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决战京远城(5)
战争,无所不用其极。
京远城大战,在后世人的津津乐道里,很多时候都是在为胜利者歌功颂德,但是没有经历过那场战事的人,从来也不知道要想从一位当世名将的手中讨得便宜,是怎样的一种困难。
身为名将,不仅仅要有奇谋妙计在
,更要有身处绝境而也绝不轻言放弃恒心与毅力,要有濒临死亡前,也能做绝地反击的勇气与信心。
抱飞雪是这样的名将,浅水清也是。
他们同样的白衣素马,同样的风度翩翩,同样的阴沉果决,同样的手段毒辣,同样的在最后时刻拥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
上帝在造人的时候,一不小心用同一块模板造出了两个优质品,然后却放进了不同的阵营之中。
一个身处高位,却家国贫弱。
一个家国強盛,却官位卑微。
浅水清拥有強兵,却无法随心所
的使用他们,抱飞雪的部下虽然听话,却最终兵员不济,兵力太弱。
定武门的那场火,火势连绵,烧痛了两个人的心。
浅水清的心在痛,他好不容易拿下来的定武门,转眼间就被抱飞雪的尘攻火燎之势给弄了个两败惧伤。
抱飞雪的心也在痛。
有太多的飞雪卫由于无法及时撤出,和城门下大批的天风军人同归于尽,一起丧生在熊熊火海之中。飞雪卫在经历连场大战后,算是彻底废了。
那场火,由中墙开始一直绵延到定武门后方,同时延展两端。由于扬尘车弥漫了大家的视线,很多士兵没有觉察到其后的黑油来袭,就这样被迅猛的大火所呑噬。
集中在定武门一带的数千士兵,烧死烧伤无数,若细细计算,仅是当场死亡的,就不下千人。而费出如此心力攻打下来的定武门,现在是一片火海。在火势熄灭之前,攻城方休想再有寸进。
这为防守方提供了宝贵的时间。
扬尘车依然在扬尘,但这次他们不再放出尘烟,而是改噴黄沙了。
大量的黄沙堆积在城门处,只要待火灭后浇水,就会在定武门一带形成大片的泥洼地。
这片泥洼地可以大大阻滞攻城方的进军速度,拖延他们的进攻频率,从而为止水军夺回城墙再度赢得时间。
时间,是如此宝贵,谁先能将定武门抢回入手,谁就拥有胜利者的称号。
浅水清的目光已经穿越过那片火海,停留在了城墙之上。
依然留守在城墙上的熊族武士,很幸运地避免了黑油淋头的厄运。但是火势一起,由下而上的炽烤,这些人熊战士同样也无法忍受。他们不需要命令,自发的放弃攻击,转而沿着城墙向两侧奔跑,迅速离开燃火地带。
定武门之外,其余四门依然处于胶着状态。这些熊族武士的奔袭,到是为左右侧附近两门的攻城带来一些新的希望。
不过这希望,只存留在士兵们的心中,与浅水清无关。
打通定武门,抢占跑马大道,为后方大军入城制造有利条件,这是浅水清的全部目的。
这一战略目的达不到,则此战,算自己输。
他没有输的资格。
“浅少,这样下去…有些不太妙啊。”方虎有些烦恼道:“让我带人杀进去吧。”
“不。”浅水清马上头摇:“龙威龙鳞两军,与我关系陌生,他们不会真正接受我的指挥。一旦战事出现转折,我需要一支可以绝对听从我命令的队部来执行我的任务。你们留在这里,比上场战包重要。而且你们不出手,就说明我们还有余力,战士们心里会有底,会有信心。要是你们也上去了,而战局得不到任何改变,则这次的攻城我们就注定失败了。”
“可是那场火。”
浅水清冷冷道:“火利攻,不利守,随风向而变换莫定,难以控制。今曰无风,对双方都算不上是太好太坏的局面。抱飞雪用出这一招,虽然凌厉凶狠,却也说明他黔驴计穷,再也无力掌控局面,是他最后的挣扎。。定武门的防御由护门墙,护城墙,城门,中墙,和士兵联合组成,缺一不可。五者已破其四,只剩下最后的中墙尚未打开,既然如此,该着急的是他抱飞雪才对,不该是我们。放心吧,这场仗,我们赢定了的。”
一个优秀的将军,就象是场战上的预言家。
他未必能每战都胜,但必定能在局势下分析出必要的结果。在那真正的厄运或者胜利来到之前,他一定能提前看到那局面。
浅水清的自信,浮于脸上,镇定而从容。
抱飞雪的表情,却越来越难看,呈现出一片无助的灰色。
定武门城头的那片火,不能真正帮助他摆脫困局,熊族武士的強横,天风战士的凶猛,敌军如海啸般波澜壮阔的攻势,深深击痛了他。
而就在那个时候,上帝那命运的骰子,又再次出现了新的点数。
一个新的,重大的转折出现了。
这个转折,彻底击碎了抱飞雪心中最后的防线。
…
定武门的那场火,烧痛了攻城将士的心,沸腾了守城士兵的血
。他们大声欢笑着,仿佛胜利已经在向他们招手。
他们相信自己在抱飞雪的导领下,一定能赢得这场艰苦战斗的胜利。以至于谁也没注意到,有一支小鄙天风军,正从后方向他们杀来。
这支小鄙队部,有大约五百人,分成两队。
一队直扑中墙。
他们游走于城墙
下,将每一个自己所见到的止水士兵杀死。夺去他们的武器,穿上他们的盔甲。然后冒充止水士兵匆匆上城。
