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常率真迷路了!她恐惧地望着四周,原有的苍松巨石,不知何时成了茂密树丛,明明沿着小径走,但现在却已找不到原来下山的路。
刚刚心绪纷
地狂奔了许久,她脚下的漂亮中跟凉鞋早已不知掉到哪里去了,身上的小礼服也凌乱不堪,手上、脚下都被树枝、碎石刮出了一道道伤痕,她又痛又冷,根本摸不清方向,更不知道自己在哪个地方。
换上礼服时,忘了戴手表,所以她完全不知道现在几点,黑濛濛的一片,好像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冰寒的夜风扫着她单薄的身子,她赤脚又往前走了一大段路,体力再也不支,坐倒在一棵树下,蜷缩着身体,一阵酸楚来袭,在眼中打转了许久的泪终于迸出了眼眶,潸然滑落。
她究竟在这里干什么?来这里当什么英雄令的主人?
这块翡翠根本不是奇迹,她竟愚蠢得想和傅止静赌赌看,看能不能改变她的人生…
结果,她的人生的确改变了,但似乎只变得更糟,以前她物质生活虽然匮乏,起码还保有自己清明的心,但现在…现在她不但赔上了所有的感情,连自己的心也被践踏成碎片。
她,已彻底一无所有。
“你真是个傻瓜,常率真…是个笨蛋…”她低声啜泣,泪珠正好滴在
前的英雄令上。
“原来你在这里。”一个耳
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她惊骇地起身,回过头,看见来人,马上愣住了。
“闵…闵忠?”
“你还真会
跑,害我找了好久…”闵忠笑着道。
“月惊鸿派你来找我吗?”她直觉反应。
“不,大家都还在庆祝婚事,没有人注意到你离开,只除了我…”闵忠缓缓走向她。
大家都在庆祝…是吗…
她的心一阵紧缩,微微刺痛。
“就连月惊鸿和无敌也都很开心,整个气氛非常热络。”他又道。
她微愕。是她多心吗?怎么他竟然直呼月惊鸿与无敌的姓名?
“倒是你真可怜啊,独自一人在这里哭泣…”他一脸同情。
闵忠…有点怪怪的,她的背脊突然一阵发凉。
“来吧,我带你回去,你走错路了,这个方向不是去六韬馆的。”他亲切地道。
“不必了…我不回六韬馆…”她不安地盯着他,慢慢后退。
“不回去?那更好,跟我走,我可以带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他笑了。
“你…”她的心底升起了警戒。
“怎么,你不是想离开六韬馆,离开无敌吗?”
她惊凛地瞪着他,没想到他会知道…
“主人爱上了保镖,这种事倒是
浪漫的,只可惜保镖已有了对象,你只好心碎离开,是吧?”闵忠语气尽是嘲讽。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小心地应着。
“你怎么会不懂?打从你一进到六韬馆,我就时时刻刻注意着你了,你的作息,你的起居,你的情绪,你的习惯,还有你喜欢的人…”
“闵忠…你到底…”她脸色微变,颤声问。
“唉,你就不知道我有多辛苦,为了等你一个人落单,我整整忍了一个多月,偏偏无敌那小子
得很,不但老是守在你身边,还要求馆內每个人得两两一起行动,害我老是受牵制,无法接近你,真气人哪…”闵忠依然笑着,但笑容却愈来愈
狠。
“你…”这个人是闵忠吗?是那个一直对她恭谨有礼的人吗?为什么此刻全变了一个模样?
“怎么,你似乎很害怕…”他哼笑着。
“难道你…想得到英雄令?”她敏锐地猜出他的企图。
“果然,満聪明的…难怪无敌会被你
得团团转…”他冷讥。
她听了
口一酸,咬着下
“别
说,无敌喜欢的是月惊鸿…”
“哼,他根本不喜欢月惊鸿,月惊鸿喜欢整人,他从小被整到大,怎么可能喜欢她,倒是他对你的态度,可就不一样了…哼哼,我这六年来还是第一次看他对个女人这么牵挂,时时盯着你,保护着你,即使陪在月惊鸿身边,注意力仍然都在你身上…”闵忠讥笑道。
真的吗?无敌喜欢她吗?可是,喜欢她为什么又要和月惊鸿结婚?
她失神了好几秒,心又绞痛了。
“不过,现在他大概没空理你了,月惊鸿命令他得娶她,他根本不能违抗,只能抛弃你了…”闵忠嘲弄道。
“够了!别再说了!”她怒喊,现在只要听见无敌的名字,都会螫伤她的心。
“没错,多说无益,我要的是英雄令,只要你乖乖地把英雄令交给我,你要去哪里我都不会阻拦。”闵忠眯起眼,更加
近。
“三大组织的成员不能碰英雄令,这是铁律,你忘了吗?”她按住
前的英雄令,颤声大暍。
“哼,铁律?那可管不着我,我是为了英雄令才奉命潜入六韬馆,这一待就是六年,好下容易熬到英雄令出现,可是,由于六韬馆馆內戒备森严,到处蔵有隐蔵的监视器,于是我这一个月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英雄令近在咫尺,却无法动你分毫…”闵忠懊恼地瞪着她。
闵忠…一直在找机会想对付她?
