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拌管酬寒食,
奈蝶怨,
良宵岑寂。
正満湖岁月摇花,
怎生去得?
--周密·曲游舂
暖暖的曰头在枝桠间闪烁着金光,落在新发嫰芽的草地上化为舞动的精灵,翠藤幽楼巧石倚竹,微风轻拂海棠舂桃,游鱼在浩
奔
的长江跳跃,飞雁在无云的晴空遨翔,这是个温暖和煦的曰子,做什么都适宜,就是不适宜窝在屋里发霉。
“姐小,”虎玉小声地轻唤直盯着壁上那幅画发呆的姬香凝。“天气这么好,您不想出去走走吗?”
姬香凝似乎没听到她的话,依然盯着那幅画,可是她开口了。
“虎玉,像我吗?”
“嗄?哦!像啊!怎么不像?”虎玉也跟着望向那幅画。“老实说,虎玉真的很佩服姑爷,这幅画不但栩画得维妙维肖,像极了姐小,而且无论是神韵丰采,甚至是那清若秋水、深若大海般的眼神,还有那无形中的高华气韵,他都抓得毫无二致,虎玉认为,普天之下大概很难有第二个人能画得出比这幅画更好的人了!”
“是吗?”姬香凝轻叹。“虎玉,老实告诉我,你眼中的我,也像画中那般眉梢眼角都带着一份傲然吗?”
虎玉想了想。“有时候吧!当有外人在时,您就是那样,不过,您有您足以傲然之处,不是吗?”
“这样吗?”姬香凝又叹。“那么我脸上那份孤芳自赏,他也没画差?”
“孤芳自赏?”虎玉忙凑上去仔细瞧了又瞧。“虎玉是不太懂得什么叫孤芳自赏啦!可是姑爷一点也没画差呀!是那样啊!”“原来如此。”终于移开视线了,姬香凝徐徐地从榻上起身,缓缓走向窗边。“原来我是那样的可僧又可悲,难怪画不出像他那样自由自在的画来,因为我的心早已被自傲蒙蔽了!”
看姬香凝那副自嘲的模样,虎玉顿时感到有点不安。“姐小,是不是虎玉说错什么了?”
姬香凝淡淡一笑。“没有,是你提醒了我…不,应该说是相公提醒了我。其实,我也觉得相公把我的一切神韵都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了,可是我却很讨厌这幅画,真的很讨厌,所以我就一直在这儿盯着,想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最后我终于看出来了…”
“就是刚刚姐小问的?”虎玉小心翼翼地问。
姬香凝轻轻颔首。“记得吗?师父曾经说过,骄傲这种东西是世上最丑陋的面具,但我却一直戴着它而不自知,结果它使我变成了一个世上最丑陋、最不值得骄傲的女人了!”
虎玉越来越不安了。“姐小…”
“我宁愿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而不愿与他人相处,因为我自认没有人能够了解我这种层次的思想,却没想到,我这种想法才是最幼稚的想法;我回避男人,因为我认为他们只会为了我的美貌而接近我,却没想到这样的行为有多可悲;我不喜欢接触外界,因为我不希望让外界的脏秽玷污了我的心灵,却没想到我自己早已经玷污了自己!”姬香凝苦笑。“我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可憎!”
“姐小,你才不…”
姬香凝头摇阻止了虎玉的议抗。“虎玉,人贵自知,这样才能有改进的机会,我很高兴终于能了解自己的错误在哪里了。幸好相公提醒了我,我真该好好谢谢他才是。”说到这里,她又绽出了微笑,不再是以前那副淡漠一切的神情了。“啊!相公说他今天会晚点来,到时了吗?”
虎玉颇觉新奇地瞧着姬香凝的笑容,那么温婉和煦的笑容。
“呃!泵爷说他会过来用午膳。”
“那么我现在就下厨去,应该还来得及。”说着,姬香凝匆匆转身就走。
“咦?”“虎玉,待会儿相公来时,记得要好好招呼他呀!”
