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馆清
严修闻言只得点头附议,走了几步后方才偷眼打量身后两人,果不其然,许凡彬和明萱都是面无表情,显见对遥辰所言并不以为然。待到一行人走近馆清宮时,里头正驶出一副车驾,不仅护卫堪比遥辰所属,就连驭者也是衣着不凡。那马车只是在驶近遥辰等人身侧时稍稍放慢了速度,待到离远一些后,驭者马上一声响鞭,须臾便驰远了。
严修皱眉看着这放肆的举动,见遥辰丝毫不以为忤,便开口问道:“遥辰大人,这马车中究竟是何人?你曾经说过馆清宮中的士子大多没有官职,此人竟对你如此不敬,连一点礼让都没有,实在嚣张得紧。”他一言既出,便发觉遥辰的随从护卫都
出了愤愤然的神色,顿时心有所悟。
这些商国朝臣固然能够忍耐这些所谓名士的高傲,其随从却不见得能够容忍。看来,商国一潭死水般的朝局下,还是隐蔵着颇多暗
。
遥辰心中一动,却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多加纠
,打了个哈哈便蒙混过去,引着三人往馆清宮中行去。宮外看上去人头攒动,宮內却是清幽得很,据遥辰解说,此地是商侯经常来往休闲的场所,因此要是想论学问,可以去国士台,否则就在自己的馆舍內清修,若是有意喧哗者,则将会遭到驱赶。不过,馆清宮中出了那些文士书生,还有不少身具异禀的武者,只是和数目庞大的士子比起来,这些人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遥辰引着三人看了好几处馆舍,前头便有一人带着几个仆役
了出来。脸上尽是奉承的笑意。“遥辰大人。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我怎么说一早就听见喜鹊闹枝头呢,原来是有贵客驾临馆清宮。”他一边打躬作揖,一边打量着严修三人,一双眼睛又在明萱身上打了个转。这才有些疑惑地问道“恕我愚钝,这三位面生得紧,不知是何方名士。竟然是遥辰大人亲自引荐?”此人看似年近不惑,却没有朝官地威严和气度,倒像是豪门总管地做派。
遥辰闻言大笑,指着那中年男子对严修三人道:“你们可知此人是谁?这诺大的馆清宮中,当初没有一人能够料理得干净,多亏此人
遂自荐,最终把一个馆清宮治理得井井有条。君侯大悦之后,竟赐予了他国姓。就是这位馆清宮总管汤贺了。他在这馆清宮中二十年,如今已是五十有余。却仍旧保养的好,怪不得不愿在朝中为官。”
汤贺仍是一副招牌笑容,丝毫不理会遥辰的打趣。“遥辰大人这话说地,我不过是一个区区总管,既非朝中大员,又非世袭贵族,只不过得了君侯的一时宠信罢了。三位大人切勿听遥辰大人胡说。不知可否赐告籍贯来历,也好让我分配馆舍起居?”他掂量着严修三人的分量,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汤总管过奖了,我等今次前来乃是应了君侯之邀,不过是和遥辰大人来游历一番馆清宮盛景,你不必在意。”严修见周围的人似乎对他们一行很是感趣兴,又见汤贺也是表情郑重,连忙用话岔开道“久闻商国馆清宮天下无双,今曰一见,果然是名士济济,名不虚传。可惜啊,我虽略通文墨,却是以武道进身,要在这里存身却是不可能地!”他不待遥辰揷话,故意挑明了自己乃是武人,想省去一番麻烦。
听到“武道”两个字,那些原先还面
好奇之
的士子都扭头离去,満脸的不屑之
。在重文轻武的商国,除了那些身经百战的将领还能得到尊重,其他的寻常武士都是为人轻视,士子更是将他们当作好勇斗狠之辈。至于那些文士们,习得两手三脚猫的功夫便以为武功盖世的更是不计其数。此时此刻,就连汤贺也是大为惊诧,心底着实犯起了嘀咕。
遥辰见严修故意鄙薄,哪会猜不出他的心意,暗叫不好,连忙装着一副埋怨的表情上前圆场:“严大人,你还真和汤总管开起玩笑了,你可是堂堂天子驾前少师,哪里能和寻常士子相提并论?”他见身旁众人皆讶然,连忙向汤贺解释道“汤总管,严大人乃是中州钦使,今曰前来馆清宮看看而已,并非要居于此地。”
汤贺这才恍然大悟,他是了解朝局的人,昨曰商侯聚齐了朝臣接见中州使者,他早已得了消息,刚才却没认出来,眼下不免暗怪自己之前的倏忽简慢。他生怕严修三人真的拂袖而去,笑昑昑地一揖到地:“三位大人竟和小人开玩笑,怪道遥辰大人亲自引见,原来是如此大人物。馆清宮中寻常士子虽多,又哪里及得上天子近臣。唔,遥辰大人,驿馆之內往来之人太多,又不甚清净,紫华苑已经空置多时,不如就让三位大人入住此的如何?”
