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找盘子?什么样的盘子?”
“白色的瓷盘,边缘有些淡紫罗兰的花样,盘底则有着一朵淡红色的圣诞红。”吃
喝足,邢磊坐在PUB里,问身旁的好友。
“你找错人问了吧,怎么会来问我呢?”阿成洒了些盐巴在虎口上,
一口盐再喝一口伏特加。
“只是问问看而已。”邢磊一样洒着盐巴,却突然想起多年前酒醉的那天晚上,他们几人早已半醉,小汪还拿出顶级恶魔龙舌兰…
“嘿,大姊,这酒不是这样喝的,别蹋糟了它。”醉醺醺的小汪见威崴要照平常的喝法喝它,怪叫着。
“不然要怎么喝?”葳葳一张脸因为酒醉而泛红,才不管小江罗咬,将林子就凑到嘴边。
“不对不对啦,要光洒盐啦。”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阿磊,你先看着她,我去找盐巴。”
“喂,这里有啊。”葳葳开口唤他回来,可小汪早晃了出去,她翻了个白眼,咕哝道:“还要加盐,真是麻烦。”
邢磊笑了笑,拿起桌上的盐巴罐,倒了些在虎口上“这是传统。”他说完将盐巴罐递给她。
葳葳也依样画葫芦的倒了些白雪的盐粒“哈,这个我知道,我看人家这样喝过,要
一
盐再喝,对不对?”她笑着说完,就要伸舌去
,邢磊却伸手抓住她的手阻止她。
“不对,不是用
的。”
“咦?”“要像这样。”他张嘴,笑着将虎口上的盐巴洒向嘴里,然后豪气的喝了一大口的龙舌兰。
葳葳看了有样学样,却因为准头不准,洒了満脸,只有一些盐粒进了嘴,她也学他猛灌了一口,却差点呛到。“咬咬咬…哈哈哈”她猛哈气,这酒又烈又呛的,之前的根本不能和它比。
“哇,难怪这牌子叫恶魔。”她赞叹着,头更晕了。
“够猛吧?”他又洒了一次,再喝了一口。
“对啊,真烈。”她
罢不能的再试了一次,二度洒了満脸的盐,她边喝边笑,泛红的脸有如火烧一般。
他看她洒了満脸的盐,笑出声来,伸手替她擦去脸上的盐粒,她的手也抬起要擦,碰巧覆在他的手上。
“你脸上都是盐。”他说,笑意从眼角逝去。
“我知道。”她的手仍覆在他的手背上,醉态可掬的看着他。
欢笑的气氛是如何变质的他不知道,他只晓得下一秒,他俯身吻了她。
她的
边有盐和浓烈龙舌兰的味道,他的也是,但却觉得她嘴里的琼浆玉
尝起来如藌糖一般。
第二天早上,当他醒来时,发现他和她一起睡在
上,两人的衣物一路从客厅散落到
边,而那个该死的小汪仍醉倒在冰箱旁呼呼大睡直到那天晚上。
他和她非常理性的处理了那次的意外,就是假装没那回事。
但是之后事情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自然发生,于是他们才会做了那个愚蠢的约定。
愚蠢?好极了,现在他认为那是愚蠢了,他该死的为何会认为那是愚蠢的呢?当时他不这样认为,为什么现在却有一股深不见底的罪恶感在心底发酵?他们只是各取所需不是吗?
猛灌一口伏特加,烈酒的辛辣在嘴里散开,直冲脑际。
“阿磊,其实小汪昨天早上不是故意要那样说的。”
阿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邢磊瞧了他一眼。
“你知道,虽然你和葳葳都是我们的朋友,但毕竟我们三个的
情不同,他只是怕你会像他、样,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后悔。”阿成看着手中杯里反
着光线的冰块“我们几个在身边看你们两个这么久,实在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每个人都不懂那么清楚明白的事,为什么你和葳葳却一点也不觉得。说句实在话,你真该好好想想,葳葳在你心目中到底存在着什么样的地位。再请简单一点,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如果今天葳葳离开,你又会如何?”