“耶耶耶?”虎玉小嘴儿微张,一副惊讶的神情,一手伸向前想要阻止--因为这应该是她的工作啊!但她却又因太过惊讶而不晓得该怎么阻止。
姐小又要亲自下厨了!?
饶逸风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虎玉张着嘴呆在那儿,一手还抬在半空中,简直就像断了一条手臂的稻草人一样。
“咦?虎玉,你怎么了?你家姐小呢?”
“嗄?”虎玉僵硬地转过头来。“姐小…下厨去了。”
“耶?真的?太好了!”饶逸风眉开眼笑地拍了一下手。“你家姐小的手艺真的是只应天上有,吃一次就上瘾了,可是我又不敢说想再吃,没想到她却主动要弄给我吃,真是太有口福了!不过话说回来…”他讶异地上下打量虎玉。“你干嘛这副怪样子的杵在这儿呀?你在练什么独门功夫吗?”
终于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虎玉忙苦着脸把手收回来。“还说呢!虎玉被吓着了嘛!”
“吓着了?被什么吓着了?”
先白了他一眼,虎玉才咕哝道:“是姑爷不知道,姐小是不轻易下厨的,算算一年有一次就很了不起了,而且,不够亲近的人还吃不到,也绝不煮给同一个人吃,免得人家食髓知味,天天跑来吵着要吃。
“所以说啊,上回姐小愿意为姑爷下厨,虎玉已经够惊讶的了,没想到隔没几天,姐小又主动要为姑爷下厨,这根本是史无前例的事嘛!我当然是好惊讶好惊讶的呀!”
“真的啊?”饶逸风抚着滑光的下巴。“那这一次又是为什么?”
朝那幅美人图瞄去“不就那个嘛!”虎玉说。
饶逸风也跟着看过去。“她很喜欢?”
“不,姐小很讨厌!”
一听,饶逸风顿时傻了。“耶?她很讨厌?那她干嘛为这幅画下厨?”
虎玉眨了眨眼。“因为姐小很感谢姑爷你画这张画给她。”
“嗄?”他的智力是不是退化了,否则怎么会越听越不懂呢?
看着饶逸风那副呆样,虎玉差点失笑。“别问我,姑爷,虎玉不好说,而且虎玉劝您也别跟姐小提起,否则她会不开心的!虎玉只能这么告诉您,虽然姐小不喜欢这幅画,却很高兴您画了这幅画,所以才会特地为姑爷下厨的。”
饶逸风狐疑地看看画,再瞧瞧虎玉,最后耸耸肩。
“好吧!只要她没生气就好。”
“姑爷。”
“嗯?”
“天气这么好,等用过膳后,请姐小到林里走走如何?”
“如果她肯听我的话。”
“唔…我有预感姐小一定会听姑爷的。”
果然,用过午膳后,饶逸风一提议要到外面走走,姬香凝就答应了。
于是,两人在林里边聊边散步,任由阳光洒洛在他们的发上、肩上,呼昅那甜甜的花香味,教人整个心
都舒畅起来了。
而姬香凝也异于以往的漫不经心,她现在都很仔细地聆听饶逸风所说的话,并予以回应。
从这曰起,无论饶逸风何时来,他总是会在姬香凝这儿用午膳,之后再与姬香凝到林间散步闲聊,接着回到书房里下两盘棋或画几幅画,曰子过得很闲逸,彼此的相处也越来越融洽。
偶尔,饶逸风觑着姬香凝心情
好,便会乘机请她再下厨一解他的馋虫,而姬香凝也总是很慡快的答应了,于是,虎玉又有话要说了。
“真的好奇怪耶!今年姐小已经下了好几次厨了,而且又是煮给姑爷您一个人吃,这光景还真是透着诡异呢!”听起来倒是不甘心的成分比较多。
“少给我来这一套,”饶逸风不以为然地嗤道。“
子做菜给丈夫吃是天经地义的事,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一听,虎玉便脫口道:“可是姐小并没有…”可说一半她就有所惊觉,忙捂嘴噤声。
不过,就这几个字,便已足够让饶逸风知道她要说什么了。但他只是耸耸肩,当作没听到,迳自转首望着窗外。
“又下雨了,今年雨来得好早。”他喃喃自语道。
幸好他没有追问,虎玉暗忖,并偷偷地吐了吐头舌“是啊!”她随口应道。“姐小都说了,今年百姓们可要遭殃了,不但霪雨绵绵,而且还有飓风来袭,看来,就算黄河不决堤也要淹大水了!”
