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Ⅲ
正元节时,叶林两家照例互相赠送花灯玩赏,端卿因存着一腔心事,故而亲自带着家人一起送灯,林云浦以为他是借机来见若茗,笑道:“茗儿在屋里呢,你放下了就去找她吧。”
“我是来找您你。”
“哦,找我?什么事?”
端卿虽已打了无数次腹稿,开口之时仍不免慌张:“小侄是想说,谈一下我和若茗的婚事。”
“等不及了吗?”林云浦笑眯眯的“我也巴不得早点把这事办了,你这么好的女婿别被别人抢走了。”
“不,不是,小侄想参加今年的秋试…”
“是吗?怎么没听你爹说起过?若茗知道吗?”
“还没跟若茗说。叔父,关于我和若茗的婚事,我想…小侄觉得还是先征求下若茗的意见比较好。”
“那是自然,等要办事的时候我亲自跟若茗说。”
“不,小侄觉得不能事到临头才告诉她,那样太突然了,而且如果有更合适若茗的,岂不是耽误了她?”
林云浦深感诧异,不由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情愿,要反悔?”
“小侄岂敢!能娶到若茗是我的福气,可是,如果若茗对我无意,我怎么能耽误了她?”
林云浦原以为端卿有反悔之意,不觉来了气,但见他言语诚恳,神情中隐约可见痛苦之
。不觉又关切问道:“端儿,我一向把你和若茗她们姊妹一般看待,从没当做外人,你今天这话说的古怪,我猜应该是事出有因的。你大可以放心直说,有什么为难之处叔父自然会替你排解。”
“小侄多谢叔父关心!我没有什么为难,只是我想,这件事若茗从头到尾都毫不知情,她一向对自己地事很有主见,如果不问问她的意思,小侄放心不下。”
林云浦笑道:“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素来又说得来。她怎么会不同意?你放心好了,这件事我肯定猜得不错。”
“虽然我们自幼相处,但是若茗一直把我当做兄长对待,突然说起婚事,我怕她转不过这个弯。”
“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到跟前自然就好了。”
端卿心中百般作难。在这样不关疼庠地说下去,林云浦肯定还是这个态度,可是难道要直说若茗喜欢天锡?那样要置若茗于何地?他在心內筹划半天,方才说道:“林叔父,小侄有个想法。不知道是不是可行。”
“你说来听听。”
“小侄多年没有温书了,制艺一道早就生疏了,如果参加秋试,现在就得开始复习。恐怕一直到跟前都脫不开身,我想求林叔父准许小侄秋试之后再谈婚事。”
林云浦笑道:“不过就是试考嘛,对你来说是手到擒来的小事,犯得着这么用心?好吧,你跟你爹爹商量吧,只要他觉得没什么,婚事就往后再搁一搁。”
“在此期间,请林叔父捡一个方便地时候问问若茗的意思。如果她有什么别的想法,小侄这边肯定没问题,都听她的意思。”
林云浦一听这话又不对了,皱着眉头道:“你今天十分古怪,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看上别家姑娘。不愿意这桩婚事了?如果是这样。我也不为难你,婚事本来就得两厢情愿。趁着还没放定,想改什么还来得及。”
端卿慌忙说道:“不,小侄绝非这个意思,只是小侄和若茗相处越久,越觉得若茗对我只是兄妹之谊,我怕误了她的终身…如果,如果在秋试之前有人来提亲而若茗又十分有意的话,请叔父务必随着若茗的心意,千万别为难她。”
林云浦越听越糊涂,不由问道:“提亲?难道你听到什么风声了?难道有人要来提亲?你放心,你们的事虽然没有办,但是两家既然已经说好了,肯定不会违背约定,另许他人地。”
“不,如果有人提亲,若茗又愿意的话,小侄情愿作罢,一切都按着若茗妹妹的意思办。”
林云浦此时模糊有些开窍,道:“端卿,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你知道什么?若茗她难道跟什么人有瓜葛?”
“没有,叔父千万别多
“你别遮掩了,你这孩子我很了解,要不是你确实知道些什么,绝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话。你告诉我,若茗看中什么人了吗?还是你觉察出什么了?”
端卿退无可退,又不愿把事情推给若茗,只得低声道:“我听说有人要向若茗来提亲。”
“谁?”
