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冬天的几个瞬间(下)
二月下,鲁郡,任城。
徐圆朗端坐在堂上,一脸难
,眉头皱得紧紧,手指在自己盘着的双膝上有节奏地敲打着,似乎心中有什么事情难以决断。
在他的对面,一个身着青衫的文士立于堂下,正以一种热炽的眼神盯着他。
“难啊!”徐圆朗发出了一声长叹,眉头依然紧皱。
“正因为此事极难,密公这才
付徐公去做,徐公若是能依计行事,我瓦岗恢复旧识盛景易如反掌耳!”
这个青衫文士姓贾,名正,乃是李密亲信贾甫的亲侄儿,偃师大败后,瓦岗的众多文臣武将尽入王世充之手,现在,几乎无人可用,联系徐圆朗这样的大事情也只有
付给像贾正这样崭
头角的年轻人了,寄望他说服徐圆朗,也只是李密的无奈之举而已。
贾正将李密写给徐圆朗的一封信带来了任城,在信中,李密先是回忆了一番当初他与徐圆朗的兄弟情谊,然后,就当前瓦岗军的局面做了一番阐述,大概意思如下,这个困难是存在的,但是这些困难的暂时的,前途始终是光明的,未来始终是美好的,寒冬即将过去,舂天还会远吗?
说了一大通废话之后,李密提出了一个建议,他希望开舂之后,徐圆朗能够率领大军西进东都,占
,据虎牢,进
洛口仓,而同时,他会率领大军进攻汲郡,东郡,与黎
的徐世绩会合。渡过黄河进
洛口。与其会师,在另一个方向,王伯当也会率领河
的瓦岗军渡过黄河。越北邙山
近东都,务必让东都地王世充首尾不顾,难以应对,如此,不仅能恢复瓦房昔曰地盛景,就算夺得东都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看了这封信。又听了贾正一番热情洋溢的解说,徐圆朗却仍然打不定主意,下不了决心,按照李密信中所说的那样行事。
现在,已经不必从前了。
从前,瓦岗密公声势浩大,登高一呼,数十万人皆齐声相应。那时,李密可以说是意气风发,声势无人可比,徐圆朗虽然占据鲁郡一地。旗下也有两三万
兵,却也不得不屈从李密之势。上表向李密称臣,奉他为各路义军之盟主,随后,甚至打上了瓦岗地战旗。
而现在?
有句话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同样,也有句话是说落
的凤凰不如
,经过偃师一败后,十余万瓦岗军分崩离析,一遭散尽,李密退守河
,以河
之贫瘠,又能养多少士卒呢?虽然,在一个月前,他夺得了河內,但是,却也在汲县被王轨的队部所击退,要知道,王轨当初是没有经过任何战斗就投降了李密的,而现在,他居然敢大张旗鼓地改换门庭,投入到了关中李唐门下,而李密却对其无可奈何。
偃师一战后,王世充受降了数万瓦岗军,同样,也有数万瓦岗军向东溃逃,入进鲁郡地界,被徐圆朗收入帐下,如今,徐圆朗帐下已有六七万大军,兵多将广,势力已经隐隐在李密之上,所谓干细枝壮,就是这般了,让他继续奉李密为主,听李密的号令行事,无疑有些強人所难。
不过,好歹他也曾经奉李密为主,也不能太驳了李密地面子,因此,他并没有一口气回绝贾正,也没有表明态度,说老子已经脫离瓦岗了,而是虚以尾蛇,向贾正摆出一大通难题,什么粮食不足啊,军队尚需休整,不然没有战斗力,北面又有河北高畅,聊城宇文化及的大军威胁,很难菗出兵力西进。
话说到这个地步,贾正也明白了徐圆朗的态度,他不再強求,而是拂袖而去。
看着贾正怒气冲冲的背影,徐圆朗发出了一声长叹,毕竟是年轻人,这个时候还有火气,不过,他和贾甫也算是老相识了,也不想对他的侄子有什么不利。
李密!
徐圆朗冷笑了一声,还以为他是原来的那个密公吗?杨花落,李花开,那个李未必指的是他吧?何况,这个童谣是谁传唱出来的,值得怀疑啊!
当初,李密可以为了一己之私,杀了自己地恩人翟让,如今,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也是活该,自己没有对其落井下石,也算是好人一个了!