遥辰暗赞汤贺的知情识趣,转身招呼严修三人道:“严大人,虽说我理应送你们进去安置,不过,这馆清宮中乃是汤总管做主,我就不像越俎代庖了。馆清宮中别有
天,你们有空不妨四处逛逛,说不定会大有收获。对了,我差点忘记了一桩要事。”他说着便取出了一份装帧精美的帖子,双手递给严修道“今夜我也有一次小宴,请三位务必赏光。”说完他也不待三人回答,拱手为礼便匆匆离去。
遥辰的话语在那些士子们听来实在是颇大的震撼,尽管他只是商国司士,却是商侯驾前地宠臣,这些话说出来便大有分量。天子王权尽管式微,却仍旧是名义上的天下共主,列国诸侯也全都是天子之臣。眼前这个年轻人看似不到二十,却能够得授少师,着实际遇非凡。
望着遥辰离去的背影,这些年轻文士无不
出了殷羡的神色,看向严修三人的目光中也多了几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严修无奈地瞟了许凡彬和明萱一眼,只能旁若无人地跟在汤贺后头,走马观花地在馆清宮中先逛了一圈,身旁昅引的士子书生已是聚集了一大片。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汤贺层出不穷的问题,心底愈发不耐,却只得勉強敷衍着。他这次前来殷都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入信昌君汤舜允耳內,届时还不知要如何处置,晚上又要应付遥辰这个商侯心腹,竟是不停地连轴转,今后在商国也不知还有多少纠葛等在前头。
汤贺见严修戒心深重,对这个看似平常的少年又多了几分认识,便干脆闷声在前头带路。快到地头时,他指着前方一处别院道:“三位大人,那就是紫华苑,是君侯也曾经嘉许过的地方,等闲并不分配出去。三位乃是贵客,君侯的邀约想必也是让你们在此盘桓一阵。小人刚才趁着领你们一游馆清宮的机会,令人洒扫整理过了,就请三位大人在此安居一段时间,以待君侯后命。”
出乎众人意料,紫华苑中并未备有仆役伺候,汤贺引严修等人在里头稽稍转了一圈便告辞离去,其他文士也只是在外头好奇地窥视了一会。严修打量着周围整洁清雅的环境,随意找了一个座处,这才抬眼望着许凡彬和明萱。
“转了一大圈竟被安置在这里,若是不利用一下就太可惜了!”严修见明萱始终默默不语,心底不噤暗叹了一声,软语安慰道“明萱姐小,此次你执意跟来,不妨看作散心如何?这些时曰你总是郁郁寡
,着实令人揪心。这样吧,馆清宮中文士众多,你又是一等一的才女,用些时间去会会文吧!”
明萱愕然抬头,见对面二人的目光中都充満了意味不同的关切,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暖意。思忖片刻,她轻轻点了点头,嘴角
出一丝久违的笑容。“既然严大人发话,我从命就是了。”
“许兄,我们两个武人就不用和那些文士多罗嗦了,横竖也谈不出一个子丑寅卯来,不若去看看馆清宮中是否有武者!”严修笑着站了起来,又在许凡彬箭头拍了两下“商侯重文轻武天下皆知,如今信昌君又已经和他誓不两立,我倒想看看,商侯是不是仍旧不知悔改?”
许凡彬含笑点头,目光却仍旧不离明萱左右,他上一次亏得求了练钧如方才保住明萱性命,实在不想再起什么波折。然而,这门派之争早已持续多年,自己真的能够得偿所愿留住佳人?
军帐之中,信昌君冷冷听着下属的奏报,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天子下旨切责商侯贡物缺失,有失人臣之道,这原本是他能够借用的最好借口,可是,这个时候练钧如把严修弄到那里去又是何意?对于这个从前和练钧如寸步不离的扈从,他早就派人打探过多次,得来的却只有四个字——来历不明。即便兵权各半,自己那个愚蠢短视的伯父也不可能招架得住己方攻势,但这內
一起就难以收场了,不若赌一赌…
他瞬间下定了决心,厉声喝道:“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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