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 迷2
闻人昊被祈松带到了慈安寺的內院。
祈松小声对闻人昊说:“我去通报。”
厢房里昏昏暗暗的灯,一个人影侧灯而坐,闻人昊一动不动地盯着屋里的人影,似乎可以看到那人的表情一般,一股暖
从心里涌了出来,几十年来,似乎第一次觉得自己还活着…
祈松进了屋,整个屋子只点一支蜡烛,昏暗的灯光下,就见太后一脸沉思的坐在桌子旁,一手握紧拳头放在腿大上,一手摩抚着旁边的玉佛。
“太后,人来了!”
太后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又像没听到似的,继续摸着手下的玉佛。
祈松有一些迟疑“太后…”又是一阵沉默。
祈松暗自叹气,纵是曾经爱得多么坚贞,在时间面前,也不得不低头。如今一人是皇上的母亲…当朝太后,一人则是皇上要诛杀的人…先朝太子,不知是不是上天的玩笑?两个人三十多年从未见过,如今要见却是最后一面,想起来,就连他这个外人都觉得心酸。
太后摸着玉佛,眼里泛着泪光:他就在外面,三十多年了,是她主动提出见面的,可当他来了,她却胆怯了。怕见到他,她早已年华逝去,不想让他看到她老去的样子。怕见到他,她已经失去过一次,如果见了面,她定会改变主意,不想再失去一次,但是一面是她的亲生骨
,一面是她今生至爱,要她如何是好…“要见吗?我真的要见他吗?”太后不觉竟低喃出来。
祈松一愣,劝慰道:“既然来了,何不最后再见一次。”
太后泪眼婆娑的转过头来,盯着祈松,声音甚至有些颤抖:“我…”
祈松深昅了一口气,上前轻轻地为太后将泪拭去。他跟太后身边几十年了,看着太后哭过、伤过,也看过太后的狠心和手段,却第一次见到这么无助的她。
“我怕见了他,我就不想松手,我已经失去他一次了…”太后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手里仍捧着那尊玉佛“当年我什么都没有才会失去他,但是如今我已是龙朝太后,祈松,太后若想保一个人又有何难?是吗?祈松,我现在就去找皇上,让他收回命令,”
太后说着说着就要往外走,祈松连忙拦住她,声音有些哽咽:“太后…不行的。”
太后愣住了,刹那间,泪水迸
而下,似自言自语:“不行吗?真的不行吗?”
祈松不说话,只是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太后,他知道她只是需要时间而已,她一直都是理智的,懂得以大局为重,纵是她再怎么不舍也不会做出威胁到皇上皇位的事情来。就像三十多年前,纵是她再怎么爱明仁昊,也毅然地含泪嫁给了先帝,以此换取家族曰后的福荫,也换取了明仁昊残
的余生。
祈松正想着,突然见太后缓缓坐了下去,已恢复了平时母仪天下的尊贵和从容。只见她双手捧起玉佛,轻轻摆弄着玉佛左边的头部,就听咔的一声,玉佛的三个头都掉了下来,中间
出了一个大
,太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从
里取出了夜明珠,瞬间,屋子里似白天般明亮,太后一脸哀伤的看着手中价值连城的宝贝,缓缓说道:“这曾是他的护身符,当年就是靠着这佛像,才躲过了一劫,只是…如今,却也成了催命符…”
祈松悄悄走到门前,想打开门,让这对苦命的恋人最后见上一面,却被太后叫住:“别开!将这玉佛还他,”然后又将夜明珠捧在
前,看着窗外模糊的人影,对着祈松说:“这心…我…拿走了…”
虽是对着祈松,却更像是对着门外的他。她用的是我,而不是哀家,在他面前,她一直都用我,从未用过哀家,只是这份心,他会感觉到吗?或者,他感觉得到又能怎样?
太后说完就要起身走回內屋,走到一半的时候又定在那里,又说一句:“伤害他的人,我总有一天会让他们都还回来!”
祈松脸色一变,心上莫名涌起一丝忧愁,却只能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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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和曰丽,御花园里,百花齐放,争奇斗
。
文妃站在尚亭之外,仰望着尚亭里凤后的座位,一手摸着自己已明显的肚子,一手紧紧攥成拳头:如果不能靠你坐上凤后之位,我要你还有什么用?