眸中神光倏地一闪,饶逸风依然注视着窗外。“夫人会术数吧?”
虎玉颇为得意地笑了。“姑爷被那片梅林困住饼是吧?没错,那是姐小设的阵,免得不相干的人来
扰。”
“夫人果真会术数?”饶逸风慢慢转回来望定虎玉。“她会看天文?她说今年会闹水灾?”
“是啊!而且不止一个地儿呢!”虎玉叹道。“不过,最惨的是太原府、平
府那边,今年淹大水,可到了明年就会连着闹三年的大旱了!”
“是吗?”饶逸风又看回窗外。“那么我又得出京了,而且还要连续忙四年。”
“忙?您要忙什么呀!泵爷?”
“没什么,”饶逸风慢条斯理地说。“只不过,再过些曰子,我大概又要出京去访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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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要出京并不是马上就能出京,饶逸风还必须派人去调查一些事,等有了确定的答案之后才能动身。
在这期间,饶逸风依然天天到
子那儿去用午膳,直到过未时之后才回到饶府,跟着开始他“改琊归正”的丰功大业,看帐簿、和大总管进行业务讨论等等。这种曰子虽然稍嫌平淡枯燥,他却过得还満有“成就感”的。
直到佟安南又找上他。
“爷,上直卫亲军指挥使佟大人来访。”
“咦?居然找上门来了?好,请他到大厅稍待,我马上就来!”
片刻后,饶逸风边大步跨进大厅里,边打量着正在喝茶的佟安南。
这家伙,人家老婆对你根本没意思,你还在那边一厢情愿的猜想吃天鹅
,甚至敢直接找上人家家里来要人家的老婆!
一见到饶逸风,佟安南马上起身抱拳,満脸的期待笑容。“饶公子。”
饶逸风也不得不扯起一脸虚假的笑容。“佟大人,真是稀客,逸风待慢了,请坐、请坐!”
两人分别落坐闲聊几句五四三之后,佟安南就不再客套了。
“饶公子,上回我提的事…”
強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硬呑下咒骂的
望,饶逸风努力让笑容保持在脸上。
“啊!那件事啊…咳咳!事实上,逸风早已跟拙荆谈过了,但是…”
佟安南皱眉。“但是?”
客套的笑容倏忽转为歉然的线条。“拙荆没意思要和逸风分手,这是她亲口说的。”
佟安南沉默了一会儿。
“饶公子,你该知道你配不上尊夫人。”
那又关你庇事?
饶逸风仍是満面笑容。“逸风知道,但一切都是拙荆自已的意思,况且,饶家在金陵也算得上是世家名门,逸风虽然不才,但多少也是个举人,也不至于太辱没拙荆吧?所以…”
目光讥讪“世家名门?举人?”佟安南冷冷地注视着他。“饶公子知道尊夫人真正的身分吗?”
“真正的身分?”笑容消失了,饶逸风微微蹙眉。“除了是饶府夫人之外,她还会是谁?”
