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地洞
身怀三花护体的道门传人聚集到一起,彼此无不感到一种发自內心的亲切感。赵诗芬说起了发生在G城的悲剧,偶然提起万寿宮三清殿在洪水中的异象,慧真似乎特别感趣兴,不厌其烦地询问了很多细节。大家都感到有些奇怪,慧真解释说:“我曾听师父提起过,G城的三清殿是江西龙虎山天师府第十九代天师张瑞午得道飞升的地方,兴许他留下了什么降妖伏魔的法宝,所以能护住大殿不被洪水冲毁。”
“法宝?”李唯胜一下子瞪圆了眼珠“什么法宝?”慧真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如我们去三清殿看个究竟吧!”康平心中一动,自言自语说:“会不会是天师剑?”李唯胜和慧真都吃了一惊,脸上
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唯有赵诗芬似乎从没有听说过,忍不住问:“天师剑是什么兵器?很厉害的法宝吗?”
慧真用奇怪的眼光扫了她一眼,说:“你究竟是不是茅山道的传人,怎么连天师剑都没听说过?”赵诗芬不好意思地说:“我…得了失忆症,忘记了很多事情。”慧真“哦”了一声,说:“这也难怪。天师剑是张瑞午年轻时的配剑,据说是龙神的犄角所化,法力无穷,在修道中人手里就能用来降妖除魔,匡扶正义,如果落入琊魔外道手里,就会成为祸
天下的本源。不过自从张瑞午得道飞升后,这柄宝剑就失去了踪影,师父说宝物有灵
,会依着自己的心意选择主人,既然天下没有人配得上它,就被沉睡在地下的龙神给收回了。”
听了慧真的叙述,赵诗芬有些心动,她笑着说:“既然天师剑的威力这么大,如果我们能找到的话,消灭那些祸害人间的妖怪岂不是易如反掌!”慧真苦笑一声,心想:“这个年轻的姑娘还真是天真,也不知道金莲为什么会选中她的!”他耐心地解释说:“当年就算是道门的精神领袖张瑞午,他也要汇集二十八名修道高人的力量,以他们的鲜血和生命作引,才能立下二十八宿降妖除魔印,把群妖封在黄泉下。现在道消魔长,区区一柄天师剑能顶什么用,充其量只是一件厉害的法宝罢了,能不能用来降妖除魔还是一个未知数!”
慧真的语气里似乎在贬低天师道,李唯胜听了心里有些不大舒服,他说:“不管怎样,天师剑总归是道门六大法宝之一!现在李兵手里有辟琊玉麈和乾坤表里图,我们四人凑起来有一十二朵金莲,如果再能找到天师剑、缚妖绳和七宝琉璃塔,集齐六件法宝,或许能把这一场劫难消于无形!”这一番话说得大家跃跃
试,于是四人找到了陈希鹏和辛守一,让他们打开三清殿,参拜过三清像,然后开始在殿內细细搜寻。
三清是道教奉为最高的尊神,即居于清微天玉清境的元始天尊、居于禹余天上清境的灵宝天尊和居于大赤天太清境的道德天尊。万寿宮所供奉的这三尊贴金塑像是清末一个技艺高超的匠人所塑,相貌维妙维肖,衣带当风,似乎要飘然飞去,实在是不可多得的艺术品。尤其是他们的眉宇间都
出一种心忧万民的神情,让人一见就肃然起敬,扪心自问是不是对得起良心。只是这些年来三清殿香火繁盛,供拜的蜡烛不完全燃烧,黑烟把三清的金脸都给薰黑了,样子显得有点狼狈。
天下道观里的塑像大多如此,李唯胜、康平、慧真、陈希鹏、辛守一他们
视无睹,根本没注意到这些,仍是围着三清像转***,仰头低头寻找着天师剑的蛛丝马迹。曰头渐渐偏西,赵诗芬记挂着丈夫和儿子,抱歉地向他们打了个招呼,表示自己有点事,要先走一步,可没人理会他。赵诗芬只得自顾自离开了三清殿,乘公
回到城西的家里,一路上她都在想:“天师剑有那么厉害吗?他们好像都有些走火入魔了!”
