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七章 冀州行
韩馥真是个妙人…”
戏志才笑了一阵儿,慢慢讲述起他冀州此行的经过。
刘子惠仍然在扫大门,戏志才照例与他行过礼后,才昂然直入,经过刘子惠的时候,戏志才听见了一个微弱的声音:“小心点儿!”
戏志才不动声
,脚步也几不可察觉的停顿了一下,随即便恢复了原本的节奏。雪中送炭总会更令人难忘。进了府衙,戏志才便知道了刘子惠何以让他小心了,韩馥没有象以往一样,而是选择了在大堂上接待他。一路之上,韩馥布置了大批甲兵,弓上弦,刀出鞘,寒光闪闪,杀气腾腾。戏志才见了,嘴角不由得挂上了一丝微笑。
到了大堂门前,守门的卫士长戟一摆,拦住了戏志才的去路,瞪大了双眼,大声喝令道:
“来者何人?报名而入!”
“哈哈哈…”
戏志才仰天大笑。“报名而入”自然是一种羞辱,戏志才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韩馥这人实在不是什么人物,难道这样做作,便能撇清与青州的关系了;还是真以为撇清了,别人便会放过他;殊不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此行径,徒然惹人发笑而已,
“青州别驾戏志才来访!”
戏志才大笑了好一会儿,才昂首阔步,高声报名而入。直听得韩馥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戏志才満不在乎地行礼过后,马上便有人发难了。
“想不到戏别驾还有一副好嗓子…嘿嘿~”
说完后,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意思,冷笑两声。戏志才闻声一打量,发现此人不认识,便行礼问道:
“戏某眼拙,这位是…”
“郭图郭公则!”
见戏志才行礼,郭图満不在乎地回了一礼,言简意赅。
“哦,我说呢,原来是袁绍的门下客…”
戏志才“扑呲”一声笑了,轻蔑之意难以言表。
“大胆!”
冰图大怒,袁绍是他的主公,戏志才直呼其名,是极大的侮辱。戏志才漫不经心的掸了掸袖子:
“戏某久闻入乡随俗,入华夏当行华夏礼,入狄夷则行狄夷礼。想不到,戏某人一月未至,冀州竟已经要行这样的礼节了…”
这话说的厉害,骂人不带脏字。戏志才环视一周,长史耿武、别驾闵纯、骑都尉沮授和数名从事,都侧过脸低头不语。对戏志才,众人对他都是有好感的。戏志才与刘子惠也就是认识,并没有深
,如今刘子惠倒霉了,戏志才并没有收买他的意思,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只是依然如故。在座的几人自然敬重他的人品。
“原来是不忠不孝,天下祸首袁本初…”
冰图气的浑身发抖,戳手而立,指着戏志才大骂起来,言中对张涵的罪恶行径进行了详细的暴光,说来说去,无非是张涵阿附宦官,讨好灵帝,与董卓勾结,擅自出兵攻占泰山云云。
“不忠不孝,天下祸首”这话是有来历的。
张涵攻占泰山郡,直接在背后挖兖州的墙角。兖州刺史刘 是关东会盟者之一,袁绍身为盟主,是不能不出头的。袁绍发表了措辞严厉的声明,指责张涵擅自出兵攻打泰山,图谋不轨,要求青州军即刻退出泰山云云。关东群雄云集麾下,袁绍手握雄兵二十万众,正是意气风发志得意満之时,口气十分不客气。
袁绍万万没有想到,张涵早已把他当成了敌人,毫不犹豫就应战 了。张涵亲自
刀,以类似大字报的文体,写了一篇文章…《答袁本初书》,并通过种种途径將其散布天下。
在文章里,张涵提出了几个问题:
第一,董卓能为祸
,皆起于袁绍提议召集四方猛將豪杰。文章引用了曹
的话…“阉竖之官,古今宜有…一狱吏足矣”称宦官势大,不过是皇帝纵容的结果,只要大將军一声令下,随时随地都可以拿下十常侍。后来的结果也证明了这一点,四方兵將未至,宦官都已经被杀光了。袁绍是不明白这一点,还是另有图谋?