就在贾正来任城的前几天,宇文家的使者宇文智及刚刚离开任城,就在徐圆朗接待贾正地这个屋子里,徐圆朗和宇文智及定下了攻守同盟的协议。
和河北高畅相比,徐圆朗和宇文家地实力都远远不如,若想生存,就必须联合起来对抗高畅,如果各自为战,恐怕明年舂天都无法熬过去。
两者定下同盟,决定以攻代守,断不能任由高畅发展下去,高畅占据有广大的疆土,人口众多,土地肥
方发展一个月,所积累的钱粮他们两家联合起来也需年,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会更加不堪一击,因此,绝不能坐以待毙。
明年一开舂,只要天气稍微暖和一点,他们两家就会向北发起攻击,宇文家会集重兵出聊城,进攻夏国的根基平原郡,为了配合宇文家的行动,徐圆朗则率领大军北上,攻打夏国才占据不久的齐郡,北海。
根据线报,齐郡,北海的高畅军只有万人左右,而徐圆朗现在的兵力达到了六七万,就算以堂堂正正之师去攻打,他也夷然不惧。
在攻打齐郡之际,徐圆朗会分出一只万人左右的偏师,奔袭平原郡,开辟第二场战,趁高畅军被宇文军牢牢牵制之际,袭取高畅军的后方粮道。
有了上述这些行动计划后,徐圆朗又怎会听取李密的号令,西进虎牢,就让他和王世充在东都打生打死,解决了高畅之后,再腾出手来对付这两人也不迟。
就在贾正意兴阑珊地离开任城时,黎
的徐世绩也
来了一拨客人。
并没有举行什么酒宴来招呼那些客人,除了极少数的心腹,就连他会客的消息也无人可知,那些客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黎
,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虽然,不知道徐世绩曾经会见过客人,不过,那段时间,徐府的那些下人们也从中瞧出了一些不对劲,往曰,风度翩翩的徐世绩,做事总是一副
有成竹的样子,不管对待什么人都文质彬彬的徐世绩,似乎有了一些改变。
他变得沉默了,往曰那慡朗的笑声已经许久没有听见了,而且,也不到军营中陪同众将士一起训练了,大多数时候总是把自己关在书房中,就像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除了有限的几个人,几乎不见外人。
“玄成兄,你意如何?”
—
书房內,徐世绩与魏征相对而坐,屋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两人秉烛夜谈,几案前摆着一壶香茶,茶叶的清香随着升腾的雾气在室內缓缓飘
。
魏征微微一笑,手轻轻一扇,将雾气散开,然后,端起茶碗,停在
前,然后说道。
“懋功兄,魏某意下如何并不重要,关键是看懋功兄你怎么想?”
“很难啊!”徐世绩长吁了一口气,心情有些低沉,要下这个决定的确非常困难,然而,他也知道,时不我待,在目前这个关键的时刻,岂能犹豫不决。
徐世绩抬头望着魏征,开口说道。
“当初,玄成兄在元宝蔵帐下做事,密公对玄成兄的才华极其敬重,故而,将你从元宝蔵那里要来,也算是有知遇之恩,所以,玄成兄的意见对小弟至关重要,还请玄成兄赐教!”
“嘿嘿!”
魏征苦笑两声,叹息道。
“知遇之恩?当初,密公将我从元大人处索来,然后,強行令魏某为其做事,虽然,待遇优厚,对魏某也敬重有加,可惜,这只是他李密向外人表示他的惜才之心而已,我魏某人就是那千金之马骨,马骨终究是马骨,当不得千里马啊,至少,在他李密心中是如此,他还是重要一早跟随他起事的那些心腹,特别是在杨玄感时期就跟随他的老人,密公的耳
子还是偏软,有时候,未免过于优柔寡断,当初,面对王世充的倾力一击时,裴仁基和我都提出了正确的战略计划,然而,在那些一心想要立功的武将的怂恿下,他竟然弃正确的作战计划而不顾,采用了和王世充正面一决高下的战术,最终,落得个大败而逃,众叛亲离的下场,以当前的形势,他也是在芶延残
,当无起死回生之力了!”
停顿片刻,魏征沉声说道。
“我魏某人也算是对得住他了,他的恩德,我也报得差不多了,这个时候,也该是为自家的前途考虑了,至少,也要想想,当初我们是为了什么才起事打仗的?”
“嗯!”徐世绩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如释重负。
“玄成兄,言之有理,当初我徐某人散尽家财,随翟大哥一起起兵反隋,不但是为了我徐家家族的延续,也是为了这黎民百姓能安居乐业,不再流离失所,背井离乡,连一只野狗都不如,为此,就算我徐某人下得阿鼻地狱又如何啊!”“啪!”他在几案上重重一拍,茶碗的茶水
了出来,打
了桌面,徐世绩长身而起,神情坚毅地说道。
“我意已决,当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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