第二天赵诗芬睡了一个懒觉,到了十点多才起来梳理,刘子枫一大早到重建委员会上班去了,她一个人吃了些稀饭和点心,又逗儿子玩了一会,把他托付给保姆,出门前往市中心的万寿宮。
才踏进三清殿,她顿时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大跳,大殿里人头济济,几乎法师团所有的成员都挤成一堆,苦苦寻找着天师剑的下落,而李唯胜、康平、慧真、陈希鹏、辛守一几个似乎夜一没有合眼,泥塑木雕一样盘膝坐在三清像前,紧皱着眉头努力思索。
李兵靠在门框上,看见妹子来了,朝她点点头打了个招呼,说:“都是你们昨天惹出来的祸,这下好了,大伙儿都热衷于寻找张瑞午留下的法宝,什么事都办不成了!”赵诗芬笑着说:“要怪就怪那个慧真,都是他说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她在人群中搜索了一番,扁扁嘴说:“那个半人半妖的怪物呢?他怎么不在这里寻宝?”
李兵皱起眉头说:“别这样,一点礼貌都没有!他去汤山镇见弓中卿了,不在这里。”赵诗芬不依不饶地说:“一个是半人半妖的怪物,一个是完全的妖怪,真是绝配!哥,你是不是犯糊涂了,怎么会相信他们两个!”李兵低声说:“你跟以前不一样了…都是刘子枫把你惯出来的!”
赵诗芬抢着说:“以前怎么了?我才不相信你说的那些话呢!都是骗人的!”李兵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无比陌生,他长长叹了口气,心想:“这就是我的妹子李瑾瑜吗?不,不是的!周文啊周文,从你对她施展移魂诀的那一刻起,我们所认识的那个李瑾瑜就已经死了!你还是彻底忘记她吧!”
慧真的师弟丁冲突然大声说:“天师剑会不会是蔵在三清像的肚子里?”大殿內顿时沉静下来,无数双眼睛注视着维妙维肖的三尊塑像,大家的心情都十分矛盾,是啊,找了大半天,连法宝的影子都没看见,莫非张瑞午真的把天师剑蔵在了三清像的肚子里?那倒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好地方!陈希鹏和辛守一像触电一样跳了起来,大声说:“不行!千万不能毁坏了塑像!有灵验的呀!…他们…他们都是宝贵的历史文化遗产,受到法律保护的!”
李唯胜根本没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他慢慢爬起身来,双膝跪倒,向着三清默默叨念了一些请求宽恕的话,然后费尽地爬上供台,曲起食指敲了敲道德天尊的肚子,发出一阵空
的响声。大家都奋兴起来,大呼小叫着:“快砸破了看看,一定在里面!”
陈希鹏吓得脸色都发白了,急忙冲上去抱住李唯胜的脚,想要阻止他亵渎神灵,谁知道一用力,竟把他的鞋子拽了下来,自己跌了一个大跟斗。李唯胜不知有多少年没洗过脚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弥漫开来,在场所有的人都情不自噤地捂住鼻子,一窝蜂向殿外涌去。
李唯胜一张脸由白转青,由青转红,最后变成了紫酱
,他恼羞成怒,用尽气力对准道德天尊的塑像重重踢了一脚,破口大骂道:“姓陈的,你这个混蛋!”“轰”的一声响,泥像被他蹬出了一个大窟窿,碎片稀里哗啦地掉下去,过了半天才有回声传上来,似乎下面有一个极深的
。李唯胜怔了一下,他用力把破碎的塑像推开,供台上
出了一个黑黝黝的
口来,深不见底,里面隐隐传来了怪兽的吼叫声。
大伙儿面面相觑,就连陈希鹏和辛守一也不知道塑像的下面竟隐蔵着一个古怪的
。李唯胜完全把出丑的事抛在了脑后,热切地说:“下面可能就是张天师得道飞升的地方,说不定他老人家留下了很多法宝,我们快下去探一探吧!”慧真忙提醒他说:“修道中人飞升的地方,往往有极厉害的圣兽守卫骸骨,贸然下去的话,别说法宝,保不定连性命都丢了!”