他闻言脸色一沉,不语,只是再喝了一口闷酒。
阿成像是也没打算听到他回答,继续道:“我想我们都知道,你很多事几乎都是崴崴在处理的。她现在应该快三十了吧?女人一到三十就会有很严重的危机意识,开始考虑将来,她迟早都会结婚、嫁人,甚至搬走,到时候,总不可能还要她继续这样帮你,就算她肯,我看她老公也不会肯。”
邢磊握紧了酒杯,依然沉默着。
“说真的,我一直觉得你们两个很配,默契好得没话说,和你们吃个饭,你要盐不用开口,只要看她一眼,她就会递给你,她才放下碗,你就会主动帮她装汤;你们两个去吃面,你会主动替她拿可乐,她会自动替你加辣椒;连看你们喝个咖啡,大家都觉得神奇无比…”
他诡异的看阿成一眼。
阿成笑了笑“不信啊?不然你以为每次她到公司就有人聚集过来是为什么?她连要帮你加多少沙糖
都知道,而且她才开口说一句,你就会自动接下一句,好像变魔术一样。”
他皱起眉头,不自在的撇开视线。
“我就不懂,像她这么好的女人,你到底有啥不満意?要是这世上有哪个女人那么了解我,又和我如此有默契,不罗唆、长得漂亮、又会做菜,我早就将她骗回家供着了。”
“我没有对她不満意。”他神情抑郁的说。
“那到底是怎样?”
“我只是…”邢磊紧抿着
,转动着手中的酒杯,久久才一脸苦恼,沙哑的道:
“我只是从来没想过…”
阿成苦笑,拍拍他的肩道:“老兄,那我想从现在开始你该好好想想了。葳葳条件很好,有多少人想追她,你该知道的,不要等哪天她真的在你的推波助澜下嫁掉后,你才发现自己失去了什么。”
他闷闷瞪着手中的最后一口酒。
“她是个好女人。”阿成扯扯嘴角说。
“我知道。”邢磊一口灌掉最后一口酒,但那烈酒依然未能让他忘掉一切烦恼,他放下酒杯,掏出酒钱放到桌上。
出了PUB,两人分手道别,他走向自己车子时,天上飘下蒙蒙细雨。
邢磊坐进车里,却没发动引擎,只是靠在椅背上,看着雨丝落在玻璃上,然后汇聚、滑下。
他不晓得在旁人眼里,他和她是如此有默契,事实上,要是阿成今晚没提,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因为那一切,是如此的习惯、如此的自然,自然到他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劲。
街上的**在雨中显得朦胧,他想起这些年和葳葳相处的点点滴滴,直到夜深,他仍无法理清脑海
中那团浑沌不明的情绪。
到他所知道有卖盘子的地方找了一圈之后,邢磊才发现要找到和那一模一样的盘子有些困难,最后无法可想之下,他只好找到白云咖啡店去。
“葳葳的盘子?你是说林妈妈留给她当嫁妆的那一组餐具吗?”
“唉。”他点头。
“你找那干嘛?”
他看着她沉默半晌,才道:“年初时我不小心打破了其中一只。”
“为什么现在才想到要找?”白云停下动作,感趣兴的看着他。
“我不知道那盘子有那种意义,我本来要说的,后来太忙忘了,前两天听她提起才晓得。”
白雪将煮好的咖啡端到他面前“葳葳不晓得你打破了?”
“咳,嗯。”他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咙,再点头。
“那盘子吗?”白云看着他,眼底闪过有趣的光芒“我的确是知道要到哪才找得到,不过你确定你真的想找到它?”
他奇怪的看她一眼“什么意思?”
“那套餐具是古董,很贵的喔。”白云双手在
前
叉,嘴角噙着笑,恶意的道:“反正过了快一年葳葳都没发现,我看她以后也不会察觉,你就算了吧。何况你花了大把钞票把它买回来补上,我看葳葳也不见得会高兴。”
“盘子是我打破的,买个赔她本来就是应该的。”邢磊皱眉,冷声说。
“那倒是。”她笑了笑,耸耸肩道:“你想花钱我不反对,那套餐具是瑞士圣罗兰工坊在一九OO年圣诞节限量发行的纪念餐具组,一般市面上是不可能找得到的。”
她拿了张便条纸,写了个电话号码给他“你打电话和这位齐姐小联络,她是专门经手这方面的古董商,她应该能帮你弄到盘子。”
邢磊接过便条纸,一口喝掉咖啡,付钱道谢后就起身离开,人到了门口,却又停了下来,转身问:“你为什么说葳葳不见得会高兴?”
“她超级讨厌和圣诞节有关的东西。”她似笑非笑的,神情怪异。
是吗?他愣了一下,葳葳那天在街上看圣诞树的画面突地跳进脑海,他忍不住脫口问:“为什么?”
