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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收税
 舂哥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木椅上,面前摆放着一张小木桌,桌上杂七杂八地放着一些干果茶水之类的玩意,在他头顶,乃是一株郁郁葱葱的大树,树荫如大伞张开,挡着了头顶并不算毒辣的阳光,投下了一地斑驳。

 这个地方便是一刻钟前闻香教那个法师作法的地方,自然,香案什么的已经撤下了,那个法师也不知所踪。

 人还是那些人,全村老小都聚集在空地上,他们小声地交谈着,神情畏惧地瞧着树荫下翘着腿喝着茶的舂哥,他们的族长徐一生带着儿子大宝躬身站在舂哥身侧,在和对方小声地涉着什么,另外几个衙役同样蹲在树荫下,头接耳,不知道在说着什么,间或,从那里发出几声轻笑。

 “这位差爷,光临鄙村,不知有何见教?”

 徐一生笑着对舂哥说道,因为舂哥是坐着的,为了让对方不致仰起头来子自己,徐一生的弯得极低,显得有些佝偻,再是低三下气不过了。

 “尔是里正?”

 舂哥抬起头,斜斜地瞄了徐一生一眼。

 自从值班时间聚众‮博赌‬被杨澜抓了现行吃了挂落之后,舂哥的心情便一直不见好。

 表面上,他仍然是班头,不过却是戴罪立功。虽然有自家的大佬李长全支持,可是有一个看他不顺眼的县令大人存在,他这个班头能干多久,很难讲。

 “是!老朽是徐家庄的村长。也是里正!”

 徐一生连连点头,口气更加卑微了。

 “难道你没有接到通知,这几曰,要配合上差征收秋粮?”

 “有收到!有收到!只是?…”

 徐一生对衙役下乡来收税。之所以会莫名惊诧,因为这样地行为并不怎么符合旧例。

 明朝的地方衙门收税,完全是按照衙门內前一年清查人口土地时制定的那本册子收税的,在那本册子上,全县有几个乡,每个乡有多少人口,都是记录在册地,收税的时候按照册子上收取便是了,至于,那本册子究竟有多少准确。那又另说了。

 百姓缴税,是要把兜里的银两拿出去,他们自然巴不得少缴一些,衙门的官吏下来收税,除了保证要完成朝廷的任务之外,自己也想要从中捞点外快,自然想要多收一些。两者之间有着无法调和的矛盾,每一年,收取夏秋两季的赋税。多多少少都会出点事情,或大或小而已!

 几乎每一年,‮员官‬们都会被收税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是的,这是他们增加收入的好机会,同时,这也是他们治下出现麻烦事情地时段,可以说,‮员官‬这个时候是痛并快乐着。

 于是,某个天才人物想出了一个办法。

 那就是承包。

 也就是官府把税额承包给胥吏和地方大户。让他们先把承包额度给缴全了。然后自行取向农民收取。能多收的,算他赚到。收不到就赔本…当然,实际上不可能赔本。很多大户都是以此发财的。不把县尊主簿典史这些人给打点好了,一般人可休想得到这个发财机会。

 如此,便形成了惯例。

 反正出了麻烦,便由那些承包人处理,官府正好眼不见心不烦,若是事情闹大,捂不住扒子,到时也有替罪羊啊!

 以往,范县也是按照这个方式来收税的。

 负责征收徐家庄的赋税的乃是三十里地外的一个姓王地员外,那个王姓员外乃是这一带的大户,这一带方圆几十里的村楼地赋税都由姓王的带着家丁来征收,随后,他再把该上缴的税额交给官府即可。

 这王姓员外乃是徐一生的女婿,徐家庄这几十户每一年的税额都上缴不多,所以,当瞧见征税的人不是王家庄的人,而是城里来的差役之后,徐一生自然莫名惊诧了。

 “一向不是王员外帮官府收税的么?今儿个,怎么劳动差爷们的大驾啊!”最终,徐一生还是战战兢兢地说出了心头地疑问~~“呸!”

 舂哥往地上重重地吐了一口浓痰,没好气地说道。

 “你这老货,你以为老子想来这穷乡僻壤?妈地,太阳又大,蚊虫又多,老子兄弟几个早上从县城出发,走了好几个时辰,这个时候才赶到,妈的,这几天都不要想回城了,这一带地村子都归我们几兄弟管了,看来,好几天都要吃不好,睡不好了!”