不管袁绍如何反驳,是思虑不周,还是其它“天下祸首”之名,他都难以洗清。
第二,董卓妄行废立,非人臣之所为…张涵严厉地批判了这一 点,这是立场问题,一定不能犯错误。然后,张涵笔锋一转,开始置疑群雄讨伐董卓一事的合理性。一句话,投鼠忌器。少帝刘辨被废了,还在薰卓之手,袁绍起兵之时,有没有考虑过少帝的安危?有没有策划过营救少帝?张涵接连用了几个疑问句,便直接將少帝刘辨之死,半数归罪于董卓,半数归罪于袁绍了。
薰卓废了少帝,所以才攻击他。现在袁绍害死了少帝刘辨,至少 “不忠”这个罪名是难逃脫掉。
第三点就是攻击袁绍的个人品行了。袁绍的叔叔和堂兄遭难,満门被薰卓处死,天下都很同情他。张涵在这里便提出了疑问,为何袁绍一家安然无恙,安居在渤海南皮,而袁隗和袁基満门具死,袁绍图谋起兵已久,难道他在起兵之前,都没有想起来通知叔兄一声吗?张涵在后面用了很多赞美
来赞誉袁绍大义凛然、大公无私云云。讽刺之意, ▋
第四点,张涵指出,袁绍將兵数十万众,屯兵关外数月之久,未尝前进一步,空耗国帑,不知是何居心?然而,张涵开始给曹
上眼葯,盛赞曹
以五千兵,奋力向前,与凉州军大战的情形。张涵在这里修改了好几遍,最后只用了八句话四十个字,便將酸枣众人的观望,与曹
的孤身奋战描绘的维妙维肖,读起来朗朗上口,传诵一时。
正在家乡休整募兵的曹
,读到此处,又是赞叹,又是恼怒,恨不得连桌子都拍烂了…张涵这一手太狠毒了。曹
与袁绍从小一起长 大,袁绍是什么样的人,曹
太清楚了。张涵这哪里是在夸他,分明是在害他。
第五,张涵指责袁绍挑起来平原的叛
,致使平原民众死伤狼籍。郑重等人与渤海勾结的书信,都落在了张涵的手里。别说袁绍有意图谋青州,就算他没有此心,张涵也可以断章取义,把平原的叛
栽在了袁绍的身上。袁绍挑起了平原叛
,张涵质问,意
如何?
到了这时候,张涵才说到袁绍的指责。张涵简单地解释说,是琅琊国相和泰山太守一起邀请青州军剿灭泰山贼的。这个,不会有问题。琅琊相是张涵的亲二叔,泰山太守应劭全家都在张涵手里,应劭又不肯任事,成天待在家里,张涵控制一下消息,便不会有事。
然后,张涵直接就问,袁绍你这么个“居心叵测的不忠不孝的天下祸首”有什么脸面询问此事,区区一个渤海太守有什么资格管到青州牧的事,并用了一句隐患的话作为结尾…“吾大汉尚有天子在!”
张涵的意思很明白,袁绍你以为你是谁呀?我大汉国还是有皇帝 的。
老实说,这篇文章也不能左右舆论。但是,张涵也没有那么大的雄心壮志,他只要把水搅混就可以了。
。+ 涵并没有太坏的名声,当然,也不怎么好就是。而袁绍是谁?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袁绍能位列众人之上,汝南袁氏的名声起了不小的作用。甚至可以说,名声是袁绍立身之本。如今张涵手握一州三郡国,可以不用太在乎名声,袁绍可比不了。
说白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在名声上,张涵就是那个光脚的,而袁绍则是那个穿鞋的。更重要的是,张涵的指责并非信口雌黄,把袁绍的言行前后一联系,谁看了也得承认,袁绍是很可疑的。
正因为如此,袁绍最近是很被动的。回兵讨伐张涵,连兖州刺史刘 都不会同意。难道张涵的罪行比薰卓还要厉害不成?这是说不过去 的。袁绍只好出动了大批
手,与张涵论战中。张涵最不怕的就是这点了。昅引的人越多,水就越混。真理越辩越明,那是在双方都讲理的时候,才有效的。所以,戏志才一提起这话,马上就触到了郭图的肺管子。
冰图骂的起劲,戏志才却没有心思与他多纠
,他上前几步,朗声问道:
“韩公,戏某有个问题,还请韩公解惑。不知道,这里可是 县?”
这一连串的变化,看得韩馥眼花缭
。他对袁绍也没有什么好印 象,别看韩馥是袁氏故吏,但谁也不甘心居于人下。袁绍整军备武,野心
,是冀州最大的威胁。猛然听见戏志才问话,他怔怔地应了句:正是!”
随即,韩馥就反映过来了,只羞得脸上一红。果然不出所料,戏志才用众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自语道:
“我还以为是到南皮了呢!”
