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更天,终离山雾气烟腾,冷风吹得老树沙沙作响。
龙心意早早听惯了山林里诡异阴冷的声音,她安稳地睡于纱帐內,毫末察觉那有别于常的虫鸣声。然而一瞬间的工夫,房內烛灯灭了,一只有力的手捂住她的嘴,她猝然睁眼,惊骇中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别怕!是姑姑。”
龙锦凤朝心意眨眨眼笑了。“跟姑姑下山吧,离开这乌
不拉屎的鸟地方。”
毋需多间,会说这种
鲁话的,只有她那狂妄不羁的锦凤姑姑了。
心意
了一口气镇定下来,她聪慧而美丽的双眸望着姑姑。“可是…爹不准…”
龙锦凤嗤了一声。“等他准你下山,你都成了走不动的老阿婆了,而姑姑也不知死到哪儿去啦,谁陪你进城玩?”臭老哥,若要心意远离她这个亲姑姑,说什么是为心意好,屎狗,八成是怕心意和她混熬了,会知道她这个爹有多闷。
心意思索了一会儿,她最怕的倒不是爹爹,而是严肃的阿娘。当然,在终离山生活了十八年,这儿早成了一座枯燥乏味的牢笼。家中的蔵书她十岁就看遍了,更别提阿娘教她的三弦琴,因为无聊,她玩得也腻了,能弹的乐谱全都习会,甚至已经比阿娘还厉害了…
终离山再没什么有趣的了,只除了这三十几岁还不结婚,花样多又疯癫打京城来的姑姑。
龙锦凤看得出心意在顾忌什么,开口劝道:“你阿娘最古板了,不准这不准那,我告诉你,你爹怕她,你阿姑我可不怕,大不了事后姑姑就说是我硬把你掳走的,她要算帐就算到姑姑头上,反正我跟她梁子早结下了,也不差多上这一件。”
龙锦凤再动之以情,说之以利。“心意,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阿姑我为了你,年年跋山涉水来这鬼地方看你这宝贝,每次都累得想吐血,我已经快四十了,以后要来看你可不是那么容易,京城比这地方有趣千百倍,怎样?你看了那么多书,不如去开开眼界?反正至多一个月就送你回来。”
心意听得抨然心动。“那我可以带花花和飞飞去吗?”花花和飞飞是她养的两条宝贝蛇。
龙锦凤一听这名字霎时倒菗一口气,脸色是惊惧又苍白。“可以不要吗?”开玩笑,带那两条恐怖的玩意儿去?她不疯掉才怪!
“不行吗?”心意黯然失望地垂下脸。
锦凤最怕心意不开心,她连忙讨好地答应。“行、行,我又不是你阿娘,你要干么姑姑都准。”这下可惨了。
心意瞪著姑姑
快的缓缓笑了,她一见得逞不忘卖乖地啄了姑姑脸颊一口,油嘴滑舌一句。“我最爱姑姑了。”
锦凤一听心花怒放,如常追问一句。“比你阿爹还爱?”
“是,比阿爹还爱。”开心话多说几句无妨。
唉呀,瞧这心意多可爱,锦凤激动又问:“比你阿娘还爱?”
“是是是,比阿娘还爱。”她面不红气不
,善意的谎言说说有什么关系。
锦凤简直乐疯了。“纺,你纺,你说的是真的。”
“我纺,我最爱的是姑姑。”老天才不会无聊到为了这小小的谎言来惩罚她,这种誓发一百个也无所谓。
锦凤感动得眼泪直噴,她猛地抱住侄女。“姑姑也是,姑姑最爱你了,小宝贝。”她可是肺肺之言。
心意被这个疯疯癞癞的姑姑逗笑了,这样也哭?她真心的搂住泵姑,唉,姑姑,真的是太寂寞了。
京城的夜,**通明夜夜笙歌,喧哗热闹的瓦舍里文人醉生梦死,勾栏內莲花棚、牡丹棚通宵上演著歌舞戏剧,拥挤的人
将龙心意和姑姑给冲散了。虽然在陌生的地方走失了,心意倒也不慌不忙,她心底有数,与其盲目
跑不如在原地等待姑姑来找;更何况还有引她注目的新鲜事。
此刻她正张大著嘴讶异地专注于棚台上浓妆肆抹的伶人正上演才子佳人的风
韵事;伶人唱著悲凄的曲调,述说著她对离人的不舍,男子温柔地安抚著她的情绪,赠她香囊誓言将不忘承诺定会归来…
不知道为什么,心意听著那哀伤的曲调竟也红了眼眶。她看得入
,没注意突然奔来的小孩,被撞了一把,往后瘫跌,跌进一个温暖的
膛。
她没立即起身,鼻间先闻到一股酒味。耳畔听见身后人昑著。“瓦舍…来时瓦合…去时瓦解。另聚易散也…”沙哑的嗓音带著醉意。
心意转过身来,她跌进了一个醉汉的怀抱里,但她并不觉得惊慌,眼前这人眼神
蒙,那是带著醉意且非当温柔的目光,他凝视她的模样,让她有种被看穿、被融化的感觉…
心意干脆跟他一样坐在地上。“你喝醉了?”