 以往收税,舂哥这些衙役还是要出城的,只是,他们可不会像现在这样到第一线来,一般都会停留在当地大户家中,好吃好住地供着,只有发生了那些征税地大户也摆不平的事情,他们才会披着那身虎皮出现,为其壮胆,除此之外,和出城郊游玩乐没有丝毫的区别。

 “怎么会这样呢?本地百姓都是奉公守法之辈,每一年的赋税都按时上缴,根本不需要劳动各位差爷的大驾啊!”徐一生陪着笑说道。

 “哼!”舂哥冷哼了一声。

 “还不是新任县大老爷突发奇想,他老人家只要一张嘴,我们下面的便要跑断腿…”

 杨澜上任之后,有两大举措,第一便是大派福利,把应该只有自己和少部分有品级的‮员官‬才能享受的火耗银子提取出来,分给县衙所有的‮员官‬和胥吏,人人有份,只是按照官职大小,多少而已。

 这自然是让衙门那些底层分外高兴的事情,这让他争取了不少人心,那几曰。不时有衙门的小吏前来拜访杨澜,向杨澜表决心,下忠心,汇报他们地思想和工作情况。当然,这些家伙都是不受重用之辈,身处的部门也是些捞不到一点油水的清水衙门。

 随后,杨澜又有了第二个举措,这个举措便是有人快有人愁了。

 他取消了包税制度,不允许当地大户代表官府收税,当然,他们可以协助官府收税,这是他们忠于朝廷的体现。

 每一年地包税权,十里八乡的大户们都争得不可开。和李长全没有过硬的情,以及白花花的银两,这些包税权是落不到他们手中的,然而,杨澜上台,取消包税权之后,县衙那些有实权的‮员官‬便失去了在这件事上捞钱的机会了。对杨澜,他们自然是非常不満意的。

 不然大户收税,县衙的官吏和衙役们便要亲自下乡收税了。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个苦差,同样也是一个美差。

 以往,他们只要待在当地大户家中享乐便是了,油水虽然还是有的,可惜,由于他们没有亲临第一线,油水自然没有大户们丰盛,现在,他们要到穷乡僻壤吃苦了。但是。油水不少也捞得更多么?

 不过,在下乡之前。杨澜召开了县衙地全体工作人员进行了扩大会议,在会议上。杨澜再三叮嘱大家,不许徇私舞弊,不许以权谋私,既然,每个人每个月都有薪酬了,那么,以前的那些章法便不许再出现了!

 他把整个范县分为四个区,每个区派一个高级‮员官‬负责,主薄奔青松负责东面,巡检吴正生负责西面,典吏李平负责南面,北面则交给了游子和,至于他和县丞李长全便坐镇县衙,统率全局。

 哪个地方出现问题和麻烦,便由那个区的主官负责,如此,层层推下去,一直推及到第一线。

 为了防范那些胥吏鱼乡民,杨澜可谓是绞尽脑汁了,他的防范措施不可谓不周密,可是,终究还是杜绝某些事情的发生啊!

 毕竟,制度是制度,执行制度的终究还是人啊!

 他杨澜只是个外乡人,虽然,通过福利制度在衙门內拉拢了一些人,但是,那些人里面,谁是真心投靠,谁是敷衍了事,谁是前头草,在这短短的时间內,他还是无法甄别,所以,他终究还是势单力薄。

 欺上瞒下,本就是胥吏们地拿手好戏。

 何况,李长全肯定不会甘心权力被杨澜拿走,他自然是要做出反击的,这次征收秋粮,他不搞风搞雨,他就不是李长全了。

 既然,你姓杨的要改革,那,我便让你地改革引起一片怨声载道,到时候,看你怎么收场。

 于是,他的嫡系力量便开始行动了起来。

 舂哥是李氏族人,算是李长全一,作为带队到第一线征粮的一个小头目,他自然是要做出一番事情出来,给杨澜上上眼葯。

 于是,开始征粮之后,这祠堂前的空地上便开始上演不‮谐和‬的一幕了。

 徐家庄的人要上缴的秋粮比往年要多出五成,虽然,往年因为征税人是徐一生女婿的缘故,他们上缴的粮食比应该上缴的要少一些,人口和土地也被瞒报了不少,但是,今年就算是秉公‮理办‬,却也比实际应该上缴地多了许多啊!

 “我家明明只有十亩旱地,为何要缴这么多银两,比往年多了这么多,差爷,你们是不是算错了啊!”徐二贵呐呐地说道。

 “算错?”

 舂哥冷哼了一声,对负责算账地账房先生说道。

 “你是不是算错了?”

 账房嘻嘻笑道。

 “小的没有算错,今年,新县令上任,有了新规矩,火耗银子加倍!”

 “听见没有,火耗银子加倍,这不关我地事,要怪就怪大老爷吧!”

 说罢,舂哥哈哈大笑起来。

 “你!…”

 徐二贵握紧拳头,终究还是不敢动手,他叹了叹气,一庇股坐在地上,闷声不语。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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