另一队则上了防御相对要弱许多的尾墙,也就是京远城的最后一道护城墙体系。
在那里,他们悄然夺占数处城头,有些人甚至公然使用起守城械器,然后用手中那可怕的強弩,冷漠
穿身旁止水战士的
膛。
两支队部同时上了中墙与尾墙,在无声无息中解决部分守卫,然后静静地等待着号令。
城內,数十处同时火起。
同一时刻“定武门已破,天风大军业已入城,大家快逃跑命啊!”的呼声响彻全城。
谣言,一种可以摧毁士气,击垮斗志的最強有力的心理战武器,在这刻正式逞威。
与谣言相对应的,是中墙墙头上,数百名天风军人同时脫掉罩在身上的止水军军服,
出里面的天风战甲。
他们组成数支方队,牢牢控制住中墙几处重要处所,一边大喊:“天风军已上城,城破在即!”一边向中墙下正使用扬尘车和水车止水军狂飚劲箭。
没有想到自己后方会出此大
的止水军一时间被杀得人仰马翻,中墙城头上,数十名勇悍绝伦的天风将士也同时大开杀戒,肆意破坏着中墙的城防力量。
就连那些在首墙上的熊族武士,也有不少找到了飞桥横架,硬是从首墙直接飞渡到中墙之上,肆意砍杀。
首墙,中墙,尾墙,三面同时夹击处于中部位置的敌人,空中,地上,多重攻击,铺天盖地而来。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定武门战事再起突变,这一次,其变化之凶险,凌厉与凶恶程度更超从前。
已经经历了连场大战的止水士兵,再无力抵抗着汹涌狂
的攻击波澜,城门火势顿减,天风军眼见有自己人踏上中墙城头,士气再涨,呼啸奔
着杀了过来。
一时间,定武门再度鲜血
扬,红光漫天,杀声震传天际,将所有指挥将领的目光与昅引力再度集中了过来。
那一刻,浅水清的眼中闪出一片欣然。
拓拔开山,你终于归我所有了。
你的第一次正式归来,就为我在关键时刻,做出了最重要的贡献。
浅水清的真正底牌,在这刻终于尽出。
变化,可怕的变化。
京远城了望塔上。
抱飞雪看着中墙的惨烈态势,脸色已经苍白如纸。
对方是什么时候上的城,怎么上的城?
他不知道,也想不明白。
但他知道,任由这种形势发展下去,定武门必失,京远城必亡。
一名传令兵骑着马从烟雾中跑出来,盔甲散
脸色慌张,他来到抱飞雪的身边,大声地咳个不停,边咳边急急大喊:“总领,战俘越狱了!”
抱飞雪心头巨跳:“你说什么?”
那传令兵哭泣着大喊大叫:“拓拔开山击断围牢木栅,带着六百多名天风战俘杀出了军牢。他们现在分成了两队,一队向城內进发,四出燃火,烧焚民居官舍,一路则向定武门三墙和杀去。有部分天风战士已经占领了第三道城墙,正利用重型弩车对我中墙发起攻击。我部将士腹背受敌伤亡惨重,其余四门目前也开始承受不住天风军的強力打击,各门守护将领告急不停,正不断传来求援信号!总领!京远城就快保不住了!”
形势在一瞬间一变再变。抱飞雪牺牲大巨所换来的一点微弱优势转眼间就被这个噩耗所呑没。
原来是这样。
这可恶的传令兵,竟然到现在才来回报这一消息。他难道没有看到,整个城头已经即将为天风军所占据吗?
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抱飞雪眼中蕴含血光,他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混蛋!临战却敌,造谣生事,涨敌人士气,竟敢灭我部军威。来人啊,拉出去斩了!”
那士兵大叫:“总领,不要杀我啊!我还有话没说呢。拓拔开山,他…”
后面的声音渐渐小了,被冲天的喊杀声所淹没,直到一声凄厉的长嘶后,彻底归于静止。
抱飞雪凝视定武门的那片火海深处,眼中更见狰狞狠
。
浅水清,难道说连拓拔开山的举动,也是你早就计划好的一部分吗?
还是天意如此,无论我怎样努力,止水都终将不改灭亡的命运?
他沉声下令:“空晴,你带三千虎刀卫去增援定武门中墙。一旦中墙被对手控制,则我京远城再无回天之力。我要你无论如何,誓死守住中墙。至于定武门…准备放弃吧。”
抱飞雪不甘心地叹息。他的一切绸缪运作,想要夺回定武门的努力,在这刻终因军牢战俘的意外之举,而全部破灭。
碧空晴的眼中带出一抹
毒:“末将…誓死完成任务!”
望着这碧空晴远去的身影,抱飞雪长长叹息一声。他悠然说道:“有龙,碧空晴此去,只怕无果。火势已熄,尾墙被占,中墙受袭,定武门已是必失无疑。定武门大道一旦被打通,则京远城守无可守,你我还是准备一下那最后的计划吧。”
听到那最后计划几个字,商有龙的心中巨跳:“总领,你要三思啊。”
抱飞雪惨然一笑:“不必考虑了。我抱飞雪纵是死,也绝不会让他天风军好过!”说着,他转身下了了望塔,此时此刻,在这里指挥已再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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