眼前的男子衣著华丽,黑发凌乱披散。他神情澳散地道:“醉了?”他狂妄放肆的笑声不止。“丫头,我根本没醒过…”他突然伸出手,轻轻抬起心意的下巴端详,心意直觉地没有恶意,并未躲开去。
“你几岁?长得这么标致…而她却永远长不了,永远永远的年轻…”
“你不要紧吧?”
他冷笑一声。“你懂什么?你懂什么叫对酒当歌、強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樵惮。”她静静接了这阙词。“柳永的蝶恋花。”
他一直
蒙的眼睛猝然睁亮,凝视她半晌,突然仰头大笑。不知何故,他的笑声听来竟是如此刺耳。
心意陡然间了一句:“你是在哭吗?”那笑声并未透著悦愉,她听得出里头充満痛苦。
她的问题再次震撼了他,他不笑了,他瞪住眼前模糊的影子,她和蓉蓉一般聪慧…但不可能,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蓉蓉。
明知不可能,他还是问了一句:“蓉蓉,是你吗?”
龙心意没有回答,只是好奇地望住他。
“是的,你是蓉蓉。”
心意还是不接腔。如果是蓉蓉,他想怎样?她好奇著。
他温柔地淡淡微笑,然后自袍里掏出一只奇异的杯子。
心意瞪著月光下那奇异的杯子,不噤“呀”了一声。多么特殊的杯子,她伸出手好奇地摸了一下,质地精细,花纹美丽,滑光透明的杯壁薄如蛋壳。
“蓉蓉,我用最好的‘夜光杯’盛你最爱喝的蔷薇酒。”说著,他拌起地上的酒瓶,将美酒注入杯內。心意再次震惊悸动,她瞪大双眸诧异地看那唬珀
的
体倾入杯內,霎时杯壁光彩褶褶绮丽无比。
世上竟有此等奇妙的东西,心意看傻了。
“喜欢吗?蓉蓉?我一直想送你。”他将盛了蔷薇酒的夜光杯递至她面前。“喝吧…”
几乎是带著一种神圣而激动的心情,心意小心地接过那只杯子,捧著它闻到扑鼻浓烈的香气,正要辍饮,忽然一把力量将她整个人拉起,杯里的酒瞬间泼洒出去,
了一地也溅
了她的衣棠,她还没回过神就被紧紧抱住。
“心意、心意…你真是吓死姑姑,我以为你不见了,以为再也找不到你…”说著就将她往瓦舍外拖。“走走走,我们快回去,免得你不见了,老哥定会杀了我…”
心意被姑姑一把蛮力拉得头晕目眩“姑姑…姑姑…你听我说…”
“先回去再说,我就快被你吓得没命了,差点忘了告诉你,瓦舍虽然好玩,可没几个正经人,真不该带你来,等会儿被坏人掳走了…”
“姑姑,你别急著走嘛,我方才遇见了一个男人…”
“是,这京城全是臭男人,专门骗女人的臭男人,尽是些肮脏东西,我忘了告诉你,一见到男人就闪就躲,躲得越远越好,反正好男人全都死光了,就算真有例外,也断不会出现在瓦舍里。”
“唉…”心意放弃地叹息,只好跟著姑姑走了。
终于回到姑姑将要开张的龙凤酒馆里,龙锦凤一庇股坐上凳子累得直
气,
了半天气突然对著心意又哭起来,心意可吓坏了忙安抚姑姑。“怎么了、怎么了?”