这一番话仿佛当头浇了一盆凉水,大家渐渐冷静下来,商议着该怎样下去寻宝,一时间热心的,胆怯的,稳重的,騒动的,议论纷纷,声音一忽而大一忽而小,就像枝头的麻雀一样。李兵的头脑非常清醒,他问赵诗芬借过机手,打了两个电话。一个电话打给张重庆司令员,告诉他三清殿发生的事,让他过来住持大局,另一个电话打给周文,让他叫上弓中卿一起赶回来。
赵诗芬望着
哄哄的人群,心中突然感到一种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厌烦。
张重庆带了一个警卫连过来,把所有的人都请出了三清殿,集中到西北角的偏殿里。他详细了解了情况,先征求李兵的意见,李兵说:“整个G城只有万寿宮三清殿没有被洪水冲垮,这里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很可能张瑞午真的留下了什么法宝。我觉得这件事情宁可信其有,派人下去探一探的为好,假如真的能找到天师剑,对我们守卫G城又增加了一些把握。”
张重庆一听,正合他的心意,于是点点头说:“这样也好,不过派谁下去比较合适呢?”李兵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心里顿时有了计较,他说:“修道中人往往在临终前召唤出极厉害的圣兽,用来守卫骸骨和遗物,我们必须出派最精锐的阵容才行,免得法宝没找到,反而白白牺牲的性命。”
“我的意思,李唯胜法师、康平法师、慧真法师和赵诗芬四个有道门金莲护体,再加上周文、弓中卿、丁冲、陈希鹏、辛守一五位,一共是九人,彼此也可以有个照应。本来我也想走一趟的,只是G城北门外的乾坤表里图需要有人来掌控,实在走不开…张司令,你看这样安排妥当吗?”
丁冲听见李兵报到自己的名字,抬头望了他一眼,眼角突然扫到了弓中卿的容颜,心中感到一阵悸动。“莫名其妙!”他在心里小声嘀咕着“她…怎么有点面
?我见过她吗?…真美…不行,我是一个修道中人,怎么可以为美
心动呢?…她真的是一个妖怪吗?像仙子…”
张重庆倒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多补充了一句:“准备好必要的东西再下去,我会让警卫员小周和小黄跟你们一起去的,他们装备了轻型的冲锋
,应该能帮上一点忙。还有,不管能不能找到你们想要的东西,三天后必须上来,记住,这是命令!”其他人都没有异议,只有赵诗芬皱起了眉头,她放心不下温柔体贴的丈夫和还在襁褓之中的儿子,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在这种特殊的时期,任何推脫都可能毁了刘子枫的政治前程,她还是很清楚这一点的。
他们就像在准备一场远足探险,背起鼓鼓囊囊的行李,套上防滑的长筒靴,戴上矿工专用的照明盔,分成五批,由一
系着大箩筐
绳子放到地
的底部。警卫员周扶水和黄赣打头阵,最先踏上了硬坚的土地,他们打开手电筒,向四周围照了照,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干燥的山
里,有一条狭窄的通道向北延伸出去,一眼望不到底。
二人对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黄赣用力拉了三下绳子,示意下面没有危险,上面的人就用力把箩筐拖上去,停了片刻再放一批人下来。等到所有的人都会齐了,上下检点妥当,周扶水和黄赣手持85式轻型冲锋
,率先走在前面,赵诗芬、慧真、丁冲三人紧随其后,负责照明,剩下的人两个两个走在后面,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
走了大约一刻钟,眼前豁然开朗,众人来到了一个大巨的山
里,足有三千多平方米,一百多米高,正中间立着一
十围
的大石柱,在电筒光的照耀下泛着青白色的光芒。“真雄伟呀!”赵诗芬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周扶水和黄赣也赞叹不已,但是李唯胜、康平他们只瞥了一眼,根本没放在心上,他们迅速分散开来,寻找着张瑞午的遗骸。
从始至终,周文一直有意避开赵诗芬,远远地凝视着她,目光里充満了回忆和伤感。弓中卿用力拉拉他的衣袖,指着石柱的端顶说:“你看那里,盘着什么东西?”周文收回视线,极目向她所指的方向望去,漫不经心地说:“是一条龙,肤皮和肌
都已经烂掉了,只剩下一具骨架了。”弓中卿笑着说:“它就是守卫着张瑞午遗骸的圣兽吗?”周文说:“大概是吧。真可怜,它是饿死的!”
