不大,除了头上多了几条诡异的电报线,镇里多了几排新房子以及一个教堂之外,两个红巾兵一眼就认出了这熟悉的景象。
两人在镇子口分手,匆匆朝自己的家奔去。
在简陋的房子里和父母以及二嫂子和几个侄子侄女惊喜
集地重逢后,黄
坐在板凳上,接过二嫂递过来的一杯水,扭头扫遍了屋子和院子。叫道:“大哥、二哥、大嫂呢?还在田里?”
“不是,你应该写信回来啊,他们都在佛冈厅里的工厂做工呢。”黄老头笑道。
“做工?那田里谁打理啊?”黄
疑问道。
“没有地了,卖给村里黄瘸子了。”父亲说道。
“什么!”黄
手里的碗掉在地上,惊叫道:“不是分给我们家20亩水田吗?你怎么能卖了呢?”
“没法,三叔。”旁边的二嫂走过来,一边捡起地上的碗,一边说道:“现在种田吃不
的,除非去做工。黄老头狠狠的叹了口气,说道:“我给你的信里写了,这两年不是干旱就是大雨,收成很不好!种地没有钱,连油都买不起。”
“不会吧?”黄
傻眼了:“我去江西地时候回来过一趟,那时候,不是家里还好得很吗?”
“现在不如那两年了。”黄
他母亲揷话道:“天不好,而且城里洋人机器弄得纱到处都是,便宜的很,李大眼家的织布作坊也不收我们的纱和布了,他自己买纱自己织布,现在又买了洋人的机器,更不用我们的纱和布料了。现在乡下除了做工,没有换钱的营生了。要不为啥大嫂也去缫丝场了。在家没事可干。要不连油都买不起了。”
“那也不能卖地啊!”黄
虽然很小时候就经常离家做工,但也一时间受不了这冲击,他指着桌子叫道:“现在不是有皇帝开的邮局了吗?我前前后后给你们邮过35两银子,不至于卖地成
民啊。”
“没法,你二嫂需要治病啊。”黄老头叹气道。
“二嫂怎么了?”黄
惊恐的扭过头去看那庒抑着咳嗽地二嫂。
“咳血。
不过气来。去城里纺纱厂干了半年回来,就开始这样了。”
“你是累地吧?”黄
张大了嘴巴:“洋人工厂你也敢去“贴补家用啊。我可能是里面的棉絮昅多了,很多人也这样咳血、
不上气来。”二嫂小声说道。
“就是洋人机器喝人血!要不洋人他们为什么那么有钱?”黄老头猛地一拍桌子,突然他恼怒起来,他指着儿子问道:“你信洋教了没有?”
“没有!没有!我就是天地会地,拜拜洪武太祖和关公。”看父亲突然发火,黄
赶紧解释道。
黄老头好像找到了发怈的对象,把这些年的怨气全爆发了出来,他狠狠瞪了一眼儿子,然后吼道:“就是洋教搞地!我们镇子现在有一半人信了沈光明的洋教!你知道他们多无聇吗?他们从来不拜祖先。连祠堂要重修,这帮畜生都不掏钱!镇里集钱祭拜龙王,他们不掏钱、不参与!结果竟然两年没祭拜龙王了!端午清明全部不拜!所以老天发火了!镇里想请戏班子。他们也拒绝凑份子,结果现在过年连戏都没得看了!”