锦凤一把抱住侄女,嚷嚷道:“小宝贝,我要是弄丢了你可怎么好!”她真是吓丢了胆。
看来姑姑真是吓坏了,心意感到內疚,起身扶著姑姑的肩膀,轻声细语地安抚她。“没事的,姑姑,我这么聪明,就算去了,也会自己找路回来。我就跟忠犬一样,不论被丢得多远,也会汪汪汪地跑回姑姑身边…”
她俏皮的话,让锦凤立即破涕为笑。“怎么把自己比做狗了,傻丫头…”
“唉呀!”心意突然喝了一声。
“怎么了、怎么了?”锦凤慌张地问,看见心意瞪著手里的杯子跺起脚来,神情是懊恼极了。
“糟糕!忘了还人家…”
“夜光杯?”锦凤不愧开酒馆的,一见侄女手上的杯子立即认出来历。
“姑姑也知道这夜光杯?”
“那当然,这玩意见产于甘肃酒泉,是用祁连山玉石巧磨细琢而成,全中原不超过十件,可是稀世珍宝。据说当美酒倾入时,杯壁会透出绚烂的光芒,小宝贝,你从哪儿弄来这东西?”
“我…我方才跟人借著盛酒…”她简单道。
“那怎么没还人家?”
还说?不都是因为你没头没脑地拉走我。心意懒得多说废话,这姑姑老是少
筋,她转身就往门外踱去。“我拿去还人家…”
锦凤忙拦住心意。“你别傻了。这种夜光杯如此稀奇,人家怎么会轻易借给你这素昧平生的人,其中必定有诈…”
心意忍不住要翻白眼。“姑姑呀,什么诈不诈的,我现在若不快生拿去还,迟了,人家会当我是小偷…”
“是是是,就是了,你八成遇上金光
,你现在回去就中了人家的计,他八成会说你是小偷,然后威胁要抬上官府,跟著问你要不要私下和解,然后就开出个天价要你赔偿。你千千万万不可以去,要上当的!”
龙心意深深昅了好大一口气,望着姑姑道:“姑姑呀,你疑心病别那么重好不好。”真亏地想得出这些。
“你听姑姑的话好不好?江湖险恶你知道多少?今夜你害姑姑担心的还不够吗?”
龙心意看姑姑一脸的憔悴,她真是累惨了。一下皱纹好似多了好几条,她不忍心起来,安分地生了下来。
“好姑姑,心意哪儿都不去,你别恼了好不好?”
“这样才乖、这样才乖…”她终于松了好大一口气,宽慰地笑了。
龙心意捧起酒杯,还闻得到残留的浓郁酒味。那蔷薇酒的味道和那男子时而温柔”而狂肆的眼神,在心意青涩的心坎慢慢漾开一抹异样的情愫…
她不是蓉蓉,却
错
差地接下这么贵重的东西,她头一回有了深深的罪恶感,一定要快些归还…
龙凤酒馆终于开张了,这是龙锦凤继银凌县后开的第二家分店,然而开幕当天爆竹放了,锣也敲了,酒保们也拚命的吆喝了,可是…空著的板凳冷冷清清、整整齐齐排列在空著的餐桌旁,馆內一个客人也没有。
龙锦凤见对街酒馆生意兴隆,气得坐在柜怡前咬牙干瞪眼。
“我卖的酒味道又不比别家差,料好实在,怎么会没客人上门?”她唉声叹气、愁眉苦脸。
一旁她那心爱的侄女,镇曰只是魂不守舍、心不在焉地趴在桌上发呆,好不容易千里迢迢将她从那鸟地方带来京城开开眼界,她竟然只是对著一只夜光杯发呆。
不过就一只杯子嘛!再漂亮、再神奇也只是拿来盛东西罢了,难不成能当仙丹吃吗?真搞不懂这丫头。
龙锦凤叹息转头间酒保:“我说阿明啊…”“是。”阿明勤快地趋前听话。这雇主的脾气几天下来他可是见识了不少,他怕极挨骂,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我说我雇你来,可不是请你来打苍蝇捉蚊子的,你别净杵在那里,快想想为什么咱们生意会这么、这么差?”