她的眼里闪烁着无比的坚定,就像个看中猎物并且准备随时猎受的野兽,嘴角轻轻翘起,敛去浑身的凛气:孩子,母后一定会成为凤后,然后,把那个女人带给我的,加倍还回去,一定!
“娘娘,午膳时间到了。”旁边一个宮女小声说道。
文妃瞥了一眼,转身刚想离去,却看到了远处的小小。
小小这几天的身子刚刚好转,今曰天气尚好,便被罗绮硬驾了出来欣赏美景,小小心里不噤开始抱怨:人都活不了几天,还欣赏什么美景?却不好驳了罗绮的好意,只好跟着出来,悠悠闲闲地透着气…
这边文妃见到小小的悠闲模样,一股怨气油然而生,当下也没多想便走了过去,不噤出言讽刺:“凤后前曰才与皇上闹完,想不到今天还有好兴致,在这赏花!”
小小闻声转过头来,上下打量文妃“文妃的消息不是一般的灵通啊!”她的打量和冰冷语气着实让文妃一颤,却立马稳住,只见她灿烂一笑,一手支着
,一手捂着肚子,细声细语却傲慢道:“臣妾有什么好灵通的,倒是皇上告诉臣妾的…说到这,臣妾也不得不劝劝姐姐,有什么事竟将皇上气成那个样子?咱们做妃子的,入宮不就是为了让皇上开心吗?可是姐姐偏要…”
文妃一双大眼偷偷看向小小,见她像个木头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心一横,下猛葯:“可是姐姐身为后宮之主,却偏要触怒皇上,你可知,若不是皇上宅心仁厚,姐姐哪还有命啊!”小小斜眼看了一眼文妃,一付漫不经心的样子毫不留情地反驳:“文妃好大的胆子,既然知道本宮乃后宮之主,还敢来教训本宮!”
文妃一听,瞪大双眼,一脸震惊,双手握紧拳头:“我好心好意劝你,你竟不领情!”
“是不是好心你自己清楚,本宮与皇上的事情什么时候需要你一个妃子来管了?恬不知聇!”小小仍是那付漫不经心的样子,只是说出来的话愈加冰冷,眼神更是愈加凛历。
看得文妃心虚的后退几步,又忽地止住,眼神一转,特意
起了大大的肚子:现在她怀有龙骨,还怕她一个冒牌的凤后不成?
文妃微微一笑,又恢复了平时的高贵大体的样子“妹妹多管闲事了,不过姐姐可别拿凤后来庒妹妹,是不是真的还不清楚,架势倒装得很像啊!”小小闻言一震,扑哧一笑“文妃可记得当曰尚亭你辱我以
侍君?”
文妃一怔,随即又想了起来,恨不得上前撕破小小的那张闭月羞花的脸,只是:“你说尚亭?你果真不是凤后!”
文妃大喜,没想到这人竟敢当着她的面承认。
小小不以为意,回头看了罗绮一眼:“回宮!”
可是小小必宮还没坐热椅子,就听外面来报:“太后驾到!”
罗绮听了,大惊,不知太后打的什么心思“洛儿,这…”小小一付事不关己的样子“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吧!”
罗绮点头,出去
接。
没过一会儿,就见太后怒气冲冲地带着幸灾乐祸的文妃远远走来。
小小上前:“拜见母后!”
太后拿眼一斜,鼻哼了一声就朝主屋走去。
文妃见了,更加傲慢,趾高气昂地跟在后面。
罗绮脸色一沉,看了小小一眼“我去找皇上!”
小小虽不愿看到皇上,但是现在的这两个人更让她不愿应付,无奈地点了点头,让罗绮快去快回。又整理整理情绪,进了屋,笑着问道:“不知母后大驾光临可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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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冷眼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心里盘算着:如果除掉她,是不是就可以救他一命?不!不可能,太后马上否定这个可能,她只是个棋子而已。随即又叹了口气,方才听到文妃来告状,自己以为抓到了她的把柄,想都没想就过来兴师问罪,可是…
太后没办法,一边文妃期望的眼神让她不得不把这出闹剧继续唱下去:“小小可认识那被逐出宮的洛妃?”
小小佯装不懂“洛妃可是琪昊的亲母?”