“你不知道吗?”白云笑笑的微侧着头道:“因为她的生曰在十二月二十四曰,可每次一到这曰子,一般人十个有九个都不记得她,只记得耶稣基督的生曰。”
他又呆了一下,这才晓得为什么她总是不参加圣诞PARTY。
“谢谢。”他声音沙哑的开口。
“谢什么?”白云扬眉问。
“谢谢你是那十个中记得的那一个。”
“错了。第一,我不是一般人;第二,我不是唯一记得的,我们几个好朋友都记得,只不过…”她无奈的笑笑“我们各自有各自的事要忙,无法每年都替她过生曰。”
他顿觉一股苦味在嘴里扩散开来,久久才轻声道:“我可以。”
“我知道。”白云温柔的看着他“所以我才告诉你。”
邢磊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情绪复杂的看着她,半晌后,他才合上店门,转身离开。
门上的铃铛发出轻脆的声音,他并没有再回头。
下了两天的冬雨仍在飘着,
雨绵绵的天气,就像他这两天的心情,只有每下愈况而已。
“葳葳、葳葳?”
“啊?什么?”陈导演伸手在她眼前挥了两下,她才回过神来,尴尬的道:“抱歉,我一时闪神了。”
他笑了笑,打趣问道:“和我在一起那么无趣吗?”
她不好意思的看着他“对不起,我只是…”
“你心中已经有人了,是吧?”他扯扯嘴角,有些自嘲苦笑的意味。
“呃…”葳葳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満脸的抱歉,半晌才道:“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我想我早该看出来的,不过不想承认而已。”见她等于是承认了,他不觉叹了口长气,有些无奈的说:“我心底还存着”丝侥幸吧,想试试看再说。”
“有…那么明显吗?”葳葳有点不自在又尴尬。
他古怪的看着她,然后笑了出来“你知不知道这是你今天晚上第三次神游太虚了?更别提这一个星期以来,虽然你每次都答应我的邀约,但整个晚上不是发呆出神就是频频看表,而且你好几次主动帮我的咖啡加糖和
,虽然我已经说过好几次我只喝黑咖啡。”
“抱…抱歉。”葳葳窘迫的红了脸,她不知道自己那么糟糕。
“算了,谁教我动作太慢。”陈导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突然笑问:“既然我已经被三振出局了,要我死也让我死得明白点,如果你不介意,和我说说他吧。”
“我…”葳葳迟疑的看着他,真的对这男人感到十分抱歉。
“放心,我发誓我不会把它当成电影题材。”他举起三
手指做发誓的动作,开玩笑的再补述“当然,如果你愿意让我拿来拍那就另当别论了。”
葳葳忍不住笑了起来。
“反正我们都已经出来了,一个晚上就这样白白浪费也
可惜的,说说吧,说了也许你会好过些。”陈导演放柔了语气,问道:“既然你有喜欢的人,为什么没和他在一起?”
这回换葳葳苦笑了“有…很多原因,最主要的,是因为我们一直是朋友,等我最近发现自己并没有只把他当朋友时,这个只是朋友的观念几乎已经完全不可动摇了。”
“你认识他很久了吗?”
“嗯,快十年了。”
陈导演这下可傻了,忍不住道:“你是说你认识他快十年,结果最近才发现自己爱他!”
葳葳不好意思的摸摸脸,有些看的道“我知道自己有点迟钝,但他的存在变得很理所当然,所以我也没注意到。”
“怎么发现的?”
她把情况和他大概说了一遍,他听完后只为这两个人的迟钝感到无力。“所以你才答应和我约会吗?”他调侃道:“说真的,你实在严重打击了我的自信心,我还以为是我有问题。”
“我并不想破坏这十年的情谊,所以本来是想如果真的可以转移注意力的话…”
她干笑两声“不过看来失败得很。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错。”
陈导演看看手上被加了
和糖的咖啡,笑道:“看得出来,呵呵呵呵…”“真的很不好意思。”葳葳尴尬的看着他那杯咖啡,频频道歉。
“没关系,再叫一杯就好了。”陈导演唤来服务生,点了林同样的咖啡后,才双手
叉的看着她说: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对吧?”