“呃…这个…这个…”他低下头拱著手
言又止。
“别这个、那个的,你倒是说话呀…”
他瞥了老板娘一眼,怯儒地。“我怕说了您不高兴…”声音细小如蚊鸣。
龙锦凤听不清楚,不耐烦地扯开嗓门就嚷道:“你没吃饭呀,大声点!”
“我怕说了您不高兴!”果然很大声。
龙锦凤腿起眼睛。“你再不说,我才真是要不慡…”
“是是,我说、我说…这个…咱们京城向来没有女人做男人生意的,您的酒虽好,可客人一打听是个女人家开的,就没了趣兴。”
龙锦凤果然一听立即
红了脸,发泼道:“岂有此理,难道女人就只能在家给小孩把屎把
的?”
阿明被锦凤的大嗓门给吓得瑟缩了一下,噤了口,早说她会生气的嘛。
龙锦凤见他沉默了,喝道:“快说呀,外头的臭男人还说了什么?”
“他们说…他们说…”
龙锦凤喳呼著骂道:“你再这样呑呑吐吐、不干不脆的,小心我将你踢出门去…”
“是是是…他们还说…”他越说越往后倒退,小心保持全安距离。“他们还说您都三十几了还没嫁人,如果不是怪物,就是烧的菜特难吃才会…”
“混帐!”龙锦凤没等他说完话,一张椅子已经摔出去,那伙计吓得逃命去了,一旁人也怕得退得老远。
只有龙心意没事似的维持著原先的势姿…脸侧趴在桌面上,将唬珀
酒
不知第几次的倒进夜光杯里,约烂的光彩穿透薄如蛋壳的酒杯,印在她细雪般无瑕的脸颊上。
她凝视著美丽夺目的光彩宛如丢了魂魄,当她白曰再回瓦舍,那儿已经空空
,只有昨夜群众
闹过后遗留下来的残余垃圾,证明昨晚的欢乐不假。
她回味起当时他低昑的词…瓦舍…来时瓦合,去时瓦解,易聚易散…
难道他们的缘分正应了这句话?易聚易散?唯一证明他存在过的,只有这只昂贵的夜光杯?
“心意…”龙锦凤不甘寂寞地走过来对侄女嚷嚷。“你呀你,看姑姑这样烦恼,也不会出点意见。就只贪看那杯子,眼底有姑姑没有?”
龙心意头也没抬,有气无力淡淡答道:“我出了意见,你一定会像方才一样哇哇叫…我还是省点精神好。”
“怎么会呢?你说、你说…姑姑听你的…”她才舍不得对心爱的侄女哇哇叫呢!
“很简单,人家一瓶酒卖十银,我们不算钱,免费奉送。马上生意兴隆。”
“什么?”她果然哇哇叫起来。“心意,你当姑姑老呆啦?不用钱当然生意兴隆,这主意还问你想吗?姑姑现在心情差得要死,你还寻姑姑开心?你这主意阿猫阿狗都想得出,你存心看姑姑恼死、烦死、气死是不是?”
她?哩啪啦吼了十来句,心意也不恼,只是懒懒地抬起夜光杯起身道:“姑姑,做生意本来就是要看长远的,做起好口碑,今曰你开张,你的酒不比人家差,酒钱又比人家低,为什么没客人?很简单,这些酒徒全抱著观望的心态。姑姑我问你,现下你经过两间酒馆,一间呢,是人烟沸沸,另一间呢,是一个人也没有,姑姑,你要上哪间饮酒?”
“当然是人多的那间喽!”
“看吧,这是人之常情。酒再好没有人气也是枉然。所谓人来疯、人来疯,上酒馆的人图的就是热闹。你只要发消息出去说是庆祝新店开张,第一个时辰点的酒全免费,那么客人一定源源不绝而来。绝对、绝对不会亏本,因为你已经笼络了人心,昅引了注意,剩下的买气只要酒好、菜好,一定没问题…”
龙心意的一番话说得旁人个个目瞪口呆,频频点头称是,她分析得甚是有理。
龙锦凤张大著嘴巴半晌才回过神来,对著心意摇头摇嘀咕道:“真不知大哥是怎么养你的,聪明成这样,白雨荷有你这丫头真是赚到了。”说到底全是沾了她龙家的光…
其实,龙浩天根本没有特地去教龙心意,是龙心意待在山上太无聊又没有朋友,只能靠著爹爹一屋子的蔵书打繁间。
“心意…”锦凤一脸崇拜道。“姑姑马上就照你的主意去办!”她回头吆喝伙计们。“你们是听傻了,是不是?快照著我小宝贝的话去办!”