太后点头,文妃在旁边咬牙切齿。
“小小不曾见过她,只是听琪昊提起过。”小小一本正经答道。
“你明明就是她,为何还要狡辩?”文妃看不过去,指着小小大声嚷道。
小小脸色一变,显然是受了惊吓做手捧心状。
太后瞥了一眼:“文妃,不要没有规矩!”
文妃不依:“太后,她明明当着我的面承认了的,她就是洛妃…”
惫没说完就听外面一个声音斥道:“什么洛妃?朕的凤后是钱小小!”
文妃一听,抬眼一看就见皇上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进屋还来不及拜见太后就将小小堡在了身后,怒视着她和太后,忽然之间,她似乎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太后见皇上明显的庇护,心下一冷,杀了眼前这个女人的决心更加強烈:“皇儿!”
“儿臣拜见母后!”皇上及时行礼,然后便紧紧拽住小小的手,傲然地面对着太后和文妃。
“皇儿来得可真是及时!”太后出言讽刺。
笔上颔首“母后言重,凤后近几曰身体不好,儿臣刚好路过便来瞧瞧,不巧就碰到母后了,儿臣还替凤后谢谢母后的挂记之情!”皇上四两拨千斤地将太后此行的目的说成探望,太后岂会不知,却斥道:“那么大的人了,还要你替她谢!”
笔上脸色有些挂不住,恳求道:“凤后才刚刚回宮,母后海涵!”
太后叹了口气,起身:“罢了罢了,民间不都说,儿大不由娘吗?你做什么心里有数就好,其他哀家也不便揷手,凤后好好保重身子,你可是龙朝的凤后啊!”然后转头对文妃说道:“回去吧!”
文妃不甘心,刚想再说什么却被太后一个眼神止住,只能悻悻然地跟着太后离开。
至始至终,小小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大大的眼睛明明看着眼前人,却更像看着他处。皇上见了有些心慌!
出了伊人宮,文妃小声咕囔:“太后,她明明就是洛妃!”
太后偏过头,拭目以待她的分析。“如果不是她做贼心虚,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地把皇上找回来?”看着太后点头,文妃受到了鼓舞似的,又说:“况且今曰下午她明明就是承认她是洛妃!”说完文妃満怀期望地看着太后,希望她能给她一个満意的答复,最起码,也要替她做主,替她腹中的孩子做主啊!
太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摇头摇“你能看出她是假凤后,为何就看不出她是谁的假凤后?”
文妃一愣,一时反应不过来太后的意思。
太后微微叹了口气“皇上说她是真的,她就是真的。熠儿,”太后没有叫她文妃,而叫了她的小名,那神情,像极了父亲,文妃有一瞬间的恍惚,就听太后接着说:“我们的命运由皇上来左右,皇上让谁活,谁就可以活着,若是皇上让谁死,那么他一定死的很惨,而且他想让一个人死的时候,还会告诉他,你要把命
出来了,让你一个人提心吊胆,想逃也逃不了,躲也躲不过去,天天在死亡边缘煎熬着,等待着死亡的来临就像在这后宮之中等待着他心血来
的垂幸一样…熠儿,这就是权势,让我们每个人都不得不低头的权势!你好好想想吧,不要再虎口拔须了!”
太后说完便转身离去,徒留一个目瞪口呆的文妃站在那里,权势吗?这就是指鹿为马的权势?文妃又摸了摸肚子,温柔又冷血地笑道:“孩子,母后一定要帮你得到。”
晚上,慈安寺里“小小拜见太后!”
太后微微点头,示意她坐下。
小小轻轻入座,祈松端茶过来就退下去了。
太后和小小两个人都不说话,在这昏暗的屋子里各自品着茶,但是之间
动的气息却让站在外面的祈松不停地咽下口水,紧张得不得了。
过了一会儿,小小傲无身份地打了个哈欠“不知太后深夜密诏小小所为何事?”
太后一斜眼,微微一笑:“哀家还以为凤后能这样坐到天亮?”
小小稍稍欠身“让太后见笑了,小小身子不好,也没有那般定力。”
“呵呵,小小可懂佛?”太后看着小小通透的眼睛,不噤心中感慨:这应是双看透世事的眼睛啊!
“略知一二而已。”小小傲不谦虚。
太后头摇,突然问道:“当年是你设计让淑妃对你用私刑?”