望着那杯移到一旁仍在冒烟的咖啡,她苦笑“是啊…”“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她将视线拉回捧着咖啡杯的手。
“如果你仍然缺个男伴,我想我不会介意的。”陈导演看着她道:“虽然情人当不成,但我想我们应该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谢谢。”她有些感激的看着地。
“不客气。”他扬扬嘴角,心底深处仍有丝遗憾,不过对方比他早了十年,也难怪自己要败阵下来。
服务生将咖啡送了上来。
他喝着苦咖啡,知道这回又慢了人家一步。
唉,真是苦啊…也许他该学那男人多加两匙糖,说不定他下一次运气会好一点。
夜深了,细雨仍飘着,丝毫未有停歇之意。
邢磊静静的躺在
上,细雨隔绝了其他的声音,他有种世上只剩自己的孤独感。
今晚回到家时,她的房子仍是暗的,一如这些天的暗沉。
当他今天在楼下抬头搜寻她屋子的灯光时,他才猛然发觉自己不知在何时着成这样子的习惯。
这两天一再被人提醒她终会嫁人,而他也将被遗留在这里,于是每当他一个人回到家时的那份孤寂,莫名显得特别清晰,教他想无视也无法做到。
他太依赖她了吗?
他不知道是否真是如此,但他的碓越来越无法忍受她会离开他的念头,而且他真的该死地厌恶自己一个人枯坐在无人的空屋里吃饭。
以往,虽然他也是一个人,但他心底知道她就在隔壁,他听得到她在墙那头活动的声音,看得到她屋里透出的温暖灯光,他也晓得只要走个几步路,他就能看到她在那里。
也许在看电视,也许在喝茶,也许在煮东西,但她总是在那里。
可这几天,她的屋子总是空的,没有灯光透出、没有香味传来,也没有她的气息,她总是很晚才回来,然后没多久就睡了,第二天一早又出去。
一个星期转眼过去,他发现自己竟然和她说不上几句话,而且那几句全只是匆匆的打个招呼而已。
他很不喜欢这样的转变,非常的不喜欢。
即使他明知道她是在的会…或者应该说,就是因为他知道她是在约会,所以他才会如此躁郁。
外头细雨在飘着,他听到电梯开门的声音。
回来了?
邢磊从
上坐起,从窗口看见她屋子里透出昏黄温暖的灯光。
有一瞬,他想过去找她,但他没有起身,只是坐在
上,听着她在隔壁活动的细微声响。
她开了音响,然后到阳台收了烘乾机里的服衣,没多久,空气中传来食物的香气。
坐在黑暗中,他嘴角微微扬了扬,她还是吃不惯外头的食物。
但好心情只维持了一下子,因为他发现自己望渴见到她,但情况却不允许。
虽然他告诉自己,他们是朋友,他肚子饿了,过去和她要点吃的,没什么不可以,他以前也常这样做…
可是在经过这些天之后“只是朋友”这四个字在不觉中开始动摇。
如果只是朋友,他为何要在乎她到底和谁出去?
如果只是朋友,他为什么会如此想念她?
如果只是朋友,为什么他再无法理宜气壮的反驳甚至理清
口那不明的情绪?
重新倒回
上,一瞬间,他突然失去坦然面对她的勇气。
托了齐姐小买回盘子,邢磊趁葳葳不在时,将盘子补上。
走进她家,不过才几天没来,他却觉得好像已经过了很久。
放好了盘子,他却噤不起炉上锅子里炖牛
的香气,忍不住将它加热舀了一碗来吃。
天啊,几天没吃她煮的菜,他现在只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幸福感。
没两下,他就解决掉手中的那碗。
意犹未尽的看看那锅冒着热气的牛
,他默默想着,他再吃一碗就好。
然后不知不觉中,一碗接着一碗。
等他埋头狂吃了一阵,一锅牛
很快被他吃得将近见底,他这才发现大事不妙,工过都见底了他还能怎样?
望着那最后残馀的锅底,他决定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将它全部吃完,等她发现了再说。
捧着最后一碗好料,他坐在餐桌旁细嚼慢了。
吃着吃着,他的视线不由自主的瞄到墙上那张月历上去。
再过两天,就是她的生曰了。
那天经过白云提醒之后,他才发现自已有够混帐,每年他生曰,因为公司和歌
都会帮他庆生,却常常弄得像歌
签唱会,也因此他一向不把生曰当生曰,才会庒
忘了问她的生曰究竟在何时,现在想起来,这十年来他竟然连一次都没有替她庆视过生曰,不过她却未曾忘过他的。
因为他知道每年张哥他们准备他的礼物,都会光来问过她,只有她才晓得他喜欢吃什么,喜欢看什么,所以在忙完歌
那一摊之后,他的生曰会几乎等于是她筹办的。
也许今年他该买个生曰礼物给她,替她过过生曰,要不然也许明年就没机会了。
最后这想法像
针一样刺在心头,他僵在椅上,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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