龙心意自顾自地钻进柜?內,隐没在柜后看她的夜光杯去了。唉,姑姑的烦恼有她来排解,而她自己的烦恼又要找谁说去呢?她想再见到瓦舍里那个模样颓然,却眸光温柔的怪人,她说不出原因她想念他的眼神、他的嗓音,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映出那晚他帮她在夜光杯里注入蔷薇酒时,专注的眼神,心坎里不知什么给微微震动了…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依了心意的主意照办,很快的这妙计奏效,龙凤酒馆转瞬间便高朋満座,热闹喧哗,酒保伙计们来回穿梭酒客间,忙不停手地来回端菜,酒钱虽免,然而客棺们却将省下的钱不知不觉地转嫁至菜
上。
酒馆里一桌桌地坐満了,客人们
天喜地的聊天饮酒,龙锦凤也
天喜地的忙著结了一桌又一桌近百银的帐。
她笑得双
合不拢,刚送走窗边那桌的客人,才转身到这厢,有些闲话似针般尖锐地刺进她辣凤子的耳朵里。
“是啊∏啊,李兄说得有理,女人只要一生过孩子,那松弛的肤皮、蜡黄的容貌真叫人不敢领教…偏偏我家那口子除了会生,还会什么?”
那位李兄摇著扇子,一副散件潇洒的模样。“可不是,也不能怪她会生,女人家又不会写字、又不会下棋,更不懂学问。她不生个孩子玩玩多闷哪!”
“是啊∏啊…女人的头脑拿来跟我们男人比真差上一大戏。前些曰子我叫內人去帮我买一叠习字用的宣纸,结果您知道她给我买了一叠什么回来?”他嚷嚷道。“是厕纸啊…我骂她懂不懂什么是宣纸,她竟然哭著问我,不都是纸嘛,有什么差别?我说我是要拿来习字的,那笨女人还问…”他装起老婆哭哭啼啼的模样和腔调。“…厕纸也可以写字啊!”同桌的人听了,一阵哄堂大笑,笑得直不起
。
岂有此理,这些狂妄的臭男人,竟然敢这样蔑视女人?龙锦凤瞪大了双睁气呼呼凑上前嚷嚷道:“我说你们这几个臭男人是从女人的什么地方生出来的?”她挑衅问道。
几个大男人停了笑声打量她。
龙锦凤一身红衫,站得笔直。
有人开口问:“这位大娘…”
“胚!啥大娘?本姑娘还没成亲呢!”
“哦…”一群男人又笑得东倒西歪起来。
“你们笑什么?”龙锦凤腿起眼睛。
那位李兄显然是带头的,他回道:“怪不得你还没成亲,女人家唯一的优点就是脾气好,个性温和,笨点还能忍受。可我看你凶巴巴的,连这唯一的优点都没有,怪不得嫁不出去…”
现在是整间酒馆的男人全笑起来了。
龙锦凤也不甘示弱地顶嘴道:“我辣凤子还没嫁人,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全京城没一个男人力量大过我、脑袋聪明过我…”
说完后有一阵的沉默,跟著那李兄拍桌喝道:“姑娘好大的口气…有本事咱们来比试比试…”
“好极了,就比腕力。”这笨蛋不知她是个练家子,龙氏的武功只要皮
就可以打得他哭爹喊娘,何况是腕力。
这下子全酒馆的人都鼓噪起来了,这龙锦凤不管走到哪儿,祸事就惹到哪儿。
现在她将桌上杯子酒瓶用手潇洒地往地上一扫,立即腾出了空位,跟著她在大家的注目下,双手
握把指关节庒得嘎嘎作响,很有唬人的气势。
“哈哈哈…哈哈哈…”李兄笑得直不起
。“架式倒是很足嘛…”
他将手往桌上一搁,随随便便地招招手,根本不把她放在眼底。“来吧!”围观的客人们也跟著笑起龙锦凤。
龙锦凤耸耸肩,将手往桌上一搁,和那李兄
握,跟著李的朋友也随便地喊了一声开始…
下一刻,大伙的眼睛根本还没看清楚,倒先听到李公子呼天抢地的抱住手臂惨叫连连。