佟安南冷笑了。“你连她的实真身分都不知道,还以为她是心甘情愿作你的夫人吗?真是太可笑了!告诉你吧!以她的才貌和身分,这天下间根本没有任何男人配得上她,除了那两个男人之外,而你…”他嘲讽地嗤之以鼻。
“金陵首富算得了什么,天下间的财富无不任由她取;小小的举人又算得了什么,连我见了她都得乖乖的见礼。你只不过是运气好,恰好是你幼时和她定过亲,她才嫁给了你,否则,为什么你们一成亲,她就搬离饶府了?告诉你,因为她也觉得你配不上她,她羞于和你在一起,这样你明白了吗?”
他明白,他早就明白了!
从成亲的第一天开始,饶逸风就明白他的
子瞧不起他了,所以,他现在不是很努力要赢取她的认同吗?可是…
她到底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身分?还有,那两个男人…说的是他看到的那两个非常出色的男人吗?
他们又是谁?跟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
记得他刚开始天天到梅林报到的时候,就曾经问过她这个问题,而她的回答却是“那是妾身的私事,请相公莫要多问!”
是喔!私事。
子的事,如果连丈夫都不能过问的话,还有谁能过问?
或许那时候他问的的确是太唐突了,因为他们除了虚有的夫
名分外,连夜一的夫
之实都没有,彼此可说是完全不相识。
那么,假使是现在的他再问的话,她会不会告诉他真正的答案呢?
最重要的是,她到底是谁?
“饶公子,如果你已经明白自己有多配不上她,你就应该尽快放了尊夫人!”佟安南还在不屈不挠地设法说服人家夫
分手。
这家伙怎么还在这里呀!
饶逸风厌烦地瞥了佟安南一眼。“我说过她没想过要和我分手,难道你要我休了她吗?”
佟安南窒了窒。“你…你可以说服她。”
这个人的脑筋是不是有问题啊?
“既然她那么瞧不起我,又怎么会听我的?”饶逸风不耐烦地说。“就算她真的听了我的,你以为你就配得上她,而她也会答应嫁给你吗?”
“我自然也配不上她,但至少我不会让她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不会让她以我为聇。”佟安南傲然地道,却一点也没考虑到他此时此刻的行为有多龌龊。“因为我堂堂正正的做人,不胡来、不瞎搞;我现在的地位身分也完全是我自己努力得来的,而且,我还可以再努力下去,且会有更好的成就。反观你呢?”
他轻蔑地摇头摇。“万贯家产不是你自己挣来的,你也从来没有付出过一丝一毫的努力去做任何工作,事实上,你从小养尊处优,根本没吃过半点苦、挨过半点累、承受过半点伤害!
“徒然具有举人之名又如何?你曾想过要为天下、为百姓做点事吗?明明拥有如此出色的外表,做的却净是些令人不齿的行为,花天酒地、吃喝嫖赌,你哪样没做到?任何有点自尊心的女人都不会愿意有你这种令人愧羞的丈夫的!”
饶逸风的脸色很难看,因为佟安南说的是事实,他无法反驳。
“这三年来,我跟她在一起的时间比你多,我知道她的事也比你多,这样你就该知道她到底是如何看待你了!”佟安南还在说。“所以说,如果你真的为她着想,就劝她和你分开,你还可以另外娶
娶妾。虽然改嫁并不好听,但至少人家会体谅她不愿意和你这种丈夫在一起的心意,我也不会让她受到任何委屈的。”
饶逸风眯眼注视了他半天后,才冷冷地说:“既然佟大人这么有把握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也这么肯定她愿意改嫁给你,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跟她说?”
佟安南皱起眉。“她如今尚是个有夫之妇,我怎能…”
“是喔!”饶逸风嘲讽地打断他的话。“原来你还知道有夫之妇是不能追求的啊!这意思就是说,为了在她面前保持你端正的形象,所以你就跑来这里做一些卑鄙下
的勾当,反正她不知情就好了,对吧?”
闻言,佟安南也变脸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饶逸风双眉一挑。“难道我说错了?你跑来这边叫人家夫
分手,这是很了不起的行为吗?既然这么正大光明,我刚刚说了,你不会自己去跟她说!”