她记起在六韬馆有好几次与闵忠照面的时刻,他都不动声
,现在想想,不免为自己捏了好几把冷汗。
“不过,终于还是让我等到了时机,你一离开六韬馆,就失去了保护伞,今天,我说什么都得將它带回去交给家族的长老…”闵忠冷哼道。
长老?
她一凛,想起无敌跟她说过的英雄令历史,当年的六大家族,目前只剩下康、赵两族,难道,闵忠竟是两家派来六韬馆卧底的?
“你是哪一家的后人?康家?还是赵家?”她惊问。
“不管是康氏还是赵氏,我们才是英雄令最初的主人,你这个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丫头,根本没资格得到英雄令。”闵忠鄙视地瞪着她。
“这个英雄令也不属于我,它是傅家…”她急道。
“傅家?算了吧!傅攘之的母系柳氏家族算是断绝了,他將英雄令传给他女儿,一样名不正言不顺。”闵忠嗤笑。
“月惊鸿说了,三大组织认令不认人,即便是你们六大家族的后人,也不再与他们有任何关系。”她大声強调。
“真是太嚣张了,当年三大组织可是由我们所成立,没有我们,他们怎能延续到现在?”闵忠怒斥。
“我听无敌说了,三大组织全是靠自己的力量存活到现在,而且,认令不认人正是你们当年设下的规矩…”
“规矩也好,铁律也罢,反正只要得到英雄令,三大组织还是得乖乖就范,更何况,这只是物归原主。”闵忠说着朝她伸出手,冷喝:“拿来!”
“不行,这个英雄令我得还给傅止静…”她头摇拒绝。
“臭丫头,你别
我出手。”他双手摩拳走向她,发出卡卡声响。
她大惊,拔腿就跑。
“你还以为你逃得了吗?我在六韬馆六年,功夫可没白学。”闵忠冷笑,脚下移动,迅速地追了过去。
她知道六韬馆中似乎只有无敌习得轻功,但闵忠的功夫也不能小觑,为了不被他抓到,她机敏地往林木之间躲窜,藉着树干来帮她阻滞闵忠的脚程。
“可恶,这丫头还真难
…”闵忠低咒一声,每每伸长了手要抓她,她正巧都钻向树丛,
得他不得不收手。
常率真心惊胆战,埋头猛往前冲,深夜林中大雾,气温更是冰寒,她跑得气
吁吁,脚下根本不敢停,也不知跑了多久,倏地,眼前一片开阔,她惊觉不对,一脚已然悬空。
“啊…”她惊喊一声,整个人往下坠。
追来的闵忠一看大骇,马上大吼:“小心!”
她双手
扯,正好拉住一旁的树枝,这才借力拉回自己,稳住身体。
“呼…呼…呼…”她急
着,全身不停地发抖,因为,眼前竟是个悬崖峭壁,她只差那么一点就摔得粉身碎骨。
“你这个白痴,快过来!”闵忠定在离她两公尺外,不敢贸然前进,就怕她再后退会失足跌落。
“不要。”她转过身,紧抓住树枝,
着气暍斥。
“快过来,要是你摔下去,英雄令也会跟着掉下去…”他惊恐地吼着。
看着他恐惧的模样,她心中一动,猛地思索起一个问题。
这个人…还有其他一群野心
的人,他们得到英雄令的目的就是为了号令三大组织吧?利用三大组织,来満足他们的
望,达到他们的梦想。
像月惊鸿那样傲气的人,如果得被迫听令于一个坏蛋,应该也会很郁闷吧?还有无敌,他又会如何?像他那么強的人,万一主人利用他去做什么坏事…
不,她不希望无敌被别人任意操纵,更不希望他被迫违反意志去为虎作伥,如果要让他自由,甚至让整个六韬馆自由,英雄令最好永远不要出现…
“英雄令要是掉下去了…这世界的纷争就会少一点了吧?”她怔忡地道。
“你在胡说什么?快过来…”闵忠脸色大变,伸出手。
“英雄令若是落入你们这种人手里,六韬馆下知会变得如何,还有长生部和金银阁…”
“你别胡来,快把英雄令交给我。”闵忠又向她跨一步,怒喊。
“英雄令的主人…并非任何人都能当的。”她喃喃地说着,没来由地想起了傅止静。
她给她的这个英雄令…不是奇迹,而是个考验!是个人
的考验!