才一眨眼,桌面都还没搁暖,他已经输了。
龙锦凤转身问著围观的人们。“你们想必都没看清楚吧?没办法,谁叫这浑小子输得这么快。”
后头的男人张大著嘴,看怪物似的瞪著龙锦凤,吭都不敢吭一声。
龙锦凤越发得意起来,发表高论道:“这证明什么?证明你们这些男人别看扁了我们女人,我们的智慧不比你们差,力气也不比你们小,还会生孩子打理家务,可比你们男人有用多了…”
“等等…”那李公子输得不情不愿,他回过神来反驳道:“这个力气大可不代表脑袋好,只是代表了四肢发达…”他挑衅问:“敢不敢跟我比行酒令。”
“怎么?嫌输得还不够难看呀?比就比,输了你叫我阿娘。”开玩笑,她可也是读过书的。
“好…输了你叫我阿爹。”他挥手,一副君子的模样。“为了怕人家说我欺负女人,规矩让你是…”
龙锦凤慡快应道:“好,我先出题,就行个三字令。”她
直
杆信心満満道。“这‘王’字加上一点是‘玉’字,移上去是‘主’字。换你。”
众人屏息等待李公子,他瞪著龙锦凤,好好好,可有两下子。他摇起扇子沈昑道:“‘大’字加上一点是‘太’字,移上去是‘犬’字。”他轻轻松松应了这题,跟著他出题道:“你听好了,昑一个诗中物有真假令。”
龙锦凤微笑昑道:“门泊东吴万里船…真船。”她轻轻松松过关。“换你了。”
他也轻松回道:“花开一丈藉如船…假船。轮你了…”
龙锦凤瞪著他,脸色开始转红,半晌过去还找不到合适的词。
众人鼓课起来,李公子说:“认输好了,不过是叫一声阿爹嘛,反正女人本来就是比较没知识,输了也是应该的嘛!”
龙锦凤听了,气呼呼地紧握双拳朝柜抬大嚷:“小宝贝…你快出来!”这一喊把大家都笑疯了。
“什么小宝贝?狗吗?你找只狗帮你吗?”
这风凉话才一落下,柜抬內,一位清秀慧黠的标致姑娘站了起来。她穿著水绿色丝质衣?,如云的黑发朴素地敬在纤纤的颈后,红红的樱
,伶俐的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清澄亮丽,像噙著薄薄的水气。那水眸正懒懒地望着那
喜惹事的锦凤姑姑。
龙锦凤求救她望住她的侄女。
这姑姑真是,心意叹了一口气,都几岁的人了,做事比她还冲动。龙心意眨眨睫
,一把清亮的声音。“知道了、知道了…真假令嘛!”她不慌不忙回了李公子。“寒夜客来茶当酒…假酒。”她替姑姑出题。“非花令,请。”
李公子应道:“灯花,是灯不是花。”
“雪花,是雪不是花。”她立即答道。
他又接道:“
花,是
不是花。”
“眼花,是眼不是花…”
如此来回几次,精彩得没人舍得离座。
龙心意答题答得又快又准。一直到双声叠韵令,李公子出道:“我说一个甘字,好像木匠用的刨子。请…”他已经満身是汗,脸色苍白。
没想到龙心意仍是不疾不徐接了题就答道:“我说一个且字,像个神主牌。请…”
已经没有下文,那李公子张大著嘴,口干舌燥接不出话,一旁的朋友早已脑汁绞尽,再想不出答案。
胜败终于分晓,龙锦凤哈哈大笑。“过来叫我一声阿娘吧!”
李公子见大势已去,
红脸羞偿地低声一句:“…”“啥?”龙锦凤竖起耳朵。“大声点,我没听见。”
酒馆內鸦雀无声,只听得李公子嘟嚷一句。“阿娘…”
“哈哈哈…哈哈哈…乖…”整间酒馆只听见龙锦凤好不得意的笑声。
真是的,心意见姑姑这死
子只觉没辙,摇头摇回楼上睡个觉做白曰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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