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这几天,身体很不舒服,夜里总是想着梓修,睡不安稳,早上醒来头昏昏的,食欲全无,勉強吃了点东西,又全吐了出来。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将近两个礼拜了,去医院检查,医生证实我孕怀了!
初初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好震撼。想起生曰那夜一、也想起分手那夜一…我无法确定,孩子究竟是谁的。
我好慌…万一孩子不是梓修的,该怎么办?
跑去找杨嘉璋问个清楚,他才向我坦白,那夜一我们都醉死了,哪还能做什么?他会这么说,只是想争取一个机会,让我和他在一起。
是!他是摸透了我的
子,知道我没办法当作没那回事,所以我和梓修分手了,就因为他一个谎言…
我已经没有力气指责他了,毕竟这不是单方面的责任,如果我自己意志够坚定,又怎么会演变成这样?是我自己的错,怨不得别人。
至少我知道,孩子千真万确定梓修的,我这辈子只有这么一个男人,这样就够了。
好想梓修…
有股冲动,想要告诉他:“我们有宝宝了,你知道吗?梓修。”
但是我不敢,也没有勇气去找他,每次拿起电话,总是拨不出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号码。
…你说,我一直在掌控你,擅自替你作决定,但是这一次,是你自己作的选择,无论结果是好是坏,你得自行承受,没得怨尤。
这是他说的,每想起一次,心就痛一次。
错了,真的错了,他第一次放任我自己作决定,不去干涉,就错得那么离谱,失去这一生最重要的男人,但是我要怎么告诉他?
…一直以来,我总在纵容你,错了,没关系,还有我在,我会帮你收拾善后,但是这一次,我收拾不了,也无力收拾了。是对是错,我不知道,你若快乐,我祝福你,错了,也永远别来告诉我。从今天起,一刀两断,你的一切再也与我无关,我不会再过问。
是我自己先质疑这一切,是我自己先舍弃的,我还有什么立场,又还能再对他说什么?
他说,这辈子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他都恨死我了,他不会原谅我的…
梓修总说我,我
迷糊糊的,学不会照顾自己,但是现在当妈妈了,我要承担的可不只是自己一个人而已了,我得争气些啊!
我决定休学,好好计划一下未来的曰子,等到宝宝出生,生活负担会更重。
梓修,虽然你不在我身边,但是我不会再像以前那么懦弱没用,只会哭泣和逃避了,我知道那样的我曾经让你伤透脑筋,我会学著长大、学著为自己作的每一个决定负责,虽然我第一个承担的,是失去你的苦果…
接下来几篇,都是片片段段,不完整的断句,随笔记下宝宝在她肚子里的成长和新发现,与他分享孕怀过程的点滴。
…孕吐得好严重,什么也吃不下。梓修,我好想你,以前每次受委屈,都会躲到你怀里哭一哭…
…身体太虚弱,医生说这样下去不行,孩子会保不住。梓修,我好害怕。
…孩子有
产迹象,我躺在
上,动也不敢动。为了留住孩子,拚命強迫自己吃东西,吃了吐,吐了再吃…好难受。宝宝,你乖一点好不好?让妈妈把你生下来,我已经失去你爸爸,不能再没有你了。
…孩子的状况终于稳定下来,我也松了一口气。
…知道孩子的
别了,是儿子喔,梓修。我比较希望他像爸爸,又聪明又出色,别像我那么迷糊。
…半夜惊醒,发现孩子会动了。梓修,宝宝好像在踢我的肚子。
…梓修,我们的宝宝很健康呢,他在我肚子里好活发好动,我想他生出来一定是个精力充沛的胖小子。
…今天去照超音波,医生说孩子状况良好喔!再过两个月,就可以见到我们的儿子了,梓修。
…宝宝,爷爷常夸你爸爸聪明喔,说他是七个孩子里面,第一个下棋赢了他的人,那年爸爸才十岁,好厉害对不对?为了纪念这场扁荣的胜利,爷爷说他第一个孩子要叫子奕,你踢我的肚子,表示你也同意对不对,小子奕?
…肚子好大了,整天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能去,我开始学打
线,宝宝还小用不到,所以这第一条围巾是为你打的,梓修。
几条围巾叠得整整齐齐和札记摆在一起,他大致数了数,共有六条,她一年为他织了一条围巾,因为记得他说过,他这辈子只用她织的围巾,可是却不知怎么送到他手上。
凌晨三点,没来由地惊醒,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隐有股不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习惯性地摸摸肚子,宝宝没有任何动静,我有种…很不对劲的感觉。宝宝一向好动,从来不会安静这么久,我有些害怕,连夜赶往医院,一定得确定他没事,我才能安心…
接著,后头接连几页的字迹被一道道水气漾开,模糊得几乎不能辨视,显示她在写这些文字时情绪起伏很大,伤心到一度无法提笔。
梓修,我们的宝宝没有了,医生说,脐带绕颈,我发现时已经没有救了…
梓修,你会不会怪我?我真的好糟糕,连个孩子都保护不了…
孩子已经九个月大了,明明再不久,就能抱著他、吻吻他,告诉他妈妈有多爱他…就差那么一点点,我看到的变成冰冷没有生命迹象的死婴…
梓修,你知道吗?我们的子奕长得好像你,他已经有小手小脚,是一个完整的小生命了…如果他能活下来该有多好?
我没有办法睡,每夜都听见孩子哭著叫妈妈。
我失去了你、也失去了子奕,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全都失去了,我真的不知道未来要怎么走下去,我已经没有方向了。
今天,我又去墓园看子奕了,每次去,我都会带一束最纯洁的百合,因为他是我的天使,还没来得及到这世上走一遭,未染红尘又匆匆离开。
郑姊知道了,把我痛骂一顿,要我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我不清楚,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认真审视镜中的自己了。应该很糟糕吧,我想。
如果不看心理医生,我应该早疯了;如果不靠葯物,我根本没办法睡,这样的曰子,过不过下去有差吗?真的无所谓了。
郑姊今天把我抓出门,我不知道她要带我去哪里,也不想理会,恍惚地随她去。后来,我们到一家育幼院,一双软软的小手抓住我,他有一双好亮好亮的眼睛,用软软地、纯稚的声音问我:“我可以叫你妈妈吗?”
我当场,脑袋像被惊雷劈过,那张脸,好像梓修。
他叫小星,快満两岁了,巧的是,他的生曰,就是子奕走的那个月。
他…是上天给我的补偿吗?是小子奕舍不得妈妈难过,每天流泪思念他,所以回来陪我对不对?
不管是不是,我想要这个孩子,我要保护他,把所有没来得及对子奕做的,全都给他…
泪雾模糊了视线,关梓修揪著心,一度哽咽得无法看下去。
他从来不知道,这六年当中她受了这么多苦,这些苦,都是为他受的,她却绝口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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