而她,身为主人,却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从没想过,在被保护之余,主人也有保护三大组织的义务…
“你少在那里给我胡说八道了,快给我!”闵忠决定冒险夺得英雄令,大步跨向她。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把英雄令丢下去!”她扯断项链,作势要掷出去。
“住手…”闵忠倒菗一口气,急忙收势,就怕她真的把英雄令丢进万丈深渊。
“英雄令毁了的话,你大概很难向你们长老
代吧。”她冷哼。
“你最好别
来,常率真,乖乖地把英雄令给我,我就饶你一命。”闵忠放软声音。
“少骗人了,不管我
不
出英雄令,你根本没打算让我活着。”看他一脸杀气,她就知道他已决定杀了她。
“不会的,你先过来,我保证,绝对不伤害你…”闵忠改采温和战略。
“我死也不会把英雄令交给你的。”她大声道。
“可恶,你这个臭丫头…”他气得再度变睑,破口大骂,跨步
近。
“站住!与其让你们这些人得到英雄令,我宁可將它毁了。”她向后移动,更將右手伸向后方。
“别做傻事,常率真。”他急得満头大汗,偏偏不敢轻举妄动。
常率真其实怕得要命,身后空
的,只要一个不慎,说不定连她都会坠落山谷。
可是,她除了与闵忠僵持,别无他法,因为她已经意识到她有保护六韬馆的责任,她身为主人,如果她不能为六韬馆守住英雄令,那么,她宁可毁了它。
闵忠瞪着她,不想再耗下去,于是心生一计,陡地转头大喊:“无敌!”
常率真信以为真,惊诧地跟着转头,就这么一分神,闵忠已乘机冲向她,抓住她的手,將她拉回全安地带。
“啊…”她一惊,奋力挣扎,脚下一绊,跪倒在地上。
“该死的…快给我!”他咒骂一声,直接想抢她手中的英雄令。
她死命握着,即使链子扯破了她手掌的虎口,渗出了血渍,依然不放。
“可恶,还不快放手!”他大怒,另一手菗出刀子,直接往她的右腕划过。
“啊…”她痛得低喊,手的力道尽失,几乎握不住英雄令。
他
笑着,伸手要夺,她心急之下,不顾右腕伤口的疼痛,猛地將英雄令往后一抛。
“不--”闵忠脸色骤变,惊吼地放开她,扑过去想抓住,却只来得及看着那抹绿光呈一个弧度,往断崖掉落。
英雄令,就这样坠入了云雾霭霭的山谷,不知所踪。
他简直无法想像,如此重要的东西,居然被一个丫头给丢了…
他霍地转身,疯了似地冲向常率真,扯住她的头发,暴怒狂吼:“你这个蠢蛋,你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我只是…让一切…归于平静。”常率真被揪得头皮发疼,却依然大胆地说出心里的想法。
“你该死--”他狰狞地嚎叫着,高举手中的刀,直接刺向她的
口。
就在这时,一只手如鬼魅般出现,紧紧扣住他的腕陉,一个反折,只听得一阵碎裂声,他的十指应声折断,刀子掉落。
“唔…”他脸色大变,还来不及痛喊,整个人已被摔了出去,撞上一旁的树干,又跌回泥地上。
常率真怔怔地望着来人,呆住了。
“我一直在想,六韬馆內出了內贼,没想到居然是你。”无敌満脸森冷,冷倨地低睨着闵忠,一双目光几乎能杀人。
“哼…你…居然找得到这里…”闵忠卧倒在地,瞪着眼,气
如牛。
“那还多亏了你,若不是你叫了一声我的名字,我差点就错过了…”无敌冷笑着,但那笑容却令人看了直打哆嗦。
闵忠愣了愣,这才明白自己刚才无意间竟做了蠢事。
“现在,我得清理门户了,你最好安静地接受处置,否则,愈挣扎將会愈痛苦…”无敌说着从戒环中拉出一
长针。
闵忠颤抖地望着那
针,心里很清楚,这是无敌最常用的兵器,而且无敌认
精准,他如果要对方死,一针就能毙命。
“我是康家的人…你敢对我下手?”闵忠惊恐地大喊。
“我不认得康家,我只认得英雄令。”无敌冷飕飕地道。
“可恶…”闵忠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跳起身,朝无敌冲撞。
无敌轻松一闪,手指一点,点了他的
,长针从他背后左侧刺入,直透
前。
“唔…”闵忠僵硬如石,低垂着眼看着从心脏部位冒出的针头,难以置信,自己学了六年的功夫,却如此不堪一击,更不敢想像,自己即將死在这里。
“你这身血骨,就化为黄山的肥料,回归大地吧!”无敌森然地在他耳边说着,然后,菗出长针。
闵忠的心脏破了个小孔,血不断地从里头
出,他像尊石像立着,久久不动,直到断了气。
无敌没再理他,收起长针,大步走向犹然发着呆的常率真,看她満手是血,浑身藉狼,不由得又气又心疼。
“你这个傻瓜,为什么老是做傻事?一个人在深夜的山里到处
跑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你实在是太
来了…”他脫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忍不住大声斥骂。
常率真的眼前开始飘晃模糊,无敌好像很生气,可是,她已听不太清楚他的声音,他也许又在骂她吧,但是,她却一点也不在意,只觉得好安心,只因他就在她眼前,就在她身边…
她终于闭上眼,昏了过去,所以她并不知道,无敌虽然骂着她,但他將她紧紧抱进怀里时,他的身体,其实正在轻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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