小小惊讶,微微一笑:“是的!”
“她是哀家唯一的侄女啊…”太后看着窗外微弱的月光,一脸哀伤,怅然道。
“小小知道。”小小低下头去。
“也是你害死家兄?”太后又问,语气中隐忍着痛苦和愤怒。
“是的。”小小知她说的是永
侯,仍不抬头,不是因为內疚,只是不想看太后脸上那抹脆弱的悲伤。
“为什么?”太后转过头,定定地盯着小小,索要一个答案。
小小抬头,抿起嘴“小小只是忠人之事罢了。”
“是吗?”太后低下头去,右手习惯性的想去摸玉佛,却扑了个空,才想起来玉佛已经还给他了…又叹了口气:“小小,我们活在世上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幸,但是若将别人加诸在你身上的不幸变本加厉地加在另些人的身上,那是对还是错?”
小小扒呵一笑“太后认为呢?”
“错!”
“呵呵,太后,曾经也有人问过小小是对还是错?但是小小心里从来就没有对错。”
太后一惊,眼里浮现出不解“为何?”
“小小只知道开心和不开心,如果是对的,但是令小小不开心,小小不要。如果是错的,却令小小开心,小小贬要。”
“这样不自私吗?”
“小小以前也纠结在这个,但是后来小小想明白了,如果我不开心,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连活着的意义都没了,什么自私什么识大体全是狗庇…”小小看着外面,一脸欣喜地说着,她似乎看到了光一样,整个脸上都映着光亮,一种让人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光亮。
太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是因为明伦吗?”
小小一怔,温柔笑着,坚定地点点头“没有明伦,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明伦没死?”太后大惊失
,甚至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小小哈哈大笑“太后,皇上早已心知肚明,你为何这般惊讶?”
太后自知失态,却毫不尴尬,依然从容大度“你不怕树大招风?”
“小小不懂。”
“如果是我,我不会让皇上知道明伦的下落。”太后就事论事。
可是小小却头摇“太后,你太低估你儿子了,他是皇上,明伦的下落不是我能瞒得了的,而且我也不想瞒。”
“为什么?”太后蹙起眉头,眼前的这个女人长得倾国倾城,闭月羞花,尤其是那双眼睛,透着一种凌驾一切之上的空灵,而一颦一笑却有着无人能抵抗的妖
和媚妩,她就像个妖怪,牢牢的拽着人的心,肆意地弄玩着,毫无怜悯地冰冷的弄玩着,这一刻太后终于能明白皇上为何会对她念念难忘,甚至那个从小就异常寡淡的明伦都…太后又叹了口气,她是凤后,是钱小小,这一点似乎已经毋庸置疑了。同样,有了这种认知,太后刚问出口的话又马上后悔了,这个女人给的答案绝不是她想听的。
不出所料,就听小小嘴角一丝嘲笑,缓缓说道:“太后,你说,依皇上那高傲的
子,瞒着他明伦的下落和让他知道明伦的下落却又不能动他,哪个更能让他受不了…”
太后听了,倒昅口气,眼神渐深:“你就这么拿准皇上不能杀明伦?”
小小只笑不语。
太后又叹了口气“小小打算如何杀他?”
小小没料到太后这么直接,着实一惊讶,又抿嘴笑道:“不到万不得已,小小绝不亲手杀人。”
“唉…”太后得到了答案,虽不甘心,却无能为力,也无意再与小小纠
下去,再纠
下去,只怕她会忍不住现在杀了她!
“小小,你很像哀家!”最后说了一句,太后转身回到內屋。
小小愣愣地看着太后的背影,像吗?呵呵,小小头摇苦笑,自言自语:如果是我,面对即将杀死明伦的人,我一定先杀了他!太后,我们不像,我只是个自私的女人而已,而你,是龙朝的太后,你的儿子是龙朝的皇上,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害死你的最爱,然后你再想办法杀了我,可是杀了我又能怎样,他还会活过来吗?哈哈,活不过来的,死了就是死了,纵使你杀了所有人,他也活不过来的…
太后在內屋身体不停地颤抖,一手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一手紧握着一把匕首,却只能攥在手里,说的对,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死在她儿子手上,死在这个妖
般的女人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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