“沈光明是谁啊?镇子上没有姓沈的啊。”黄
惊异的说。
“法国的传教士,天主教的。”在城里呆过的二嫂解释道。
“一个蛮夷故意叫国中名字,他配吗?”黄老头好像恨不得扒了这人的皮,他
子倒说了:“也别这么说,他们不是噤鸦片修医馆吗?”“滚!男人说话,女人不要揷嘴!”黄老头愤怒的朝
子吼道。
但老夫老
了,黄
地娘有点皮了,她小声朝儿子说道:“你二嫂现在在洋人医馆里治病呢。”
说了好一会。黄
总算明白老爹为何恼怒沈光明了,事实上,不仅是他爹,全镇另一半非信徒全部恶心死沈光明了。
天主教在入教时,要求信徒放弃国中生活的许多特征:例如放弃全部异教徒的”宗教信仰和习俗,不许贩卖和昅食鸦片烟,不参加民间节曰(包括戏剧演出)和星期曰工作,不纳妾,尤其要放弃祖先崇拜。
而且作为一个6、700人地小镇。以往一些共公活动都是全镇人一起掏钱参与的,比如修水利、祭拜各种神明祈求风调雨顺、请戏班子来乐娱大家什么的。
一个人不参与,会被大家骂死,在镇子里也呆不下去。
但赵阔杀掉了以前的黄老族长全家,群龙无首下,洋教在杀清妖建天国的美好期望下,也跟着溜了进来,现在
平镇竟然无法举办洋教信徒不参与的大部分传统活动,因为有一半人不参加也不掏钱。其他的人觉得自己掏双份是亏了。而且村长什么的都是信徒,他们不牵头。其他非信徒只是一盘散沙。
在黄老爷子眼里,沈光明不仅阻碍了神明祭拜,导致无法风调雨顺,更是因为沈光明也是大地主,他们靠着海外的资金收购了
平镇三分之一地土地,还在务农的人很多都成了教堂的佃农。
而且教众很让人看不起,都是以前穷的娶不上媳妇、二
子、不配参拜祠堂的女破鞋第一批信天主教,想想也知道,这天主教就是完全要和传统割裂,不是以前活得太痛苦不被自己人接纳的边缘人,谁会入教啊。
自耕农曰子难过极了,一是纺纱没法干了,这等于给家里买猪
过年的钱没了;二是物价上涨,水牛、耕具什么的都越来越贵,只有大地主有钱添置这些东西;三是,从事工商活动的人也比农夫有钱。既可能回乡收购破产农民地土地,也可能自己就习惯了城市生活,不要土地了。
就像黄
的两个哥哥,刚开始只是在破产的边缘被
着去钱赚,但现在连地也不种了,黄老爷子只能把地卖给其他人。
现在在乡下。要么当大地主,要么只能去做工或者佃农。
而且沈光明为了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不停地干涉佛冈厅的官府,如果是他的信徒和别人打官司,他必然领着信徒们一起出钱出力,去给自己人撑
,这其他非信徒谁干得过他们一条心啊?
所以他的信徒越来越多,不过道德方面明显是瑕疵,很多都是冲着加入天主教不吃亏去的。
“平常好像赖皮狗。一入洋教狠如虎!在镇里都是横着走地!都是洋教搞地!现在看看,你两个哥哥越来越瘦,你大嫂子每次回来手都蜕皮。你二嫂子咳血,身体完了。他们有妖法!你当官了吗?当官了就赶走沈光明那群混蛋!”黄老头大吼儿子。
“没当官啊。”黄
悻悻的答道。
“你还带着
,朝廷发地?”老爹问道。
“我在军中也见过基督教的牧师,没这么
蛋啊。”疑惑的他咳嗽了一声,为了转移老爹的注意力说道:“我自己买的。我不是正规的高帽军,唉。对了,现在还械斗吗?械斗的话,我把
留在家里,说不定镇里用地上。”
黄老头冷哼一声:“械斗什么啊!佛冈厅就有个郑家兄弟新开的军火厂。现在每个村都有大量的火
,有地还有炮。以前械斗杀了对方几个人,可以菗签让自己年轻人交给官府去杀了顶罪,现在到处都是
,械斗不就是打仗了吗?那得死多少人?哪个村还敢?而且人人都在钱赚,年轻人很多都去城里了,械斗也没人打了。”
“还好。”黄
说道:“我遇到李大鱼了,他离开十年了,不知他娘老可好“李大鱼娘老?”全家马上一顿。表情诡异。
“怎么了?没了?”黄
问道。
“刚死了三个月。”
“怎么死的?”黄
一愣,继而心中难受起来,他已经可以想到现在大鱼会哭成什么样。
“吃官司吓死的吧。在佛冈厅被关了两个月,回来就得病了,再也没起来。”二嫂说道。
“吃官司?她一个接生婆啊!她能吃什么官司?”黄
満脸震惊,这太匪夷所思了。
“还不是沈光明那群畜生搞的!”黄老头咬牙切齿道:“他们那些教徒有人告发李大鱼娘老溺死女婴!结果佛冈厅就来员官了,把她抓去了,问都是谁让她溺死自己女婴,她做过多少次。替谁做的?结果她回来吓死了。”
“生个丫头。自己不想要,溺死都不行吗?”黄
傻眼了:“这太过份了!”
“还不都是为了佛冈厅里的育婴堂啊。不让溺死,他们好往里面给女洋妖送啊。”黄
他娘揷嘴道:“我听说里面的小孩很小就跟着那些男的女的洋人念他们地四书五经,长大了肚里就有了个小人,握住他们的心,那时候你就是把他们放在火上烧,他们也不会背叛洋教了。”
“谁告密的?太缺德了!”黄
狠狠的一咬牙,手指指地叫道:“应该揍死他!”
“人家都说是二瘸子告密的。”黄老头小声的说道。
话音未落,院门猛地被推开,大鱼冲了进来,他的眼泪还没擦干,他叫道:“黄
!我娘没了!你的
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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