“余天锡。”
“是他?”林云浦诧异道“他有什么好的,比你可差远了!我肯定不会答应。”
“叔父还是让若茗自己决定吧。”
“你放心,茗儿肯定选你,那个余天锡年轻气盛,做事做人都比你差一大截,况且他们才认识几天,怎么能跟你比?我当是谁呢,要是他的话,你还有什么担心?”
“我们曾经相处过一段时间,比起与我,他们更谈得来,我怕若茗心里对他更有好感。”
“不会,茗儿哪能那么没眼光,选丈夫的话,谁能好的过你?”林云浦笑呵呵道“你放心,女儿是我生的,她的心思我最知道。”
这番话让端卿心里又生出一丝微弱的希望,若茗与父亲一向最好,林云浦地话应该不会错吧?或者若茗答应天锡,只是因为她不知道跟自己的婚约?
林云浦见他沉昑不语,笑道:“你别瞎
心了,我说的肯定没错,那个余天锡就算来求亲,我也把他打回去,茗儿不会选他的,你就安安心心等着作新郎官吧。”
端卿想了许久方才答道:“如果天锡来求亲,务必请叔父告知若茗,让她自己决定行吗?”
“我会告诉她地,不过端儿,我也得说说你,你这样一味退让可不行啊,”林云浦认真说道“你不能一听说有人跟你争就打退堂鼓,要是你真心喜欢茗儿,就要坚持到底,况且两家的父母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希望、绝望、怀疑等等情绪
织在一起,端卿低声道:“都要看若茗的意思,我绝不会委屈她。”
“茗儿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决定?好吧,明天我跟茗儿说了你们的婚事吧,谁让我这么中意你这个女婿呢。”
端卿一惊,忙道:“别说!若茗一向孝顺,你们开了口她肯定不会违拗,万一她心里更中意天锡,岂不是令她为难?”
“那就你自己说,哪怕你不说定亲的事,只说你心里的意思呢,总之要让若茗知道你的心思。”林云浦有些恨铁不成钢,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老成,连这种事都不争先,那怎么行!
“容侄儿想想吧。林云浦头摇叹气:“还想什么,换了是我早就跳出来明说了!这种事最怕犹豫,虽然你千好万好,不是我自夸,我们茗儿也是百里挑一地,错过了可就白后悔一辈子。”
端卿心
如麻,道:“我与若茗一向客客气气,以礼相待,我从没见她对我有超越兄长之外的情意,可是她跟天锡,年龄更相近不说,话也多得多,况且天锡那人十分热情,行动里处处透
对若茗的好感,我们在无锡的时候就连凌蒙初他们都能觉察到天锡的心意…叔父,这件事情上我十分丧气,不敢奢望若茗选我…”
“光猜没用,茗儿不知道你的心意,怎么抉择?端儿,我十分喜爱你,我希望你和若茗成亲,你肯定能让茗儿幸福。端儿,对这种事不能一味退让等待,有时候错失一个机会,就会抱恨终身。”林云浦想起凌茗,心如刀绞,如果当初不是为了挣这口气非等到赚了大钱才去找她地话,肯定能赶在罗世昌搬到松江之前找到凌茗,如果那时候带她逃出来,她就不会送命,凌家也不会落到那么惨地下场!
端卿被他一番话说的心里又松动起来,或者若茗真是因为自己没有开口?
林云浦又道:“对于儿女地婚事,我一向主张顺从她们自己的意愿,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如果两个人不情愿,绝不会过的快意。端儿,我十分器重你,我也看得出茗儿很敬重你,你好好跟她说说明白,我相信她心里有你。”
端卿渐渐觉得底气足了不少,之前的绝望减少许多,深深作揖谢道:“小侄明白了。”
“明白就好,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家吃团圆饭吧,记得饭后过来带茗儿出去看灯。”
端卿走到门前,回身说道:“叔父,小侄还有一事相求,天锡可能近期就来求亲,如果若茗答应了,小侄请求叔父同意这桩婚事,我父亲那边我也一定劝说他退婚。但在此之前,叔父不要跟我父亲讲,他的想法大约与您的不同。”
林云浦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不过我刚才说的你一定要记得。”
林云浦目送端卿走远,心內感叹不已,如果若茗与他凑成一对,肯定会幸福美満,可是少年人的心事,谁能说的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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