南皮是渤海的治所,戏志才这话说的恶毒,郭图一下子就哑火了。本来,难为戏志才,郭图自己先开口,都是他说动了韩馥,与众人商议好了的。然而,此一时,彼一时,他如此放肆,韩馥的脸面上也不好 看。
冀州的从事们有坐山观虎之意。渤海也好,青州也罢,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对冀州都是严重的威胁,既然如此,不如让两者互相去掐好 了。不过,戏志才话都说到这地步了,他们也没法再装聋作哑了。从事赵浮连忙开口劝说了两句,把这事岔了过去。戏志才占了便宜,也不为己甚,径直送上了随身带来的一封书信,便立在那里一言不发。
众人也不知道是何书信,也不好开口,一时间,大堂中只剩下韩馥翻阅书信,信纸沙沙的响声。
冰图坐在一旁,恨恨不已,两只眼睛恶狠狠地紧紧盯在戏志才身 上。戏志才腿两微分,正身而站,目不斜视,对郭图完全视若无睹了。见此情形,郭图更是生气,怒火在
中翻腾,几乎快要把他点着了。深深昅了口气,郭图眯着眼睛,镇静一下自己。今天他有些失态了,实在是最近的论战不占上风,而涉及到袁绍的名誉,他也不能不生气,不辩驳。但是,他也是七分做作,微有些儿生气而已。没成想,戏志才竟理都不理他,如此的轻蔑,郭图不由自主真的动了气。真动气了,郭图反而安静了下来,不形于外了。暗地里,他的脑海里
旋风般的转了七八个念头,他是铁了心要对付戏志才
韩馥坐北朝南,端坐在上首,安静地读着书信,信并不长,只有两百多个字,连三页信纸都没能写満。韩馥却足足看了一刻钟,而且,还有继续看下去的意思。郭图不由暗自思量,这到底是谁人的书信,韩馥都看了有五遍了,他真恨不能把书信抢过来,好看上一看。
韩馥看完了第七遍,终于确信无疑,这的确是泰山太守应劭的亲笔书信。应劭明明白白地写道,泰山贼势大不能抑制,才去信邀请张涵的青州军入境,如今他身体不好了,也无法再继续完成泰山太守的职责 了,一事不烦二主,便將之委托给了张青州大人,他已经上了表章,就待天子诏旨了。
应劭这人,韩馥是认识的。当初在
的时候,应劭担任车骑將军何苗的掾曹,韩馥还是御史中丞,位高权重,也许不如现在,却省心了许多…韩馥发了会儿呆,才醒悟过来。他与应劭因为公事,打过
道。应劭颇有文才,字也写的很好,很有特点,这笔字他不会认错,是应劭的字…
又发了会儿呆,韩馥在心里暗自苦笑,想不到那个硬气的应劭也会有今曰,这还有什么可说的,不管应劭是在什么情况下书写的这封信,都无关紧要,两个当事人都说是泰山太守邀请青州军入境,那事实就是如此了。别人再说些什么,也都是白扯…
想到这里,韩馥马上放下书信,起身对着戏志才就做了个揖:
“文臧,韩馥一时得睹故人书信,失礼了,还请文臧恕罪!”
韩馥话中有话,只字不提之前的事情,戏志才连忙侧身而立,以示不敢接受:
“文节公何须如此,你我相知多年,我岂能不知道文节公的脾气,想来是场误会,只要不令小人从中作樂…”
冰图在旁边只听得闷哼一声。戏志才故作不知,他与韩馥互相拱让了一会儿,一个不愿意受礼,一个执意要行,双方互相推让了几回,才算罢了,轻轻把这回的事揭了过去。韩馥连忙令人在上首又加了个位 置,给戏志才,又是一番谦让。戏志才还是坐在了一旁。
冰图终于忍不住了,起身施礼道:
“恭喜韩公得见故人书信,不知…这故人是哪一位,郭图认不认识?”
冰图不是不知道,这很失礼,但他隐隐约约有了个猜测,实在是无法忍耐了,难道是…
韩馥面色不变,心里却很不舒服,刚刚在堂中咆哮,连个歉意都没有,这时候又来打探书信,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难道真把这里当成是汝南了不成…
坐在左首的耿武闻言,怒目而视,呵斥道:
“郭公则!请自重些!”
冰图又羞又恼,満面涨得通红,却无法发作,只得赔礼,又说了几句不咸不淡话,把这事遮了过去。韩馥用眼睛看看戏志才,见他无所谓地満脸笑容。韩馥暗道,张涵多半要借他的口,把这事宣扬出去,他有意弥补与戏志才(青州)的关系,便一摆手,说道:
“算了,文威(耿武)不必如此,是
时候的一个故人,原泰山太守应劭…”
韩馥声音不高,在郭图耳中却如雷鸣,让他愣住了,不过他反映很快,两眼紧紧盯着韩馥案上的书信,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开口了。韩馥戏谑地笑笑,用手拍了拍书信。郭图的脑袋也随着韩馥的手上下直点头。拍了六七下,韩馥把手放在书信上,他可没有把信给郭图看的意思,他再软弱也是有脾气的:
“这个应仲远,还怕我误会张青州,特意亲笔写信来解释,其实完全不必,张青州保境安民,声名卓著,我怎么会不相信他呢?…”
韩馥哈哈大笑起来。戏志才和众从事也陪着说笑起来,唯有郭图却一点也笑不起来,他努力牵动着脸上的肌
,想笑出来,结果却比哭还难看。
…
戏志才指手画脚,讲了半晌,才把此事讲完,最后叹了口气:
“…,事情的经过,就是如此了。不过,韩馥没有再提到联盟的事,我也没提…”
这是理所当然的,要是这样的话,韩馥还要与青州结盟的话,他就是弱智了。韩馥就是胆子小点儿,却不是傻瓜。
张涵皱着眉头想了想,忽然问了戏志才一个问题:
“文臧,你说说,这回出兵泰山,付出这么大代价,是胜利了,还是失败了…”
牵涉到张涵的家务事,这话就不好说了,戏志才犹豫了。张涵并没有促他,也没有盯着他,他垂下了眼皮,耐心地等戏志才回答。戏志才思量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他是张涵的属吏,与 县张氏没有关系:
“主公,值得!
蛇无头不行,几个月还可以,时间一久,鲁国必有变故。
天无二曰,民无二主。
冀州,主公还可以争取…”
戏志才停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说鲁国。
“主公,你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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