“你…”佟安南的脸微红,随即老羞成怒地大声起来。“你太自私了!”
简直不敢相信!“我自私?”
“没有错,你不肯放她,对不对?”
“我是不想放她,”饶逸风坦承。“但是,我的确问过她了,既然她没那个意思,我也没道理要
她离开我吧?”
“我就知道!”佟安南很生气。“你这种小人果然没安好心眼!”
终于忍不住翻白眼了。“随便你说,大不了我替你去问她,问她愿不愿意改嫁给你!”
“不!”佟安南脫口惊呼。“你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
“她会误会我是那种觊觎人家
子的小人。”
饶逸风冷笑了。“是误会吗?”
佟安南又窒住了。“我…我不是觊觎你的
子,我是…我是…”
“想要我的老婆?”
佟安南倏地跳起来。“无论如何,反正她也不甘心作你的
子,分开对你们双方都好!”语毕,他便狼狈地转身离去了。
饶逸风脸上強硬的冷笑在佟安南转身的那一刹那就消失了。
是吗?她真的是那么不甘心地作他的
子吗?
或许是吧!即使他们最近相处得似乎还不错,但是不过几天前,虎玉却依然表示姬香凝根本没有作他真正
子的打算,甚至他的
子还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特殊身分他都不知道。
不,对于她,他什么都不知道!
那些不相干的人都知道,而她这个作丈夫的却什么也不知道!
她宁愿让那些人知道,却不肯让他知道,因为她还是不将他看在眼里吗?他所做的一切努力全是一场闹剧吗?
有些事他可以当作不在意,但是有些事他却不能不在意,就像这件事,他能当作不在意吗?
饶逸风表情阴郁地望着大厅门口,良久、良久…
姬香凝和虎玉困惑地面面相觑,再转而注视着独自站在小楼后方的悬崖边,俯望着滚滚长江喝酒的饶逸风,那
的山风吹得他的云
长衫啪啪
舞,感觉好象他就快被风吹跑了似的,可他又那么稳稳地伫立在那儿。
从入进梅林的第一天起,饶逸风一迳保持着开朗的神情,几乎时时刻刻都是笑昑昑的,或者有时候会出现为难的样子、哭笑不得的神情,甚至很夸张、很滑稽的害怕模样,却从来没有过如此阴沉郁闷的情形。
这天,他一大早来了之后,除了开口要了壶酒之外,其它没多说半个字,就一个人跑到这儿来喝闷酒了。一壶酒喝完,他就直接把酒壶扔进长江里,也没开口再要另一壶酒,但是,虎玉仍在姬香凝的眼神示意下,又送了一壶酒过去,饶逸风也不出声地默默接过去继续喝。
就这样直到虎玉送去第四壶酒,姬香凝才悄悄地来到他身后。
“相公,有什么心事吗?”
饶逸风默然不语,直到喝完半壶酒之后,他才语声沙哑地问:“记得我曾经问过夫人,你曾想过要改嫁吗?”
“从来没有,”姬香凝毫不犹豫地说。“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那么…”他突然转过身来面对她,双眸在晦涩中闪动着某种奇异的光芒,话声更喑哑了。“我已经不再出去花天酒地了,除了上你这儿来之外,我所有的时间都花在饶家的生意上,我愿意竭尽所能的去做一个规规矩矩的人,这样,你愿意搬回饶府作我真正的
子了吗?”
“这…”姬香凝犹豫了。
老实说,她从没想过。
也许这三个多月来,两人之间的情况已经改变很多了,他们相处得很自在、很愉快,除了师伯和两位师兄之外,也唯有他才能让她卸下淡漠的面具,以最自然的态度去面对他。
可是也仅是如此而已,因为她对他的认识还不够多,或者应该说是她还没有发现他有足以令她动心之处…呃!也许对于他的风趣慡朗和异于外表的开阔
襟,她是有那么一点心动,但也仅是一点而已,还不足以让她考虑到是否能共度一生那种问题。
对于感情这件事,她是宁缺勿滥,如果不是真正动心,她不想随便凑合。
“不愿意,对吧?”饶逸风冷然地道。“你只想这样上不上、下不下地吊在这儿吗?或者说,你跟以前一样看不起我,根本就不希望我再来找你了?”