“是了,在这里了!”李唯胜突然激动地大叫一声,声音发自石柱的另一端。大伙儿连忙跑过去,只见一具维妙维肖的男子尸体,背靠石柱盘膝坐在地上,头上梳着一个发髻,双目紧闭,颌下有三缕清须,相貌颇为清秀。
他身上的道袍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了,
出
口结实的肌
,隐隐泛出金属的光泽,左手托着一本古旧的线装书,封皮上写着“笑忘书”三个篆字,上面还有一道复杂的灵符,他右手下垂,握住一把剑柄,宝剑深深地刺进了岩石中,一直到没柄。
李唯胜、康平、陈希鹏、辛守一四人顿时热泪盈眶,急忙跪在尸体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伏在地上不肯起身。丁冲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急忙问:“师兄,他是不是江西龙虎山天师府十九代天师张瑞午?”慧真微微点了点头,向着尸体郑重其事地行了个稽首,低声说:“一千年了,没想到他还是舍不去这具皮囊,离飞升差了最后一步,可惜!”
赵诗芬听得有些糊涂,追问他:“什么离飞升差了最后一步?他不是已经过世了吗?”慧真知道这个女子虽然拥有三花护体,但对道门的常识一窍不通,于是耐心地解释说:“我们道门传人修炼到至高境界,就是要舍去这具世俗的身体,从人道踏入天道,羽化而登仙。张瑞午已经到了这最后一步,可惜还有什么心事放不下,终究没能大彻大悟,得道飞升。他的魂魄被困在自己的身体里,硬坚有如钢铁,如果没有外人助他兵解的话,将永远羁留在这个山
里,不会有解脫的一天!”
李唯胜放声大哭,哽咽着说:“他…他老人家是放心不下黎民苍生呀…”他一边哭着,一边膝行上前,伸手去取张瑞午手里的那本《笑忘书》。他的手指才碰到封皮,灵符顿时被破去,一道黄光闪过,书页“哗哗哗”自己翻动着。与此同时,石柱端顶突然传来一阵巨响,一条白骨嶙峋的骷髅龙咆哮着冲向李唯胜,张牙舞爪,似乎要把他撕成碎片。周文大吃了一惊,脫口叫道:“原来它还没有死!”弓中卿说:“不,它已经死了,只是一灵未灭,还想着守卫张瑞午的骸骨和遗物。”
李唯胜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变吓傻了,呆呆地跪在原地,眼看就要丢了性命,他
前突然浮现出三朵璀璨夺目的金莲,光华
动,把骷髅龙的来势稍微挡了一下。陈希鹏和辛守一反应极快,马上扑上前去,一左一右抱住他的两条腿,拼命往后一拖,只见那条怪龙一头撞进岩石里,
得碎石四处
飞,留下一个吊桶
的大
。
周文喃喃自语:“好厉害,连道门的三朵金莲都挡不住!”话音未落,骷髅龙又从石壁上破
钻出来,愤怒地向众人扑去。周扶水和黄赣马上扣动扳机,冲锋
“哒哒哒哒”在他们手里跳动,弹子像雨点一样飞去。但那些骨头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的,竟比防弹玻璃还硬,弹子只在它身上留下了一些浅浅的伤痕,根本无法造成致命伤害。
骷髅龙异常愤怒,它大吼一声,轮圆了尾巴“呼”的一声横扫过来,周扶水和黄赣顾不得开
,急忙就地一个打滚,白骨从他们头顶上堪堪掠过,劲风刮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疼。就在这时,李唯胜、康平、慧真、赵诗芬体內的金莲仿佛听到了宿命的召唤,一起现出了本身,只见一十二朵金莲翻腾旋转,彼此渐渐融合在一起,而那条骷髅龙在金光的照耀下,也渐渐定安下来。
李唯胜松了口气,嘴里念念叨叨地说:“别这样,我们是张天师的嫡系传人,现在外面
得很,妖怪都跑出来害人了,我们要借张天师的法宝用一用,用完后一定归还…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我保证…”一边说着,一边向陈希鹏和辛守一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去取《笑忘书》和天师剑。
二人眼盯着骷髅龙,小心翼翼挪到张瑞午的尸体前,伸长了胳膊去够那本《笑忘书》,手指还没碰到封皮,那条怪龙又是一声咆哮,轻而易举地冲破了金莲的束缚,朝陈希鹏猛扑过去。慧真大叫道:“不行,一定要三十九朵金莲会齐才能够制住它!我们不要去碰张瑞午的遗物了,赶紧撤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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