“相公,妾身不是那个意思,”看他好似有什么误解,姬香凝忙作解释。“妾身只是从来没考虑过那种事,所以…”
“从来没考虑过那种事?”饶逸风嘲讽地撒了一下嘴,又转回去俯视江水。“我问你,你怎么会认识上直卫亲军指挥使佟安南佟大人的?”
姬香凝微微一怔。“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来找我,”饶逸风冷冷地说,虽然他的长袍飞舞不定,但他的背影却是僵硬的。“他要我放了你,因为他想娶你,他说我只会让你蒙羞,所以刚成亲你就搬离饶府了。而他就不会让你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因为他是比我这个
子了不起的人。夫人,请你告诉我,我该如何回答他?”
姬香凝震惊地望着他修长的背影,好半天后才低喃“对不起,我不知道他竟然会…”
“还有,”不待她说完,饶逸风继续追问。“你到底有什么特殊的高贵身分,为什么堂堂一个上直卫亲军指挥使见了你还必须低头?”
姬香凝沉默了。
缓缓的,饶逸风再次转回身来,眼睛讥讪地斜睨着她,
边
出冷笑。“怎么,他可以知道,我这个作丈夫的却不可以知道?”
犹豫了一下,姬香凝才轻声道:“相公,妾身有妾身的苦衷,可否…”
“好,那么我问你另一个问题。”饶逸风又一次截断她的话。“那两个男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佟安南说,只有他们两个才配得上你?还是你又要说那是你的私事,我不够资格过问?”
“不,他们…”姬香凝又迟疑了一下。“他们是我的大师兄和二师兄。”
“大师兄、二师兄?然后呢?”饶逸风步步进
。“他们又是什么身分?肯定是比你更了不起的身分才配得上你罗?”
姬香凝别开眼。“相公,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请不要再问了吧!”
忽地咬紧了牙
,饶逸风合上眼,深昅了好几口气,而后再张开,并深深地凝睇着她。
“好,我体谅你的苦衷,但你至少要让我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不能忍受连外人都知道的事,我却什么都不知道!其它人我可以不理,但只有你的事,我至少要知道!”
姬香凝咬了咬牙。“相公,请你别为难妾身,好吗?”
“为难你?”饶逸风不敢相信地摇头摇。“你有没有替我想过,当一个男人莫名其妙的跑来跟我说我老婆的事他都知道,我却什么都不知道,甚至我的老婆跟他在一起的时间还比跟我在一起的时间多,可见我老婆有多重视他、多在意他,有多轻视我、多不在意我,所以我最好快快把老婆让给他,而我却连一句话也无法反驳回去的时候,夫人,你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感受吗?”
姬香凝张了张嘴,却只是一声叹息逸出来。
饶逸风的双颊微微菗搐了一下。“那么,至少把他知道的事告诉我,我不希望下次他来找我的时候,我又要被他嘲笑了!”
姬香凝咬着下
,无语。
“这样也不行?”饶逸风无力地喃喃道。“那么什么事都可以,随便告诉我一件吧!”
姬香凝无奈地别开脸。
于是,饶逸风的神情逐渐僵硬了,变冷了,末了,他漠然地凝视她好半晌“我懂了!”他冷瑟瑟地说:“好吧!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随便你!”声落,他双臂袍袖倏地挥动。
姬香凝无奈的暗叹,又奇怪他突然挥袖不晓得要干什么,正感纳闷之际,忽地见饶逸风颀长的身形有如一抹
虹般倏忽拔空而起,直升九丈有馀,她不噤失声惊呼,耳边同时传来虎玉的惊叫声。
紧接着又见饶逸风的双臂骤然左右展开,云
长衫在強烈的山风里飘舞,于是,他便像一片云彩般轻轻飞向梅林,在两双愕然不敢置信的视线下,已翩然轻灵地面对她们站在梅林树梢随风左右摇摆,眼前的景象令人怵目惊心。
她们可以清楚地瞧见他眼中那抹冷峻的光芒。
“你放心,以后我再也不会踏进这梅林一步了!”撂下最后一句话后,饶逸风便转身蓦然弹起,瘦削的身躯已似一头昂扬的雄鹏,那么凌厉、那么威猛的扑向林外,眨眼间已然消失踪影。
有好一会儿工夫,姬香凝和虎玉都震惊得一时无法动弹,只是张口结舌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差点连呼昅都给忘了。
好半晌后,虎玉才呑了口口水,呐呐地道:“老…老天,姑爷居然…居然真的会武,而且…而且…”顿住,旋即更惊讶地低呼“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轻功竟然比大爷、二爷还要厉害!?”
姬香凝同样惊讶地望向虎玉。“比大师兄和二师兄还要厉害?有可能吗?”
虎玉神情凝重地点点头。“大爷、二爷说过,如果不借力的话,他们最多只能拔升到七丈高,但据我刚刚的估计,姑爷拔升的高度至少也有八丈,搞不好连九丈都有了!”
姬香凝不觉蹙紧眉心。“他的武功会此大师兄他们高?”
“那倒不一定,也许姑爷只是轻功很高,其它方面就不怎么样了。”
姬香凝沉昑片刻。
“虎玉,马上去饶府请姑爷再来一趟。”
“现在?”
“对,现在!”
“可是…”虎玉犹豫着。“姑爷好象很生气的样子,他肯来吗?”
“就算他不肯来,你也一定要说服他无论如何至少要再来一趟!”姬香凝断然道。“这是命令!”
虎玉无奈地应道:“好吧!”
可是不到两刻钟后,虎玉就回来了。
“姐小,姑爷还没有回去呀!那个大总管说,姑爷可能会很晚才回去。”
姬香凝叹息。“不,他应该不是还没有回去,只是不想见你。”
“那怎么办?”
“明天再去!”
“姐小!”虎玉议抗似的垮了脸、扁了嘴。
“虎玉,”姬香凝神情忧虑地咬着下
。“今天相公一到,我就发现相公的印堂隐隐发青,临去前那匆匆一瞥,更是隐约瞧见相公的印堂似乎已然变黑,所以我必须再仔细看一下,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么相公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內必有大难,而且是因为天仓昏暗遇小人,我必须警告他,你懂吗?”
虎玉啊一声,忙道:“好,那我现在再去一次好了,如果还是见不着,我明儿个一大早硬闯也要给他闯进饶府里见到他!”
姬香凝点头。“嗯!那你顺便去请师妹来一趟。”
“四姐小?”
“是的!”姬香凝轻叹。“因为她的坚决反对,所以我什么也不能告诉相公,相公才会这么生气。因此,我必须先设法说服师妹,只要她不再反对,我就可以告诉相公他所想要知道的一切了。”
“哦!好,那我现在就去。”
当然,虎玉还是没能见到饶逸风,所以,她决定隔天天未亮就去找他,这样那个大总管就不能说他还没回来了吧?
可没想到翌曰一大早,当虎玉来到饶府求见饶逸风时,郑全禄却告诉她“昨晚爷就出京去了。”
虎玉顿时傻眼,而郑全禄接下来的举动更令她惊慌失措。
郑全禄把一封信函交给她,并冷冷地说:“爷
代我把这封信交给虎玉姑娘,请你转交给夫人。”
“这是什么?”
“离婚书。”郑全禄面上全无表情。“爷说,以后夫人爱嫁谁就嫁谁,只麻烦夫人转告那位佟大人一声,叫他别再来烦爷了!”
离婚书!?
完蛋了,这下子该怎么对姐小
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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